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0章 晋江文学城
贾母看着礼单，除了砖瓦木石等物外，还有金玉古董摆设c以及绫罗绸缎，不觉含泪道：“你们都说我疼玉儿，现今谁似她这么体贴？送了一万多两银子的东西来。”
凤姐含笑奉承道：“可见老祖宗并没有白疼林妹妹和林兄弟。”
林家送来的东西对于建造省亲别墅而言虽然只是杯水车薪，可人家心里记挂着，并没有冷眼旁观不是？若没这些东西，府里还得花一万多两银子去采买，而且即便有了银子，也没处买东西去。
凤姐的话听得贾母十分喜欢，忽然问道：“你妹妹和你兄弟，什么时候出孝？”
凤姐忙道：“七月二十六日出孝。”
所谓守孝三年，实则是二十七个月，贾敏四月二十六日没的，今年是第三年。
贾母不由得想起贾敏，心内一阵伤感，道：“你记着到时候提醒我，我得亲自过去，可怜玉儿打小没了娘，也没人给她做主置办衣裳首饰。”
凤姐忙笑道：“我已打发人送了许多新鲜花样的料子和首饰。”
贾母闻言点头道：“你很有心了。”
忽有人来回凤姐支银子，贾母忙命她过去，叫鸳鸯道：“你将那一匣子宝石和那一匣子南珠拿出来，再拿几块金子，叫人打几副新花样的头面，要应时节，七月底八月初时候佩戴的，还要打造得精致小巧些。暂且一样打两副，剩下的珠宝给林大爷林二爷打项圈和金冠。”
鸳鸯一一答应，问道：“是叫咱们家的金匠打呢？还是找外头的？咱们家现今忙着娘娘省亲，打造金银器皿，恐怕分不开身。”
贾母嗤笑一声，揉了揉眼睛，道：“娘娘省亲，光造园子就得一年半载，哪里等得？你过去吩咐，就说我的意思，叫金匠们匀出一个来单打这些首饰，费不了多少工夫，务必要出挑不俗，若是俗了，我可不愿意。”
贾敏在家时，头面衣裳都十分注重，略差些就不肯上身，贾母自然不肯委屈了黛玉。
鸳鸯笑着答应。
贾母想了想，道：“你再去库房里挑些上用新鲜花样的绫罗绸缎纱给林姑娘和林大爷林二爷裁衣裳，再把那套羊脂玉的头面拿出来，也给林姑娘。”
鸳鸯笑道：“我倒觉得有一套翡翠头面极好，水头十足，通透无暇，极配林姑娘。”
贾母淡淡一笑，道：“珠宝还罢了，只这翡翠素来难登大雅之堂，若是摆设物件儿倒好，做了首饰，还不叫人笑话死？又不是小门小户，见了翡翠当是好东西。我记得还有一副碧玉头面，我极爱那副镯子，也拿出来给林姑娘。”
彼时世人厌金玉而重珠宝，翡翠多是西海沿子的蛮夷小国进贡而来，算不得珍稀，并不以玉视之，因此贾母送黛玉的首饰以珠宝为重，金玉次之，翡翠却全然不加以考虑。
贾母吩咐完了，忽又问道：“宝玉呢？宝玉怎么不见？”
琥珀走过来笑道：“如今家里忙着，老爷不问宝玉的书，故此十分乐业，偏有些日子不见小秦相公了，才出门去秦家。”
贾母皱眉道：“打从蓉儿媳妇没了，秦家也淡了来往，前几次宝玉打发人去请，秦老爷都借口说小秦相公生病不曾来，怎么他倒巴巴儿地去了？仔细沾了病气！”
琥珀笑道：“小秦相公现今在家读书呢，宝玉去了，若一起长进些岂不好？”
贾母叹了一口气，道：“去秦家能学什么长进？没听说聘请了先生来教。从前珠儿就因为读书太过，伤了身子，年纪轻轻就没了，我哪里还敢让宝玉苦读？他若喜欢读书，我自然欢喜，若是不喜欢，我也护着，赶明儿年纪大了捐个官，我可不想他步了珠儿的后尘！”
琥珀听完，关于贾珠她不敢言语，却答了贾母问的话，道：“听说秦家新聘了个先生，学问着实好，宝玉说过去瞧瞧。”
贾母问道：“跟去了几个人？路上仔细些，别冲撞了。”
“老家人和小厮都跟着呢！”琥珀心知贾母的担忧，忙忙回答。
贾母方放下心来，吩咐人早些去接宝玉回来。
出了贾母的房间，鸳鸯瞅着琥珀擦了擦汗，遂道：“你说实话，宝玉去做什么？”
琥珀嘻嘻一笑，拉着鸳鸯避到无人处，方悄悄道：“我的姐姐，你也替宝玉瞒着些儿。若不是宝玉百般央求，我哪里敢哄老太太？还不是小秦相公被秦老爷拘着读书，那个馒头庵的智能儿偷跑进城来了，去找小秦相公，秦老爷气得半死，打了小秦相公一顿，幸而柳二爷在，劝住了，饶是这么着，宝玉也担忧得很，故此过去探望。”
