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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3章 『第一零三回』花宝

  竟然是亲家哥哥,萧韩默默松了口气。看杨衍生得这般丰神俊逸,若然是情敌,那可真够自个儿子喝一壶。

  他心里算了算,当年晋宫被屠,整个皇城死去的皇子都有入册,唯独差一个晋太子尸骨无存,莫非芜姜眼前这个哥哥就是当年失踪的晋太子。看杨衍这般态度,想来对自个儿子甚有成见,哎,千不该万不该当年述职不该路过那座城啊。

  算了算了,反正那龟儿子大抵也已经死了。连忙堆砌笑容,一副道骨仙风的面相最是容易掩盖糊涂憨傻的本性。

  杨衍面无表情地睨了两个人一眼,冷淡道:“原来是萧老大人。我凤凰府府门森严,你们是从哪里进来?”

  啧,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凤凰府莫非传说中天下金融一霸凤凰阁也是他家开的?

  萧老爹与戒食惊讶得大眼对小眼,又略尴尬地回他道:“呃从那边那堵墙进来。那面墙下有个洞,不甚起眼,左右老朽身轻体捷,便从那洞中而入,不麻烦。”

  “是是是,多卸两块砖就差不多了。”戒食亦跟着点头,在芜姜哥哥的气场面前莫名有一种天然的拘谨。

  那面墙倒确是有个洞,不过几个拳头大小,隐在草叶丛中,不认真看几乎找寻不见。亏得他一老一少为了进府煞费心思。

  杨衍看了眼两个人袍摆和袖子上的土,不自禁搐了搐嘴角,叫伍叔:“回头去把洞堵上,没得让谁人都能钻进来。”

  “是。”伍叔才哈下腰,只听得那边厢“轰”一声巨响,方才还齐平的整面墙却塌了。

  “咳咳咳咳”藏在墙根下的十几个将士呛得抬起头来,边走边骂:“他妈的黑熊,叫你少卸几块不听,这下全塌了吧?你去修!”

  “我胖还怪我咯,没老子想的这个法子你们能进得城来?”黑熊咕哝着,抱着脑袋站起来。斜眼瞥见对面芜姜和晋太子的表情,一个个面露尴尬,只得灰头土脸地走过去。

  一排溜七红八绿的异族装扮挺拔地立在芜姜跟前,芜姜觉得头很大。真不知道萧孑带着这群笨兵是怎么做到战无不败的,竟然还能在边塞称雄这么多年。

  但是却忠心不二。

  众将士怅然道:“小芜姜,我们都听到了。将军待我等有如再造之恩,若非是他,此刻我等怕早已成路边饿莩一具。便是他真遇到不测,我们也必当扶持幼主,这天下一样为小公子打下来。”

  “请宫主诞下幼主,我等誓死效忠!”忽然成排单膝抱拳跪下,浩荡的声音在四方天空下回响。

  “呜呜值了,值了。”萧老爹拭着眼角,他竟不晓得自个儿子那副千年冰山脸还能带出这么一群忠义的兵。作势把慕容煜从芜姜身边拨开,叫芜姜上前扶他们起来。

  芜姜心里可难受了。本来就已经够难受了,再被他们这样吼两吼,只觉得心肝都要颤断。又想起萧孑在战场上的叱咤英姿,还有他对自己的诸多好。天晓得她该有多么的恨他呢,是有多绝情,才舍得刚疼了自己半年不到,然后就给她留下一块小肉儿消失掉。

  芜姜的眼眶又红红起来,被萧韩推着走上前:“你们都还没去找他,怎么就知道他死了他兴许这会儿正在哪里藏着,伤口痛得厉害,等着你们去救呢。”

  她眼睛不看人,瞥着不远处无人的树梢。声音嘤嘤呜呜的,像在极力压抑着哭腔。

  大家从来只见芜姜像个小辣椒一样欺负将军,不然就是被将军宠得娇滴滴的,哪里见过她这般断魂模样。一时各个都不敢去刺激她,生怕哪里说得不对,那眼泪登时就如断了线的珍珠,要决堤了。

  黑熊酝酿了片刻,咳咳嗓子道:“谁说不是。早前癸祝陷害将军,灭他五千亲兵那次,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结果呢,藏在小芜姜那里。说不准现下又哄了哪个小姑娘,躲在她那儿养伤也未必”

  话还未说完,就被吕卫风拽了一袖子:“作死啊你,不懂说话就别说!”

