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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0.第 30 章

  洛停轩知道,若是让邀月带走季沉,恐怕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再见到季沉的机会,所以他冷笑一声,讽刺道:“我现在确实斗不过你,可你又有什么资格指着我的鼻子说三道四?季沉生命垂危的时候你不见踪影,现在他伤好了,失忆了,你就来乘人之危么?”

  乘人之危?

  邀月听着洛停轩像是话里有话,不过他思路清晰并不会被人随便带着跑,所以他只是迟疑了片刻,便看着洛停轩那张清俊的脸轻笑一声道:“可是我有话要问他,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他什么人?我看你方才那么逼迫他,也不像是什么好人。你又凭什么替他做主?”

  “你!”洛停轩本来一腔反驳的话这会被彻底堵在了喉咙里。

  就在这二人剑拔弩张之际,抱着季沉的巫谢忽然淡淡开口道:“你们二人在这里争斗有什么意义?既然是为了季沉,为什么不问问季沉的意思?”

  “可是季沉把以前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问他又有什么用?”洛停轩下意识地出口反驳,反驳之后才发觉,他这么急切反倒是显得有些心虚了

  而邀月敏锐地觉察到洛停轩情绪的变化,所以他反而轻笑一声道:“既然如此,我自然会亲自跟季沉道歉,可你这么急着反驳我的话,岂不是心虚么?”

  说到这,邀月忽然又冷笑道:“一个来路不明的货色居然也敢借用沉星真君的脸,你这种虚伪的人只怕季沉也不会信任你。”

  是的,邀月早就对洛停轩顶着沉星那张脸,却做着令人不齿的事感到恶心了,现下便借机讽刺出来。

  而巫谢和洛停轩听到邀月这句话却是一起愣住了,最后洛停轩目光动了动,神情有些怀疑地道:“你到底记得些什么,又忘了些什么?”

  “与你无关。”

  邀月这么一句话把洛停轩噎了个半死,最后洛停轩默默闭上眼,冷哼一声,随后背过身去查看季沉的情形,不准备搭理邀月了。

  巫谢自己神情古怪地看了看这二人,可他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信手解开了季沉的定身。

  季沉其实一直在装睡,他听着邀月和洛停轩的那些话,心乱如麻。

  自己失去了记忆?

  那自己原本是应该认识洛停轩和邀月的?

  难怪邀月看着他的眼神那么奇怪

  可是邀月和洛停轩对他做出的种种奇怪的行径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所以他现在并不想面对这两个人,于是即便解开了定身,季沉也是闭着眼,抿着唇,没有任何回应。

  巫谢离季沉最近,他自己都能感觉到季沉紧张的心跳和不甚平稳的呼吸,而洛停轩和邀月走上前来,居高临下,都能看得清季沉因为害怕而颤抖闪躲的睫毛。

  二人心中都不太是滋味。

  巫谢知道,季沉是被伤得重了才会如此,不由得默默叹了口气,抬头看向二人道:“季沉似乎不愿意跟你们说话。”

  洛停轩神情复杂,不置一词,最终他默默垂了眼,缓步退到了一边。

  而邀月高高地站着,凝视了季沉带着几分畏惧和害怕的面容半晌,深黑色的瞳孔中不由得闪出几点暗沉的光,随后他也淡淡别过脸去,走到了另一边。

  巫谢看着这二人离开,目光动了动,便低下头,柔声在季沉耳边道:“你身体不好,我抱着你休息一会,等你什么时候想说话了,你就睁开眼睛对我说好不好?”