鸳鸯微一凝思，便知来龙去脉，啐了一口道：“亏得是大家公子，偏做出这些下流事情来，你还替他瞒着，若是跟着学坏了可如何是好？”
琥珀笑道：“我的姐姐，宝玉是什么人咱们谁不知道？若是学坏了，早跟着珍大爷小蓉大爷学坏了，既未学坏，可见本性坚定。小秦相公也该挨一顿打，上回在咱们老太太房里做的那事儿，亏他做得出来，宝玉还叫我瞒着。”
鸳鸯闻言一惊，道：“你既知道，怎么不跟我说？”
琥珀低头道：“哪里敢说？那样的事情传出去，咱们家岂不是都跟着坏了名声？吃一堑长一智，后来我便不叫智能儿进咱们院子里了。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好上的，宝玉定然知道，问他他也不说，还瞒着，一个小尼姑，竟敢大喇喇地跑到秦家找小秦相公。”
鸳鸯眼里闪过厌恶之色，道：“好好的清净之地，也是藏污纳垢之所！明儿我跟老太太说，不叫水月庵的姑子上门，没的带坏了咱们家的风气。”
“姐姐只管放心，我知道这个道理。”琥珀说道。
却说秦钟确实挨了一顿打，距今已有多日了。
好在当时有柳湘莲劝着，未曾伤筋动骨，兼之他本人未曾跟智能背地里私会失于调养，因此并不严重，只是气得秦业头晕目眩，险些一命呜呼。
秦业虽然知道秦钟跟人学坏了，但未曾想到他竟然会在秦可卿送殡时和小尼姑勾搭上，虽因自己约束未曾私会，但既有此心，便该打杀了，因此气得不轻，吃了好几日的药才略好些，对来探望他的柳湘莲道：“亏得贤侄提醒了我，不然还不知他学了这些下流东西！”
柳湘莲也没想到先前拘束了秦钟在家读书，智能竟然找上门来，他摇了摇头，扶着秦业倚着靠枕，道：“老大人也别太恼了，鲸卿年纪小，骨头嫩，一顿打出了气容易，可若伤了他，岂不是老大人难过？好生教导，没有扭转不过来的。”
秦业叹了一口气，道：“他比你上回带来的林公子年纪还大些，却偏偏不学好。我素日所见的孩子里，都不如林公子稳重。”
听他夸赞林隽，柳湘莲笑叹道：“老大人只说他稳重，实则也淘气，最爱多管闲事。”
柳湘莲本性风流浪荡，酷爱吃酒赌博，舞刀弄剑，后者依然，前者却总被林隽管着，在他起意去花街柳巷长些见识时，尚未踏进半步，便被林隽拉走去拜见宋灼然，一本正经地说教，屡次如此，柳湘莲也没了兴致。
若是别人如此，柳湘莲早翻了脸，偏是林隽，不知怎地，柳湘莲年纪虽然比他大几岁，却总是说不过他，又有宋灼然在上头压着，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听话。
秦业却极赞林隽之品性，忽然下人通报说宝玉来了，他脸上立时变色。
柳湘莲素与宝玉好，也知宝玉与贾珍贾蓉之流贪淫好色不同，见秦业如此神情，不得不道：“宝玉只是来探望鲸卿，一片赤诚，总不能拒了他的好意。”
秦业叹道：“我何尝不知？”
遂叫人带宝玉去看秦钟，柳湘莲亦向他告辞，也过去了。
在秦钟家里见到柳湘莲，宝玉既惊且喜，忙拉着他的手，道：“我打发人去找了你几回，怎么都没来见我？只道你出远门了。”
柳湘莲轻轻抽回手，笑道：“宋先生教林公子读书，叫我也听听，因此不曾有空在家。”
他并不喜欢宝玉追根究底，岔开道：“你怎么得了消息过来？”
宝玉忙看向秦钟，见他趴在床上，身上只覆着一幅夹纱，面白气微，越发显得惹人怜爱，玉颜无色，不由得落泪道：“好好儿，怎么挨打了？若不是茗烟悄悄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呢！才知道就赶过来了。”
秦钟苦笑不已，经秦业这些日子教导，他已经甚为反省自身，眼下险些气死老父，更是后悔不已，声道：“总归是我自己作孽。当日我们都认为自己见识高人一等，如今才知自误了。二郎如今大有长进，我既侥幸犹存一口气，自当随父亲好好读书，以荣耀显达为是。”
说完，又对宝玉道：“你也别辜负了韶华好时光，免得将来后悔已迟。”
