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7章 鬼之歌
其实汉献帝刘协多年前已经被杀，但竹林七士却仿佛现在才知道，在那里反复谈论，让伪装成仆役的两个密探莫名其妙。他们头脑糊涂地向天下密探总司马贾充汇报之后，贾充也觉得莫名其妙。他头脑糊涂地向司马炎奏报。司马炎懵了：“吱吱，他们是不是神志错乱了，吱吱？”贾充贼眼溜溜地：“他们天天喝得酩酊大醉，可能神志都不清了，要不我混入他们当中，套他们的话出来，一定要给他们安个不尊儒教的罪名，然后一锅端掉。吱！”司马炎听他叫“吱”，啪地一个巴掌打了过去：“你配吗你！去吧，你妆扮一下，换一套从事郎中的官服，就说我也封你为从事郎中，去和他们一起办事。”
贾充贼眼溜溜地潜入竹林七士中间，严肃宣告：“天下人均知道竹林八士，不知道竹林七士，所以，以后就是竹林八士了，哼哼。”向秀对嵇康说：“我们怎么办？”阮籍说：“本来就是夜晚，当然会有黑暗。用不着怎么办。”刘伶咕嘟喝酒，兀自躺在地上睡着了。山涛和王戎互相看看，叹气摇头。这时阮咸大声说道：“其实我倒有个主意。我们索性，就在此刻，全部死掉，从明天开始，我们作为死人而活着，就是俗称的活死了。也就是说，从明天起，我还是活着，但我已经不是今天以前的这个阮咸，是另一个阮咸，你们觉得怎么样？”
众人不解其意，阮咸叹道：“我明白当初秦始皇为什么要焚书了，他其实是想消灭过去啊。”嵇康道：“那么你说我们有什么方法脱胎换骨呢？”阮咸拿出他的长箫抚摸着：“我们只要大醉七天，七天都要喝得人事不省，那么到第八天，就重新做人了。”刘伶嘿嘿一笑：“这倒是奇事啊。”“不过。”阮咸看看嵇康，“其实这七天里，需要用到你的药，需要把你的药下在酒里，才能做到。”嵇康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其实我所炼制的五食散，和当初何宴c夏侯玄他们的不同之处在于，如果把它们和着酒喝七天，就能使人遗忘所有想遗忘的事情。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一起来遗忘从前的我们。此后，就成为全新的我们了，是吧？”
贾充闻言，趁他们不留神退出去，急急向司马炎汇报去了。司马炎闻报，吱吱一叫，恶作剧心态又起：“就让他们这么去做，等七天后让他们看看好戏。吱吱！”
酒与五食散混杂的七天就这样开始了。其实他们所处的世道本身就像是酒，让人不饮自昏；他们所遭遇的事情就是五食散，让人不做自迷。因此他们喝的是双份的酒，吃的是双份的五食散。于是，向秀喝着喝着就看到了一朵花。她跌跌撞撞地说：“你们看你们看，我是不是可以和花平分春色了？她是芬，我是芳，她是灿，我是烂，她是迷，我是醉，她是姹紫，我是嫣红。”嵇康知道她先迷醉了，祝贺她：“祝贺你，从一个人变成了一朵花，祝贺你啊，汪汪！”向秀大笑：“你看你，变成了一条狗，披着白衣裳的狗。”“好好好，呃，咦，你在吃老虎吗？你为什么要吃老虎，还是把我烤了吃了吧。剥我的皮吧c吸我的血吧c把我的筋抽去做你的腰带吧。把我的眼珠剜下来抛着扔着玩吧。把我的心掏去喂你的狗吧。哦我就是狗，把我喂给我吃掉吧。你瞧！我把自己搞得支离破碎，说毁掉就毁掉了。我有什么地方不如老虎的？除了瘦一点。可你要我胖起来我也可以胖得象一只母老虎的。什么，力气不够大？老虎的力气难道比我大？老虎能把你从纸上划掉吗？老虎提得动一张纸吗c老虎唱得响一首歌吗？老虎能把你从外面搬到心里面去吗？不要纵过去打老虎了，扑过来咬我吧。”
