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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6.五通神(十四)

  今天的三妹特别撩人看了睡不着所以明天来看吧

  然而, 不论他的性格是如何高岭之花如何拒人于千里之外,年纪若是到了, 总该成亲的。

  于是, 季三昧强自压下了泛到喉咙口的酸醋,成功地将白菜被拱的痛苦, 转化为了小孩子初听到房/事时的好奇:“那是什么感觉?”

  沈伐石:“”

  罢了,不问也罢, 自己这番话歧义太多,倒像是带坏了小孩儿。

  谁想季三昧竟被勾起了兴趣,不依不饶地凑过来, 誓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什么感觉?”

  在满腔抑郁间, 季三昧倒真有些好奇,能叫沈伐石这样撩都撩不起反应的性冷淡, 说出“人世间最好的情爱”这般露骨的话,那得是一个怎样的人?

  沈伐石不欲多谈, 把手指覆上他的眼睛:“睡觉。”

  “随便概括下就是了。”沈伐石的手掌对季三昧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来说太大了,随便压下来就能盖住整张脸, 从季三昧的口鼻中呼出的湿润暖流在沈伐石的掌心搜刮了一圈, 又扑回到季三昧脸上,夹带回了一丝悠远的檀香气味。

  他抽了抽鼻子,把这丝微香珍惜地吸入肺中,继续不死心地追问:“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沈伐石一语不发, 垂眸低思。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硬要用一句话概括的话

  单是他的一只脚, 就比别人脱光了还有吸引力。

  但这样不堪的话, 沈伐石打死都不可能对眼前的小孩子说。

  得不到沈伐石的回应,季三昧也渐渐安静了下来,他把头靠向沈伐石,用后脑勺去找他的大腿。

  察觉到他的目的后,沈伐石从善如流地把小家伙软绵绵的半面身体拽起,让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腿上。

  他的手掌不再压着季三昧的脸,而是虚虚地并拢着,盖在他的眼睛上方,为他挡去满室的烛光,好教他能安寝片刻。

  季三昧闭上眼睛,酸劲儿去而复返,余味悠长,久久不散,不过这种酸度还不至于烧坏他的脑子。

  叛道归佛,意味着抛弃家人,背井离乡,这并不是季三昧熟悉的那个沈伐石能做出来的事情,虽说因为母家出身不好,沈伐石总不受沈家人待见,但他对自己的父亲礼敬有加,颇有孺慕之情。

  除非发生了什么自己所不知晓的重大变故。

  而冲着沈法师那锃光瓦亮的脑门,还有这欲言又止的态度,他身受情伤c遁入空门的可能倒是更大些。

  所以,在自己死前的两年和转生的七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多时,仆侍把饭送来了,季三昧把自己梳理清楚的线索飞快寄存在脑中一隅,神清气爽地爬起来身来,打算用饭食压一压满口的醋气。

  两个小菜虽说不见荤腥,然而胜在清爽可口。松茸炒竹荪,京塘莲藕,再加一碗细米饭,让季三昧捧着碗吃得心满意足,但他还是不免从这两客小菜中品出了浓浓的铜臭味。

  沈伐石在他用餐的全程中都在注视他拿筷子的手,季三昧注意到了这一点,却连一点加以掩饰的意图都没有。

  沈伐石天生不善用正手,沈家人纠正了他无数遍也难以改正,索性放任他去了,而自己除了喜欢用左手持托烟枪之外,拿筷执笔均用右手,姿势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沈伐石就算盯出花来,怕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吃饱喝足了,季三昧躺回床上,真心实意地摸着肚子道:“沈叔伯太破费了。”

  一无所获的沈伐石又随着他坐回了床边,神色不变。

  这孩子一点都不认生的样子也像极了他。

  也许是受季三昧的油腔滑调感染,也许是真把季三昧当做了故人的外甥,沈伐石伸手按揉起他微鼓的胃腹来,助他消化饭食:“嫌破费还要把饭都吃完。”

  季三昧被揉得很舒服,眯着眼睛贴在他怀里昏昏欲睡,让沈伐石不由想到觉迷寺里那只常年懒洋洋的橘色老猫。

  季老猫舒适地蜷起两条小小年纪就比例惊人的长腿:“不吃就要浪费。”

  沈伐石失笑:“那你告诉我,以后要吃多少才好。”

  “不要菜,我只吃一碗饭就够了。”季三昧说得含含糊糊。

  吃饱后涌起的困劲儿实在难以抵挡,在这个时候,人的意志力最为薄弱,但是季三昧并非常人。

  在他的脑中,泾渭分明地排布着见人说的人话,见鬼说的鬼话,醉酒说的醉话,并不会因为季三昧宿醉c做梦或是困倦而发生任何转移。

  这个本事,能让他在困倦至极的情况下,仍旧能把多余的c累赘的话尾咽进肚里。

  “我只吃一碗饭就够了菜都是六尘的。”

