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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家闺秀

  几声隐约的鸡叫声传来,苏小小,现在改叫苏宜晴,她穿越成了平远伯府的九小姐,标准的大家闺秀,她痛苦的扭动了一下身子,准备起床。

  穿越过来已经四年了,她还是没有将自己的生物钟给扭转过来,每天早上起床成了最痛苦的事。

  屋内已经有小丫鬟再轻手轻脚的走动。

  苏宜晴默默数着数,数到一百的时候,一声温柔甜润的声音响起:“小姐,醒醒,该起床了。”

  是她的大丫鬟秋絮,每天早上犹如闹钟一样,准时叫她起床。

  苏宜晴又磨蹭了一会,直到秋絮又唤了一声,她才睁开眼睛。

  秋絮服侍她穿衣,另一个大丫鬟冬莲则指挥小丫鬟端着古代梳洗用具鱼贯而入,苏宜晴作为古代大家闺秀一天的工作开始了。

  说是工作,不过这一步除了刷牙漱口等实在无法由别人代劳的事之外,其他的都是丫鬟代劳,她像个布娃娃一样任人摆弄,连洗脸试一试水温,拧毛巾等都是由她的两个大丫鬟负责。

  丫鬟之间等级也很分明,工作分得很细致,凡是跟她直接接触的都由两个大丫鬟秋絮和冬莲负责,而四个小丫鬟只能负责捧脸盆之类的,连毛巾都是小丫鬟先递给大丫鬟,然后才到她手上。

  刚穿越过来的开头几日她还觉得新鲜,传说中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过了几日就真觉得挺烦的,便坚持自己做。

  这样的结果就是她身边的大丫鬟由春梅,夏鹃变成了秋絮,冬莲。

  当然这也不能怪她,且不说她那个时候身体年龄八岁,就算按她实际情况,那时候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她不了解情况不知道事情严重性,这两个年龄比她身体年龄大三,四岁的大丫鬟又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的丫鬟该知道的。

  丫鬟之间竞争也很激烈,大丫鬟这个岗位很多人盯着呢,原先那两没有危机意识,大概也是年纪小,十一,二岁,现在还是小学生呢,人都是好逸恶劳的,见她什么事都自己动手,她们乐得偷懒。

  这也是原主给惯出来的,她还留有原主的一点点记忆,原主性格绵软懦弱,丫鬟婆子经常偷奸耍滑,甚至克扣她的吃食,一盘刚送到的香酥桂花糕,她只闻到了香味,碰都没碰到,就被她的奶妈赵妈妈给拿走了,说是这桂花糕太甜吃了容易发胖,赵妈妈转身就把这盘桂花糕给了她的小孙子吃。

  这样的事经常发生,原主咽着口水默默啃窝窝头了,其他丫鬟有样学样,点心之类的小事还罢了,打碎了贵重的茶杯瓷器等等就往她头上推,这是要被罚抄经书扣月钱的,原主也默默承受了,从不辩解。

  刚穿越过来的苏宜晴虽知道原主受了欺负,很是不平,不过她前世二十多年不是白活的,知道背后告状是小人行径,人人鄙视,弄不好还很容易被倒打一耙,她脑子里原主那点记忆连周围的人都认不全,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这样,她生平没什么大志向,本人条件中不溜,就想中不溜到底,万一这府里其他小姐都这样,她要闹起来岂不成了出头鸟?

  不过这受气包真不好当,望着那些前世只能在电视杂志上看到过的精美点心带着诱人的香气从眼前飘过,她连一口都没有捞到,这滋味真不好受。

  机会总是迎接有准备的人,不用苏宜晴主动出击,机会就来了,她自己穿衣吃饭的事被捅了出去。

  满府震怒,大家或许不关心苏宜晴过得好不好,可是规矩不能破,万一传出去岂不是说平远伯府的女孩子教养不好?再往深一点还会以为平远伯府的是不是剩个空架子导致小姐们什么都得自己动手没有丫鬟伺候等等,古代人民群众的想象力也是无穷的。

  这平远伯府里的小姐不少,小姐身边的大大小小丫鬟更是多,她身边这几个过得如此舒服,旁人未免眼红,还有想要竞争上岗的,而春梅两个虽说当初也是从众多小丫鬟队伍中拼杀出来,能力智商都不算低,奈何年纪尚幼,还学不会居安思危,更没什么城府,还有一般年轻小姑娘都有的毛病,嘴碎爱显摆。

  几项加在一起引起他人眼红,也不知是谁在伯府太夫人面前告上了一状,结果这两丫鬟就悲剧了,当今被撵到洗衣房变成了洗衣的粗使丫鬟。

  从大丫鬟变成洗衣的粗使丫鬟,从十指不沾阳春水变成双手整日泡在冷水里,这待遇就像白领变成了农民工,两丫鬟当时就呼天喊地的求饶,那凄厉的叫喊求饶声听在苏宜晴的耳朵里,不免有些胆战心惊,还有点点的愧疚,毕竟是她坚持要自己穿衣吃饭的。

