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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5章

  “清越,你真的决定了吗?”

  娃娃脸的姜百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神色凝重地看着林清越。在仁爱呆了这么多年,每一个怀孕的境族人都会千方百计地想要保住孩子,因为他们知道以他们的体质要想获得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有多么不容易。想要放弃孩子的实属凤毛麟角,而他们都有难以向外人道明的痛苦往事。

  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拿掉孩子都会对孕夫本身带来极大的伤害,所以如果不是对方特别坚持的话,姜百草都会劝阻病人。

  看到林清越坚定的眼神和抹不去的忧伤神色,姜百草知道,他这是下定了决心,恐怕事情很难再有转圜的余地了。

  “他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一向斯文和气的林清越从未说过如此绝情的话,而且还是对着自己的亲生骨肉。当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连他自己也心惊了一下——什么时候竟变成了这样冷漠无情的人了?

  心脏微微地抽痛了一下,似是有什么人往心口上踩了一脚。也许是他那注定无缘见面的孩子,也许是他的心里还对薛言存了那么一丝丝的不忍。

  但这种感觉仅仅存在了一秒钟就消失了,自那件事情发生后,林清越承受了心理和身体的双重折磨,地狱般的日子让他不敢去回忆,更无法想象一旦这个孩子来到世间,等待他的将是怎样的狂风暴雨。

  孩子,别怪我狠心。即使你来到这个世上,我也很难像一个普通父亲一样对面你

  林清越不奢求孩子能够原谅他的自私,只求他来世能够投个好胎,别再碰上他这样不负责任的父亲。

  “百草,你不用说了,我已经决定了。”

  姜百草叹了口气,沉默地摇了摇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手术室其实早已经准备好,但他多么希望林清越永远都不要走进那里。

  “走吧,我带你去手术室,你放心,我来主刀,不会让你有事的。”

  “嗯,谢谢。”林清越朝他投去感激的目光,跟随他走出了办公室。

  这家医院的面积并不大,它坐落在这座繁华都市的东南角,远离了城市的喧嚣,为的就是保护本族人尽可能不受外界干扰。从外部看也完全不像是一家医院的样子,不过走近内部就能发现这里不仅装潢考究,而且所用的医疗仪器都是最先进的,可见医院的主人对这里下了多大的心血。

  这天是周三,前来看病的人并不多,林清越随着姜百草走在铺满了浅灰色大理石的走廊上,清晰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地敲击着他的心。随着离手术室越来越近,莫名的恐惧和紧张感渐渐包围了他,让他连呼吸都感到十分沉重。

  他不知道手术室里有什么正在等待自己,但既然是自己选的路,就要鼓起勇气去面对。长痛不如短痛,过了今天,他就还是那个老实本分的教书匠,永远也不要再和薛言扯上任何关系。

  离手术室已经剩下不到十米,林清越的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里,心跳声清晰可闻。这时,他突然听见了一阵脚步声,好像有什么人正在冲他狂奔而来。

  那脚步声有些熟悉,林清越屏住了呼吸,不敢朝后看。他的停顿引起了姜百草的注意,他也停下了脚步扭头问道:“怎么了?”

  手术室的位置在一个拐角的地方,连接着两条走廊,这时,从那一头走廊来了一个护士,她的手上端着一个盘子,用纱布盖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相比于其他医院,仁爱的规模真可用渺小来形容,所以姜百草熟悉这里的每一个医生c护士还有所有的后勤人员。但眼前的这个护士却是个生面孔,他不记得最近医院有招过新人。

  “等一下,请问你是”他拦住了那个护士打扮的女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女人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双阴狠的眼睛,看得姜百草心里一惊,更让他感到惊慌的是,这双眼睛越过他牢牢地锁定了他身后的林清越。

  “你”

  当他再次发出声音的时候,女人突然猛地推开了他,从盘子里拿出了一根针管,往林清越身上扎去。

  林清越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没有注意到眼前发生的事情,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闪着银光的针头已经离他不到十厘米了。

  “清越!”

  第三个声音响起,一股巨大的推力将他猛地往一旁的墙上甩去,林清越的右臂重重地撞在了墙面上,疼得他眼冒金星。

  这个声音折磨了他多少个日夜,他又怎会忘记,可是薛言怎么会在这里?