两个人在那里打打闹闹，刘伶也叫：“你们还是人，你们还是狗，你们还是老虎，可我什么都不是，我早已经是鬼了，不不，其实我们都是死的，我们是鬼，我们居住的地方是地狱。我们作为鬼活着，我们吃c喝c拉c撒然后呼呼大睡。我们死了就得做人，就得被发配到人间。除了那里，我们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他们说的天府全是骗鬼的人话和骗人的鬼话。我们生生死死c鬼鬼人人c人人鬼鬼，无休无止。这是我们的宿命，也是我们的狂欢和苦痛。我们随阴风飘来c随阳风荡去，没有任何可依靠的。没有灵魂c没有光亮c没有希望。我们每天都在相互杀害c都在流血和赞美流血。我们每天都在鬼哭人嚎c都在制造污秽和恶臭。从人间到地狱c从黑到暗c从暗到黑。我们习惯了做死人和活鬼，也习惯了做活人和死鬼。我们追蝇逐臭，不相信别的活法，不相信天堂。要是真有天堂，罪恶就是我们的天堂，我们每天。都是在天堂之中，我们死咬活打c疯叫狂笑，无休无止。啊这就是世界，这就是世界上的生命。我在血泪和恐怖中流浪了很久，我要回家：死亡就是我的家。让我在死亡怀中静静睡着——我想静静死去。啊死去了死去了，可刚死去。我又已经活着了，只不过是从鬼变成了人。我又离开了死亡，又离开了家。啊流浪流浪。我就是一个小丑恶在大丑恶里面兜着圈子流浪，无休无止无休无止。”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山涛和王戎互敬着酒。就在此时，天空响起一声怪叫，一只巨大的鲜红的飞鸟掠过头顶，随着它翅膀的划动，鲜血滴滴洒下。“血鸟！”山涛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苍老，“我见到过，血鸟！啊。”他吟唱起来，“一刹那绝望像一把尖刀，狠命地搅动我的心脏——这是持久的分割和支解，这是地府的鬼刑！我挂在树上的眼睛看着我的心脏在地上滚动，我的一条小河中的断肢残臂唱着歌远去，我一颗摩天大楼顶上弹跳着的脑袋，紧张地思考着怎么样把自己，把自己啊彻底毁灭。就这样，我支离破碎地活着。我支离破碎地活着”王戎摇头晃脑：“你说得对说得对，但是你看我，啊，我就是这么个人——黑是我的左眼，暗是我的右眼，火山是我的鼻子，坟场是我的嘴。我的头发是刀剑，我的耳朵是大炮，道路是我的脖子，毒蛇是我的手臂，我的双腿是两条恶龙，戏玩着中间一种罪恶。你想杀死我吗？来吧，狠狠扼我的脖子。扼我的脖子吧！扼那条道路。快扼杀我，请扼杀这世道唯一的出路。不敢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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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充贼眼溜溜地潜入竹林七士中间，严肃宣告：“天下人均知道竹林八士，不知道竹林七士，所以，以后就是竹林八士了，哼哼。”向秀对嵇康说：“我们怎么办？”阮籍说：“本来就是夜晚，当然会有黑暗。用不着怎么办。”刘伶咕嘟喝酒，兀自躺在地上睡着了。山涛和王戎互相看看，叹气摇头。这时阮咸大声说道：“其实我倒有个主意。我们索性，就在此刻，全部死掉，从明天开始，我们作为死人而活着，就是俗称的活死了。也就是说，从明天起，我还是活着，但我已经不是今天以前的这个阮咸，是另一个阮咸，你们觉得怎么样？”
众人不解其意，阮咸叹道：“我明白当初秦始皇为什么要焚书了，他其实是想消灭过去啊。”嵇康道：“那么你说我们有什么方法脱胎换骨呢？”阮咸拿出他的长箫抚摸着：“我们只要大醉七天，七天都要喝得人事不省，那么到第八天，就重新做人了。”刘伶嘿嘿一笑：“这倒是奇事啊。”“不过。”阮咸看看嵇康，“其实这七天里，需要用到你的药，需要把你的药下在酒里，才能做到。”嵇康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其实我所炼制的五食散，和当初何宴c夏侯玄他们的不同之处在于，如果把它们和着酒喝七天，就能使人遗忘所有想遗忘的事情。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一起来遗忘从前的我们。此后，就成为全新的我们了，是吧？”
贾充闻言，趁他们不留神退出去，急急向司马炎汇报去了。司马炎闻报，吱吱一叫，恶作剧心态又起：“就让他们这么去做，等七天后让他们看看好戏。吱吱！”