  巫谢的声音低沉又悦耳,季沉听着,忽然眼眶一酸,然后他便睁开眼,伸出手抱住巫谢的脖子,将自己的头靠在巫谢的侧脸旁,小声道:“我不想跟他们说话”

  季沉的这个动作简直让巫谢心都化了,他拍了拍季沉的后背,又低声安抚了季沉几句,便冷下了目光看向对面的二人,道:“季沉不想见到你们,你们先出去吧。”

  洛停轩和邀月都把季沉刚才的行动放在眼里,邀月倒还没有太多的心理负担,倒是洛停轩,神情愈发复杂酸涩起来。

  邀月略略抿了抿唇,便扭头看着季沉的方向,语气坦诚平和地道:“当时我会那么做并不是想要非礼你,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故人。”

  说到这,邀月又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道:“可偏偏你失忆了,我也不好断定你就是我认识的那个故人,若是冒犯了你,我向你道歉,你要杀要剐都可以,我挺你处置。”

  邀月坦然的语气让巫谢微微对这人有了改观,毕竟邀月第一眼给人的感觉是带着戾气,极不讲理且又冷漠偏激的一个人。现在看来,倒是

  想着,巫谢忍不住微微侧过眼去看了看站在另外一边的洛停轩,只见洛停轩微微垂着头,黑发遮住他的侧脸,看不清表情,而洛停轩的手却攥着拳头,似乎在用力,像是在隐忍什么情绪一般。

  看到这样的洛停轩,巫谢忍不住泛起一丝苦笑。

  而就在这时,季沉罕见地开了口,他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有点着凉,“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不怪你,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这话自然是对着邀月说的。

  邀月没有料到季沉会如此‘宽宏大量’,他那个打着赎罪旗号留下来照顾季沉的小算盘也算是彻底翻了,愣了半晌,邀月道:“可我——”

  话卡在喉咙里,邀月不知道自己在着急什么,季沉对他下了逐客令,他就莫名觉得胸中缺了一块什么东西,难受又空落。

  心口有无数的情绪翻腾澎湃,最红邀月脱口而出道:“我要看着你病好,否则我不能安心。”

  说出这句话,邀月自己愣了愣,随后心里也很有了计较,于是他反而镇定下来了,淡淡一笑补充道:“就算是你赶我走,我也不会走,我不想让自己良心不安。”

  这句话倒是让季沉愣住了。

  他心中原本是应该反感的,可邀月这笑吟吟的语气却莫名没有让季沉觉得讨厌,甚至在心底隐隐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

  邀月说出这句话,就下定决心要舍下面子,守在季沉身边把所有的事情都弄清楚了再走,所以这会他便一撩下摆,坐到一旁的篝火边,往里面扔了几根木柴,笑道:“洞里冷,加点柴火暖和点。”说完,他还不动声色的往季沉身边挪了挪。

  “犯贱也不是这么个犯法的。”

  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了邀月的话,正是洛停轩,邀月心中一怒,想要拍案而起,可洛停轩丢下这句话,却是提着剑,自嘲地轻笑一声,随即径直拂袖走出了洞去。

  这下子,所有人都愣住了。

  邀月看着洛停轩瘦削修长的身影消失在洞外的风雪里,再联想着方才洛停轩自嘲的笑意,目光不由得动了动,随即他便扭过头来。

  ——洛停轩要发神经跟自己可没什么关系。

  而巫谢虽然一直对洛停轩态度冷淡,可这会洛停轩这么离开,他的心里却莫名焦躁起来——他终究还是放不下。

  抱着季沉抚慰了一会,巫谢终于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有些语气混乱地对季沉道:“小沉,停轩情绪不对,我怕他出事,我——”

  “你去找他吧。”

  季沉听到巫谢开口便料到他说话的内容,反而自觉从巫谢怀中缓缓挣脱了出来。

  巫谢喜欢洛停轩,就是迟钝如同季沉也看的清清楚楚了。

  看着季沉明亮澄澈的眸子,巫谢心中一颤,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低头在季沉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说了一句‘你自己好好保重’,便起身走了出去。