  “嗯”

  薛言发出了一声带着痛苦的闷哼,原本应该扎在林清越身上的针头笔直地进入了他的身体。他很清楚针管里藏着的是多么致命的毒液,只要这个女人将针管推进两分,他就药石无救,可以直接去阎王爷那报到了。

  好在女人发现目标错误以后及时拔出了针头,并没有将里面的液体注入薛言体一一内。她再次举高了针管朝林清越袭去,不过一击不中的她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机会,薛言一脚踢在了她的肚子里,恐怖的怪力将她直接踢飞了起来,撞上了手术室的大门,发出了一声巨响。

  “回去告诉我妈,这事不用她插手,她敢动林清越就是在要我的命!”

  女人捂着肚子,五官拧在了一起,听到他的话后才确定了这人的身份,雇主的儿子竟然跑出来打乱了她的计划!看来这单生意是做不成了,还是赶紧趁乱离开得好。

  薛言的一脚让她的行动迟缓了很多,起身的动作自然没有之前那么灵活了,姜百草试图走上前拦住她,不过被薛言拉住了,最后只要眼睁睁地看着行凶之人消失在视线里。

  仁爱居然混进了这么危险的人物却没人知道,这是多么荒唐的事!

  姜百草气愤地质问薛言:“她是谁!你又是谁!!”

  惊魂未定的林清越走了过来,他看到薛言的头上依然包着绷带,身形依然高大,但白色的衬衣罩在身上空空荡荡的,这人瘦得似乎就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了。因为失去了过多脂肪,所以他的颧骨凸了出来,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不过这些还算轻的,他的脸色苍白得过分,纯色正在青黑

  “百草,你看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刚才那个假护士针管里到底是什么?”

  被他这么一问,姜百草也发现了薛言的异样,这明显是中毒的症状!

  他连忙招呼来了护士,把薛言放到了救护床上,此时薛言已经浑身无力,脸色跟死人没有任何区别。

  “先把病人送进手术室,然后赶快抽血化验,叫秦院长来一下,病人情况危急!”

  姜百草镇定地指挥着护士们,林清越却跟傻了一样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就在刚才的一瞬间,他觉得薛言已经死去。这个让自己憎恨的男人就这么轻易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他的脸上是凝重的死气,完全没有半点活人的生气。

  他会不会就这么死了?

  这个年轻的c嚣张的c偏执的男人?

  他恨薛言。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实,他在心里想过薛言的一百一千种结局,却也从未盼望过他就这么死去。

  这太可笑太没有意义了。给自己带来巨大痛苦的人却因为保护他而死?

  多么讽刺。

  这是就算死了也要让自己活得不安心吗?

  “薛言,薛言”

  林清越的口中呢喃着他的名字,他的身体冰冷得像是从地窖里刚出来一样。

  他不会承认对薛言还有任何感情,他觉得这是他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怜悯之情,不愿意看到薛言在最风华正茂的时候就命赴黄泉。

  “别死啊薛言,你死了我只会过得更好,我不会内疚的,更不会对你有半点想念”

  他跟疯了一样站在手术室的门口念叨着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的话,门前来来往往的人都带着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以为这人得了什么精神疾病。

  好在路过的小护士发现了他,连忙把他推进了休息室。

  “林先生,您在那站了多久了,秦院长也进去了,您朋友不会有事的,放心吧。您的身体还没好,别把自己再折腾病了。”

  小护士贴心地给他端来了一杯热水,碰到他的手时被吓了一跳,“哎呀,怎么这么冰,真是的”

  她一边责怪,一边拿来了毯子给林清越包上,然后就忙自己的事去了。

  每一分钟都是煎熬,热水和毯子都无法让林清越的身体暖和起来。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都是薛言死人一般的神色,那比他连日来的噩梦更加恐怖百倍。

  “薛言薛言”

  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当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林清越恍如隔世。

  姜百草的脸色疲惫至极,整整五个小时的手术让他累得几乎直不起腰来,走进休息室他就咕咚咕咚地灌下了一大杯温水。

  “那是你朋友吗,他还没脱离危险期,需要再观察四十八的小时看毒素会不会发作。好在那个假护士没把针管往前推,只要五滴,那种致命□□就会在三分钟之内夺去一个成年人的性命。不过即使如此,你朋友还是沾染到了针尖上的毒素,再加上他本来就伤重未愈,恐怕要修养好一阵子。”

  他的话如同被按了慢进键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钻进了林清越的耳朵里。他的思维似乎变得极其缓慢,半晌之后,他才意识到:薛言,似乎没有死。

  这一刻,他的心里五味杂陈,他绝对没有盼着薛言死去的心理,可是当听到他没事的消息后心里依然一片雾霾。似乎伴随着这个男人而来的只有无尽的烦恼和灾难,而且让他避不得也躲不开。

  这究竟是怎样一种孽缘?