  刚忍不住想要求情,却看到太夫人慈眉善目脸上闪过一丝狠厉。这丝狠厉很快就消失了,她又恢复了慈祥的模样。

  苏宜晴闭紧嘴巴低头不说话了,在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最好就不要出声,两世为人她知道此刻说什么也没用。

  气氛紧张起来,这时候太夫人身边的金妈妈笑着道:“九小姐想必是饿了,太夫人,要不要拿点香酥桂花糕给九小姐吃?“

  太夫人想了一下,点头道:“好,就把那香酥桂花糕端来,再看看厨房还有什么小点心,一并端来,我陪着小九吃一点。”

  是,金妈妈转身去端点心了。

  太夫人又逗了苏宜晴几句,见苏宜晴始终闭紧嘴巴,像个闷嘴葫芦一样,不由得失去了兴趣,命丫鬟将苏宜晴带到一边玩,叹着起对身边的宋妈妈道:“这孩子,畏畏缩缩的胆子太小了,跟许氏一点都不像,虽说女孩子文静一点的好,不过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女孩儿太小家子气可不成。”

  太夫人口中的许氏是苏宜晴的生母,苏家的三夫人,苏宜晴的父亲是太夫人最疼爱的小儿子,只可惜许氏是续弦,前头还有原配留下的一个嫡长子,尽管许氏肚皮也争气,进门就生下一子一女,可惜终究敌不过人家原配生的长子那么金贵。

  许氏刚进门,看惯了内宅龌蹉斗争的太夫人就用新夫人年轻不懂得照顾孩子为借口,将三房的嫡长子抱到自己住的梧桐院去养了。

  这件事表面上看也是为了不让新夫人太过劳累,但是却极大的损伤了许氏的颜面,本来续弦地位就不如原配,一进门就被打了脸,许氏夹在其他几个夫人中,又因为年轻不如其他年长她十来岁早已在这府里修炼成精的几位夫人会做人,在府中地位每况愈下。

  生活在这种竞争激烈的环境中,是个人都要焦虑,许氏本也是个急脾气,一来二去的没有修炼成贵妇,反而成了声名远播的泼妇,并且是冲动无脑的那种。

  其实在苏宜晴看来这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没人敢再当面给许氏没脸,既然没有了名声,也不用在装模作样忍气吞声扮贤惠,反正儿女双全,只要不犯什么大错,三夫人的位置是没人能动摇的,至于其他的,人比人气死人,怎么也比不完。

  然而许氏不是这么想的,她不知足,一心想要跟人比,怎么比?比夫婿,府里还有当着伯爷的大老爷,以及多年外放肥缺,如今刚回京的二老爷,还有因为庶出,文不成武不就,干脆就娶个商贾之女,扯着伯府的虎皮经商做生意,日进斗金的四老爷。

  相比之下她那个只会念两句酸诗,领了个闲差成天只会风花雪月的便宜老爹真是一无是处,就算许氏再怎么不平,几年下来她也得认清楚现实,妻凭夫贵这辈子是没有指望了,那就只能母凭子贵了。

  因此许氏现在一门心思都放在儿子上,整天盯着儿子读书,可惜,在苏宜晴看来,那个大她两岁的哥哥,完完全全遗传了父母的基因缺陷集合,父亲的懦弱母亲的愚蠢,整个人畏畏缩缩,与此相反的却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苏瑾明,却聪慧过人,过目不忘,人见人夸。

  用前世名著做比喻,同父异母的苏瑾明就是活脱脱的贾宝玉,并且没有贾宝玉那些玩胭脂混女儿堆的陋习,是标准的贵公子模板,而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苏瑾旭除了没有贾环的猥琐,其他的就跟贾环差不多,其貌不扬,勉强的优点就是憨厚老实,当然也可以说傻了点。

  许氏心中的苦闷可想而知了,不幸的是对于儿子,她没有像对丈夫那样过早的失望,自是更加歇斯底里的每日眼都不眨的敦促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念书,就差没学古人让儿子头悬梁锥刺股了,让苏宜晴鞠了一把同情泪,同时她也有几分庆幸,要亲哥哥成器,这需要严加管教的估计就是她了。

  金妈妈把香酥桂花糕端来之后,苏宜晴面对垂涎已久的点心,注意力分散不了了,眼中只有香喷喷的点心,自然是狼吞虎咽起来。

  太夫人见到她那副馋状,皱起了眉头,流露出不满来,“慢点吃,活像没吃过好东西似的,让外人见了笑话。”

  苏宜晴满嘴点心,嘟囔道:“我真的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点心。”

  太夫人凌厉的目光顿时落在了金妈妈身上。

  金妈妈急忙道:“九小姐,您可要好好想一想,前天我才命小丫鬟把一盘四块的香酥桂花糕送到您住的院子里,难道是小丫鬟嘴馋给偷吃了?”

