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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五、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20)

  这几日的长安城里很热闹。在汉当了多年质子的楼兰王子尉屠耆受大汉天子之命,回楼兰继承王位,汉室赠了他钱币无数,绫罗绸缎万匹,更赐了汉室女子予他。再者范明友将军出师得利,一连打了好几场胜仗,城中人人皆是欢欣雀跃。似见到了从前的大汉雄风,汉室辉煌。

  李绿衣没有与尉屠耆的队伍一起离开,她收拾了行李,就在这两日走。

  那日阿穆达回来,除了将手串还给她,只替尉屠耆带了一句话给她,尉屠耆说,妲雅心甘情愿死得其所,他会带妲雅回去,永不离弃。妲雅的死果然内藏阴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绿衣无心再查,既是妲雅自己选的,她若查个水落石出,恐怕还要坏了妲雅的一番牺牲。她终究妥协在这揣测里了。

  她很沉默,这几日都是。虽在苏武,在阿穆达面前仍旧明快,可苏武与阿穆达却仍能察觉到她藏在眉宇之后的愁绪。她的喜怒哀乐太容易追查,阿穆达也想过要去找那刘病已算账,苏武却拦住他,只一句“离别在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生生将阿穆达阻拦了。阿穆达想带她回去,比任何人都想,苏武是知道的。

  将最后一件行李装上马车,明日就将出发。长安长安,长别久安。苏武望着头发微乱的李绿衣,笑道:“绿衣,明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你此番来长安,还未与苏翁对饮过,不如今日陪苏翁喝上两杯如何?”

  绿衣捋了额前乱发,扭头朝阿穆达望了一眼,阿穆达摇头:“我没说过。”

  苏武笑了:“尉屠耆走前来与我告辞,我方知你竟瞒着我偷偷饮酒了。”

  绿衣听到“尉屠耆”三个字,皱了皱眉头,她抬眼冲苏武笑:“我可以喝酒了苏翁!来长安之前,阿爹和五哥还给我践行了!”

  苏武点头,叹了一声:“好。这回让苏翁替你践行。愿你一路平安顺利。”

  绿衣蓦的眼眶,连连点头,她冲阿穆达说:“一会儿你也喝上两杯,苏翁的酒,都是好酒。”

  三个人互相看了对方,竟发现彼此都有点眼眶发热,阿穆达颌首,走到一旁示意驾车的人将马赶回马厩里去,与绿衣苏武饶回到前面去。

  这个季节的天已经有点冷了,今早还出了霜冻,已是要入冬的时节。屋子里已经用了炭盆,烧得热热的,一走进去只觉舒坦极了。

  窗边花盆里开着一朵水仙,看起来楚楚可怜,分外动人。绿衣定睛看着那一枝清白可怜的花骨朵,好一会儿没有眨眼。

  “来,小绿衣,坐下来。”苏武吩咐左右,将吃食等纷纷摆上,又将珍藏多年的好酒拿了出来。那酒是年份越长,味道越香的,家仆一打开,香气顿时逃窜出来,溢满整间屋子。李绿衣鼻尖动了动,深嗅几口,下一瞬,眼眶发红。她忙提了口气冲着苏武说道:“苏翁,我闻出来了,这是有五六年的好酒呢!”

  苏武笑道:“你的鼻子倒是尖。”一边伸手去拿过坛子,一边叹息着摇头:“这是我回汉那年存下的,一晃,竟是这么多年了。”

  绿衣敛下眉来,默默的坐下,接了苏武递过来的酒一下子喝干了:“我也这么大了。也知道苏翁和婶婶的烦恼了”

  苏武在匈奴时娶了妻子,生有子女。回汉时,匈奴王只肯放他一人归去。他的妻儿便都留在了匈奴。绿衣那时是看着苏武妻子如何肝肠寸断,日日垂泪的。彼时她不懂,虽觉得苏武离开他们归汉心中感伤,可也觉得苏武妻子那样伤心实在有点匪夷所思。现下她已明白,苏武的妻子不是因他离开归汉,是因他再也不能在身旁。

  苏武望了阿穆达一眼,阿穆达未说话,将苏武递过来的酒只管喝了。

  随后三人谈到从前时光,又讲到绿衣这段时间在长安见到的许多新鲜玩意儿。不知不觉就到了月半高挂。

  看着时间差不多,苏武就让李绿衣和阿穆达各自回房去睡觉,明天一早起来还要赶路。三个人又说了几句,无非是离别感伤,一路平安之类的话。

  绿衣回到房间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从前的睡眠一向很好,她的五哥总笑话她像是晚上跑出去偷酒喝了,无论什么时候,只要闭上眼睛,她就能倒头大睡。可是现在她却睡不着,这种情况并不是今天才出现,自她受伤以来就是了。可显然,并不是受伤才令她无法安睡的。之前是因为刘病已,到如今,她心里虽然难受,可绿衣自认为不是个纠缠不清的人,对方已经明确表示了保持距离,她自然也不会死缠烂打。那么,今夜为何无法安睡她翻个身,有点茫然的望着窗外悬挂在高空的半轮残月,自己也闹不明白。

