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惊世的容貌
那普通的花香贴上着嵇康惊世的容貌之后，形成了夜明珠一般珍奇的c能穿透三千里路程的奇香。这种一千八百六十年以后被人称为“嵇康香”的香味，不但具有空间的穿透力，而且可以力透纸背，穿透进文章和诗赋之中。为此，凡是被奇香穿透的书册中的文章诗赋，均从平庸变成了杰作；而杰作则成为经典与伟大。十年以后，当眉目清秀的向秀带着嵇康香翻阅并重新注解《庄子》的时候，《庄子》就从哲学与文学的杰作变成了指引天下众人生命与生活的伟大灵魂之歌；一百多年以后，东晋出现山水诗，放声讴歌山水草木大小动物，使众生在纸面上实现了佛教中的平等，就是因为那些士人获得了这种嵇康之香；一千多年以后，当拖着齐腰长辫子的古怪世人学会了要把辫子拖到地上以示与众不同的时候，他们也是因为闻到了从历史深处飘上来的嵇康之香。
当时这股奇香在洛阳城中飘荡，一直飘进了沛穆王府，飘进了沛穆王曹林的鼻子。通常王侯都是在自己的封地居住，但有些王侯仍会在京都留置府邸。当时曹林正带着第四个妾及其女儿长乐亭主住在洛阳城王府中，因此当这股奇香以人所未闻的傲然姿态飘满整个沛穆王府的时候，曹林决定一探究竟。作为曹操众多儿子中年龄较小的一个，他深受建安七子的影响，对未知的神秘事物充满好奇。他带着两个侍从循着奇香来到街上，一路追随过去，终于见到了城中最热闹的场面。那场面竟然可以超过皇帝的祭祀大典，实在上有识之士心惊血跳。唯有在严格按照儒家祭祀所行的大典中，才会有万人空巷的情形，否则，便是威胁儒教之尊。除了战争以外，连武帝曹操都不敢营造比这种大典更大的场面。曹操起自寒族，对那士族所赖以存在的儒家自是深恶痛绝，当政之后，从选拔官员c屯田制c里乡亭侯制等连番政策都有亵渎与削弱儒教的意图，但尽管如此，即便是枭雄如他，也不会公然做出反对儒教的事情。
这种场面激动了曹林的心血。他感到自己心跳加快。侍从拨开人丛，引他来到了那股奇香的源头。只见有伙人抬着一块硕大的木板，木板上用榫头固定着一把木椅，木椅上坐着一个身材魁伟c长度足有九尺的男子。但见此男子衣裳洁白如雪，容貌亮如闪电，膝上架着一只古琴，正在弹奏一只奇妙的曲子。乐曲如此超然，如同有一只神仙之手在撩拨人心，以至所有听到的人都神魂颠倒c手舞足蹈。
曹林被这情形惊呆了，他知道奇迹正在发生，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奇迹。但有一件事情他清楚：他的现封长乐亭主的宝贝女儿，容貌绝丽，年方十七，看上去和这个奇人年貌相当。回府后，他立即派人从头至尾详细地调查了那个奇人的来龙去脉，然后决定搞一次清谈大会，遍邀城中青年名士，而让女儿长乐暗中挑选一个做夫君。他知道，向来特立独行的女儿必然挑中这个奇人。此人家族虽已几乎沦为寒族，而自家是世间最显赫的皇族，然而在奇人面前，就是皇帝，也会躬身礼让，何足虑哉。
府上仆役按照曹林亲自所列名单，首轮遍邀洛阳城中三公世家出身的年轻公子，次轮遍邀请二公世家公子，三轮遍邀请一公世家公子，前来卦会者百余人，王侯公子c将相卿士络绎不绝。京中名士，凡年在十八至二十五岁之间的，均在受邀之列。日后将登基为帝的太子曹芳c将争着灭掉蜀国的邓艾和钟会c将灭掉魏国一统天下的司马昭之子司马炎等，皆在其中。