  他还记得在十一年前的那个清晨,他推开了薛言的房门,看到了一个蜷缩在角落的瘦小少年,他的眼睛很大,却没有半分少年的活泼天真,而是布满了防备和冷漠。

  那样的眼神触动了他的心,让他在那一刻下定决心要帮助这个少年走出阴霾。他做到了,虽然在最后付出了一条手臂的代价,不过看到薛言对他绽放出笑容的时候,他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在他的手臂还未完全治愈的时候,薛家突然居家迁往米国,并且十年都不曾有过任何消息。这十年来,他总是会想起薛言,却从未想过一个看上去明朗睿智的薛言会突然出现在他的宿舍门口,敲开他的门,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笑着对他说:“林老师,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

  十年后的薛言对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他曾经时想过薛言能够恢复到哪个程度,可一切都超过了他的预期。眼前的青年看起来是那么完美,彬彬有礼而且态度亲和,和十年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他为他感到高兴,却忽略了他偶尔露出的异样眼神,那种疯狂的占有欲和超出常人数千倍的偏执比十年前更加令人胆战心惊。

  等他发觉的时候,一切为时已晚,薛言已经制定好了一个周密的计划,就等着他自己入瓮。

  而这一切的后果,就是他肚子里的这个小生命和躺在病床上还没脱离危险期的薛言。

  林清越把手放在肚子里,再次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黎远拎着补汤和饭菜来探望林清越,刚走进医院就听闻了早上那惊魂的一幕,连忙找到了林清越的病房,急匆匆了敲开了门就走了进来。

  “林哥,你没事吧,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林清越摇摇头,“谁能想到呢,听薛言的意思,那个假护士应该是他的母亲派来的,而她的目标就是我。”

  “啊!!!为什么!”他的话让黎远一头雾水,这真是贼喊捉贼啊,她儿子把林哥侵犯了,她不好好管教儿子却要置受害者于死地,这是多丧心病狂的人才能干出的事!

  “你不知道”林清越知道他的疑惑,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把那天晚上的事告诉他,“我是用花瓶砸破了薛言的脑袋才跑出来的”

  “那他不是活得好好的么,怎么就□□了?薛言家里干什么的,黑社会啊?”

  林清越苦笑着说:“我想,他的母亲应该是不想让我再活在这个世上,只要有我的一天,薛言就永远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薛家怎么会允许唯一的继承人爱上一个男人?”

  “我靠!这都什么人啊,怪不得能养出薛言这种儿子!”黎远气愤难平,一想到林清越差点就被人给害死他就怎么也冷静不下来。作为一个平民小老百姓,他从来都没想过身边的人会遭到暗杀这种事,那不是电视剧里才有的桥段吗?

  “林哥,现在怎么办?薛家也太无法无天了吧。”

  此时的林清越已经冷静了许多,他将头靠在垫子上,闭上眼睛说:“等着,薛家的人应该快来了”

  黎远不放心林清越,反正公司那边也没什么事,所以他决定留下来陪他。他给贺时琛打了一个电话,对方听了他的话之后语气明显不悦,黎远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冷落了贺时琛,今晚本来打算给他做顿饭然后两个人腻在一起好好补偿一下的,现在全泡汤了,也难怪贺时琛拉下了脸。隔着电话,黎远都能想象出贺时琛冰山一样阴沉的脸。

  不过那又如何呢?他承认贺时琛吃定了自己,很多时候他都只能跟着他的步子走。不过反过来说,贺时琛何尝不是被他牢牢攥在手心里?他再如何,贺时琛除了用鼻孔多出几下气也只有忍着的分。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让黎远觉得好极了。他曾担心过跟贺时琛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就会失去自我,让太过强势的他主导一切。现在看来完全是他多虑了,贺时琛虽然有些霸道,但还是给了他足够的尊重和自由,所以黎远在深爱着贺时琛的同时又多了一份感激。

  “行行,我知道了,我怎么会有事呢,别瞎操心嗯嗯,明天我一定回去一趟明天公司要有事你先帮我顶一下晚饭的菜我买好了,你让阿姨做一下,晚上少喝点酒,明天要让我闻到一点酒气我就在医院住下不回了你别不当真笑什么你才娘们叨叨的”