  临走前,巫谢还威胁了邀月一番,便离开了。他看得出来邀月不会伤害季沉,又或者说,其实在他心里洛停轩比季沉更重要

  洛停轩在走了。

  巫谢也离开了。

  洞窟里便只剩下季沉和邀月两个人。

  现在的季沉没有了一开始同邀月见面时那副纯真的样子,而是淡淡的,面容平和却疏离。

  邀月扭头看了看季沉安静的侧脸,看着季沉苍白疲惫的神色,便很想把季沉一把搂进怀里——不知怎么的,他几乎已经可以确信季沉就是当初的沉星了。

  季沉知道邀月在看自己,毕竟邀月的目光是那么的灼热而又明目张胆,几乎已经算不上是偷窥,又或者说邀月根本就没有偷窥的打算。

  被邀月这么看了一会,季沉有些不自在,便忍不住悄悄扭过头,而这时邀月却看着季沉,毫无头脑地来了一句,“你的皮裘落在那个洞穴里了。”

  季沉愣了愣,不知道邀月为什么要说这个话,原本他是不打算接话的,可不知道怎么他便低声接了一句,“一件皮裘不值什么。”

  季沉的本意是让邀月不要计较那些,早些离开这里最好,可邀月却在这时摸了摸下巴,有些惋惜地道:“那皮裘质地很好,也很保暖,可惜了。”

  季沉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邀月就在这时淡淡笑了笑,然后别过脸来看季沉,“你冷不冷?”

  季沉心中一凛,随即摇了摇头,道:“我不冷。”

  邀月早就料到季沉会这么说,这会便微微一笑道:“可是我有些冷了,我能靠近一点坐吗?”

  季沉没料到邀月会这么说,顿时愣住了,他原本是想拒绝的,可是邀月好言好语地跟他说话的时候真的没有一点攻击力,所以最终季沉犹豫着,很缓慢地点了点头。

  邀月见状,立马就飞快地挪到了季沉身边,随后他故作不经意地用自己的手碰了一下季沉的。

  蛇的体温本来就低,邀月的手常年冰凉,更何况是在这冰天雪地里。

  季沉被邀月的手这么一碰,不由自主地便惊讶道:“好凉!”

  邀月奸计得逞,反而还摇头笑了笑道:“洞里已经好多了,比外面暖和很多。”

  季沉看着邀月‘坦诚’的目光,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随即他微微出了一口气,起身去洞窟一角他睡觉的地方取来了两块厚厚的白熊皮,递给邀月。

  只不过这一次季沉什么关心的话都没说。

  邀月接过一张熊皮,披在身上,然后他看着另外一张熊皮,目光动了动,忽然生出一个点子来。

  于是邀月便很自然而然地拿起那张熊皮抖了抖,接着就要往季沉身上披。

  季沉立刻便是一躲,邀月的手停在半空,神情有些尴尬,有些受伤——其实都是装出来的。

  季沉躲开了邀月亲近的举动,一抬头便对上邀月那有些委屈受伤的眼神,自己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其实邀月也算是对他解释过了

  而且,话说的也很坦荡

  想到这么一层,季沉便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道:“我不冷。”

  邀月明显感觉到季沉对他的态度有所软化,也就不再步步相逼,便笑了笑,道:“是我怕你冷。”

  季沉听到这话,一颗心不由自主地跳了一跳,不过他什么都没说,而是低着头,靠到墙角去了。

  而就在这时,邀月又低声道:“你若是困了,就休息一会,我守着你,不会有事的。”

  季沉其实真的有些疲倦,听到邀月这话,他目光动了一动,也觉得自己确实不善招架现在这个场景,所以便没有拒绝,低声说了一声谢谢。

  邀月看着季沉又恢复到了之前没有戒心的样子,心中高兴,却也有些心疼季沉。

  这么容易就被人一两句带跑的性格,也不知道是吃了多少亏。

  尤其是那个洛停轩——

  一想到洛停轩亲吻着季沉,把季沉推倒雪地里的场景,邀月心中就暴躁不止,不过为了不吓到季沉,邀月还是强行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等到邀月克制好情绪再回过头的时候,季沉已经围着方才的那块白熊皮,静静地靠在墙壁上睡了过去。

