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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6|25|11.28|

  七一直没有走。

  他始终蜷缩在别墅门口的台阶那儿,眼巴巴地望着别墅二楼的窗,户那些光卡还被扔在他的脚边,七甚至没有伸手把它们捡起来。

  天色渐渐深了,二楼窗户那儿亮起了橘黄色的灯光,天空上飘起了蒙蒙的小雨,冰凉的雨水一滴滴落在七的脸上身上,凝成了透明的水珠,让他看起来像是在哭泣一样。

  别墅里的机器人管家本来还时不时地出来照料一下花草,把别墅内的一些垃圾丢出来,但是每次它出来时,七都会迫不及待地从地上站起来,掂着脚尖越过栅栏恳求地望着它,于是两三次之后,机器人管家也不出来了,花园里只剩下了满园花木,在渐大的雨势中散发着草木混合着泥土的气息。

  当顾渊撑着一把伞自黑夜中踏雨而来时,七仍然一动不动地蹲在顾清玄那栋别墅的台阶上,这让顾渊的脚步稍稍地顿了一下。

  为什么他每次来主人这儿,总是能看见台阶上多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上一次是餐盒,这一次干脆就是个活人

  他借着别墅内透出的灯光审视着七,当顾渊的目光落在七的身上时,七原本安静地低垂下来的脑袋猛然间抬了起来,他直直地注视着顾渊,黑暗里一双眸子几如寒星一般,亮得耀目。

  “走开。”七冷冷说,他的脸上满是戒备和敌意。

  顾渊却并没有走开,反而往前走了两步,在他的脚步踏到台阶上时,七简直像是一只炸毛的猫儿一样跳了起来,他飞快地一抬手,一把匕首就自他的手腕处弹了出来。这把匕首颜色暗沉,黑乌乌地反射不出一丝光,一缕若有若无的暗影无声地缠绕在匕首之上,给人以极度危险的感觉。

  “走开!”七加重了声音,他牢牢地握着匕首,身后树篱投下的黑影缓慢拉长,无声无息地缠绕在他的脚踝上,一路蛇一般地向上攀爬,没过一会儿,七的半个身子都隐没在了浓重的黑暗里。

  他神色警惕地看着顾渊,顾渊嘲讽一笑,一股冰寒至极的气流箭一般地往七的手腕处打去。七的身子稍稍一侧,便灵巧地避开了那股寒气。

  顾渊轻轻地“咦”了一声,眼中稍稍起了些兴趣,他将手中的伞柄一转一甩,伞面上凝聚着的水珠便刹那间结成冰珠,迅捷无伦地朝着七的方向激射而去!

  随着“叮叮当当”数声脆响,七用匕首或拨或打地挥开了数枚冰珠,但剩余的冰珠却噼里啪啦地全数打在了他的身上。七的脸色白了白,他身上的黑影如雾气般腾起,但转瞬间便湮灭了,自脚踝至手腕再至脊背,七的大半个身子上飞快地结出了一层冰,冰层上覆着浅淡的白霜。

  他的手里依然握着那把匕首,只是被冻在冰层里之后,这匕首便再没有了用武之地。

  顾渊嫌弃地瞥了眼七手中的匕首,语气轻蔑地说:“不过是一个还没有出师的暗卫有什么资格让我走开?你找到你的主人了吗?有人愿意承认你吗?”

  最后两句话简直像是鞭子一样狠狠地抽在了七的身上。他的睫毛微微地抖了一下,有些愤怒地瞪着顾渊:“爸爸不会不要我的!”