酒与五食散混杂的七天就这样开始了。其实他们所处的世道本身就像是酒，让人不饮自昏；他们所遭遇的事情就是五食散，让人不做自迷。因此他们喝的是双份的酒，吃的是双份的五食散。于是，向秀喝着喝着就看到了一朵花。她跌跌撞撞地说：“你们看你们看，我是不是可以和花平分春色了？她是芬，我是芳，她是灿，我是烂，她是迷，我是醉，她是姹紫，我是嫣红。”嵇康知道她先迷醉了，祝贺她：“祝贺你，从一个人变成了一朵花，祝贺你啊，汪汪！”向秀大笑：“你看你，变成了一条狗，披着白衣裳的狗。”“好好好，呃，咦，你在吃老虎吗？你为什么要吃老虎，还是把我烤了吃了吧。剥我的皮吧c吸我的血吧c把我的筋抽去做你的腰带吧。把我的眼珠剜下来抛着扔着玩吧。把我的心掏去喂你的狗吧。哦我就是狗，把我喂给我吃掉吧。你瞧！我把自己搞得支离破碎，说毁掉就毁掉了。我有什么地方不如老虎的？除了瘦一点。可你要我胖起来我也可以胖得象一只母老虎的。什么，力气不够大？老虎的力气难道比我大？老虎能把你从纸上划掉吗？老虎提得动一张纸吗c老虎唱得响一首歌吗？老虎能把你从外面搬到心里面去吗？不要纵过去打老虎了，扑过来咬我吧。”
两个人在那里打打闹闹，刘伶也叫：“你们还是人，你们还是狗，你们还是老虎，可我什么都不是，我早已经是鬼了，不不，其实我们都是死的，我们是鬼，我们居住的地方是地狱。我们作为鬼活着，我们吃c喝c拉c撒然后呼呼大睡。我们死了就得做人，就得被发配到人间。除了那里，我们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他们说的天府全是骗鬼的人话和骗人的鬼话。我们生生死死c鬼鬼人人c人人鬼鬼，无休无止。这是我们的宿命，也是我们的狂欢和苦痛。我们随阴风飘来c随阳风荡去，没有任何可依靠的。没有灵魂c没有光亮c没有希望。我们每天都在相互杀害c都在流血和赞美流血。我们每天都在鬼哭人嚎c都在制造污秽和恶臭。从人间到地狱c从黑到暗c从暗到黑。我们习惯了做死人和活鬼，也习惯了做活人和死鬼。我们追蝇逐臭，不相信别的活法，不相信天堂。要是真有天堂，罪恶就是我们的天堂，我们每天。都是在天堂之中，我们死咬活打c疯叫狂笑，无休无止。啊这就是世界，这就是世界上的生命。我在血泪和恐怖中流浪了很久，我要回家：死亡就是我的家。让我在死亡怀中静静睡着——我想静静死去。啊死去了死去了，可刚死去。我又已经活着了，只不过是从鬼变成了人。我又离开了死亡，又离开了家。啊流浪流浪。我就是一个小丑恶在大丑恶里面兜着圈子流浪，无休无止无休无止。”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山涛和王戎互敬着酒。就在此时，天空响起一声怪叫，一只巨大的鲜红的飞鸟掠过头顶，随着它翅膀的划动，鲜血滴滴洒下。“血鸟！”山涛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苍老，“我见到过，血鸟！啊。”他吟唱起来，“一刹那绝望像一把尖刀，狠命地搅动我的心脏——这是持久的分割和支解，这是地府的鬼刑！我挂在树上的眼睛看着我的心脏在地上滚动，我的一条小河中的断肢残臂唱着歌远去，我一颗摩天大楼顶上弹跳着的脑袋，紧张地思考着怎么样把自己，把自己啊彻底毁灭。就这样，我支离破碎地活着。我支离破碎地活着”王戎摇头晃脑：“你说得对说得对，但是你看我，啊，我就是这么个人——黑是我的左眼，暗是我的右眼，火山是我的鼻子，坟场是我的嘴。我的头发是刀剑，我的耳朵是大炮，道路是我的脖子，毒蛇是我的手臂，我的双腿是两条恶龙，戏玩着中间一种罪恶。你想杀死我吗？来吧，狠狠扼我的脖子。扼我的脖子吧！扼那条道路。快扼杀我，请扼杀这世道唯一的出路。不敢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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