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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8章 一定要发出吱吱声

  竹林六士见山涛带了司马兵前来,一切都明白了。在山涛因为受不了坑道的逼仄和食物的匮乏而骑驴离开时,曾抛下一句大俗话:“人嘛,哪儿不是活?”阮籍气得拔剑就要刺山涛,却被司马兵一涌上前摁倒在地;阮咸刚想吹一曲逃亡曲循乐声逃遁,又被早有准备的司马兵用布条塞住了嘴;刘伶因为没有了酒,整个人都蔫了,随便他们折腾;王戎见山涛已穿了官服,心想你可以做官我一定也可以,因而不作任何反抗;就在被摁在地上的阮籍狠命挣扎的时候,嵇康趁众人一个不备一左一右快捷地推到身边两个司马兵,迅速变成一只羽色素朴纯洁c体态飘逸雅致的丹顶鹤,引颈耸翅,背起身边的向秀,超凡脱俗地一跃而起,腾到半空,发出一声“嗝啊——”的唳鸣,消失在云层之间,把目瞪口呆的俗人们留在这个脏乱的俗世。

  竹林四士既已到京,也就听任摆布。司马昭的毒招是让他们都担任晋王府从事,暂时作为山涛的同僚担任儒教宣教职事。他的本意已在任命山涛时昭然若揭,而此次还有其它目的:儒教在推行过程中遇到了一定的阻力,一旦遭到反弹,他们先做反抗者的刀下鬼。

  四士虽然接受任命,反应却各不相同。刘伶随波逐流,对一切持无所谓的态度。他心中所想只是:趁着这段时间痛痛快快地喝酒吃肉,将来风声一过,一走了之。阮籍阮咸侄子筹算过天下形势,认为已经没有他们的出路,逃与不逃没有什么不同,且就过一天算一天地混日子。山涛与王戎则与他们三人不同,在他们看来,谁做皇帝c谁得天下还不是一样?反正不可能是他们做皇帝。既然都一样,何不顺势而为,就做好自己的官c发好自己的财,何苦想得太多?

  为了显示自己颇懂儒教,王戎献出三策:一,为了巩固晋王的至尊无上的地位,首先把魏帝曹髦架空,放在高高的台基上去做木偶神仙;二,为让所有的男人服从晋王,规定下人见到上人必须磕头。何谓磕头?就是双腿跪下,双手趴地,把头撞在地上。有史以来,男人的礼节是作揖,自王戎使,下级对上级的作揖礼节改为磕头。对于晋王,所有的人必须五体投地磕头。作为一个兼世家公子c商人与玄学家于三位一体的才子,王戎深知身体改造心灵的道理。当一个男人跪下磕头时,他在精神上就再也抬不起头来。如果经常磕头c甚至天天磕头,那么最终他就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摇尾巴狗。对于一个有儒教精神的男人来说,巴不得所有别的男人都是狗,对于儒教教主司马昭当然更是如此。他真诚地c为魏国着想地c崇高地希望除他以外所有的人都是摇尾巴狗;王戎提出的第三策来自孔夫子的教导: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提出,必须制造很多很多诏书和规则,让天下的女人明白一个道理——“女子无才便是德”,让她们接受儒教女子必从夫的教育,从骨子里敬重男人c崇拜男人c服务男人,让她们完全认识到,她们简直不是人,只是女人,是男人的奴隶和性具。

  司马昭高兴地接受了这三策,给王戎加薪五十石以资鼓励。山涛见王戎后来居上,苦思冥想也想出一策,请晋王下诏,令天下人今后不得随意搞笑,不能想笑就笑,在得到准许可以发笑以后,发出的笑声必须是:“吱吱!”而不能发出“哈哈”“嘿嘿”“呵呵”“嘻嘻”这类声音。“只有这样。”山涛补充说,“天下的人才时时想到天下是晋王你的。”司马昭大悦,吱吱直笑,于是立即发诏,命令全国上下,所有的人,笑的时候,一定要发出吱吱声,不得发出哈哈嘿嘿呵呵嘻嘻这类声音。

  王戎三策与山涛一策,看上去都是琐碎小事,一经推行却有雷霆般的效果,很快魏国人有一半因为是女人而成了天生的奴隶,另一半因为磕头而成了后天的奴隶,全体魏人又因为笑起来吱吱响而成为老鼠晋王踏实的臣民。

  眼看天下臣服于自己的儒教铁政,司马昭顿生称帝之心。司马炎见机密奏,说此时不自己称帝更待何时?跃跃欲试要去杀曹髦。“且慢。”司马昭小眼珠子骨碌碌转着,“这事要办得谨慎,不能戴个弑君的帽子。”正在密议,人报中护军贾充有事来奏。“我有一计。”贾充学着司马昭的样子吱吱叫着,“下一个圈套,让曹髦自己上套。”说完,拿出一块丝帛,“这里有一首反诗!”司马炎递给父亲,只见上面写着《潜龙》:伤哉龙受困,不能跃深渊。上不飞天汉,下不见于田。蟠居于井底,鳅鳝舞其前。藏牙伏爪甲,嗟我亦同然!“果真是反诗,吱吱!”司马昭气得大叫。司马炎道:“不对啊,他是皇帝,怎么会写反诗?说法不对。”贾充黑了脸,司马昭命下人去找山涛:“山涛肯定有办法。”

  山涛匆匆过来,司马炎把事情一说,山涛道:“皇帝当然也有反诗,不过皇帝反的不是别的,是他的祖宗,所以,皇帝的反诗就是不孝。我们不是以孝治国吗?皇帝要是不孝,就失去了做皇帝的资格。”“吱吱!”司马昭叫,“那这就是不孝诗。山涛,我欲废掉曹髦,你说说看,该怎么做?”“啊?”山涛吓坏了,“这c这,这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司马昭怒道:“你会没有办法?”司马炎忙道:“父王,这事交给我和贾充就可以了。”贾充从袖中摸出一个奏折:“我已有办法在此。”司马昭“哼”了一声:“山涛,这次就放过你,去吧!”

  山涛抱头鼠窜而回,王戎见他神色惊慌,刚要问,山涛道:“别说了别说了,这事闹大了,我们千万不能掺和,这事要是掺和了,那竹林七士的名声全臭了。”王戎何等聪明,立时就明白了是什么事:“那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好戏果然迅速上演。贾充先在皇帝的周围c在太监和宫女中放出风声,说皇帝少不更事c贻误国事,应该让位。皇帝果真被激怒了。接着,贾充又放风声,说晋王准备仿效汉朝霍光c伊尹,另立皇帝。两股风声一放,年方二十c少有大志而又确不懂事的曹髦果真沉不住气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毙了这只大老鼠!大不了我也不活,早死早超生。”于是,曹髦年轻的热血沸腾着,召集了忠于魏室的c还听他话的侍中王沈c尚书王经c散骑常侍王业,说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吾不能坐受废辱,今日当与卿自出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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