宝玉一阵叹息，问道：“你既挨了打，智能儿现今如何了？”
秦钟一怔，半日方低声叹道：“是我误了她，已被家严命人送回水月庵了。”
宝玉闻言跌足叹息，道：“这样的事情揭开了，她可还有活路？”
柳湘莲冷哼一声，道：“你既然知道此事不好，先前就该劝着，偏不以为意，反替鲸卿瞒着，可对得起才去了的小蓉大奶奶？都说你们东府里不干净，我瞧着水月庵也腌臜得很。”
宝玉见他满面嫌恶，不觉羞愧难言。
柳湘莲见他知悔，又道：“秦老大人命人将那尼姑送回，只是不许她在上秦家门，并没有将此事告知水月庵的庵主，若她日后老老实实地吃斋念佛，定能平安一生。”
宝玉顿足道：“什么吃斋念佛，都是哄骗人的！好好的女孩儿家，在家里哪个不是娇生惯养跟才抽了穗的兰花似的？落到了那样的尼姑庵里，就好比掉进了猪窝，瞬间凋零，好容易智能儿有个知心人，偏你们还阻着拦着，怎么狠得下心来？”
柳湘莲双眉一轩，道：“你固然是怜香惜玉，我也知道你说得有道理，许多僧尼道都是坑蒙拐骗男女孩子使唤，奈何她既出了家，便该遵守清规戒律，即使未超脱红尘，有情有义，也不该在小蓉大奶奶丧礼上如此作为，没的让人恶心。”
话题一转，对秦钟道：“你与那小尼姑也不遑多让，亏得还是你姐姐呢！”
其情可怜可悯，然其行不可恕。
宝玉顿时无言以对。
柳湘莲笑道：“你们先聊着，我该回去了。”
宝玉一听，恋恋不舍道：“好容易见面，我才来你就走。不如多坐一会儿。”
柳湘莲婉拒道：“今日本就是来探望秦老大人的，既见过了，该当告辞，宋先生前儿教了我一套拳法，得亲自过目看我练得如何。”
宝玉听了，只得放行。
柳湘莲骑马到了靖安侯府，林隽比他早到多时，上午的功课都做完了，正跟宋灼然说闲话，见到他过来，宋灼然点头道：“正好，你们两人过过招。”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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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含笑奉承道：“可见老祖宗并没有白疼林妹妹和林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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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的话听得贾母十分喜欢，忽然问道：“你妹妹和你兄弟，什么时候出孝？”
凤姐忙道：“七月二十六日出孝。”
所谓守孝三年，实则是二十七个月，贾敏四月二十六日没的，今年是第三年。
贾母不由得想起贾敏，心内一阵伤感，道：“你记着到时候提醒我，我得亲自过去，可怜玉儿打小没了娘，也没人给她做主置办衣裳首饰。”
凤姐忙笑道：“我已打发人送了许多新鲜花样的料子和首饰。”
贾母闻言点头道：“你很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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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嗤笑一声，揉了揉眼睛，道：“娘娘省亲，光造园子就得一年半载，哪里等得？你过去吩咐，就说我的意思，叫金匠们匀出一个来单打这些首饰，费不了多少工夫，务必要出挑不俗，若是俗了，我可不愿意。”
贾敏在家时，头面衣裳都十分注重，略差些就不肯上身，贾母自然不肯委屈了黛玉。
鸳鸯笑着答应。
贾母想了想，道：“你再去库房里挑些上用新鲜花样的绫罗绸缎纱给林姑娘和林大爷林二爷裁衣裳，再把那套羊脂玉的头面拿出来，也给林姑娘。”