名为“庄孔会”的这次清谈大会，规模空前，远超当初何晏的洛水会c曹爽的城墙会c王弼的礼乐会。大会在王府的园林中举行。在亭台楼阁c曲水流觞c鲜花烂漫c草木溢香之间，士子们依水而座，各展才情。曹林公国的相国定下主题，士子们分成不同的组合，各自辩论，胜者参加最后的辩论。事有凑巧，嵇康所虽然博览群书，却未曾仔细读过儒家之书，对孔子的仁义礼乐既无兴趣，也无了解，因此，他在辩论中只用一招：只说老庄之妙，不说孔儒之劣；而且到后来，他只用反问，不再陈述。他这种方式当真是战无不胜，把所有的士子都弄得口吐白沫，倒身而退。结果，不出曹林所料，从早上到黄昏，到月上柳梢头的时候，清谈已只在嵇康和另外四个士子之间展开。
“难以想象，世间竟可以没有仁义！”士子们纷纷开言，“如果没有仁义，人与人之间与禽兽何异？”
嵇康道：“仁义是很好，但，你们记着！你们人人都夸尧舜禹，我现在告诉你们，尧舜禹三帝，从不谈仁义。”
“那他们怎么治国？”
“当然便是无为。”
“治心者无为，只能乱世。”
“无为便是大为。无为者，不会无端干涉别人，不被别人干涉的人也同样不会去干涉别人；被别人干涉者，一定会反过来去干涉别人。互相干涉者，必互相损害；互不干涉者，必互相得益。”
“这怎么得益？你不动，我也不动，我们怎么互相得益？”
“你想，你为什么不突然过来打我？我为什么不突然过去打你？”
“你又没得罪我，我无端端地去打你看吗？”
“何为得罪？并不是我打你就是得罪你，我待你好，送你吃的c穿的，可能也是得罪你，你同样会因为我待你太好而来打我。啊呀，不就是了？只要我对你有动作，就难免会得罪你。”
“那人都不动，都像树那样？”
“都像树那样才是最好。树！你永恒地挺立在大地上，犹如死了一般。”
这样的谈话持续c持续，谁也不能把谁说服，因此谈话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哪个人谈得漂亮c机智，而且嗓音高亢c谐和悦耳。自然，这些条件，唯嵇康为佳。但如果对方身份极其高贵，却也能扳回一局。因此，最后能与嵇康辩论的就只有一个人：当今太子曹芳。曹芳以为自己一出马，嵇康定会在地上乱爬，没料到他既不爬，也不怕，而是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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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这股奇香在洛阳城中飘荡，一直飘进了沛穆王府，飘进了沛穆王曹林的鼻子。通常王侯都是在自己的封地居住，但有些王侯仍会在京都留置府邸。当时曹林正带着第四个妾及其女儿长乐亭主住在洛阳城王府中，因此当这股奇香以人所未闻的傲然姿态飘满整个沛穆王府的时候，曹林决定一探究竟。作为曹操众多儿子中年龄较小的一个，他深受建安七子的影响，对未知的神秘事物充满好奇。他带着两个侍从循着奇香来到街上，一路追随过去，终于见到了城中最热闹的场面。那场面竟然可以超过皇帝的祭祀大典，实在上有识之士心惊血跳。唯有在严格按照儒家祭祀所行的大典中，才会有万人空巷的情形，否则，便是威胁儒教之尊。除了战争以外，连武帝曹操都不敢营造比这种大典更大的场面。曹操起自寒族，对那士族所赖以存在的儒家自是深恶痛绝，当政之后，从选拔官员c屯田制c里乡亭侯制等连番政策都有亵渎与削弱儒教的意图，但尽管如此，即便是枭雄如他，也不会公然做出反对儒教的事情。
这种场面激动了曹林的心血。他感到自己心跳加快。侍从拨开人丛，引他来到了那股奇香的源头。只见有伙人抬着一块硕大的木板，木板上用榫头固定着一把木椅，木椅上坐着一个身材魁伟c长度足有九尺的男子。但见此男子衣裳洁白如雪，容貌亮如闪电，膝上架着一只古琴，正在弹奏一只奇妙的曲子。乐曲如此超然，如同有一只神仙之手在撩拨人心，以至所有听到的人都神魂颠倒c手舞足蹈。