  邀月没有上前,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知道季沉现在还没睡熟,若是自己贸然前去打扰,只怕季沉又睡不好了。

  于是邀月只有按捺着内心的冲动,默默地远远地守着季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季沉的呼吸变得平稳而又均匀,脸上也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应当是真正睡熟了。

  煎熬不止的邀月,终于忍不住凑了上去。

  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隔着白熊皮,将季沉轻轻搂在怀里,让季沉的头靠在他的胸口上。

  季沉的呼吸轻浅,胸口缓缓起伏着,睫毛也随之微微颤动,眉眼疏淡而又温和。

  邀月不敢去抚摸季沉的脸,只能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去数着季沉那纤长浓密的睫毛,一根一根。

  数着数着,邀月自己也有些困意了。

  就在邀月快要靠着季沉睡着的时候,一个温热的东西忽然舔了舔的他的手指。

  邀月浑身像是过电一般,猛地一颤,睁开眼便看到一个毛茸茸白白的小团凑在他跟季沉的身边——赫然便是那只小狼崽。

  邀月眉头一皱,伸手就想把这只捣乱的小崽子掐死,结果季沉偏偏在这个时候惊醒了过来。

  “唔”

  季沉有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方才做了一个梦,一个光怪陆离的梦,现在脑子里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邀月见状,连忙扶着他,低声道:“怎么了?哪里难受?”

  季沉听着邀月的呼唤,感觉自己身子陷在一个温软宽阔的怀抱里,愣了愣,便反应过来是邀月抱着自己,随即他便一抿唇,裹着白熊皮挣脱了邀月的怀抱。

  季沉的这个反应是真的让邀月有些难受了,要知道他方才为了不惊扰季沉睡觉,抱着季沉的时候有多么小心翼翼,整个胳膊都麻了也不敢动上一动。

  可现在季沉却对他这么冷淡

  还用这么敌视的眼神看着他

  季沉看了邀月一会,发现邀月并没有什么轻举妄动的意思,一颗悬着的心便放下了。

  而就在这时,那只小狼崽讨好卖乖地蹭到了季沉的脚边,嗷嗷叫了几声。

  季沉微微一愣,没顾得上去看邀月的表情便连忙低下了头。

  结果他便看到了那只小狼崽,小狼崽毛茸茸一团,身上的毛还湿漉漉的,应当是在雪地里走了很久,进了洞里,雪化了才会这样。

  季沉看着小狼崽那湿漉漉黑亮亮的大眼睛,立刻便一把将它抱了起来,一边心疼地摸着它的绒毛,一边抱着它往篝火旁边走。

  邀月看到这一幕,简直是嫉妒地要命,而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季沉怀里的小狼崽,扭过头来,十分漫不经心地对邀月眯了眯眼,然后龇牙。

  这分明就是挑衅了!

  邀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无比,他站起身来就想去把那只小狼崽给抢过来掐死,结果他发麻的手臂一下子撞到了墙上,邀月顿时闷哼一声,有些难受地捂住了手臂。

  季沉听到邀月的闷哼,心中一动,便立刻回过了头来。

  “你怎么了?”

  邀月看着季沉带了几分关切的目光,不由得心中一软,随即他淡淡笑笑,道:“没事,就是手臂有些发麻,不打紧。”

  季沉听到邀月这话,便想起方才邀月一直抱着他,心中有些不好意思,便放低了声音道:“你过来吧,我帮你看看。”

  邀月闻言顿时心中一喜,便撩起长袍缓步走了过来。

  期间那只小狼崽一直紧紧地盯着邀月,目光中闪动着不明不白的光,这些季沉是丝毫都没有觉察到的。

  ·

  风雪呼啸,巫谢紧追着洛停轩走出了三里地,他没有开口叫住洛停轩,只是这么默默跟着。

  “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洛停轩忽然在风雪中停住了脚步,他没有回头,仅仅是这么淡淡地对身后的巫谢道。

  “既然季沉不喜欢你,你又何必执着?”巫谢忍不住开口道。

  洛停轩听到巫谢这句话,忍不住自嘲一笑,随后他道:“我这个人自私又偏执,你又何苦执着?”