  听着黎远和贺时琛的对话,一旁的林清越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本以为与贺时琛这样的男人相处必定要经历一堆的磨难,何况是黎远这样粗神经的人。没想到短短的时间内,两人已经有了一种小夫妻般的默契,他们的谈话平淡的温馨,家长里短里无处不透着对对方的关切。

  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黎远远比他想象得要坚强也更加幸运,希望贺时琛懂得珍惜。

  反观自己,尽是一堆理不清的陈年烂账,哎

  黎远低估了薛家,他没想到□□的人会这样堂而皇之地走进医院,身后还跟着一堆人,有秘书c医生c律师,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像是来参加庆典的。

  薛言的母亲保养得极好,年近五十却没有多少岁月风霜侵蚀过的痕迹,看上去四十不到的样子,身材婀娜,容貌秀丽,让人一见难忘。只是那眉眼中透露出的强势和傲慢让人有些不太舒服。

  薛言的容貌融合的父母的所有优点,他的父亲高大俊朗,充满了独属于中年男性的成熟魅力,不过在妻子面前,他显得太过低调,两口子站在一起的样子,让人们很轻易就能分辨出谁才是家里的主心骨。

  据说薛言的父亲是入赘的,薛家一脉单传就剩下薛言这跟独苗了,怪不得跟宝贝似的,脑袋被砸个洞就要杀人。不过这好歹是个法治社会,薛家也太不把人命当回事了。

  “林老师,好久不见了。”薛夫人环顾了一下四周,就对着林清越这么说道,不过语气里可是听不出半点寒暄的意思。

  “的确好久不见了,薛女士。”林清越不卑不亢,他挺直了腰背坐在沙发上,面对着好几双眼睛丝毫没有退却。

  “为了让小言忘记你,十年前我带着他举家迁往米国,却没想到最终还是拗不过他对你的执念。”

  她的语调平缓而冷漠,林清越却听出了其中隐含的怒气,面对她隐晦的指责,他没有任何心虚的感觉,于是正视她道:“薛女士,难道您认为那是我的错吗?所以为了彻底杜绝薛言的执念,就要让我消失在这个世上?”

  在听到他的问题后,薛母的神色没有任何改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作为一个母亲,我首先要做的就是保护自己的孩子。”

  林清越冷笑了一声,“如果您真的这么在乎薛言的话,进入医院的第一件事就应该去看看您的儿子,而不是坐在这里,带着一堆人气势汹汹地为难我!”

  黎远没想到不善争吵的林清越在关键时候这么给力,一副舌战群雄丝毫不退让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薛母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她的丈夫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却被有些恼怒的她轻轻推开。

  “林老师,你的存在对小言来说始终是一个问题。我这次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如何才能让小言彻底忘记你,我能看出来,你对他并没有那种意思,所以我希望他也能够对你断了念想。”

  “这也是我想要做到的事。不过我不希望再受到人身伤害,薛女士,希望您不要视法律为无物,轻易地伤害别人。”

  薛母笑了笑,把头发拢到耳后说:“您放心,只要这件事能够很好地解决,让小言成为一个正常男人,我保证不会再打扰你。”

  林清越看着这个强势了一辈子的女人和她身边唯唯诺诺的男人,发现薛言的很多病症都来自于她,然后在她旺盛的操控欲下无限反弹,最后走进了死胡同,产生了巨大的精神障碍。

  而最可悲的就是,她从来不觉得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她永远都是完美的,需要改变的永远都是别人。

  “薛女士,我不知道你对正常的定义是什么。薛言身上的确存在着很多问题,但我觉得你的重点错了,他的性向问题远没有其他来得严重。”

  “对不起,我不觉得。在我们这样的家庭出生的孩子必定有一些独特的个性,这一点我希望你能够理解。如果他能够按我的意思娶妻生子然后接管家业,那他的人生将会一帆风顺。薛家可不能容易一个男儿媳。”

  在说到“男儿媳”这三个字的时候,她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讽刺意味,这种羞辱不但林清越,也让一旁的黎远愤慨不已。

  “这还不是你那神经病儿子干的好事吗,你以为林哥愿意啊?我真是不明白了,一个一个薛家的,你们薛家有多了不起啊,□□颠倒黑白,简直无法无天了,林哥没跟你算那笔帐,你倒是先声夺人反咬一口了!”