曹林被这情形惊呆了，他知道奇迹正在发生，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奇迹。但有一件事情他清楚：他的现封长乐亭主的宝贝女儿，容貌绝丽，年方十七，看上去和这个奇人年貌相当。回府后，他立即派人从头至尾详细地调查了那个奇人的来龙去脉，然后决定搞一次清谈大会，遍邀城中青年名士，而让女儿长乐暗中挑选一个做夫君。他知道，向来特立独行的女儿必然挑中这个奇人。此人家族虽已几乎沦为寒族，而自家是世间最显赫的皇族，然而在奇人面前，就是皇帝，也会躬身礼让，何足虑哉。
府上仆役按照曹林亲自所列名单，首轮遍邀洛阳城中三公世家出身的年轻公子，次轮遍邀请二公世家公子，三轮遍邀请一公世家公子，前来卦会者百余人，王侯公子c将相卿士络绎不绝。京中名士，凡年在十八至二十五岁之间的，均在受邀之列。日后将登基为帝的太子曹芳c将争着灭掉蜀国的邓艾和钟会c将灭掉魏国一统天下的司马昭之子司马炎等，皆在其中。
名为“庄孔会”的这次清谈大会，规模空前，远超当初何晏的洛水会c曹爽的城墙会c王弼的礼乐会。大会在王府的园林中举行。在亭台楼阁c曲水流觞c鲜花烂漫c草木溢香之间，士子们依水而座，各展才情。曹林公国的相国定下主题，士子们分成不同的组合，各自辩论，胜者参加最后的辩论。事有凑巧，嵇康所虽然博览群书，却未曾仔细读过儒家之书，对孔子的仁义礼乐既无兴趣，也无了解，因此，他在辩论中只用一招：只说老庄之妙，不说孔儒之劣；而且到后来，他只用反问，不再陈述。他这种方式当真是战无不胜，把所有的士子都弄得口吐白沫，倒身而退。结果，不出曹林所料，从早上到黄昏，到月上柳梢头的时候，清谈已只在嵇康和另外四个士子之间展开。
“难以想象，世间竟可以没有仁义！”士子们纷纷开言，“如果没有仁义，人与人之间与禽兽何异？”
嵇康道：“仁义是很好，但，你们记着！你们人人都夸尧舜禹，我现在告诉你们，尧舜禹三帝，从不谈仁义。”
“那他们怎么治国？”
“当然便是无为。”
“治心者无为，只能乱世。”
“无为便是大为。无为者，不会无端干涉别人，不被别人干涉的人也同样不会去干涉别人；被别人干涉者，一定会反过来去干涉别人。互相干涉者，必互相损害；互不干涉者，必互相得益。”
“这怎么得益？你不动，我也不动，我们怎么互相得益？”
“你想，你为什么不突然过来打我？我为什么不突然过去打你？”
“你又没得罪我，我无端端地去打你看吗？”
“何为得罪？并不是我打你就是得罪你，我待你好，送你吃的c穿的，可能也是得罪你，你同样会因为我待你太好而来打我。啊呀，不就是了？只要我对你有动作，就难免会得罪你。”
“那人都不动，都像树那样？”
“都像树那样才是最好。树！你永恒地挺立在大地上，犹如死了一般。”
这样的谈话持续c持续，谁也不能把谁说服，因此谈话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哪个人谈得漂亮c机智，而且嗓音高亢c谐和悦耳。自然，这些条件，唯嵇康为佳。但如果对方身份极其高贵，却也能扳回一局。因此，最后能与嵇康辩论的就只有一个人：当今太子曹芳。曹芳以为自己一出马，嵇康定会在地上乱爬，没料到他既不爬，也不怕，而是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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