  黑熊看了眼芜姜,立时闭上嘴巴。

  芜姜都听见了,她心里相信萧孑是独宠自己的,他对别的女人根本没兴趣。月明殿里伺候她的丫头其实都挺美,从来就不见他抬头看一眼。

  可是这会儿心里难受得什么不好的话都听不进去,芜姜咬着唇儿说:“他就算死了,我也要叫哥哥把他的尸体找出来。他若是移情别恋,这个孩子我便不会给他相见。”

  最是了解自个儿子的秉性,倘若把“伤重而死”和“与姑娘勾搭”摆在他面前,他绝对选后者无疑。那小子可务实。萧老爹倒吸一口冷气,连忙宽慰道:“必死无疑,必死无疑了。逝者长已矣,存者且偷生,那臭小子能养大都已是造化,丫头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

  话音方落,将士们顿时齐刷刷地跪下来:“将军生死未卜,幸得有小公子遗于世间。请宫主念及往日恩爱,容我等继续扶持幼主!”

  “请宫主容我等继续扶持幼主!”明明才十几个人,怎得声音浩瀚震天响。那塌了一面的墙外恰有挑担的闲人路过,不自觉频频往里头张望。

  好个萧阎王,阴魂不散。

  瞅着芜姜白皙的小脸蛋,杨衍心疼得眉宇蹙起。怕影响了她胎气,便冷声发话道:“既是话已言毕,伍叔,请他们出去吧。”

  说是请,这样一群人高马大的大兵,其实分明就是轰。

  却哪里能轰得出去?那老头儿有钱,一下子拨了千倆租下隔壁一座空置的小楼,带着十来个将士住下了。每日去街市上买各种好吃好玩的拎回来,亲自拿去灶上炖,又亲自给芜姜端来,眼巴巴地看着她喝。将士们亦如影随形,芜姜走哪儿他们就跟去哪儿,生怕她一个不慎出了什么纰漏。

  最近齐凰伤口痊愈,慕容煜主仆二个被打发出去要债。左右也无人在她身边时时看顾,太子哥哥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任由一群人围在芜姜跟前热闹。

  那些汤水味道倒是很合芜姜的胃口,自从萧老爹来了之后,芜姜的孕吐虽然依旧厉害,到底看见东西能吃得下腹。用老头儿的话说,是那肚子里的小骨头和他父亲一样一样,怀胎十月不把娘亲折腾够不肯生下下来。这些汤药都是从前萧夫人怀萧孑时候用过的,萧老爹一试果然奏效。

  芜姜每喝一口,萧老爹就会冲她和蔼地笑一笑。但是背过芜姜,在没人的时候,他又会念叨着“我那可怜短命的龟儿子,怎生才二十四就没了,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也留不住。都怪爹对你太苛刻,恁大个家产你就一天也没享受过”然后偷偷地用袖子抹眼睛,风萧萧兮凄凉。

  芜姜其实都听到了,只是不戳穿,每次都尽量地叫自己多喝一点。

  她时常坐在湖岸边发呆,两个多月的小腹还没开始显怀,但有了骨肉牵绊,每次想起萧孑时的心境却已然变得不一样。

  萧孑还是没有消息,哥哥叫人在那旷野周边找寻,只找到一块他身上掉下来的玉佩,上面还染着一道血痕。哎,她每次想起他心里就揪着疼,相爱之人若是无缘在一起,最好互相一点儿牵扯也不要留下。没当这时候她就会可怜肚子里的小骨头,那块玉佩她扔了好几次都扔不出去,最后又重新挂回了腰间——总要给小东西留点儿对爹爹的回忆。

  “咚。”芜姜眨了眨清凉的眼帘,往湖里扔了块石头。

  花坛边的小径上,伍叔看着芜姜落寞的样子,低声道:“消息打听到了,说是当日渠漓城郡主正巧路过城外,将伤重的萧将军掳了去,藏在营帐里偷偷养着。阁主看是不是派人去把他接回来?”