  七郑重地,如同宣言般地说,顾渊却因为他的认真而忍不住发笑了:“什么?你叫你的主人什么?爸爸?你的主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说到这里时,顾渊忽然不笑了,他看了看刺猬似的站在台阶上的七,又看了看不远处别墅里的灯光,蓦然间想起前几天主人问过他有关暗卫的事。

  “他不可能是你的主人。”沉默片刻后,顾渊笃定道。他一边说,一边悄悄地观察着七,果然看见那孩子露出了像是被踹了一脚小狗似的神情,顾渊的心中一下子便轻松起来,他悠悠地说:“再见吧,小孩儿,你还没有匍匐在他脚下的资格。”

  七倔强地继续瞪着他,顾渊却已经失去了与他说话的兴趣,他直接伸手把冻在冰里的七推到了一边去,走到别墅门前按响了门铃。

  “主人,是我,我有事情需要向您汇报一下。”有意无意地,顾渊用身体遮挡住了不远处冻在冰层里的七,他想顾清玄今天应当也不会抬头来看的,只是出于谨慎才这么做。然而令他惊异的是,顾清玄居然抬起了头,透过监视器遥遥地往他的身后瞟了一眼。

  “主人?”顾渊的心中紧张极了,但语气依然是镇定的,看上去恍若无事一般。顾清玄看了两眼,没看到七的影子,便以为那孩子是已经走了,便重又低下了头:“你进来吧,我让管家给你开门。”

  很快,别墅的金属大门上便传来“咔哒”一声轻响,拦住七许久的那扇大门随之向后敞开了,七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顾渊本来正准备抬脚进去,注意到他的眼神,便回过头来轻轻地对他笑了一下,然后,便刻意的,慢吞吞地,一步一步走进了门内。

  而七还被冻在原地,在离他渴望许久的大门处明明不过数步之遥,却只能动弹不得地僵立在那儿,眼睁睁地看着大门敞开又关上,走进去的人却只是顾渊而已,和他毫无关系。

  “主人。”

  顾渊走进房间时,顾清玄正靠在长沙发上看书。他没有穿鞋,赤脚踩在长长的兽毛地毯上,皮肤细腻如冰玉般,指甲却透着淡淡的粉,当顾渊跪下来亲吻它的时候,几乎觉得自己是在亵渎。

  “怎么了?”

  顾清玄懒懒地问,声音像是上好的丝绸一样柔软凉滑。他合上书,顾渊看见上面写着的是植物大全,顾清玄纤长的指缓慢地划过这一行字,顾渊却只觉得他这一指,是划在了他的心尖上。

  “主人”话一出口,顾渊便惊觉自己的嗓音沙哑。

  他仰头注视着自己的主人,顾清玄的眼珠黑如琉璃,正似笑非笑地望定了他,只是这一眼,似乎就看穿了他心底深处的乱流纷涌。

  顾渊尽力地镇定着,白色的冰霜却无声地自玻璃窗外攀爬着升起来,半透明的冰纹胡乱无序地纵横在窗上,如顾渊的心一般杂乱。

  顾清玄轻轻地笑了一声,琅轩碎玉般动人,他不在意地移开视线,招手示意机器人上一壶茶来。

  “顾家怎么样了?”顾清玄漫不经心地问,顾渊如蒙大敕般迅速地垂下头来,窗外的冰霜慢慢地融化成水,合着雨水一起一滴一滴地滴落下去,洒在别墅窗外的蔷薇花丛中,溅起冰冷甜腻的香气。

  “顾从章和顾沉的矛盾暂时被压下去了。”顾渊低声说:“主人之前交给我的包裹里面的特级能量石,能再给我一些吗?”

  “你要那东西干什么?”顾清玄接过管家递来的茶水,替自己斟了一杯,又给了顾渊一杯。顾渊接过那杯子时,手指无意间划过了顾清玄的手指,那柔嫩的触感让他的心神不禁为之一荡,但反应过来后,顾渊便急急地压抑住了心中翻涌而起的火焰,他喝了一口茶,尽量简略地说道:“我要杀人。”

  “杀人?”顾清玄似乎是笑了笑,他的笑声让顾渊忍不住地又喝了一大口茶水。温热的茶水灌下去,却并没能浇灭心头上冒出来的火焰,反而让它更灼热了。

  顾清玄好整以暇地靠在长长的软沙发上,手捧着细腻精致的白瓷杯,袅袅的烟雾自瓷杯之中冒出来,带着淡淡的清香。

  “你要多少?”