  巫谢愣住了,随后他眼中闪过一道不自然的凄楚之色。

  而洛停轩在这时缓缓叹了一口气,回过头来,看着巫谢的眼睛,静静道:“有些东西,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听到洛停轩这句话,巫谢心中一痛,随后抿了抿唇,忽然倔强地道:“如果你想遗忘,我可以帮你。季沉忘了,他现在可比以前要快活得多。”

  洛停轩听到巫谢这个提议,微微一愣,随即他退后一步,摇头道:“我不想忘记他。”

  巫谢听到这个答案,心中苦楚无比,正想说些什么,忽然一股凛冽的罡风便从他背后气势磅礴地卷了过来。

  巫谢同洛停轩皆是一惊,洛停轩随即便一把拉过巫谢,猛地挥剑迎面击中了那股来势汹汹的罡风,他手中的承光仙剑大震,洛停轩的虎口都震出了鲜血,他胸口也被那强大的气势压得无法喘息。

  “什么人?!”洛停轩横剑咬牙喝道。

  巫谢本来身体就还没恢复,被这罡风一震,便当即吐出一口鲜血来,他抿着唇,觉得这股灵力异常熟悉可怕,不由得默默拽了拽洛停轩的衣角,想让他跟着自己逃走。

  洛停轩觉察到了巫谢的畏惧,他正犹豫着要不要逃走,一股黑色的煞气便从他眼前的那图案罡风中窜出,猛地击中了他的胸口。

  洛停轩毫无防备,竟是一下子被击飞了出去,巫谢紧紧拽着他的手,也跟着被甩了出去。

  二人同时砸到了坚硬的冰面上,浑身如同散了架一般的剧痛,洛停轩更是五脏六腑都几乎被震碎——他这个凡人的身躯怎能遭受如此重击,已经浑身颤抖着完全无法动弹了,鲜血从洛停轩的皮肤下渗出,很快便染红了他身下的一大片冰面。

  巫谢强忍着剧痛想要从冰面上爬起来,忽然一股惊雷便击在他的面前,让他手指一缩,忍不住退后了几分。

  而就在此时,一个磁性而又冷沉阴狠的声音响了起来,“交出内丹,我饶你们一命。”

  这个声音,巫谢心头大震。

  “苍蛟!”巫谢猛地抬头看向不远处那团浓厚聚集的黑气。

  “呵,巫谢大人居然还记得我。”苍蛟的声音里带着嘲讽和残虐,“当年我被仙界讨伐,明明你们可以提供我无辜的证据,却始终缄口不言,害我被囚禁了万年之久!现在我出来了,能遇到你,就证明老天有眼,要给我这次报仇的机会!”

  巫谢听着苍蛟的话,浑身微微发抖,他知道自己这次是难逃一劫,但仍是忍不住开口道:“当年害你的人是天帝,他威胁我们说若是证明你的清白,就要焚毁整个灵山,我们也是不得已的!你的性命固然重要,但对于我们来说,灵山上上下下数以万计的生灵更重要!”

  苍蛟闻言当即冷笑一声,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这么自私的人又为什么要放过你?”