  “渠漓”杨衍着一袭月白绸裳,衣袖被风吹得微微拂动。默了默,道:“渠漓乃楚界之地,不论是与时局c还是与那郡主都是他必须要闯过的关。十多天已去,他若肯回,自会回来,若是不回,亦有他自己的安排。由他自生自灭去吧。”

  说着凝了眼芜姜单薄的背影,扶着车轮子往甘泉楼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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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嘶——”光线昏蒙的帐篷里,萧孑捂着胸口挣扎着从榻上坐起。方才梦中看见芜姜中元节给自己放花船,抿着小唇儿,眼目顾盼,醒来后他心里有点乱。

  身上伤口经了这十多天的调养,多数已愈合,只是胸前被刺的那道依旧脆弱,稍稍一用力便钻心地刺痛。他皱了皱眉,扶着桌沿站起来。

  傍晚的阳光有些刺目,眼睛一瞬睁不开,适应了好半刻,方才踱步迈出去。

  营帐外士兵三三俩俩卸甲归来,有的身上挂着伤,有的绑着腿互相搀扶。楚人野蛮,今次渠漓与之交战显见得形势不太好,倘若自己未发生这一出,现下来找他们谈判倒是个大好的时机。

  他微蹙了蹙眉宇,避开人群的视线,自在营房后的无人处慢慢走着。太久没有走动,筋骨都有些酸胀。

  忽然看到前方蒋鸢与近身婢女走过来,边走边笑道:“自从萧将军来了之后,郡主气色都比往常好了许多。”

  “嘘。”蒋鸢做噤声的手势,又捏了捏她的鼻尖儿道:“就你嘴甜,我几时不美了,他不在我也照样美。”

  “那倒是,不然大梁皇帝就不会以郡主入宫作为条件了,听说那个皇帝乃天下第一色。”婢女嘟嘴,想到岌岌可危的局势,又怅然道:“就是不知道将军还能呆多久郡主真的打算帮他找那个晋国小公主的下落吗?若是找到,他怕就要走了。”

  与楚国相较,渠漓一座城池分明势单力薄。父亲三番求请大梁相助,那梁皇早先不肯,后听说自己容貌佳丽,便提出以自己入宫为妃作为出兵相助的条件。

  一席话把蒋鸢从梦中拍醒,她亦惆怅起来,凝着眉头道:“哪那么容易,天下纷乱,豺狼虎豹虎视眈眈,一个弱女子能活着都是传奇,说不准早被谁人掳去了。到时候再说吧,现下可不能去打听,要是风声泄露出去,倒要连累了我子孑哥哥。”

  婢女羞她:“就知道郡主心疼。不若郡主把将军留着,拖着拖着便日久生情,早晚他也能一样喜欢郡主。

  “咳。”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咳嗽。看到两道中等壮硕的身影在路中站住,萧孑蓦地隐去营帐后。

  蒋鸢抬头,看到是自己爹,连忙娇嗔道:“呀,父亲大人快要把鸢儿吓死了。”

  蒋城主四十余岁年纪,着一袭灰黑亮绸袍,捋着胡子道:“两个人嘻嘻闹闹在说些甚么?”

  主仆二个眉来眼去,掩饰不住脸红,含糊应答:“去前面库房里找点儿东西。”

  自从四年前被那个姓萧的梁将偷了心,这闺女便总是一副心事重重,难得近日这般活泼。只当她终于走出阴霾,蒋城主闻言甚欣慰,又语重心长地叮嘱道:“这几天大梁使节正在城中耽搁,父亲不愿你与他们正面接触,你切不可乱跑,以免徒生出乱子。”

  “嗯,女儿晓得了。”蒋鸢用力点了点头,暗暗拽着婢女的袖子快走。

  随从睇着两道渐远的窈窕身影,压低声儿道:“老爷,听说小姐在仓房里藏了个男人,时常悄悄带李大夫前去看病,怕不是”

  蒋城主正自骑虎难下,癸祝要求把宝贝女儿送去宫中为妃,他心中是千般不舍;然而不送吧,看楚国眼下的咄咄逼人之势,怕是要把整个渠漓城都吞并。正举棋不定之时,自然不愿闺女再生出什么旁它事端。

  听随从这么一说,顿时板起脸:“怕不是什么?我自个的闺女我还不了解,天下间的男人除却那个姓萧的阎王,其余哪个能叫她看上眼?”