  黎远说得直白,比林清越的话更多了几分杀伤力,这让薛母的脸上有些挂不住,看到雇主的脸色,她身边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说:“请这位先生说话的时候注意一下分寸,没有证据不要血口喷人,严重的话会构成诽谤罪的。”

  他的话音刚落,另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证据的话,如果要尽力去找,我想也并不是很难吧。”

  “贺时琛!!!”一看到贺时琛,黎远就发出了欣喜的声音,他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个意外,对薛家的人来说更是。

  “贺总?你怎么会来这里?”

  “薛阿姨,好久不见,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不知道有什么事让您大费周章地突然回国?”贺时琛明知故问,贺家和薛言还是有些交情的,只不过随着薛家的出走淡了一些而已。

  薛母狐疑地打量着着三个人,并不相信“朋友”这个说法。但是她不得不顾忌贺时琛这个人,如果他插手这件事,那么问题就要变得复杂得多了。

  “贺总,既然你称呼我一声阿姨,那么我请你尊重我,这是我们家的家事,理应由我们自己来处理。”

  贺时琛面无表情地走到黎远身边,突然搂过他的肩说:“不好意思,如果与他有关,那这也是我的家事。”

  黎远瞪大了眼睛看着贺时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贺时琛居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了他们的关系,出柜也出得如此轻描淡写,还真不愧是贺时琛。

  感到震惊的不仅仅是黎远,几乎所有的人都因为他的举动而楞了半晌,尤其是薛母——

  “你c你这,你的祖父知道吗!”究竟是因为国外十年让她和国内的形势脱了节还是现在的人太过开放,同性相恋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竟然能够说得如此坦然。

  “男人和男人在一起,难道你们丝毫不觉得羞耻吗?”

  休息室里的两个值班护士一直以看戏的态度看着众人你来我去的口水仗,听到这个话后突然坐不住了,其中一个年长些的走出来说:“有什么好羞耻的,来我们这里的病人基本上都是这样的。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很正常啊。”

  另一个护士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补了一刀:“来这里的异性夫妻很少的。”

  薛家的人面面相觑,脸上的神色五彩纷呈,似乎一时间,原来熟悉的地方变成了另一个世界,诡异得让人完全无法理解。

  林清越无暇去欣赏他们风中凌乱的样子,他只想早点把这件事情解决——

  “薛女士,对于我收到的生命危险,由于一时半会我也拿不出证据,所以暂时不想同您计较。我希望您能够在薛言脱离危险期后尽快带他走,如您所愿,我有生之年都不会主动去找他,也希望您能够管好自己的儿子,不要再让他来打扰我。”

  他的话把薛母从震惊中拉了回来,她轻轻地咳了咳,将脸上的尴尬神色收回,再次回复了她女强人的凌冽气势:“这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小言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把他锁起来,况且这对他也是一种伤害。我认为最好的办法是你能够尽快娶妻生子,彻底断了他的念想,至于人选我会尽快帮你安排好,你放心,绝对万中挑一,而且我还会送你一笔资金,让你一生衣食无忧,只要你能够做到你所说的。”

  “我拒绝!”林清越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的提议,娶妻生子固然是他所愿,不过他不愿意被人操控安排一个不爱的女人作为妻子,更无法接受她施舍般的条件,他的人生什么时候轮到姓薛的来做主了!

  “林老师,我劝你接受这个提议,要不然”

  “妈!”一个虚弱的身形撞开了门,打断了薛母的话。本应呆在病床上的薛言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内,他的脸上依然没有半点血色,似乎还没从鬼门关收回脚来,但在苏醒的一瞬间,他的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林清越。

  他像一只没头苍蝇一样在医院里乱转,医护人员想要把他按回病房都被他的怪力所推开,终于他找到了这里,听见了他们的争执,比起林清越,他更加抗拒母亲的做法。

  “小言,你怎么可以起来,快坐下,李医生!”

  随行的医生立刻想要上去搀扶薛言,却同样被推开,薛言接着说:“妈,我想和您单独聊聊,让他们都出去吧。”

  薛母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给丈夫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带着其他人走出了休息室。而林清越一行人早就不想和薛家人共处一室了,在听到薛言的话后就先一步走了出去,偌大的休息室就剩下了薛家母子俩。

  薛母十分担心儿子的身体情况,薛言挥挥手表示自己没问题。

  “妈,听完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也许您会觉得我疯了。但我会用很多证据来证明它是真实的,希望您在听完我的话后再决定如何看待清越”

  林清越三人走出了休息室后就回到了他的病房,他觉得黎远为了他的事已经耗费了太多时间,就劝他跟贺时琛回去。

  “林哥,不是我说,你看薛家带了那么多人来,医院里现在值班的医生护士才几个,我怕一会那女人又发起狠来你招架不住”

  黎远拒绝了他的提议,却被贺时琛打断了:“那倒不必担心,接到你的电话后我就在这个医院周围安插了人,林老师不会出现意外的。”

  “啊?我怎么不知道?”

