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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西洲在何处,两浆桥头渡(5)

  刘病已见到来人,眉峰暗下里挑了挑,眼梢隐藏了几分笑意。

  阿穆达一眼望过来,就与他好整以暇的视线瞬接,阿穆达的眼梢筋脉猛然跳动了一下,他木着脸别开眼,上前,朝着苏武拱手拜了一拜。

  “听闻苏翁有六小姐的下落?”

  阿穆达风尘仆仆,一看便是在外寻找许久。刘病已又见他眼底下淤青,胡渣亦是细细蠢生,可见他是一晚上未睡。

  “我正在请皇曾孙相助。”

  “皇曾孙?”

  阿穆达显然不知晓刘病已的身份,听闻,将视线扫过去,在刘病已脸上颇为怀疑警惕的上下打量。

  苏武并未解释,手撑着案面起身,对刘病已微微点头致意:“此番有劳皇曾孙。”

  刘病已忙抬手虚扶了一扶他:“不足挂齿,平乐监不必如此。”

  招手让外面候着的奴仆进来搀扶了苏武,刘病已边说:“即是这般,那我便先告辞了。有消息我会令人告知平乐监。”

  苏武颌首。刘病已便要出去,一旁的阿穆达连忙大步走到刘病已身侧,将正要跨出门去的刘病已拦在当下:“我跟你一起去!”

  刘病已挑了挑眉,苏武喝道:“阿穆达!不得无礼!”

  刘病已抬手阻止,一双眼睛落在阿穆达颇有点儿刚正不阿的脸孔上,他笑笑,转向苏武道:“无碍。且让他随我一起前去,许还能帮我些忙。平乐监,你暂在府上歇息吧。”

  苏武闻言,甚是恭敬道:“如此,就全托付于皇曾孙。”

  刘病已略一点头,甩袖越过门栏去。

  阿穆达跟随在其身后,他昨日叫那绿衣甩开身后便急急到处寻她。无奈长安城中,他终究是个陌生人,不比久居此处的人。寻来找去,兜了不少冤枉路不说,连那李绿衣的半点影子也不见。那天一点一点暗下去,他无奈只得去寻那苏武帮忙却不想苏武却是找的眼前这一个人来。阿穆达想到苏武刚才唤他的那一声“皇曾孙”,如炬目光再度落在刘病已背后。

  刘病已在前走着,自那石墙投影上瞧见阿穆达的身形,嘴角扬起一抹笑,他原来仍旧是想要去质子府的,这会儿却改了主意,往边上一拐,竟就往那一条具是赌场酒坊的街道去了。阿穆达在拐角口怔了怔,沉默不言,只将两条眉毛拧得如同刀刻斧凿一般,沉着脸随刘病已进去。

  那小小的一块地方,闹哄哄挤满了人。蜷坐在博具两旁的人,或聚精会神c或吆喝求告,更有甚者起身嚎叫以泄激情。而旁观者则那博戏之人情绪高涨跌落,好不热闹!阿穆达的那双眉毛越揪越紧,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他的六小姐?

  他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抓住在人群中行走自如的刘病已,那刘病已却先一步转过身来,似猜到他的念头一般,将视线在他伸长的手臂上一放,微微颌首,扬唇勾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来。

  阿穆达愁眉怒目的望着他,转而将手握到了他身侧的弯刀刀柄上。那架势,若是旁人,只怕是要被吓倒的。

  刘病已似笑非笑的静看了他一会儿,却未开口说半个字,回转身去,照旧往里走。阿穆达叫他弄得急躁难耐,又无可奈何,心中甚是煎熬。

  阿穆达随着他一径向里,以为他是要找何人相助,岂料他竟是熟门熟路进了一单面开窗的房舍,屈膝便在那博具前坐下。

  “刘病已!”

  阿穆达至此时方知被戏弄,不禁怒急,扣住那刀柄便要抽出寒光闪闪的刀来。坐在刘病已跟前的老者目光被那险些出鞘的刀刃寒光闪过,眯了眯眼。

  “你根本无心找六小姐!”阿穆达说话间便要上前拎了刘病已起来。

  “病已,此为何人?”

  眼见剑拔弩张,刘病已对面须发皆白的老者忽然开口,阿穆达瞥了那人一眼,不予理会,仍旧要下手,刘病已缓缓然回道:“此乃学生友人之仆。”

  阿穆达已几近掐住他脖子的手忽然停下,盯着刘病已,那眼珠子像是要凸出来一般。忽然他撤了手去,怒瞪刘病已,冷硬警告:“我会在外面等你,要是你敢耍什么花样,我一定不饶你!”