  这句话让顾渊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顾清玄那种毫不在乎的语气,就好像要多少特级能量石,他就能给他多少一般!

  他悄悄地看向顾清玄,他的主人现在正举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灯光在他的手上和茶杯之上流转。明明顾渊的手就触在瓷杯上,十分清楚这瓷杯的质地多么光滑细腻,但在房间里如水银泻地般的灯光下,顾清玄微微翘起的指尖却比瓷杯的色泽更莹润。

  “如果要杀一个人,那只要一块能量石就足够了。”顾渊几乎用尽了自己平生的最大自制力,才克制住了没有直接吻上那色泽莹润的指尖。他紧紧握住瓷杯,任由微烫的杯壁灼烫着自己的掌心:“但如果要杀一族人,就需要至少百块能量石如果要杀一国人”

  顾清玄抬起眼瞟了瞟他:“一国人?”

  顾渊沉默片刻:“天耀,那个灭掉了阿杜莱斯的国家。”

  “原来如此。”顾清玄将手中的瓷杯搁在了茶几上,杯底与几面碰撞发出的响声惊得顾渊心头一跳。

  “贪心不是个好习惯啊。”他低声地叹,顾渊立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恳求地道:“主人”

  “嘘,喝茶。”顾清玄摇了摇手指,顾渊只觉得自己的心随之一下子沉进了谷底,刚想说话,却蓦然间感到了一股清凉的能量自小腹处翻涌而上!

  那股能量自顾渊的小腹处涌起,一路冲击到天灵盖时又猛地转身掉头而下,就好像凭空里生出了一条瀑布,将顾渊从头到脚地冲刷了一遍,连脾肺都透着种干干净净的透彻,他深吸了一口气,全身的毛孔好像都随之一起张开了,整个人像是三伏天里被冰水涮洗了一遍似的爽透。

  “这这是”顾渊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他感觉到自己那刚升到四级不久的异能居然猛地提升了一截,距离五级的水平,已然相差不远!

  顾清玄微微笑着晃了晃手中的茶水:“这茶的滋味如何?”

  “极品。”顾渊的心神稍定,他低下头,不可置信地打量着自己手中的茶水,想要试探着再喝一口,顾清玄却提前一弹指,将他杯中的茶水一滴不剩地全数化作了轻烟。

  顾渊忍不住有些失望,但因为是主人做的,他还是乖乖地将瓷杯放了下来。看着顾渊失望的神色,顾清玄懒洋洋道:“这茶水再好也是外物,可用而不可贪多,以你现在的能力,不过只能消化一口罢了。”

  “假如喝得多了,身体承受不住,你就会变得像那天的陆青一样。”

  彻底炸成一朵四分五裂的烟花。

  顾清玄又抿了一口杯中茶水:“这样的茶,给你多少,才能足够灭国?”

  顾渊惊愕地抬起头,有些不太能相信自己品咂出的意思。他哑着嗓子结结巴巴地说:“主主人”

  顾清玄却只是回给他一个笑,在满室耀目的灯光之中,那笑着的人却如同成了精的魑魅,无可抵挡的妖艳。

  当顾渊心神不定地从顾清玄的别墅里走出来时,门外的七还在。

  他身上的冰霜已经化了,一滴滴融成了水,雨水混合着融水将他的衣服打得透湿,贴在身上,依稀能看见瘦巴巴的肋骨,根根可数。

  七越过那道钢浇铁铸的栅栏门望着顾渊,望着顾渊身后的二层小楼,脸上的神色是凝冻住的,却透着隐隐约约的渴望。

  顾渊站在别墅的门口看着他,那孩子的手里还握着一把匕首。转瞬间他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极诱人的念头,这念头驱使着他一路往门外走去,在大门口的附近蹲下来,低声地问那孩子:“想进来吗?”

  七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眼珠里的警惕浓得几乎化不开。顾渊却不以为意,他“铛铛”地敲了两下栅栏门,对眼前的孩子慢悠悠地说:“你知道为什么我能够进来,而你不能吗?”