  自己说着,忽然也是一愣,些微明白过来。

  随从尴尬躬身:“小的正是此意,前日听梁国使节说到,押送慕容七皇子的尤大人一行尽数被灭于景安城百里之外,想来必是他所为。老爷不妨跟去看看,若然是他,那倒好了,癸祝再贪慕小姐的姿容,也终究不比萧将军一条性命更有吸引力。再或者老爷把他留下,亦可平添一道助力”

  蒋城主四目环顾,见此刻周遭无甚闲人,怅然地叹了口气,压低嗓音道:“便真是他,我若将他交出去,鸢儿也必要恨我一辈子;若然不交,以他与那晋国小公主的谣传,又怎肯因为鸢儿而留下?此事你先不许同人说道,待我从长计议”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吊桥上拐去。

  梁国的使节竟然也在这里?看来此地不宜久留。萧孑薄唇下抿,默了默,见那边厢随从回头,连忙低头一隐。

  帐篷里,蒋鸢与婢女走进来,看到萧孑正在拭剑,不由惊讶:“子孑哥萧将军几时起来了?”

  把手上的汤钵往小桌上轻轻一搁,肌肤粉白,指如柔荑。

  萧孑睇了她一眼,手中动作不停:“总躺着也叫人烦躁,起来走动走动。”

  此刻正值黄昏,光线昏蒙,那英挺的五官因着背光,显得愈加的冷而清俊。

  婢女看得脸红,抿嘴调侃道:“看郡主对萧将军这样关心。自从萧将军来了之后,我们郡主每日笑的次数比往常四年还要多。”

  蒋鸢羞赧,却似并不恼她出卖自己,佯作打她:“把东西放下,快别乱说话。”

  婢女吐舌头:“呐,我可放这儿了。这衣裳是我们郡主熬了三个晚上才缝制的,萧将军你可不许不穿。”说着便退出门去望风。

  帐篷内顿时安静下来,那宝蓝缠花底长袍置于桌上,显得冷清清的。萧孑拭着剑,只若未曾听闻。

  天生寡情角色,那凤目中总是敛着冷郁,平素与不相熟之人几不搭话。

  蒋鸢有些祈盼地看着他:“萧将军不起来一试?若是哪儿不合适了,鸢儿回去再改改。”一边说一边给他从钵里舀汤。

  本已两不相干的关系,忽然因着这次的遇袭又牵扯起来。萧孑何等角色,自是一眼便洞穿她内心复燃的念想。他便不接她话茬,只淡淡道:“沙场夺命之人,穿此华袍倒显得拘束。蒋姑娘的盛意萧某心领了。”

  因着方才在帐篷后听到的那些对话,复又问她近日外头风声如何,可有关于芜姜的甚么消息。

  蒋鸢动作一顿,并不愿在两人相处的时候提起那个叫他痴狂的女子。想了想,便作泰然笑道:“倒是去打听了,只是并未打听出来。听说那晋公主容貌媚绝天下,一个弱女子流落在外,怕不晓得会出甚么事,兴许已经”

  她说着,见萧孑只是默默地听,想到自己兴许不日便要因为守城而委身于癸祝,心间忽然哀伤,鼓足勇气道:“若然若然她已遭遇不测,萧将军不如干脆在渠漓城住下。我爹爹正与楚国打仗,他只鸢儿一个独女,身边无有帮衬,将军若是留下,他一定甚感欢喜。”

  那满目殷切又略微忐忑地等待,萧孑怎会不懂,却也懒得戳穿她谎言。当年被她胡搅蛮缠至头疼,早已晓得这是个偏执疯魔的角色,能如近日这般泰然地与自己说话,都已是难得。

  他寻思着方才随从所言,那尤熹一行全军覆没,这样狠绝又不留后患的手段,除却自己,应该只能是杨衍一人所为。那么此刻芜姜必定已经在他身边了,只是不知当夜跑出去,后来可有曾伤及身体发肤毕竟在遇袭之前,他曾那样狠地要过她两个时辰,他怕她根本不余多少气力。

  想到此,萧孑心中不由焦灼,兀自不动声色地问蒋鸢:“她不会死,蒋姑娘多虑了。你父亲之城,若无外力相助,还能支撑多久?”

