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1章 全力钻研那个之术
自此以后，山涛开始全力钻研做官之术。通过交往和阅读，他明白了一些道理。自汉武帝以来，只有熟读儒家经典的人才可以做官，山涛在学馆里学的正是儒家经典。但自曹操“唯才是举”以后儒家经典就没有用了。等到曹操去世c曹丕称帝，不再以战争来直接考核才能，唯才是举的才就很难衡量，结果只好扩大九品中正制的应用并把它全面推广，还在各州郡县设置了中正官，用来给地方上有品德有学识的人打分。打分的标准随中正官的喜好和利益关系而变化，到最后就演变成只给官宦世家c豪族子弟打高分c给寒庶族出身的人打低分。在高分和低分这两个档次中又分出几个小档次，以容貌为第一准绳c品德为第二准绳c学识为最末一等。山涛心想我一无家世c二无容貌c三无学识，看来只有靠这项神奇的双脸术了。师父果真是神人哪。
山涛有一张长长方方的马槽似的脸，有一双两头尖尖耸起的蝙蝠似的耳朵，这在人看来简直是一张驴子脸。从师父所传的本领中，他悟到的重要一招是：投天下人之所好。因此他觉得光有一张笑脸还不够；他恳请母亲倾家里所有买了一头驴子。他希望当自己和驴子站在一起时，能引起别人开心大笑。他知道被他逗笑的人不会对他有恶意。他知道当所有的人对他没有恶意以后，接下去就是对他产生好感。他知道所有的人当中，一定包括给他评分的中正官和可以荐举他做官的大人物。他名山涛字巨源，他就给他的驴子取名为小巨。“我巨源，和我的小巨，就要来了！”他在心里默默地呼喊。
然而他终究只是寒族出身，按照九品中正制注定挤不进大官行列；在寒族中又无家世容貌学识，因此连小官也做不了。他苦读儒家学问，到头来却一无所用，弄得整天无所事事，牵着驴子c挂着一张笑脸，到处游逛。然而当他慢腾腾地游逛时，时光却在飞马似地奔跑，随着时光一起飞跑的是贵人们对于做官的看法。做官的条件似乎在一夜之间增加了新内容，山涛打听到，现在只要是名士，就会有被召做官的机会。这对他来说等于是多出了一条路。他不知道什么叫名士，族里有一个精通世情的人告诉他，你家里的一个远房亲戚司马懿当初被曹操征召，名士征召也就是那个样子。司马懿虽然与他家有远亲的关系，却是世代豪族，根本不能相比。
在接下去的岁月中，他苦苦钻研名士之道。名士可以不是士族出身，但必须有学问，而这学问，不是儒家的，却是道家的。如果论儒家学问，顶多只有一本《易经》可以算上。也即，必须精通《老子》c《庄子》c《易经》三玄之学。“总算有了盼头了。”他安慰母亲，“我一定能做一个官，官呐！”在他的心目中，不做官的人生是一种毫无意义的人生，不如早早去死的人生，活着就是为了去死的人生，只有想去死才能活得下去的人生；而做官的人生不同，那是一种必须活得更好才能活得下去的人生，是一种只有想活得更好才能不死的人生，是一种活啊活啊越活越活的人生。
在苦读三玄的同时，他带着一张不变的笑脸c骑着长得像是他的孪生兄弟的驴子，四处寻访官员和高人，由此开阔了视野。他打听到现在朝中的高官原来都是清谈之士，原来都以老庄为本。“我真是空读了十多年孔子！”他懊恼自己浪费了岁月，以至年过三十没有一官半职。他打听到最有名的名士都掌握了魏国的实权。比如夏侯玄，他二十岁就做了皇帝身边的黄门侍郎，二十二岁就做了中护军，二十五岁升做征西将军，掌管雍州c凉州军事。二十八岁再升做典掌朝廷礼仪的大鸿胪，不到三十岁就升为太常。比如何晏，那是亡国将军何进的孙子，先是被任命为散骑侍郎，后来又升为侍中尚书，接着又娶公主又封侯。还有什么邓飏c李胜c丁谧c毕轨，那全是读老庄的名士，全做了高官。