  孩子还是没有说话,但下意识咬紧下唇的动作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顾渊一边自顾自地推门而出,一边好像自言自语似的对着空气说道:“有谁,会愿意要一个毫无用处的奴仆?”

  他微笑着,用力地关上了栅栏门,本来上前两步想要趁机钻进去的七被一下子隔绝在了门外。他猛地转头看向他,顾渊却好像浑不在意,边摇头边笑。

  “你啊你,你说你能够派得上什么用处?不过是一个还没有练成的暗卫罢了你是能够保护自己的主人吗?还是得被他保护?”

  七的手不知不觉地握紧了,他忍耐了半刻,终于按捺不住地说:“我我会杀人!”

  对!就是这样!顾渊的笑容稍稍加深了些。他转过头,望着那个单薄纤弱,脊背却笔直如刀锋般的孩子,一字一句地道:“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杀个人给我看看啊?”

  那就杀个人给我看看啊?

  明明顾渊说这句话时语气并无异常,却让七好像看见了吐着信子的毒蛇一样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他抬头望着顾渊,似乎有些害怕,但依然声音很大地说:“我是不会为你而杀人的!你又不是我的爸爸!”

  这话刚一出口,顾渊的唇角便一下子抿紧了,有一种冲动驱使着他回头看去,想要知道顾清玄会不会注意到别墅门口的他们然而如果他转过头去,一切就会在顷刻之间败露。这把半成品的匕首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孩子,不懂得成!人之间的利益纠缠,威逼利诱的工夫对暗卫来说也行不通,他顾渊就算想要借刀杀人,也只能披着顾清玄的虎皮。

  他赌的,不过是顾清玄的“不会在意”。

  顾渊将脸藏在阴影里,脸上的表情未有丝毫波动,但他的手却已经悄悄地紧握成拳,掌心里满是冷汗。

  如果不是因为没有自己的势力,他又何必这样想方设法地诱骗一个孩子。可是除了这个孩子之外,又叫他去哪里找一把不会反噬,绝对听话,不会给自己和主人惹麻烦的刀呢?

  “我不会逼你,只是你难道真的以为,在这间别墅的门外等上一辈子,就能够获得主人的青睐吗?”

  顾渊静静地凝视着七,很久很久,七终于垂下了眼睫,长长的睫毛黑鸦鸦地覆在他的皮肤上,让他的年纪看起来更加小了。

  “你要我杀谁?”七低声问,顾渊看着他手中的匕首,轻声笑了一下:“我要你去杀了我的爸爸。”

  七猛地抬起头,难以相信地瞪视着顾渊,顾渊笑着走近他,将手举在唇边嘘了嘘:“不是别墅里的那个哦,那是我的主人我怎么会伤害我的主人呢?事实上,我不会允许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伤害到他哪怕是我自己。”

  他轻柔又缓慢地说着,似乎温柔深情,然而他的话音却分明是冰冷冷的:“跟我来吧,小暗卫,你如果能够杀掉那个人,我的主人也是会很高兴的。”

  说完,顾渊便再也不看七一眼,直接抬步往小路的尽头处走去。七在他的背后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俯下!身拾起了地上散落的那些光卡,将它们珍惜地揣在胸口处,然后不舍地望了别墅二楼亮着灯的窗户一眼,便重新化作了一缕黑影,不远不近地缀在了顾渊的身后。

  别墅里,顾清玄忽然抬起头往外看了看。

  “怎么了,先生?”机器人管家在不远处好心地问他,顾清玄凝视了外面的夜色片刻,摇了摇头:“没事。”

  “可能是我感觉错了吧。”

  刚刚有一瞬间他居然觉得,之前那个叫七的孩子还没有走,而是在门外,远远地注视着自己。

  顾清玄翻看了一下手里的书籍,却一时间看不进去,最终他还是皱了皱眉,问管家:“门口那个孩子还在吗?”

