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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血流成渠;好不容易,把这甄翟儿杀退,太原百姓,又得太平无事。但自从炀帝七年起直到十三年,这六年间,各路揭竿起事的直有四十九起:第一个刘武周称帝,起兵马邑;接着便是林士弘称帝,起兵豫章;刘元进称帝,起兵晋安;朱粲称楚帝,起兵南阳;李子通称楚王,起兵海陵;邵江海称新平王,起兵岐州;薛举称西秦霸王,起兵金城;郭子和称永乐王,起兵榆林;窦建德称长乐王,起兵河间;王须拔称漫天王,起兵恒定;汪华称吴王,起兵新安;杜伏威称吴王,起兵淮南;李密称魏公,起兵巩邑;王德仁称太公,起兵邺郡;左才相称博山公,起兵齐郡;罗艺称总管,起兵幽州;左难道称总管,起兵泾邑;冯盎称总管,起兵高罗;梁师都称大丞相,起兵朔方;孟海公称录事,起兵曹州;周文举称柳叶军,起兵淮阳。此外,高开道起兵北平,张良凭起兵五原,周洮起兵上洛,杨士林起兵山南,徐圆郎起兵豫州,张善相起兵伊汝,王要汉起兵汴州,时德(睿阝)起兵尉氏,李义满起兵平陵,綦公顺起兵青莱,淳于难起兵文登,徐师顺起兵任城,蒋弘度起兵东海,王薄起兵齐郡,蒋善和起兵郓州,田留安起兵章邱,张青持起兵济北,臧君相起兵海州,殷恭邃起兵舒州,周法明起兵永安,苗海潮起兵永嘉,梅知岩起兵宣城,邓文进起兵广州,杨世略起兵循潮,冉安昌起兵巴东,宁长真起兵郁林;李轨称凉王,起兵河西;萧铣称梁王,起兵巴陵。这数十起草头王,都是史册上有名姓可查的。此外还有许多妖魔小丑,东扑西起,真是数不胜数。可笑那日坐迷楼,酒色荒yín的隋炀帝,外面闹得天翻地覆,他却好似坐在鼓中一般,不见不闻。在他左右的百官,大家只图得眼前富贵,把各处的反信,瞒得铁桶相似;真是满朝君臣,醉生梦死地过着日子。

  独有这位太原留守李渊,眼看着破碎的江山,时常愁叹;只有世民怀抱大志,时时留心眼前英雄,倾心结jiāo,预备大举。

  内中晋阳令刘文静,和副官监裴寂,二人来往得最是密切。有一夜,文静和裴寂二人同宿在城楼上,远见境外烽火连天,禁不住长叹一声说道:“身作穷官,又遭乱世,叫人何以图存!

  ”文静听了,忙一把拉住裴寂,说道:“盗贼四起,时势可知;你我两人果属同心,还怕什么贫穷呢?”裴寂道:“刘大令有什么高见,幸乞指数。”文静说道:“从来说的,乱世出英雄,裴大人平日看在眼里,究竟谁是英雄?”裴寂听了,把大拇指一伸,说道:“当今英雄还属李总监!”文静点着头说道:“李渊果然是英雄,他公子世民,尤属命世奇才,大人不可错过。

  ”裴寂心中终嫌世民年纪太轻,听了文静的话,仍是将信将疑,含糊过去。

  隔了几天,忽然江都早有诏来,说李密叛乱;文静和李密是儿女亲家,照律应该连坐,着即革职下狱。李渊奉到这个圣旨,却不敢怠慢,便将文静除去冠带,拿来拘入监中。待世民回衙来,听说文静下狱,急急赶到监牢中去探望。两下见了面,文静不但不愁怨,反箕踞在草席上,高谈天下大事。又说道:“如今天下大乱,还讲什么是非;除非有汉高的约法,光武的中兴,拨乱反正,为民除暴,或尚有拨云见日的一天。”世民听了,直跳起来,说道:“君亦未免失言,焉知目下无汉高、光武一般的救世英雄出现?只怕你ròu眼不识zhēn rén呢!”文静急拍手大笑道:“好,好!我的眼力果然不弱,公子果然是一位zhēn rén!如今天下汹汹,群盗如毛,公子正好收为己用,纵横天下;不说别的,单说太原百姓,因避盗入城,一旦收集,可得十万人。尊公麾下,又有数万精兵;趁此乘虚入关,传檄天下,不出半年,帝业成矣。”世民听了这一番话,转觉踌躇起来。

  文静再追一句道:“敢是公子无意于天下吗?”世民叹着气说道:“小侄原久有此志,只恐家父不从,奈何!”文静道:“这也不难。”说着便附着世民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话。世民点头称是,告别出狱,自去邀裴寂饮酒赌博。

  裴寂生平所好的便是这两件事。世民这一天在私室里,用盛宴相待;又拿出十万缗钱来,两人作樗蒲之戏。从午刻赌起,直赌到黄昏人静,世民故意把自己的钱一齐输去;裴寂又赢了钱,又吃了酒,十分欢喜。从此两人天天聚在一处,话到投机的时候,世民便把文静的主意说了出来。裴寂听了,拍着手说道:“我也有此意久矣!只是尊公为人正直,明言相劝,恐反见拒;如今我却想得一条偷天换日的妙计在此,今日既承公子相托,待我明日便把这条计行出去罢了。”说毕,两人各自分头去预备。

