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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二章 苏清绥的好运

  十一月的汴京已经开始下起了初雪,纷纷扬扬的雪绒花,将士子文人的骚情都勾动起來,一时间咏雪诗词佳作频出,仿佛又到了文人们开花结果的季节。

  好吧,事实上,一年四季这些文人们都在伤春悲秋,就沒有哪个季节不是他们的狂欢季。

  汴京城有名的春雪楼之中,苏清绥正在吟诵着一首新出炉的即兴诗作。

  “微风摇庭树,细雪如巧织。萦空如雾转,凝阶似花积。不见杨柳春,徒见白桂枝。零泪无人道,何故再相思。”

  不得不说,此诗清新雅美,确有傲人之处,谓之经典也不以为过,但出自苏清绥之口,便有些让人玩味了。

  这次的文会雅集乃是王家公子王锦纶做东,而苏清绥与王锦纶相交甚密,在座之人自然是交口称赞,不绝于耳,全然不去想苏清绥那点底细。

  文人圈子自诩清淡高雅,实则也是龌蹉不堪,其中争风吃醋,比市井恶妇骂街还要精彩,八卦消息也最是灵通。

  人都说苏家骤然飞黄腾达起來,苏清绥居功至伟,而这一切便是多得了王锦纶的提携。

  王锦纶所在的王家,便是当初杭州布商行首的王家,初时赵家举行桃园诗会,便是王锦纶出面邀请诸多文人欢聚一堂。

  待得杭州动乱,王锦纶也随着王家一同往北逃亡,家里生意也随之转移了出來。

  相对于苏家,王家的家底可要厚实太多,虽然在杭州也遭受了极大的损失,但他们本來就在江宁和扬州有着不错的底子。

  而真正让王家兴旺起來的,却是苏清绥,王锦纶对苏家百般提携和帮助,不过是为了报答苏清绥罢了。

  这件事说來话长,总之长话短说,苏清绥來汴京游学,并沒能够成功混入文人圈子,因为他的那点才气,在人才济济的汴京城中,实是拿不出手。

  碰得灰头土脸的苏清绥也是潦倒窘迫到了极点,黯然回到了江宁,不过这一回來,却让他撞上了大运。

  苏瑜带着彩儿丫头等人來到江宁之时,老太公派人去接应了一番,也算是老太公对苏常宗一脉的弥补。

  不过苏常宗似乎并不太领情,苏清绥便觉着已经分家出去的长房有些不识抬举,准备过去好生嘲讽一番。

  虽然苏牧不在,但苏瑜发起狠來也是杀人不见血,苏清绥自然沒讨到什么便宜。

  苏清绥如何都气不过,从苏瑜的院里出來之后,便向发泄怒气,正好碰到了老管事张昭和。

  这位可是老太公多年的亲信,当初分家的时候执意跟了苏常宗,替苏常宗打理府邸的事情。

  苏清绥见着张昭和鬼鬼祟祟往后院藏着些什么,就偷偷跟了过去,待得张昭和走了之后,他才走进了后院里头。

  地上的土都是新的,显然张昭和埋了什么要紧的东西,苏清绥便将那东西起了出來,发现竟然是一盒手稿,看那字迹,竟然是苏牧的手稿。

  苏清绥顿时双眼发亮,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苏牧的诗词才华那是有目共睹的,若自己将这手稿据为己有,还愁无法扬名汴京么。

  他将土坑填好之后,便匆匆回到了家里,待得夜深人静才将最宠爱的侍妾打发出去,打开了那份手稿。

  可粗粗浏览了一遍之后,他便大失所望了。

  这些手稿都是些图纸之类的东西,他也看不太懂,却可以肯定与诗词沒有半颗铜钱关系,但他也知道,苏牧这家伙鬼点子层出不穷,这份手稿的还是有着极大的价值的,便将手稿给留了下來。

  直到小半个月之后,有个陌生的灰衣老者找上门來,开口就要向苏清绥购买那份手稿。

  苏清绥心头大大地震惊了,不是因为灰衣老者开出來的条件,而是因为那部手稿只有他一人知晓,对方却能够找上门來,这苏牧惹得都是些什么人啊。

  而当那灰衣老者交给他一颗金色铜钱之时,苏清绥才明白过來,自己要走狗屎运了。

  他自然知晓这颗铜钱代表着什么,他蹉跎了这些年,在杭州又落了第,到汴京又灰头土脸,这次机会说什么也不能白白放过了。

  他当即献出手稿,提出的要求便只有一个,那就是想跟在老者身边,伺奉这位老人。

  老人并沒有拒绝,也沒有立即接受,而是给他留下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平日里就假扮成苏清绥的侍女,但苏清绥知道这女人有多么的深不可测。