  巫谢早就知道苍蛟会这么说,于是他深吸一口气,道:“冤有头债有主,灵山欠你一条命,我还给你,我甘愿受死,但希望你不要为难其他任何人。”

  “你想得倒美!”苍蛟说着就想一掌拍下。

  而就在这时,一直躺在地上颤抖不止的洛停轩忽然纵身跃起,他握着承光仙剑的剑身,让自己的鲜血浸透仙剑,接着便猛地刺向了那一团黑气。

  承光仙剑光芒大振,苍蛟万万没有料到已经形同死人的洛停轩还能来上这么一手,想要后退,但已经来不及了。承光仙剑的剑锋刺入苍蛟腹部,顿时,苍蛟仰头发出一声怒吼,那震天撼地的咆哮声让整个冰原都震颤不止。

  洛停轩刺出这么一剑,便再也没有力气,就在苍蛟暴怒着想要抓住洛停轩的时候,巫谢忽然便抱住了洛停轩软倒下去的身子,猛地朝苍蛟拍出一个禁锢之咒,稍稍困住苍蛟片刻,巫谢便头也不回地抱着洛停轩拼命奔逃。

  承光仙剑的剑身还留在苍蛟腹中,他一边怒吼一边伸手想要拔出那长剑,可他的手一接触到承光仙剑便被那剑光烧灼得刺痛不止,只有自己按着血流不止的腹部,反身逃向了他的藏身之所。

  ·

  苍蛟方才那一声震天撼地的咆哮声让远在几十里外的邀月和季沉都听得清清楚楚,彼时二人的关系已经缓和不少,正聚在一处烤火,这会二人相视一眼,神色皆有些凝重。

  “发生什么事了?”季沉忍不住开口道。

  邀月清楚那是苍蛟的咆哮声,想到苍蛟还没有离开极北之境,他的心中便有些担忧,虽然他知道苍蛟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但想到苍蛟那残暴狠戾的个性,邀月便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想着,邀月便默默看了一眼身边的季沉,考虑着自己应该如何劝说他离开,但偏偏棘手的是——洛停轩和巫谢都没回来,季沉又怎么会愿意跟自己走呢?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看着邀月欲言又止的表情,季沉便忍不住问道。

  邀月目光动了动,他知道季沉喜欢坦诚,便索性将自己跟苍蛟之间的纠葛都说了出来,末了他低声道:“苍蛟生性凶残,若是被他撞见,非死即残,所以我们得想办法尽快离开。”

  “可是停轩和巫谢还没有回来。”季沉固执地摇头道:“我不能一个人走。”

  邀月原本以为自己的坦诚可以起到一点效果,可季沉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让他实在是有些挫败。

  就在邀月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打晕季沉然后带走的时候,一个清冷的青年嗓音在他耳中响了起来。

  “若是想要找人,现在便去,我一个人就可以照顾季沉了。”

  这分明就是灵识传音。

  邀月心头一震,目光冷了冷,默默问道,“你是谁?出来!”

  随即一声轻笑在他耳中响了起来,“我们白狼一族虽然式微,但也不至于这么难认吧?”

  白狼?

  邀月目光一动,便扭头看向了季沉怀中抱着的那只小狼崽,果然,那小狼崽在这时十分悠闲地举起爪子,冲他示意了一番。

  季沉看着邀月神情古怪地看着自己怀里的小狼崽,不由得把小狼崽抱紧了几分,然后有些警惕地道:“你想干什么?它虽然是头狼,但毕竟还小,你不能打它的主意。”

  季沉这番话一出口,邀月差点没被噎了个半死,随即,一串异常挑衅的笑声就在邀月耳中响了起来。

  邀月死死地盯着季沉怀里的那个摇头晃脑得意无比的小狼崽,实在是恨不得冲上去一脚把它踩死。

  可惜邀月不能。

  确实知道白狼一族修行的秘术十分高妙,不少白狼族人的修为堪比中神,只是白狼一族血脉稀少,且难以繁衍,所以如此才会沦落到如此落魄且无人知晓的境地。

  邀月看得出来,这只小狼崽不知怎么地就对季沉格外有意思,而且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他的危机感一下子就升起来了。

  而就在这时,那个清冷的嗓音又懒洋洋地在邀月耳中响起,“你若是强行带走季沉,以季沉的性格只怕是不会再给你好脸色了,还不如乖乖出去找人,挽救一下你的形象。”