  说罢将那如铁钳一般的手往刀柄上重重一握,脚步踏踏有声的往外走。

  那老者抚须望了片刻,方调回视线微微笑看刘病已。

  “让先生见笑。”刘病已躬身垂首,恭敬道。

  “看来此人已非初次造次。”复中翁是说阿穆达对刘病已放肆的次数。

  病已未否认:“阿穆达脾气太过暴躁,他若不改改,倒不如离他的家主远一些为好。”

  边说边置棋投箸,将那黑白两子照着他与复中翁的位置摆放。复中翁颌首,伸手去拿了一枚棋子,说道:“我令你细辨民间,你果然如是。”

  刘病已知他拿他取笑,便也笑笑回道:“学生谨记先生教诲,必不叫先生失望。”

  师徒二人两人相视一笑。

  复中翁执着一箸在刘病已面前一晃,原来他趁着刘病已分神间隙,早已抢先投箸,取得先机。刘病已望了一刻,哑然失笑。

  “病已,”复中翁将黑子落下,肃下面容来,“你今日寻我可是为那尉屠耆一事?”

  刘病已并不隐瞒:“先生早前已提醒学生,是学生太过自傲,将先生教诲抛之脑后。如今恍然大悟,却已为时晚矣。”

  复中翁道:“此言差矣。如眼下棋子,我的黑子不过快你一步,然而博弈之要在全局而非此一步之差。你善学好用,当明白我的意思。”

  刘病已垂首点头:“病已明白。”

  “那便好。”复中翁再捻一子入掌心,缓缓揉搓着,“去吧。切记,不可焦躁,不可忘形。”

  他笑道:“想门外那位已是受尽心中煎熬,也需得适可而止为妙。”

  刘病已颌首,并未将阿穆达与那绿衣的事情告知自己的师傅复中翁知晓,他起身朝着复中翁恭敬的拱手拜了一拜,然而那复中翁连头也未抬,只将全副精神放在了棋盘之上。刘病已在原地站着沉吟了一会儿,这才开了门出去。

  而门外阿穆达正被吵闹环境逼得越加心急如焚,焦躁不安。他想到绿衣的脾性,最是喜欢热闹,倘若是也到了这种地方,她必定是不肯放过需得玩闹一番才罢休的他往那周遭一看,具是吵嚷杂乱,一言不合便横眉怒对,也有几要动手,却被人劝开的。绿衣最是会冲撞他人,若是遇上这种情况阿穆达越想越担心,越想越着急难耐。已是一天一夜未见到她人影,不知道她现下究竟如何,是否无恙

  就在这时,刘病已开门出来。阿穆达精神一凛,他侧身上前,下意识便想要开口问刘病已,嘴唇动了动,被周遭燥热空气憋红的一张脸木着,还是没有说出来。

  刘病已眼中藏笑,望了望他,亦不着急先开口。跨步越过他,且只将那阿穆达的焦急躁动收入眼里,却并不加理会。

  直到两人走到门外,那刘病已仍旧一言不发。似是笃定了他不问,他便绝不先说一般。瞧瞧天色,又是一天日暮西沉的时候。阿穆达百般挣扎,到底按耐不住,还是跨前一步开口问了:“你究竟可知六小姐的下落?!”

  刘病已闻言仍旧走了两步才回身,他双目直视阿穆达,似笑非笑道:“总算是学会凡事以问为先?”

  阿穆达憋得脸孔紫涨,握刀手上青筋迸现。

  “方才在博弈室内你是猜到我欲向那位老者探问绿衣下落才未再将你那把弯刀抵上我的脖子,以免吓退了老者。由此可见,你待绿衣的忠心。”刘病已眼角的笑意俱收敛起来,双手背在身后,继续说道,“绿衣脾性如何,你比我更清楚。想来你留在她身边并非只为助长她过人的脾性。长安不比关外,大汉更不比你们草原,这里的人讲究礼仪c明理,你若是一意孤行,早晚有一日,绿衣要受你牵连,毁在你手上,那可是你愿看到的?”

  阿穆达本还有些愤愤不平,不欲听他多言,及至刘病已讲到绿衣脾性,讲到他行事作风的不妥将会对绿衣造成的影响,阿穆达心中不平渐渐削减下去。他沉目望着刘病已,眸光中浮上一层通明的颜色。

  “此话我只与你说一遍,从今往后,你该如何行事,且由你自己做主。”

  刘病已将身后的手动了动,甩袖垂到一旁:“走吧,去找绿衣。”

  他越过陷入沉思的阿穆达往前走,眼角余光瞥见阿穆达愁结的眉头,嘴角略有三分笑。这个身宽体壮的高个子并非不懂得思考的莽夫,还是能听得三分诫言。刘病已心中升起几分赞赏,

  阿穆达见着他前行,忙收神追了上去:“你当真知道六小姐下落?”

  刘病已不言,似是笃定要将那答案留到最后一般。

  夜幕的黑影追在他们身后,拖着落日余晖最后的一条长尾巴。

  寂静的巷子中,就见那石墙上一前一后的两条身影,脚步极快,极稳。尤其前者,比之那追逐其后的夜幕黑影,更添从容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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