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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下)

  堺港有船,有不少船。±頂點小說,和泉国名义上隶属于石山本愿寺的统辖,堺港却没有屈服于石山本愿寺的武力,从南北朝到足利时代,一直和大明以及西洋地区的船舶进行着自由贸易,同时还积累了大量的财富,要保卫财富,自然需要一支强悍的武力。堺港的商人为了保卫自己的利益,三十六位大豪商组织成了堺三十六人会合众的合议制,使得该地区变成了一种自治化的城市。

  足利义荣居住在堺港附近的妙国寺,他之所以要居住在堺港,唯一的理由就是不想受到石山本愿寺的束缚,保持一种精神上的**。居住在妙国寺的理由则使他的父亲曾经逗留堺港的时候,就住在妙国寺,他住进妙国寺,就是代表着他们这一支的回归。

  足利义荣之所以同意前往畿内成为石山本愿寺摆布的傀儡,便是想要靠着石山本愿寺的能力坐上征夷大将军的位置,让他们这一支数十年来的愿望得以实现。他对自己充满信心。他常常沉浸在幻想中自我麻醉,以自我麻醉来逃避现实的严酷。

  堺港常年不响的铜钟突然猛烈敲击,瞬间撕裂了黑暗,也惊醒了睡梦中的足利义荣。出事了,满腹经纶的足利义荣清楚位于堺港中心的铜钟平时有专人看守,没有人会没事敲响来玩耍。足利义荣睡眼惺忪,懵懵懂懂,摇摇晃晃地披衣而起。

  兵器的撞击声和喊叫声从远及近的传来,仿若犹在耳边一般,猛烈撞击着足利义荣的心脏。让他从懵懂中骤然清醒。有人冒天下大不韪攻打堺港。他张嘴发出一声叫喊。接着便飞一般冲出了屋子。

  屋外亮如白昼,冲天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更有滚滚浓烟直冲云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灼热而刺骨的焦糊味。足利义荣骇然望着骤起大火的地方,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石山本愿寺派遣来护卫足利义荣的八木骏河守面色焦黑的跑了进来,气喘吁吁,跑进院子中之后直奔水塘。不顾寒冷,捧起冰水就浇在脸上,让他看起来狼狈异常。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说出话来,道:“三好军,是三好军的部队,他们已经攻破了金刚寺。这里危险,还请公方赶快到安全之处暂避。”

  堺港本是一个不夜城,四周多有巡夜的士卒,可是事发突然。又在深夜,火势有太大。巡夜的士卒人数单薄,根本不是有备而来的三好军的对手,一下子就被攻破了堺港的西大门金刚寺。

  三好实休踏入金刚寺,望着寺内横七竖八的尸体,目光冰冷,既然已经动了手,那么就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一下吧,他望向了不远处的妙国寺,下令道:“不能让足利义荣跑了。”

  士兵们高举着大刀和长矛高声喊叫着“杀啊,冲啊!”纷纷冲向了妙国寺,八木骏河守哪知道三好军本就是冲着足利义荣而来的,想要躲避的时候,发现妙国寺四周已经陷入三好军的合围之中。

  八木骏河守一把拉住足利义荣,转身来到了后院,指着一口枯井说道:“公方,先委屈您了,让您在井中暂避一段时日!”说着不顾足利义荣反对便将他推入了枯井之中。

  八木骏河守对着枯井喊道:“公方,暂忍一时,不要发出声响!”说着,拔出薙刀,指着后门喊道:“公方,走!”随即随便拉过一个侍童,聚集了一些护卫向着后门杀去。

  十河一存早已经冲到了妙国寺,见得八木骏河守的喊声,率队气势汹汹的冲向了后门。八木骏河守知道是敌人来到,他同样挥舞着太刀冲向了敌军,口念“南无阿弥陀佛”祈祷佛祖的保佑,刚念了两遍,见得十河一存手中的长枪已经刺到了他的脖颈,扑哧一声,手中一转,头颅离体,鲜血喷射。