  明明知道这匹贼狼在蛊惑自己,但邀月也知道,他说的确实是事实。

  默默咬了咬牙,邀月最终还是站起身来,他勉强微微一笑,对季沉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出去找找他们,之后我们便尽快离开吧。”

  季沉听到邀月这话,一开始有些惊讶,接着便是感激了,邀月看着季沉那双黑亮中带着几分喜悦和感激的眸子,忽然觉得自己就是做苦力也值了。

  “那你路上小心。”季沉知道邀月这么出去必定是危险重重,也知道他是为了自己才这么做的——毕竟邀月对洛停轩好感全无,又与巫谢只是初相识。

  邀月听到季沉这句话,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澎湃的情绪,接着他便十分大胆地做了一件事。

  邀月一大步走到季沉面前,就在季沉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便凑上去在季沉柔软的脸颊上吻了一吻,随后低声笑道:“放心,等我回来。”

  说完,邀月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纵身跃出了洞穴,很快他的身影便淹没在了浩浩的风雪之中。

  而季沉陡然被邀月这么一亲,第一反应是恼,第二反应却是涨红了脸。

  邀月这个吻不带任何的□□色彩,蜻蜓点水一般,而那低沉的话语似乎还在季沉耳边缓缓缭绕。

  季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跳已经快了起来。

  小狼崽见到季沉抿着唇,若有所思地怔怔看着洞穴外的风雪,脸上还挂着一层可疑的绯红,就知道邀月那一招有了效果。

  他心中很是不服气,便撑起两条小短腿,往季沉身上一跃,然后便伸出舌头开始舔季沉的下巴。

  季沉陡然被小狼崽这么一舔,一开始有些闪避不及,后来便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躲,“别闹!”

  季沉这么一说,小狼倒是果然不闹了。

  季沉见状,十分惊讶,而小狼崽则趁机眨巴着自己黑亮亮的眼睛,就这么无辜地盯着季沉看。

  季沉见小狼崽这么可爱,忍不住便伸出鼻子,去碰了碰小狼崽粉嫩湿润的鼻头,随即他也咯咯笑了起来。

  一人一狼在洞里玩了个不亦乐乎,而邀月则仍抱着方才那一点遐思快步走在雪地中,寻找着巫谢和洛停轩的踪迹。

  若是让他看见现在这一幕,只怕是要彻底气死。

  ·

  苍蛟捂着血流不止的腹部回到了自己居住的那处山洞,山洞阴冷而潮湿,四处还有水滴静静落下。

  天帝被苍蛟刺穿了蝴蝶骨,用锁链困在了山洞了一脚,他的伤口血迹斑斑,长发凌乱地垂下,俊美的面容苍白而憔悴。

  听到那踉跄的脚步声,天帝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随即他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向洞外。

  苍蛟回来了?

  苍蛟踉跄着步子,腹中淌出的鲜血在地上勾勒出一道刺目而又蜿蜒的痕迹,承光仙剑仍在他伤口处灼烫着他的身躯,这让他痛楚无比,也暴躁无比。

  天帝看到苍蛟摇晃的身影,心中微微一惊,随即又生出些虚无缥缈的希望来——他想逃走,他无时无刻不再想逃走。

  “见到我这幅模样,天帝陛下一定很得意吧?”苍蛟讽刺的声音响了起来,很快,他便阴沉着脸站在了天帝的面前。

  天帝受了这几日的折磨,已经对苍蛟畏惧无比,这会便下意识地摇头道:“没有,我只是看着你受伤,心里不太好受”

  天帝躲闪而仓惶的目光证实了他话里的水分,苍蛟冷哼一声,倒也不戳穿他,而是伸出自己沾满了鲜血的手,一把拽住了天帝被锁链捆住的右手,冷冷道,“陛下,借你右手一用,帮我把这承光仙剑取出来吧。”