  被美食吸引住的苏宜晴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这时候改口说记错了她麻烦定会不小,她也不愿意替赵妈妈背这个黑锅,只能避重就轻道:“赵妈妈说吃桂花糕会长胖。”

  有春梅,夏鹃的前车之鉴,她真不想要赵妈妈受到什么责罚,觉得这样轻描淡写的说一句应该不至于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吃太多甜食本来就会发胖。

  果然这样一句之后,太夫人面容略略有些缓和下来。

  可金妈妈走上前,摸了摸她的小胳膊小腿,叹了一句:“九小姐也太瘦了,简直比刘婆子的孙女还瘦。”

  刘婆子是谁苏宜晴不知道,可她能听出金妈妈的这一句话是话里有话,心一颤,直觉赵妈妈也要悲剧了,正想要组织什么语言补救一下,毕竟赵妈妈除了偶尔贪点小便宜之外没什么大毛病,贪小便宜的人反而不容易做什么坏事。

  果然太夫人听了这一句,脸色顿时又变了,只不过这次没她次没有问苏宜晴,直接又命婆子把春梅和夏鹃拖了回来。

  经过这番惊吓,春梅和夏鹃哪里还敢有半分隐瞒,为了能戴罪立功,就把赵妈妈平日的恶行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这件事的最终结果就是赵妈妈也被撵了出去,只不过看在她是许氏奶妈的份上,也不苛责了,给了恩典让她回家抱孙子去了。

  这简直是从金领一下子变成被炒鱿鱼并且连遣散费都没有的下岗职工,再就业的机会渺茫,赵妈妈一家子都是伯府的家奴,也不可能再到别家做事。

  听说赵妈妈听到消息直接就晕了过去,是被人抬出去的,连找许氏求情的机会都没有。

  俗话说打狗也得看主人,太夫人的这个决定又极大地损伤了许氏的脸面,许氏不敢跟太夫人对抗,便把气撒在了苏宜晴身上,虽不至于暗中虐待,却不怎么关心,母女两感情很淡。

  “诶哟!”苏宜晴想起来往事,分了神,大概也因为没睡醒,头一歪,便觉得头皮一疼。

  秋絮正帮苏宜晴梳头,没料到她会乱动,一不留神,就把苏宜晴的头发扯疼了。

  “小姐恕罪,奴婢该死。”秋絮急忙跪下。

  “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苏宜晴淡淡道。

  秋絮和冬莲服侍她三年了,一直恪尽职守,不该有丝毫的怠慢,毕竟有春梅和夏鹃的例子在前面,春梅和夏鹃一年前被许了人,是马房洗马的小厮,最低等粗俗的那种,除了力气大之外,没别的本事,喝醉了酒就会往死里打老婆。

  可怜春梅和夏鹃那如花似玉的容貌,生生就被糟蹋了。

  要别的粗使丫鬟长得稍微齐整一些都未必会嫁给那样低贱的小厮,只不过春梅和夏鹃是服侍过小姐的,是小姐的贴身丫鬟,知道一些小姐身上的特征或者*,未免她们被撵之后怀恨在心起什么幺蛾子,必得将她们踩到最底层无法再翻身,据说有些狠一点的人家还会给这些丫鬟灌哑药,卖到深山老林里给老光棍做媳妇。

  刚穿来的时候苏宜晴还觉得这样很残忍,可是后来她慢慢知道了,在这样的封建社会,要保证统治阶级的利益,就得用这种方法,据说前头有一个员外家的小姐,就是这样被人毁了名节。

  那小姐身边一个贴身丫鬟嘴巴特别碎,经常传闲话挑拨是非,有一次犯了大错被撵了出去,小姐心软,求了情就让她就近找个好人家嫁了。

  丫鬟倒也不是不知感恩,只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夫妻闺房之时就把小姐胸口有个梅花样的胎记当趣事说了,然后男人喝花酒喝醉了又随口说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那小姐除了上吊之外哪里还有别的路走。

  苏宜晴听到大夫人曲氏跟贴身嬷嬷闲聊的时候说,这员外家就是心太软,三番两次轻饶过那碎嘴的丫鬟,这才酿成了大祸,丫鬟好几次犯错都轻轻放过,在最后一次造成恶劣影响的时候居然还添份嫁妆把她好好发嫁了,难怪丫鬟始终不长记性,要一开始就狠狠责罚,那丫鬟哪里还敢?再退一步,真改不了就得用非常之法,灌上哑药卖得远远的,看她跟谁嚼舌根去?

  心软的结果小姐死了,丫鬟还有丫鬟嫁的那个丈夫一家子也没能活。

  曲氏的话虽透着上位者的冷酷无情,却不无道理: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