  到了次日,裴寂便设席在晋阳宫,请李渊入席。这晋阳宫,是炀帝在四处游幸预备下的行宫之一,行宫里一般也养着太监宫女们,准备圣驾到时使唤的。皇帝不在行宫的时候,便立正副官监二人,管理行宫中一切事务。如今这晋阳宫的正宫监,便是李渊,副官监便是裴寂。当日裴寂在宫中,设宴款待李渊,李渊心想自己原是宫监,可以进得宫去,又兼和裴寂是多年的老友,设宴相请,也是常有的事,便也毫不疑心,欣然赴宴去了。裴寂迎接入座,谈些知已说话,十分开怀。从来说去,酒落欢肠;两人说到同心处,便不觉连杯痛饮起来。裴寂这一天,特意备着许多美酒佳肴,把李渊灌得烂醉,他自己虽也一杯一杯吃着陪着,但却不是真心吃下肚去,却趁着李渊不见的时候,一杯一杯地倒在唾壶中去的。因此两人一般的饮酒,一个吃得醉态,一个却越吃越清醒了。

  正在畅饮的时候,忽听帘钩一响,踅进来两个花朵儿也似的美人儿,长得一般长大,一般苗条;望去一般十七八岁年纪,好似一对姊妹花,笑盈盈拿手帕儿掩着珠唇,并着肩儿向李渊身边去。从来说的:“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如今李渊当着这酒色两点,他肚子里装着绝好的酒,眼中看了绝好的色,任你是铁石人儿也要让它迷醉倒了。李渊睁着两只醉眼正看时,那两个美人,已并对儿盈盈拜倒在地,慌得李渊忙伸手去扶起。裴寂吩咐两美人在李渊左右肩头坐下,那美人坐在两旁,不住地把着壶儿劝酒。李渊一边饮着酒,一边望着这两个美人的姿色;只见她眉黛含颦,低鬟拢翠,盈盈秋水,娇娇红粉,一言一笑,都觉可人。还有那一缕一缕的幽香,从她的翠袖中暗暗地度入鼻管来。可怜李渊半生戎马,如何经过这种艳福,早已弄得神情恍惚,醉倒怀中了。两美人便扶着李渊,竟直入内宫去安寝;这一睡,虽不及颠鸾倒风,却也尽足偎玉依香。

  到次日天明,李渊从枕上醒来,只觉锦绣满眼,深入温柔,鼻中送进一阵一阵异香来,似兰非兰,似麝非麝;急揉眼看时,只见左右两个美人,侧身拥抱着。看她穿着娇艳的短衣,长着白嫩的肌肤,由不得伸手去抚弄着。这两个美人也是婉转随人,笑啼如意。李渊便问她们的姓氏,一个美人自称尹氏,一个美人自称张氏。李渊又问她:“家住在什么地方?是何等样人?

  是谁唤你们来侍寝的?”那两个美人听了,抿着嘴笑说道:“如今妾身既已有托,便实告诉了大人吧。俺们并不是寻常女子,原是此地晋阳宫的宫眷;只因圣上荒yín,南游下返,烽火四起,乱象已成,妾等非大人保护,眼见得遭盗贼污辱了。今日之事,是依裴大人的主张,使妾等得早日托身,借保生命。”李渊话不曾听完,便吓得从床上直跳起来,说道:“宫闱重地,宫眷贵人,这、这、这事如何可以行得!”他一边说着,一边急急跳下床来,连衣冠也来不及穿戴齐整,三脚两步,逃出寝宫。

  兜头撞见裴寂,李渊上去一把拉住,呼着裴寂表字说道:“玄真,玄真!你捉弄得我好!你莫非要害死我吗?”裴寂笑着说道:“李大人为何这般胆小?收纳一二个宫女,算不得什么大事;便是收纳了隋室江山,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呢!”李渊听了,越加慌张起来,说道:“俺二人都是杨家臣子,奈何口出叛言,自招灭门大祸?”裴寂却正色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炀帝无道,百姓穷困,群雄并起,四方逐鹿,烽火连天,直到晋阳城外。明公手握重兵,公子yīn蓄士马,今日不乘时起义,为民除暴,尚yù待至何日?”