  很久之后她才迷迷糊糊有点睡着,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声响,像是有人脚步匆匆往马厩赶的声音。她喜爱马儿的,苏武给她准备的房间在东边的厢房,可是她不喜欢,偏偏就选了离马厩最近的房间。说起来,这里离奴仆们的房间最近,放在平时是绝不可能拿出来招待客人的。但绿衣坚持,而苏武和她又不能与寻常的住客相比,因此也就依她了。

  这会儿外面嚷嚷,似乎还能听到马儿嘶鸣的声音,府里似很是忙乱。绿衣本身就难入睡,好不容易睡着又被吵醒,头痛得厉害,她在床上趴了一会儿,再睡过去是不可能的了。翻来翻去,她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头发乱糟糟的,眼周也挂着浓浓的乌青色。

  颇有点懒散的从床上下来,她朝着铜镜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脸孔,拿过梳子来,把头发稍稍疏离了一番,穿上衣服就开门出去了。

  恰好看到远远的有人从前面连着马厩的一条小路上跑过去,绿衣喊下那个人,将他招过来,问:“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

  那人躬身回道:“宫里来话,说县官突然病重,大人心急如焚,吩咐大家伙儿准备了马车,这就要进宫去看一看。”

  “什么?”绿衣残留的几分睡虫被一下子惊跑,她抓住那人的手臂直问,“县官?汉皇帝生病了?很严重?”

  那奴仆不敢多说,只能应道:“奴婢也是听其他人说的,究竟怎么样,还得大人进宫之后才能知道。”

  “汉皇帝怎么会”她噤声,想到前段时间两人一道出宫时他忽然脸色发白,身体孱弱的样子,心里也是忍不住的一跳。

  她抓着那人的手臂就往马厩走:“我要去,你带路。”

  那人不敢,苏武是有皇帝令牌,可随时入宫,李绿衣却不行。绿衣拽着他走了一段,被他求来告去闹得心烦,心想这样拽着他,到最后反而是进不去。就将手一松,放了那人,假装放弃要回去继续睡觉。等那奴仆一走,她往西侧马厩去,趁着所有人都在东边,悄无声息的牵了一匹小马出来,骑着一路往汉宫方向跑。

  她身上有刘弗陵给的玉牌,照着平时,可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进宫去。但今夜不同,皇帝忽然病重,太医院所有在碟的医者都被召到了未央宫,霍光特意交代,一律进宫之人都要严格审查,以免有人趁乱作怪。于是绿衣因着她长相的关系,再加上她手里的玉牌,反倒被怀疑得严重了。

  守门的护卫在一旁咬耳朵,面上不将她怎么样,说是带她进宫去面圣,实则暗下里已着人去向正在未央宫的霍光禀告。绿衣一事不知,心中焦急,跟着他们几个人在宫里兜转,口中还在不断问着汉皇帝怎么么样。

  这里到未央宫有不短的一段路程,再加上要等通传的人带回霍光的指示,这拖延的时间不免就长了点儿。绿衣一开始还全心信任的跟着他们在偌大汉宫之中走动,走着走着她发现不对她到底在宫里待了一段时间,说不上十分熟悉,眼熟还是能够的。一段路走了两遍以上,她发现不对劲了。

  原来叠声询问,对方没有回答也无所谓,她忽然安静下来,视线盯着脚尖,眼梢瞥着身前身后几个卫尉的影子。

  她开口问:“我刚刚给你们的那个玉牌你们怎么不还给我?难道是被皇帝拿走了吗?”

  那带着她到处乱走的卫尉起先还敷衍着与她答话,渐渐的也不搭理她,这会儿听她又问,自然没有人回答。绿衣作势一下停了脚步,她身前身后的几个人不得不也停了下来。绿衣后背往那墙边上靠,暗下里打着计较,口中不停的说:“还是你们私自拿了我的玉牌藏起来了?难道汉宫里的卫尉也喜欢偷别人的东西吗?”

  她诋毁起他们来,那走在前头的卫尉不能忍了,立即就说:“你的玉牌需送到县官那里验明正身,你跟我们走,见到了县官,县官自然还给你了。”

  绿衣眉头忽的一皱,抬手夺过近身卫尉的刀,“挡”的几下敲中他们的脑袋,趁着他们头晕目眩之际跳脱出去。口中嗤道:“你当我和你们一样蠢,县官正病着,怎么会拿了我的玉牌去验明正身!分明是你们从中耍诈!”

  她身手极其利落,又是做了准备,那匆忙之际的卫尉不是她的对手。忙唤起众人围堵她,她却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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