  机器人管家依言去看了看,很快就回报道:“他现在已经走了,先生。”

  那就显然是自己的感觉错了。

  顾清玄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将心神沉浸在了面前的书籍里:他已经试验了一部分与修真界相似的植物了,也不知道那些剩下的植物们,有没有特殊的药性?

  午夜时分,顾家古旧的大宅早已沉浸在了宁静的黑夜里。顾沉和他的弟弟顾洋却还没有睡,俩人正围坐在顾沉的书房里,一份接一份地阅览着顾家各处交上来的文件。

  准确点说,在阅览文件的人只有顾沉,顾洋在一旁做他的副手,给他递递文件或者倒杯茶水之类。老实说来,副手这工作实在是不需要占据什么心神,于是没过一会儿,顾洋就不知不觉地溜了号,心里转起了别的事情。

  之前“杀死亲母”的流言根本没有影响到顾沉在顾家的地位,但后续又接连发生了一串的“巧合”,让顾从章渐渐开始怀疑起顾沉的野心。

  任谁都知道,对于一个家族的太子爷来说,外界的任何力量都是无法把他摧垮的,除非他的父亲不再支持他,太子爷那个金光闪闪的宝座才会真正开始动摇而对太子野心的怀疑,往往就是父子相疑c关系破裂的开始。

  自己要不要抓住这个机会呢?顾洋悄悄地看着自己的大哥,顾沉刚刚审阅完了手里的一份文件,正用签字笔在上面流利地签上自己的名字。熟练又漂亮的签名,但却是冰冷的“顾沉”两字,他顾洋也是顾家的一员,但是却连这些签字文件的边角也摸不到!

  顾家年轻一代的全部权力,可以说都集中在顾沉一人身上,他们这些兄弟同为顾从章的子嗣,却连一个站脚的地方也找不着。好一点的像他顾洋,还能挂个副手的名头,帮着顾沉端茶递水,假装自己还有事可做,而差一点的比如顾涯,就连这种虚假的权力也被毫不留情地剥夺了。

  谁不想要权力呢?谁不想要地位呢?顾沉只不过比他们早出生了几年而已,凭什么他们就要被他一辈子踩在脚底!

  顾洋心里想着事情,一时间便忘记了给顾沉的杯子续水。顾沉签完一份文件,放下签字笔伸了个懒腰,想喝口水润润嗓子,却不料喝了个空。他眉头一皱,将空了的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低声道:“顾洋!”

  顾洋听到自己大哥的喊声猛然惊醒,这才跳起来道:“大哥?大哥!我在!”一眼瞥见他手边的水杯,便急急地冲过去说:“我眼花了刚刚没看见!哥你是要凉点的还是热点的?要不要换杯咖啡或者牛奶?”

  “茶就好了。”顾沉说。

  顾洋立刻捧着杯子冲到了门外,这时他的身后有一道黑影迅速晃过,俩人都没有注意到。

  顾沉看着自己的指甲,想着弟弟刚才那副手忙脚乱地样子,不由得轻轻哼了一声,心想:自己的几个弟弟真是一个比一个傻,若是放在家族里,分分钟就得被那些族老们给扒皮拆骨地吞了去。还好有自己在,能够护得他们周全

  虽然疲惫了点,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

  顾沉有些志得意满地想着,只是这样想着的时候,可完全不知道,他这位傻弟弟的心里,正在转着如何将他取而代之的念头。

  很快,顾洋就动作迅速地将一杯泡好的新茶放在了顾沉的桌子上。顾沉喝了一口,伸手再一次想要拿签字笔时,却突然间发现,自己的笔不见了。

  “我的签字笔呢?”顾沉皱着眉在桌子上翻了翻,却没有翻到,他看向顾洋:“你看见我的那笔了吗?我刚刚就放在这”

  顾洋愣了愣,下意识地说:“不是我拿的啊大哥!”

  “我没有问是不是你拿的,我就是问你看到没”顾沉正在满心不耐地说着话,忽然听到顾家大宅的一处地方传来了一声极其响亮的爆炸!