  当老人离开之后,这女人便开始发号施令,不断地替苏清绥筹谋运作。

  她先交给了苏清绥一份东西,让苏清绥再上汴京,当苏清绥看清了那份东西之后,毅然决然再次來到了汴京皇城。

  他去了王家一趟,将那份东西交给了王家,最后的结果是,王家的家主亲自恭送他从大门离开,王锦纶也将他当成了生死至交。

  虽说如此,但苏清绥还是觉得吃亏了,要不是那女人做主,苏清绥真想狠狠敲王家一笔了。

  接下來的几天,王家忙忙碌碌,但一个消息却不胫而走,王家攀上朝中的贵人了,而且还是最贵的那撮人之中的一个。

  当朝少宰右相,与童贯、蔡京等被骂为六贼之一的王黼。

  虽说百姓对王黼骂到烂臭,但这位哥儿们的履历堪称传奇,据说他本名叫王甫,因为与东汉的一个宦官同名,发迹之后,官家赐名王黼。

  这王黼是个美男,溜须拍马最有一套,中了进士之后便平步青云,六年间晋升了四次。

  要知道在大焱,考中了进士之后,即便立即授官,也需要排队等着实缺,好一点的等个三五年,便能够到地方上做个芝麻绿豆小官,等待三年期满,才能够晋升,进入下一个三年。

  可王黼在六年间,也就是别人两个任期的时间里,连升四次,已经当上了左思谏。

  成为了天子近臣之后,王黼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在第七年的时候,从通议大夫一跃成为右相,连升八级,大焱开国以來从所未见,堪称官场奇迹,圣宠无以复加。

  王黼跟高俅一样,并非权臣,而是宠臣,他的全副身家都來源于当今官家的荣宠,但有一点不同的是,高俅不太喜欢掺和政事,生怕惹得官家不高兴。

  而王黼作为右相,却有着不小的实权,为了讨官家欢心,常常能够放下文人的脸面,做些出格的事情來表忠心,也正是因此,官家越发器重他。

  即便蔡京这样的老相公,对王黼也会客客气气,因为蔡京曾经大起大落,而帮助他重回政事堂,起复为相的,正是王黼。

  有了蔡京的人情,再加上官家的荣宠,王黼便得意了起來,百姓之所以骂他为六贼,是他公然索贿受贿,卖官鬻爵更是过分到了极点,以至于每个官爵都明码标价。

  京中便有童谣说,三百贯,曰通判,五百索,直秘阁。

  王家跟这么一位大人物扯上了关系,自然一跃成为了汴京城的新贵,而作为报答,王家便开始了带你装逼带你飞的节奏,苏清绥和苏家终于时來运转,东山再起。

  苏清绥知晓那枚铜钱意味着什么,那可是足以改变一个人命运的东西。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这颗铜钱的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恐怖的势力,他对身边那个女人,越发地恭敬起來。

  而在王家的帮助下,又有这个女人不断的发力,苏家的生意很快就飙升起來,这女人也老实不客气,很多时候都会动用苏家的生意网络,去做一些苏家人根本就猜不透的勾当。

  与其说这女人來帮助苏清绥和苏家,倒不如说苏家彻彻底底成为了这女人的傀儡。

  或者说是那颗铜钱背后势力在明面上的傀儡。

  苏清绥不是傻子,他自然很清楚,想自己家族这样的傀儡,说不得不计其数,他不管背后隐藏着些什么阴谋,他只知道如今苏家的日子好的不能再好,自己在汴京好的不能再好。

  就连自己此刻吟诵的新诗作,都是那女人交给他的,这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日子么。

  有了这些,即便成了别人的傀儡,又有什么关系。

  人都说流水的皇朝,铁打的世家,世家豪族根基底蕴深厚,无论时代更迭,他们都能够保持望族的富贵,不会衰败下去。

  而这颗铜钱的传说从大焱开国不久便一直流传至今,整个天下仍旧有着无数人向往着这颗铜钱,真要比较起來,可以毫不过分地说一句,即便世家望族倒了,这颗铜钱背后的大势力也不可能会倒。

  能傍上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当傀儡和棋子又如何。这不是吃亏,而是天大的福分啊。

  苏清绥正享受着诸多文士的吹捧,连王锦纶都对他客客气气,这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梦幻场景,而且那女人已经许诺,下一科的考试,他苏清绥即便不能够东华门唱名,也能够骑上一匹白马去游街。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那个低眉顺眼伺候在旁边的女人,看着她丰腴的身材,顿时心猿意马起來。

  虽然装扮得普通平庸,但他是见过这女人那倾国倾城的真容的,若能够跟她金风玉露,生米熟饭,今后可就将这铁饭碗给捧牢了。

  女人察觉到苏清绥那邪恶的目光,只是稍稍抬起头來,扫了苏清绥一眼,虽然目光只是转瞬即逝,但苏清绥还是感受了无穷尽的压迫力,心跳都要为之一滞,慌忙转移目光,不敢再有半分亵渎。

  宴会还在融融乐乐地进行着,而苏家的一名管事却急匆匆走了进來,朝诸多宾客告罪一声,与苏清绥耳语了一番。

  苏清绥面色大变,脱口便惊怒道:“什么。好个苏瑜。竟欺辱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