  蒋鸢沮丧地在他对面坐下:“城中还有兵马九千,所幸正值秋收,粮饷不置于亏空,算算应该还能撑上二十余日。却也悬乎得紧,拖不了多长时日。父亲正在求请大梁出兵相助,若然大梁出兵,鸢儿恐怕恐怕就得委身于梁皇了。”

  水汪汪地抬起眼帘,忽作明媚一笑:“子孑哥萧将军可否在鸢儿赴梁之前,让鸢儿心中有个明白,到底她比我好在哪儿?你别误会,我和当年早已不一样,可不会再同你胡闹。”

  想到芜姜,萧孑凤目中镀上一抹无奈的宠溺:“倔强,爱莫名其妙发脾气,忽而像个哄不住的小辣椒,忽而又同我撒娇讨宠儿,我却愿意纵惯她种种。一个人若喜欢上另一个人,是无须任何因由的。蒋姑娘这般出色,将来必定不乏意中良人。昔年之事过去便忘,今后还请莫要继续挂心。”

  苍劲指骨收起剑鞘,随意往床榻边一落,错开与蒋鸢的对视:“只癸祝此人一贯言而无信,便是你真应了他,他得逞之后也未必如约履行。玉门边塞新起枭雄,与我算是莫逆之交。蒋姑娘既是还余二十多日可撑,倒不如等我伤愈,或可以为你前去请兵。”

  蒋鸢脸颊蓦地一红:“萧将军可是不愿我去服侍那个梁皇?”

  萧孑淡漠解释:“蒋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萧某自是不希望你落入奸人之手。你切记我今日吩咐,安心守城二十日,届时必会叫你看到转机。”

  “郡主,郡主”婢女掀开窗帘轻唤:“老爷派人来叫,你快出来。”

  蒋鸢却已听误会了,想到还能有二十余日相处,不由兴高采烈地随婢女离开。

  萧孑随后出去,但见她二个身影逐渐走远,便从角落桩子上解下一匹马,捂住胸间伤口,忍痛跨坐上马背:“驾!”

  ~~~~~~~~~

  景安城。

  城主府邸,晌午晓风轻拂,湖边丝竹声轻盈曼妙。老树下挂一道秋千,一抹水红色长裙正坐在秋千上荡来荡去,岁月静好。

  萧老爹兜着扇子立在一旁轻煽,戒食推了老半天,推得精疲力竭,“啪嗒”一声坐在地上:“不行了不行了,这小妖孽还没出世就恁般折腾人,莫非真是慕容七那小妖娘下的种。”

  “作稀啊!越能闹腾就越是你师哥下的种,懂不懂你?”被萧老爹捋了一脑瓜。

  萧韩最近对慕容煜简直恨得咬牙切齿,那小王八羔子,趁着出去要账的机会在诸国间大放厥词,只道是芜姜破了他的男儿身,如今腹中已怀上他的小骨肉。

  萧老爹很为自个孙子这说不清的绯闻而苦恼,但又没办法解释,谁让芜姜确实和慕容煜在山谷下呆了一晚上呢。

  见秋千停住,连忙端着汤碗喂芜姜:“丫头别理他们,多吃些,待把孩子生下来,我们萧家多少的财产都归你。”

  他煲汤的功夫甚好,想来从前萧夫人怀萧孑之时没少劳他伺候。

  “唔”芜姜吃了一口,怎奈又开始泛酸水儿。

  萧老爹瞅着她瘦下去的小脸蛋,心疼得不行,只得又把黑熊拎起来:“嗟,就跟那龟儿子没出世时一样一样,非得在秋千上荡着,才能不折腾当娘的。劳驾小军爷再推推。”

  那六十花甲发丝斑白实在叫人不忍心推却,将士们只得又排着长队儿挨个走过来。

  都已经荡过好几轮了好吗,那秋千摇来摇去恁个枯燥,不晓得小公子到底觉得哪儿舒坦。但是前头才刚说过要誓死效忠幼主,荡个秋千就反悔哪是人干事。

  一提起萧孑,芜姜的情绪又开始落寞。许是太早的年岁怀孕,似乎害喜的反应有些过重,时常一吃就呕。将士们都怕她一个倔劲上来不要了孩子,到底将军遗下的小家伙还承担着灭梁的大任呢,当皇帝太累,没人愿意去争抢那个位置。

  颜康那边亦在随时关注,各个都呵着捧着小芜姜,生怕出了什么闪失回去没法儿交代。

  黑熊为了讨芜姜开心,想了想便道:“其实其实吧,将军死了倒也清爽,从前那样口是心非地欺负你,我们一众将士早都看不下去了。如今倒好,他一死,等将来小芜姜你当上了太后,叫他在地底下干眼馋。”

  太后,太后个鬼啊。谁要十五六岁当太后了,芜姜唇瓣儿一抿,眼泪又骨碌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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