  “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顾家的几个儿子匆匆忙忙地从顾家大宅的各个角落里冲下来的时候,正看见顾从章站在一堆冒着火花的破烂金属前,他的脸色铁青,紧握成拳的双手不停颤抖眼尖的顾沉注意到,在那堆已经看不出形状的黑漆漆的废铁中,还歪着半只扭曲变形的状似方向盘的东西。

  刚刚经历过一场车祸的他立刻神经紧张了起来:“父亲,您没事吧?是爆炸吗?快离那个东西远一点”顾沉说着,飞快走上前想把顾从章从车子的旁边搀走,他的手向着顾从章的胳膊伸去时,他们的父亲却当着所有人的面,冷冷地往后退了一步。

  “要离我远点的东西是你。”顾从章看着顾沉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我看你是伤心得糊涂了,你母亲的死并不是我的错,你居然想要趁机弑父!”

  顾沉听了这话,着实是大吃一惊:“我没有!父亲,您”

  “没有?!你好好看看这是什么!”顾从章狠狠地把攥在手里的东西摔在了顾沉的面前,原来这才是他之前双手颤抖的原因!

  顾沉定睛一看,却见那东西不是别的,而是自己刚刚丢失的那支签字笔!他下意识地说:“这笔不可能是我的我刚刚还在用它签字顾洋刚才和我在一起,也在帮我找笔来着不信可以问顾洋的,父亲”

  然而在他向着自己的弟弟顾洋看去时,却发现顾洋的眼神移到了别处。

  他这是什么意思?

  顾沉还没有明白顾洋为什么不肯看自己,顾从章的声音就已经冷冷地响了起来:“我今天幸好是坐的这辆车子,杀手过来的时候,我自己引爆了它,才保住了我这条老命!顾沉啊顾沉,可惜了你一番算计,却没有想到你的老父亲在自己坐着的车子里都做了这样的手脚吧!”

  “这事情真的和我无关啊,父亲!我刚刚还在书房里批改文件!”顾沉绞尽脑汁地想要找一个有足够说服力的理由让自己洗清嫌疑,然而在他找到充分的证据之前,顾从章已经犀利地盯着他,寒声说道:“你母亲的葬礼正好才过去不久,如果你觉得她黄泉下太过寂寞,一定要再送一个人下去陪她的话,我很乐意帮你一把,成全我儿子对母亲的这份孝心!!”

  他真的相信了这件事情和自己有关!

  看清顾从章的神色后,顾沉的冷汗一下子就打湿了背脊,他实在是太了解自己的这位父亲了,看顾从章的样子,分明是对自己动了杀意!

  “我怎么可能这么做?这样的做法对我或者顾家都完全没有好处!”顾沉毫不犹豫地说,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再迟疑下去了,干脆用了最直观的利益论。他本指望稍稍打消一些顾从章的疑心,孰料顾从章听了他的话后,神情却变得更加泠然了。

  “我死了对顾家或许是没有好处的”

  但是,对你?!

  顾从章想着,用一种非常特别的眼光审视着他的大儿子,他现在无比清醒地意识到,顾沉已经长成一个大小伙子了:英俊,年轻,天赋过人,而且格外地野心勃勃。

  作为他的长子,他的左膀右臂,顾沉在顾家的地位一向只在顾从章一人之下。假若有朝一日顾从章发生意外,能够接替他作为家主的人选,除了顾沉外几乎不做第二人想,顾家上上下下所有人基本上都是这么认为的,就连顾从章一段时间之前,也一向是这么认为的,但是今时今日,这种似乎约定俗成般的想法却令顾从章忍不住感到战栗。

  顾沉已经长大了,而他顾从章却尚未老去,一个充满雄心壮志,极度自信的年轻人,真的甘心被另一个强有力的铁腕压在脖颈上吗?哪怕那只铁腕的主人是他的亲生父亲?

  在陆青还在的日子里,父母双全的顾沉或者还习惯把自己当成一个孩子,可是在陆青已经逝去的今天,顾沉真的还能一直这么以为吗?