  正说话时候,突有一个少年,手挽着刘文静,闯入宫来。

  李渊认得是他次子李世民,忙指着刘文静说道:“这刘大令是圣上旨意拿下的钦犯,你如何敢擅释放?”世民却大声说道:“什么圣上不圣上!如今天下大乱,朝不保暮;父亲若再守小节,下有寇盗,上有严刑,祸至无日矣!”文静接着说道:“大人事已至此,还不如顺民心兴义师,或可转祸为福。”李渊被他三个人逼着,一时愤无可泄,便上去一把揪住他儿子世民,大声喝道:“你们只是一派胡言,我只拿住你自首去!免得日后牵累。”裴寂见了,忙上去劝解。世民也说道:“孩儿细察天时人事,机会已到,所以敢大胆发此议论;如大人必yù将孩儿扭送,孩儿也不敢辞死。”说着,不由得滴下泪来。父子究关天xìng,听世民这样说了,便也不觉把手放松。世民见他父亲怒气稍退,复又劝道:“如今盗贼四起,横行天下,大人授诏讨贼,试思贼可尽灭的吗?贼不能尽,终难免罪。况世人盛说李氏当兴,杨氏当灭。公李浑,无罪遭祸;即使大人果能尽灭贼人,那时功高不赏,俺家又是姓李,那时又难免遭忌。今时起义,正是免祸之道。”李渊到此,自想既已污辱宫廷,时热逼迫,也是无法,只得叹一口气道:“罢,罢!今日破家亡躯,由你一人;他日化家为国,也由你一人,我也不能自主了!

  ”

  第二天,便拜刘文静参赞军务,商议出兵的计谋。一面派人星夜赶卦河东去,迎接家眷。正商议间,忽报突厥大队人马杀来。刘文静眉头一转,计上心来,便令世民、裴寂率兵分头埋伏,反把四门大开,洞彻内外。突厥兵直闯进外城,见内城门一般也洞开着,不由得心头疑惑起来。喧哗了一阵,竟引兵退出城去。李渊才复阖上城门,调兵遣将。到次日,突厥兵又来攻城,渊遣部将王康达等率千余骑出战,不消片刻工夫,意被突厥兵杀得全军覆没。城中得了败耗,顿时惊慌起来。世民想得一计,连夜打发将士,潜行出城;待至天晓,却张旗伐鼓,呐喊前来。突厥兵疑是别路来的救兵,便一齐退去。城中转危为安,军民相率欢慰。隔了几天,那李渊的家眷,居然取到。

  这李渊的正夫人窦氏,早巳去世;二夫人万氏,和长子建成,四子元吉,连同女婿柴绍,也一并入见。骨ròu团聚,相对言欢。

  李渊问起三子玄霸,才知是在籍病故。又有万氏生的儿子,名智云的,已在中余失散,生死未卜,因此在欢叙中又带几分悲悼。李渊见了柴绍,便又想起女儿来,问:“我女如何不来?

  ”柴绍答说:“小婿原寄寓长安,备官千牛;因得二舅兄密事相召,是以小婿星夜赶来。在中途适遇岳父眷属,幸得随行。

  小婿行时,原yù带令媛同行;令嫒却说途中不便,临时自有妙计脱身。”

  正谈话间,世民从外边进来,说道:“如今家眷已到,大事须行,速议出兵,掩人不备,迟恐有变。”李渊便在密室,召集刘文静、裴寂一班人,共议出兵方法。文静说道:“出兵不难,所虑突厥时来纠缠;今日要策,莫如先通好突厥,然后举兵。”李渊说:“这说得也是。”便由文静起草,与突厥通信,信上大约说:“目下yù举义兵,迎立代王,再与贵国和亲,如汉文帝故事;大汗如肯发兵相应,助我南行,幸勿侵虐百姓,若但yù和亲,坐受金帛,亦惟大汗是命。”,这一番话由李渊亲笔写就,便遣刘文静为使,送书到突厥营里去。李渊自从文静去后,城中暂时无事,暇时便想起幼子智云,屡遣人到河东去探听下落,后来得到确实消息,智云被官吏执送长安,被留守yīn世师所害。渊与如夫人万氏得了这个消息,十分痛心;裴寂和柴绍都来劝解,渊含泪说道:“玄霸幼慧,在十六岁上,便在籍病死;智云颇善骑shè,兼能书奕,年比玄霸尚小二岁,不料今竟死于jiān吏之手,我他日出兵,必为吾儿报此仇恨!”

  正伤心的时候,忽报刘文静从突厥营回来;李渊当即召入,问他情形。文静道:“突厥主始毕可汗说:‘须请大人自为天子,他方肯出兵相助。’”裴寂在一旁听了,不仅跃身而起,说道:“突厥且愿主公为帝,大事不足虑矣!”不料李渊终觉胆小,便另立了一个主意,尊炀帝为太上皇,奉代王为帝,藉此安定隋室;一面移檄郡县,改换旗帜,一面再命刘文静往突厥营去报命,约与突厥共定京师,土地归李渊,子女玉帛归突厥。始毕可汉大喜,便先打发使臣到晋阳城中来,馈马千匹,李渊也和突厥和好。此后每寄书与突厥,竟至自称外臣;在李渊原是暂时笼络外人的意思,但从此却叫突厥人瞧不起唐朝,真是自取其辱。

  刘文静执掌文书,便传檄各处,自号义兵。檄文送到西河郡丞高德儒那里,他是新受炀帝征讨之命,便拒绝李渊的来使。

  李渊便命长子建成,次子世民,率兵直攻西河。世民的军队,直至西河城下,高德儒闭门拒敌,世民身先士卒,竭力猛攻;足足打了三天三夜,在清早时候,冒除登城。建成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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