“其实道家之学并不难学。”他安慰母亲说，“那不就是看空一切嘛，我也看得空。”毕竟是个读书人，毕竟读过十多年的儒学，现在要转道家之学，只是一个观念的转移而已，读书全不费功夫。然而，当他熟背了《道德经》和其它一些道家著作以后，发现自己面临着一个新的难题：那我该怎么让他们知道我有学问呢？我怎么做成这个名士呢？他考察天下有名之士，发现他们要么出身高显贵的家庭，光凭空谈就可以名扬四海；如果出身一般，那就只能著书立说，撰写诗赋文章。于是现实的难题又像一只苍蝇似地飞在鼻子上。诗赋文章看上去不难，区区几十几百字而已，谁不识字呢？沾了墨往纸上写去就是了。可是事实再一次提醒世人，天下只有写过文章的人才知道文章难写，天下只有写过诗歌的人知道诗歌更难写。经过几个月至几年的折磨山涛始终没有写出象样的诗文来。到最后，他终于想起在一本注孔子论语的书中曾提到，文士其实有三种，一种是写诗文的，一种是做诗文活动的，还有第三种：管写诗文的人的人。自有文字至今一向如此。“这就对了。”他又安慰母亲道，“我是做诗文活动的。”
把天下有名而没有家世地位的名士召集起来，和他们进行集中的交往，那么他的名声将会和这些名士连在一起，就像人们看见老虎就会想起捕老虎的猎人。山涛把方圆百里以内的名士列了一张名单，胸有成竹。“嵇康，你的名声怎么又那么大？”他望着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喃喃自语。在名字下面，他还写下一个小注：沛穆王曹林之婿，以《养生论》出名。主要观点是人只要接受生命的规律，并且以此修身养性，便可像神仙那样长生不老。在嵇康下面是向秀，下注：以写《难养生论》出名。然后是阮籍，太祖皇帝黄门侍郎阮瑀之子，以《乐论》出名。这些人经常在山阳县云台山聚会清谈，而山阳县离山涛所在之地只有一天的路程。在详细研究了这些文章以后，他打听好详细的地址，背上老子和易经，带上干粮和酒，骑着驴子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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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涛有一张长长方方的马槽似的脸，有一双两头尖尖耸起的蝙蝠似的耳朵，这在人看来简直是一张驴子脸。从师父所传的本领中，他悟到的重要一招是：投天下人之所好。因此他觉得光有一张笑脸还不够；他恳请母亲倾家里所有买了一头驴子。他希望当自己和驴子站在一起时，能引起别人开心大笑。他知道被他逗笑的人不会对他有恶意。他知道当所有的人对他没有恶意以后，接下去就是对他产生好感。他知道所有的人当中，一定包括给他评分的中正官和可以荐举他做官的大人物。他名山涛字巨源，他就给他的驴子取名为小巨。“我巨源，和我的小巨，就要来了！”他在心里默默地呼喊。
然而他终究只是寒族出身，按照九品中正制注定挤不进大官行列；在寒族中又无家世容貌学识，因此连小官也做不了。他苦读儒家学问，到头来却一无所用，弄得整天无所事事，牵着驴子c挂着一张笑脸，到处游逛。然而当他慢腾腾地游逛时，时光却在飞马似地奔跑，随着时光一起飞跑的是贵人们对于做官的看法。做官的条件似乎在一夜之间增加了新内容，山涛打听到，现在只要是名士，就会有被召做官的机会。这对他来说等于是多出了一条路。他不知道什么叫名士，族里有一个精通世情的人告诉他，你家里的一个远房亲戚司马懿当初被曹操征召，名士征召也就是那个样子。司马懿虽然与他家有远亲的关系，却是世代豪族，根本不能相比。