  顾从章不敢赌,甚至如果陆青现在复活过来,而顾沉一下子变小个七八岁,他也一样不敢赌。

  他看着顾沉,那目光已经变得和冰雪一样寒冷,石头一样坚硬。

  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令得顾沉的头皮都几乎炸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开口了,便悄悄地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弟弟们,急切地示意着他们站出来为自己说几句话。然而在他的印象里始终笨头笨脑的弟弟们,此刻突然一下子都变得聪明了起来,个个都跟鹌鹑似的缩着不肯出声。

  顾涯c顾海c顾洋,这三个弟弟顾沉一个接一个地看过去,但是他们却纷纷避开了他的目光,甚至没有人敢回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顾沉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冰冷得僵在了胸膛里,一种沉重得像是铁块一样的东西重重地压在他的胃上,令他控制不住地有些反胃: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家里唯一的那个聪明人,因此日日操碎了心,把几个弟弟的责任都担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现如今看来,顾家最聪明的那个人哪里是他呢?他分明是自己家里唯一的那一个傻子!

  看他的这几个弟弟,多么聪明啊,明哲保身四个字,被他们做得多么彻底。

  顾沉悲哀地注视着他们,却意外地在顾涯的眼中看见了隐约的兴奋之情兴奋,他的母亲前几天刚刚死去,现在他的大哥被父亲所疑,几乎危在旦夕,顾涯现在为什么要兴奋?他凭什么能兴奋?

  几乎是一瞬间,顾沉就猛然间意识到了几个弟弟沉默的真正原因:顾家家主的位子这样诱人,能够有机会占据的话,怎么可能有人愿意放弃?他们之所以按兵不动,兄友弟恭,不过是因为这许多年来,“下一任家主”的戳子始终明晃晃地盖在他顾沉的身上,其他人甚至没有一丝妄想的权力。

  而现在,顾沉似乎眼看着就要倒下了,而一旦他倒下,下一任的顾家家主,难道顾从章会在那些八百里开外的旁支血脉里选?

  “轰”地一声,顾沉的脑海中一下子豁然开朗,他骤然间明白自己今天是必死无疑了,他的父亲,他的弟弟,他所有的亲人都不希望他能够活下去,他顾沉何德何能,如何能挣脱这许多人的意志?

  等着吧,你们都等着吧,难道你们以为父亲今天放弃了我,明天的你们就能得什么好的下场?

  顾沉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看见刚刚还在殷勤地给自己端茶送水的四弟顾洋垂着眼睛,正小心而贪婪地注视着自己手指上的顾家族戒!

  顾家族戒!这一向是被少主随身佩戴的信物啊!原来你居然有着这样大的魅力!

  “顾沉!你突然在这里发什么神经!你的稳重呢?全都到狗肚子里去了?!”顾从章厉声道,顾沉呵呵地低声笑着,擦着眼泪直起腰,从手指上把那枚时刻不曾离身的顾家族戒抹下来,正准备狠狠地扔在自己父亲的鼻子上,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道温和的声音:

  “家主,大少是不可能做出危害您的事情的,因为最近几天的空闲时间里,大少都在和我一起讨论事情。”

  顾沉的动作停滞了,他诧异地回过头,发现顾渊正一步一步缓缓地自楼梯上走下来,他今天少见地没有戴眼镜,那双淡银色的眼睛映在顾宅明亮的灯光里,简直就像是傍晚时分的月光一样清丽。

  顾从章在看见顾渊的那双眼睛时,罕见地稍稍愣了愣,他居然并没有发火,而是压低了嗓子,尽管恼怒却尚算和蔼的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因为大少并没有做错什么。”顾渊轻轻地说:“从昨夜晚饭后直到刚才,我都在和大少讨论卡宾星上的建设事宜,大少知道我曾经在那里旅行过,我们讨论了不少相关的问题。”

  他说着,居然还打开了个人终端,调出了一张张凌乱的手稿给顾从章看:“还没有来得及整理,但是大概情况已经出来了家主,大少他确实不可能有时间去做别的事情”