鸳鸯笑道：“我倒觉得有一套翡翠头面极好，水头十足，通透无暇，极配林姑娘。”
贾母淡淡一笑，道：“珠宝还罢了，只这翡翠素来难登大雅之堂，若是摆设物件儿倒好，做了首饰，还不叫人笑话死？又不是小门小户，见了翡翠当是好东西。我记得还有一副碧玉头面，我极爱那副镯子，也拿出来给林姑娘。”
彼时世人厌金玉而重珠宝，翡翠多是西海沿子的蛮夷小国进贡而来，算不得珍稀，并不以玉视之，因此贾母送黛玉的首饰以珠宝为重，金玉次之，翡翠却全然不加以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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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皱眉道：“打从蓉儿媳妇没了，秦家也淡了来往，前几次宝玉打发人去请，秦老爷都借口说小秦相公生病不曾来，怎么他倒巴巴儿地去了？仔细沾了病气！”
琥珀笑道：“小秦相公现今在家读书呢，宝玉去了，若一起长进些岂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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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听完，关于贾珠她不敢言语，却答了贾母问的话，道：“听说秦家新聘了个先生，学问着实好，宝玉说过去瞧瞧。”
贾母问道：“跟去了几个人？路上仔细些，别冲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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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方放下心来，吩咐人早些去接宝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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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业叹道：“我何尝不知？”
遂叫人带宝玉去看秦钟，柳湘莲亦向他告辞，也过去了。
在秦钟家里见到柳湘莲，宝玉既惊且喜，忙拉着他的手，道：“我打发人去找了你几回，怎么都没来见我？只道你出远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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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一阵叹息，问道：“你既挨了打，智能儿现今如何了？”
秦钟一怔，半日方低声叹道：“是我误了她，已被家严命人送回水月庵了。”
宝玉闻言跌足叹息，道：“这样的事情揭开了，她可还有活路？”
柳湘莲冷哼一声，道：“你既然知道此事不好，先前就该劝着，偏不以为意，反替鲸卿瞒着，可对得起才去了的小蓉大奶奶？都说你们东府里不干净，我瞧着水月庵也腌臜得很。”
宝玉见他满面嫌恶，不觉羞愧难言。
柳湘莲见他知悔，又道：“秦老大人命人将那尼姑送回，只是不许她在上秦家门，并没有将此事告知水月庵的庵主，若她日后老老实实地吃斋念佛，定能平安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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