  说着,苍蛟便缓缓地拉着天帝的手按在了他腹前承光仙剑的剑柄上。

  天帝这个时候才发现,伤了苍蛟的居然是承光仙剑,他想到沉星,心中一震,可又不敢多问。偏偏在这个时候,苍蛟十分恶意地凑了上来,在他的耳畔低声而又阴冷地缓缓道:“快呀,帮我把剑□□。或者说,你想把这把剑狠狠地刺进去”

  天帝心头猛颤。

  苍蛟最喜欢看到天帝被自己折腾到崩溃的情形,这会他便勾唇一笑,宛如毒蛇吐信般,低声道:“来呀,我给你这次机会,若是你刺进去,就彻底一了百了。你将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帝,而我,就化成白骨永远长眠在这极北之境冰冷的地底——”

  苍蛟的话让天帝浑身发抖,他知道苍蛟是在逼自己,他知道苍蛟想看着他崩溃,看着他发疯。

  但最终,天帝还是仅仅咬着牙,握住了承光仙剑的剑柄,然后猛地闭眼,狠狠往外一抽。

  滚烫咸腥的鲜血溅了天帝满脸,灼目的红从他白皙的脸上缓缓落下来,天帝睁大了眼,不可自抑地浑身颤抖起来。

  苍蛟闷声一声,捂着小腹,缓缓跌坐在地上,随即他便抿紧了薄唇,闭眼开始打坐调息。

  而天帝就在这时渐渐回过神来,他看着坐在自己面前脸色苍白,面容阴冷俊美的苍蛟,心中的情绪复杂难言。

  就在天帝想要靠回到石壁上缓一缓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手中还握着承光仙剑。

  顿时,一股强烈的求生就从天帝的心中涌了起来,他握紧了承光仙剑,狠狠地就朝自己另一只手腕上的锁链砍去。

  可就在下一秒,咔擦一声,天帝的手腕便紧紧攥住,硬生生地折断了。

  “呃啊——”难以自抑的痛呼从天帝被咬地鲜血淋漓的薄唇中溢出,苍蛟就在这时冷笑着凑了上来。

  他紧贴着天帝痛得颤抖不止的身躯,握着天帝那修长好看的手腕,得意而又讽刺地道:“你果然还是想逃——”

  天帝痛得浑身冷汗,正想摇头,忽然撕拉一声,苍蛟猛地扯开了他华丽的长袍。

  布料如同碎裂的蝴蝶一般在苍蛟的掌心散开,然后坠落在地,天帝血迹斑斑的锁骨和白皙的胸膛便彻底暴露在了苍蛟的眼皮子底下。

  意识到苍蛟究竟想要做什么,天帝浑身发颤,开始不顾疼痛地把身上的锁链扯得哗哗直响,疯狂地挣扎起来。

  “阿陵不要——我求你——!唔——!”

  反抗的声音被苍蛟近乎撕咬的吻封住,血腥的气息立刻在天帝的口腔中弥漫开来,苍蛟的手指暴虐而用力地捏着天帝赤|裸的躯体,将天帝狠狠地按在了冰冷而坚硬的山壁上。

  忽然,苍蛟目光中显出几分痛楚的神色,接着他低吼一声,下身便显出了蛟的形状——那乌黑发亮的鳞片上伤痕累累,尾鳍也缺损了一半。

  原本挣扎不止的天帝忽然在这一秒安静了下来,他怔怔地看着苍蛟尾鳍上那缺损的一部分,脑海中浮现起一万多年前一条小蛟龙驮着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在南海的上空腾跃嬉戏

  极其罕见的,天帝的眼眶微微泛出了薄红。

  可就在下一秒,苍蛟把他狠狠地以跪伏的姿势按倒在地,接着便将自己的长尾挺动了上去。

  撕裂一般的疼痛让天帝猛地闭上了眼,接着有滚烫的热泪沿着他沾满了苍蛟鲜血的白皙脸庞缓缓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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