  贺时琛揉揉他的脑袋笑了笑,并没有解释什么。他并不是很在意林清越的情况,只是怕黎远被他的事牵连到而已,所以才会在收到薛家到来的消息后立马赶来。

  在林清越的坚持下,黎远最终答应等薛家的人做出决定后就随贺时琛离开。

  “你说薛家母子到底在聊些什么呢?”

  林清越摇摇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总之我这辈子都不想跟姓薛的人有半点瓜葛了。”

  薛家母子的谈话持续了很久,其间薛言走出了休息室两趟拿了什么东西进去。一个小时候,等大门终于打开的时候,薛母的脸色极其复杂,犹豫c矛盾c疑惑,总之似乎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消息一时半会难以接受的样子。

  而她一旁的薛言倒是神色平静,除了一脸倦容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让人感到不解的是,从休息室出来后,薛母十分干脆地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医院,只留下了薛家特聘的家庭医生。一行人来的时候浩浩荡荡,走的时候倒是无声无息,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看到他们离去,黎远终于放下心来,坐上了贺时琛的车子离开。这时已经是凌晨两点,薛言再次出现在了林清越的病房里。

  “清越,你的那个花瓶让我差点踏过了鬼门关,在那几天里,我似乎一直在地狱门的门口徘徊,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想通了很多事,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再也无法挽回,也不敢奢求你的原谅,现在我只希望你能够心平气和地跟我谈谈。”

  林清越不敢看他,虽然眼前的薛言脆弱无力,可他始终忘不了他狰狞的样子。他只好低垂了眼帘,让目光落在眼前的白色被单上,极力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些。

  “你想说什么?”

  “”太多骇人的脸色让人看不清薛言的表情,在沉默了一会后,他说,“清越,我只有一个请求,就当是为了你自己,请你”

  他犹豫的样子引起了林清越的注意,他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

  “请你留下这个孩子”

  薛言的话音落下后,病房陷入了一片死寂。林清越浑身僵硬地坐在炕上,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原来他的噩梦还没有结束,他最害怕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每一次都让他招架不及。

  他已经不想去追究薛言是如何得知他身体的秘密的,可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他的双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不可名状的恐惧在全身蔓延开来。单单是他一个就让薛言的偏执发挥到了极致,当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后更不可能善罢甘休了。

  难道他一辈子都要活在薛言的阴影里?

  不,那种生活对他来说会比死更难受!

  “不,我不打算留下他。”

  无论如何,林清越决定为自己拼搏一把,他的声音微微发颤,但却勇敢地挺起胸膛面对着薛言。

  “清越”他的决然让薛言痛苦万分,他的眉毛拧在一起,眼中透露出了悲哀的神色。他慢慢地靠近他,却引来了林清越的高度戒备,他看到他牢牢抓着床单的指尖已经发白,而他的脸上也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惊恐之色。

  这时他才知道,自己犯下的罪孽有多深。

  他将一个原本已经走出了婚姻失败的林清越推进了另一个深不见底的山谷。

  “清越,你别怕,”他在床前停住了脚步,“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也许你不相信,但我真的变的,就连我自己也没想到,一线生死的经历会让我突然懂得这么多。”

  “孩子的事,我不会再干涉,还是由你来做决定吧。”

  说完这话后,薛言颓然地走出了他的病房,只留给了林清越一个落寞的背影。

  而还没缓过神来的林清越似乎被薛言的态度吓了一跳,本以为将会迎来另一场狂风暴雨,却没想到对方就这么放弃了?

  这是真的吗?

  还是薛言的另一个□□。

  他已经在薛言身上跌倒了太多次了,如今草木皆兵,对薛言的话不敢轻易相信。

  但是刚才薛言那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他多少产生了一点希望,就算伪装,薛言也从不会把自己如此脆弱不堪的样子展现在别人面前。

  也许真的如他所说,生死边缘的徘徊让他顿悟了许多事?

  林清越的头隐隐地疼了起来,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让他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他需要时间好好冷静一下,想一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还有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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