在接下去的岁月中，他苦苦钻研名士之道。名士可以不是士族出身，但必须有学问，而这学问，不是儒家的，却是道家的。如果论儒家学问，顶多只有一本《易经》可以算上。也即，必须精通《老子》c《庄子》c《易经》三玄之学。“总算有了盼头了。”他安慰母亲，“我一定能做一个官，官呐！”在他的心目中，不做官的人生是一种毫无意义的人生，不如早早去死的人生，活着就是为了去死的人生，只有想去死才能活得下去的人生；而做官的人生不同，那是一种必须活得更好才能活得下去的人生，是一种只有想活得更好才能不死的人生，是一种活啊活啊越活越活的人生。
在苦读三玄的同时，他带着一张不变的笑脸c骑着长得像是他的孪生兄弟的驴子，四处寻访官员和高人，由此开阔了视野。他打听到现在朝中的高官原来都是清谈之士，原来都以老庄为本。“我真是空读了十多年孔子！”他懊恼自己浪费了岁月，以至年过三十没有一官半职。他打听到最有名的名士都掌握了魏国的实权。比如夏侯玄，他二十岁就做了皇帝身边的黄门侍郎，二十二岁就做了中护军，二十五岁升做征西将军，掌管雍州c凉州军事。二十八岁再升做典掌朝廷礼仪的大鸿胪，不到三十岁就升为太常。比如何晏，那是亡国将军何进的孙子，先是被任命为散骑侍郎，后来又升为侍中尚书，接着又娶公主又封侯。还有什么邓飏c李胜c丁谧c毕轨，那全是读老庄的名士，全做了高官。
“其实道家之学并不难学。”他安慰母亲说，“那不就是看空一切嘛，我也看得空。”毕竟是个读书人，毕竟读过十多年的儒学，现在要转道家之学，只是一个观念的转移而已，读书全不费功夫。然而，当他熟背了《道德经》和其它一些道家著作以后，发现自己面临着一个新的难题：那我该怎么让他们知道我有学问呢？我怎么做成这个名士呢？他考察天下有名之士，发现他们要么出身高显贵的家庭，光凭空谈就可以名扬四海；如果出身一般，那就只能著书立说，撰写诗赋文章。于是现实的难题又像一只苍蝇似地飞在鼻子上。诗赋文章看上去不难，区区几十几百字而已，谁不识字呢？沾了墨往纸上写去就是了。可是事实再一次提醒世人，天下只有写过文章的人才知道文章难写，天下只有写过诗歌的人知道诗歌更难写。经过几个月至几年的折磨山涛始终没有写出象样的诗文来。到最后，他终于想起在一本注孔子论语的书中曾提到，文士其实有三种，一种是写诗文的，一种是做诗文活动的，还有第三种：管写诗文的人的人。自有文字至今一向如此。“这就对了。”他又安慰母亲道，“我是做诗文活动的。”
把天下有名而没有家世地位的名士召集起来，和他们进行集中的交往，那么他的名声将会和这些名士连在一起，就像人们看见老虎就会想起捕老虎的猎人。山涛把方圆百里以内的名士列了一张名单，胸有成竹。“嵇康，你的名声怎么又那么大？”他望着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喃喃自语。在名字下面，他还写下一个小注：沛穆王曹林之婿，以《养生论》出名。主要观点是人只要接受生命的规律，并且以此修身养性，便可像神仙那样长生不老。在嵇康下面是向秀，下注：以写《难养生论》出名。然后是阮籍，太祖皇帝黄门侍郎阮瑀之子，以《乐论》出名。这些人经常在山阳县云台山聚会清谈，而山阳县离山涛所在之地只有一天的路程。在详细研究了这些文章以后，他打听好详细的地址，背上老子和易经，带上干粮和酒，骑着驴子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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