  十河一存纵声狂呼:“杀!”一群士卒蜂拥而上,刀枪并举,血腥杀戮,转眼间便再无活口。

  侍童同样遭了劫难,哪知道恰恰十河一存见过足利义荣一面,见得受惊的少年惨白面容并非自己所识之人,知道自己被骗,大声吼道:“足利义荣还在寺内,给我搜,搜出有赏。”

  枯井内,足利义荣跌落之时伤了一条腿,疼痛难忍,听得井口传来喊杀声,死命捂住口鼻不让自己发出声响,知道一旦让三好军将士知道自己的躲藏之处,必然难逃一死。

  足利义荣寄希望于八木骏河守能够引开三好军的注意,等到近在咫尺的石山本愿寺的来援,只要石山本愿寺出兵来援,定能够驱逐三好恶贼离开堺港,方才有安身之所。

  十河一存不放弃搜索,很快便搜到了枯井处,妙国寺内能够躲藏的地方不多,枯井便是一处,他趴在井口朝里看去,黑黝黝一片看不清楚,回头对着手下喊道:“扔一支火把进去。”

  足利义荣绝望了,他如何不清楚自己已经被发现了,茫然无措地看着火把落入井中,然后四目相对,他已失去了生存的意志,命运之神将其无情地打入了地狱,死亡就在眼前。

  十河一存嘎嘎一笑:“足利义亲,别来无恙,还是乖乖的上来吧!”说着放入了一根绳子,足利义荣将绳子绑在了腰上,拖拉之下给拉上了地面,足利义荣面容憔悴,万念俱灰。

  十河一存用手拍打着足利义荣的脸颊,道:“你怎么这样傻,竟然来畿内趟这潭浑水,带下去,回到阿波国之后,他还有点用处。”足利义荣知道眼前躲过一劫,却不知道何时就会被杀。

  十河一存的回报,身在金刚寺的三好实休稍微松了一口气,知道第一个目的已经达到了,足利义荣死与不死对于他们来说其实无关紧要。不过一个活着的足利义荣或许还有一点用处。

  筱原长房匆匆赶来。见得三好实休。禀报道:“主公,港口有百来艘商船,只要抢夺三成就能够带上我们所有人离开畿内了,不过如此一来就要彻底得罪堺港的所有人了。”

  三好实休指着外面的大火,说道:“难道现在退出就能够得到他们的谅解,既然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那么就让这场大火为我们离开畿内唱一声哀歌吧!杀光、抢光、烧光。”

  筱原长房也是狠角色,刚刚一问出来就知道错得离谱。放一把火和放两把火没有任何的区别,他们就要离开畿内了,就让堺港的人们去对芥川山城的那帮畿内人讨债去吧。

  况且,跟着三好实休和十河一存而来的上万阿波众,如果空手离开畿内,就算是返回阿波、讃歧之后也会对他们产生怨怼,堺港有多富有,筱原长房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一把抢掠之后,上万阿波众将个个会拥戴三好实休和十河一存,这对于他们返回阿波国之后的统治大为有利。何况堺港口停泊的商船内多装有货物,船上的大件货物自然落入了三好家的手中。如此一来。返回阿波、讃歧之后,利用抢掠到的财物,可以过个好年,同时也可以加紧恢复两国的元气,对于接下来四国的征伐大为有利。

  堺港有多富庶,每一个来过堺港的人都会竖大拇指高声赞扬一声,可说是整个倭国最为富有的地方,小小的堺港聚集着天下三成的财物,和每一个武士都希望成为一城一国之主一样,每一个商人都期望着能够在堺港拥有一间自己的商屋。

  每年都会有大量的商人从各地赶来堺港做生意,也有大量失意的商人离开,阿波众大多是从岸和田城登上畿内的,对于同在和泉国的堺港自然是直流口水,时常流露贪婪的目光。

  如今,三好实休一声令下,上万阿波众奉令抢夺堺港的财富,全都嗷嗷乱叫着举着火把和刀枪冲进了乱作一团的堺港之内肆意涂炭着百余年建立起来的堺港内的建筑。

  十河一存不会加入普通阿波众的抢夺行列,他带着上千人向着港口冲出,他要在第一时间抢夺足够多的商船,不要让停泊在港口的商船离开,挥动着手臂,大声呼喝道:“跟我杀!”