  小的时候,豳岐惨遭灭族,季氏兄弟先失母,后失怙,进入烛阴城中,两个孩子并不受待见,又无依无靠,穷困窘迫,很吃了一段时间的苦。

  为着弟弟将来的身高着想,季三昧养成了吃饭只吃米不吃菜的习惯。

  但这个习惯养成的过程实在太苦,吃不饱饭的季三昧常饿得难受,为了缓解火烧火燎的饥饿感,他什么东西都吃过,冬天里分配的煤炭都被颇具探索精神的季三昧啃过三四口。

  后来,他意外发现,兄弟二人居住的小院后有一片荒废的烟田。

  季三昧设法种活了这片烟田,自己拿竹子削了套烟具,饿了的时候吸上两口,竟也能抵得五分饱。

  他的烟瘾就是在那个时候染上的。

  吃饱后,他还想按惯例地嚼上两片烟叶,可是,一来是因为沈伐石为他揉腹揉得太舒服,二来是因为沈伐石就在身边,季三昧硬是压下了发作的烟瘾,偎在他怀里睡着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睡着后,沈伐石拉起了自己的手掌,把鼻端凑在指尖上浅浅一嗅。

  小小年纪,他指尖的沟槽里已经有洗不去的烟草味了。

  这股烟草味让沈伐石的眸光里浸满了难言的柔和,他在床沿边坐定,垂下眼睛,寸步不离地照料着熟睡的季三昧。期间他试图把自己的梵云袈/裟从他身上取走,无奈季三昧裹得太紧,怕扰了他的梦境,沈伐石只好作罢,转而伸手,抚摸起他的耳珠边缘来。

  小孩子体温高,尤其是睡着了之后,小小的身体恨不得烧成一锅火炉。季三昧也不例外,他的面颊上漾满动人的水红色,耳朵活像是两只软绵绵红彤彤的饺子,耳珠丰润又秀气,捏起来又烫又软,手感极好。

  沈伐石望着他的脸,沉吟。

  若你是他,为何要转生成季六尘的孩子?难道就那么放不下那个家伙?

  若你是他,转生之后,还会记得我吗?

  沈伐石就这么坐到了四更时分,门从外被敲响,仍是那个仆侍的声音,温文尔雅却又有足够的中气,把每个字都咬得清楚详明:“沈法师,王公子和长安公子来了。”

  门应声而开,谁成想王传灯前脚还没踏入门内,就听沈伐石一声吩咐:“别把血腥气带进来。”

  王传灯一怔,待看清沈伐石怀中的季三昧后,便露出了了然的神情,满眼的温柔色泽竟让人有种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觉。他声调平稳地应道:“是,总督。”

  随后,他优雅地转过身来。

  魅的血沾满了他的半副前襟,在廊间的灯笼映照下发出妖异的色泽,但他却丝毫不在意地转向面色发白的仆侍,询问道:“盥洗房在何处?”

  王传灯走了,长安则留在了房内。

  顶着一张和季三昧一模一样的脸的长安,很端庄很不季三昧地立侍在床侧,眼睛却直直地瞄着季三昧,目光中有着难以掩饰的好奇:“师父”

  沈伐石打断了他的话:“等传灯更衣回来就回觉迷寺。白帝山的情况等回去再说。”

  长安:“师父,可以带着他一起走吗?”

  “他”明显是指季三昧,沈伐石“嗯”了一声,并不作他答。

  长安却会错了意,声调里透出一股难言的欢欣:“小师弟?我有小师弟了吗?”

  沈伐石默然不语,不置可否,但长安却是真心实意地欢喜起来,他走近了些,弯下腰看了熟睡的季三昧一会儿,赞道:“可爱。”

  沈伐石:“”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他偏过半个身子,挡住了长安看向季三昧的视线:“去收拾收拾,早些返回觉迷寺。回寺之后,我有件要事托你去做。”

  烧锅里的烟丝嘶叫了一声,灰飞烟灭地滑入了季三昧口中。

  沈伐石停顿片刻,给出了答案:“你父亲季六尘和那位故人也甚是相熟。他到来后若是看到长安,恐怕不会听我解释。到时,还托你向你父亲解释一二。”

  这个答案,在刚才撞匣子的怪物里是最早偃旗息鼓的一批。

  否定它的原因很简单,沈伐石刚才测试自己脉搏的动作太过直白,比他的这张嘴不知道实诚了多少倍。

  ——他投向自己的目光里带着火,恨不得把自己点燃了再拥入怀里来一场飞蛾扑火同归于尽。

  看到旧友死而复生,用不用得着这般激动还需另行商榷,但季三昧至少能有七分确定,沈伐石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才特来向自己解释长安的事情;且出于某不知名的缘故,对自己的身份,他打算隐而不发。

  两个人竟然在这方面达成了莫名的心照不宣,这让季三昧那颗骚包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夹着烟管,活像是一盏水玉所制的美人灯,他的身体浸在阴影下,脚却伸在日光下,整个人被光影鲜明地分割开来。他抬起眼来看沈伐石,五官有起笔有收尾,极像一幅山水图画,眼中更是带着一缕似喜非喜的浅笑:“师父,我若不答应呢?”

  他的唇碰上了烟管,刚浅浅啜了一口,就被劈手夺去了烟枪。

  季三昧一怔,那股超凡世外的鬼狐气还没聚拢起来就被毫不留情地一把挥散,他的左手还保持着夹住烟管的动作,整个人就像是一口被抽取了薪柴的釜锅。

  见他呆愣可爱的模样,沈伐石有些忍俊不禁,驾轻就熟地把装满烟丝的绣囊缠在烟管上,收入了自己袖中:“戒烟。”

  季三昧突然扬起了唇角。

  他曲腿,双肘一撑,小鹿似的跳上了凳子,双臂一环,勾紧了沈伐石的脖子,脚尖一踮,蹦到了沈伐石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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