  顾从章沉默地注视着那些手稿的投影,亦或是透过模糊的投影注视着光幕后顾渊的眼睛,没有人知道顾从章究竟在注视着什么,但是所有人都能够发现,他身上的那种熊熊燃烧的怒火已经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蓦然地变得越来越小了。

  “他没有时间也不能够说明什么啊!他说不定会找别人”最着急的顾洋匆匆忙忙地开了口,很快就在顾沉似笑非笑的眼神下闭了嘴,顾沉感激地看了一眼顾渊,随后深深吸了口气,神色平静地对顾从章说:“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父亲,我的签字笔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父亲,你是知道我的,我怎么会做出这么傻的事情!”

  他用力地攥着手中的顾家族戒,力道之大几乎要把那戒指拗成两半:“毫无疑问,这次的事情是别有用心的小人在暗地里栽赃我,想要让我们父子离心”

  顾沉抿紧唇,仰起脸望着顾从章,他的身高受到母亲的影响,比自己的父亲稍稍低了半个头,他曾经为此而感到不满过,但今天他简直感激极了。

  顾从章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发现顾沉的神色虽然平静,眼神中却透着一股竭力掩饰的难言的哀凉,他将目光转了转,却又对上了顾渊那双银白色的眼睛

  银白色的眼睛,和他那个可恶至极的母亲简直是一模一样!

  他的心里蓦然涌起了一股愤怒的情绪,但这情绪很快就消散了,渐渐地,顾从章竟然感到了有几分意兴阑珊。

  他的母亲已经死了,陆青现在也已经死了,那些恩恩怨怨,记到现在又有些什么意义?

  如果顾渊的母亲还活着的话,看到眼前她儿子的举动,是会骂他,还是会夸他?而陆青呢?陆青知道自己的儿子涉嫌谋杀自己,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顾沉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儿子啊。

  顾从章早就化作铁石的心,这一瞬间突然忆起了一点点它还是血肉时的感觉。在这种难言的情绪中,顾从章久久地沉默了,终于,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背过手道:“把这堆垃圾给我从院子里清出去。”

  话音落地,一时间院子里却没有人动,因为大家现在并不知道他指的“垃圾”究竟是什么,是那堆已经变成废铁的悬浮车呢,还是指他的那几个儿子中的一个直到顾从章不耐烦地咳了咳,将手指着那堆悬浮车的废铁一挥,早就围拢在周围的仆人们方才举着喇叭样的小型手持清洁器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对着那堆扭曲的黑色废渣又吸又冲,很快就将那一片倒腾得干干净净。

  顾从章又看了一眼顾渊的眼睛,这才缓步往楼上走去。他才刚刚走远,已经和顾沉彻底撕破脸皮的顾洋便几步走来,向着自己的大哥冷声说:“这次只是让你侥幸逃过去而已,你下一次不可能还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说完后,他狠狠地盯了顾渊一眼,这才重重地踩着步子走开了,顾沉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自言自语似的轻声问顾渊:“你说,今天这事儿会不会是他做的呢?”

  “我不知道,但是他的确能够从中获得一定程度的利益。”顾渊说着,注视着讪讪地四散开来的顾洋c顾涯与顾海:“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顾从章的其他的儿子们,都可以从今天的事情里得到利益,甚至其中也许包括我”

  “那就暂时先当做是顾洋做的好了。”顾沉不怎么在意地说,他转头对着顾渊罕见地微笑了一下:“今天谢谢你了我今天才知道,谁才能算是我真正的弟弟。”

  顾渊笑了笑,看似腼腆地低下了头,心里却在暗暗叹息。

  可惜这一次没有真正杀了顾从章,嫁祸给顾沉引起顾家内斗的戏码,现在只能算是完成了一半,否则的话,自己又何必演戏!

  何必要利用自己早逝的母亲

  这让顾渊觉得自己虚伪又卑鄙,无与伦比的卑鄙。

  不过现在,顾家的事情已经暂时了结,这件事情也算是勉强揭了过去,只是不知道,那个孩子现在的状态究竟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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