  十河一存暴喝一声,借着脚下的力道,向前一个俯身,手中长枪闪电一般脱手而出,不偏不倚地刺在了冲在最前面的堺港的守卫的脖颈上,鲜血喷涌而出,那守卫踉跄一步才重重地倒在早已经被热血融化的石墙上。

  抽搐着,十河一存搅动了两下一把抽出长枪,哈哈大笑着向着港口冲去。

  堺港承平已久,堺恩养尊处优,渐渐淡忘了身处于战国乱世之中,除了雇佣大量的护卫之外,这些护卫单打独斗或许还行,可是正要与军队相比,多是依靠着送上钱粮度过危机。

  在攻破宅邸商屋的时候才能够受到躲藏在屋内的人的攻击,但是在贪婪的群狼面前,这些抵抗没有任何用处,很快便被杀戮一空,反抗的全部被杀了,无力反抗的躲过一劫,眼睁睁看着辛苦了大半辈子的财富落入敌寇的手中,心在滴血。三好军的杀戮震慑住了大多数人,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总有机会东山再起。

  商人讲究的是狡兔三窟,现在被抢夺的仅是一部分,暗地里还有一些积累,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出头之日。大商人有这种可笑的方式苟且偷生,未有许多小商人奋起反抗,屠杀殆尽。

  阿波众在堺港的抢掠非常顺利。能够搬走的都搬走,不能够搬走的便准备一把火烧了。上百艘商船,抢夺下来了七十余艘,由于处于深夜,船上的人大多数都在不夜城内赌博喝酒,只留下了很少一部分人看货,给了十河一存各个击破的机会,不过还是有二十七艘躲过了一劫,驶离了港口。

  三好实休和十河一存等人汇合之后,立即开始搬运货物,同时开始登船离开。他们全都明白,能够攻破堺港是取了巧,要是在堺港内逗留下去,等到石山本愿寺反应过来的话,怕是离不开了。

  三好实休大略部署了一下,最后说道:“我们立即登船离开,速度要快,港口内的船夫水手,不论是老的还是小的,统统掳走,要开动船只,还得靠他们,不过我们可以打打下手。”

  黎明,堺港上空浓烟滚滚,整座城市迅速被大火所吞噬。此刻,三好实休和十河一存等人裹挟着从堺港掳掠而来的财物和船夫,正在横渡难波湾,打着三好家的旗帜堂而皇之的行向阿波国。

  芥川山城内,三好长庆坐在沉寂的会议室内暴跳如雷的嘶吼着,他刚刚接到了上万三好军攻陷堺港,火烧堺港城区的惊人消息,这一消息对于三好长庆以及芥川山城的所有人产生了巨大冲击,让大家几乎全都崩溃了。

  会议室中,现如今是畿内人的天下,可是并没有人为此欢兴鼓舞,反倒是深深的恶意在空气中弥漫。阿波人的反击开始了,堺港的大火定然触怒石山本愿寺,石山本愿寺只会将烧毁堺港的阿波人当做是三好家的行动。原本,畿内人的想法是美妙的,只要软禁了安宅冬康,夺取淡路水军的船只,就能够拿捏住阿波众的软肋,三好家的军权就会落入他们的手中。

  阿波众的反击是如此的犀利,是如此的无情。一下子将他们所有的打算落空,现如今想要与石山本愿寺苟合,没有了军队的他们哪里还有资本谈论苟合的事情,恐怕真要苟且偷生了。

  暴怒的三好长庆,虽然愤怒和痛苦让他几乎失去了理智,但他还是清楚地指导失去了上万兵马的后果。如今,他已经无法从畿内招募到任何一支兵马,就算能够招募到,他还能够信任这些一向宗的信徒嘛。上万阿波众是他所能够依靠的唯一力量,现如今众叛亲离,一切都完了,谁都拯救不了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