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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坦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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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烧烤夜宴后众士子又恢复了忙碌生活读书温诗奔走行卷只为那半月之后的大考之期。()

  这日丁晋抽得众人外出的空闲来到韩泰房中隔壁的许昼昨夜却是和元秀醉恋花丛一整夜风流未归。

  “是三郎啊快快进来。”韩泰开门见是丁晋忙温和地笑道。

  丁晋微笑道:“可打扰了韩兄独乐乐的雅兴?”

  “笑我?”韩泰笑道:“昨夜在府中被老夫人逼着温习课业子时三更才歇息可把我累得够呛刚才便偷偷在屋中打个盹呵呵偷得浮生半日闲。不知三郎所来何事?”

  丁晋迟疑了一下说道:“韩兄可否指点一下小弟这长安城中何处有珍罕物品擢卖?要高雅些的最好是字画乐器之类。”

  韩泰愣了下颇有深意地看看丁晋想了想道:“这般物事长安城里不乏其数但要买到精品却不容易。三郎你人生地陌恐怕会上了那奸妄小人的欺骗这样吧不如我陪你亲自走一遭?”

  丁晋爽快地道:“正有此意先前恐韩兄忙碌不敢请耳此时出去可好?”

  韩泰猜不透丁晋欲要何为不过看对方并不隐瞒自己不觉心中大慰笑道:“闷在这屋中人也快要生锈这便快快出是了。”

  “欲去何地?”

  “长安珍奇富贵也不过‘金光宝气阁’而已便去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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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郎你买此物实在太心急了一点若论真正价值此物未必珍贵。”从“金光宝气阁”出来后韩泰苦笑道。

  丁晋爱恋地抚摸着这把花费了巨量钱财也将寄予他莫大希望的宝贝微笑道:“是否珍贵因人而异如果此物落在无用之人手上可能不值大钱十文。能用4一一贯购得它我颇觉侥幸。”

  两人所讨论的物事便是此次丁晋在‘金光宝气阁’购买到的一件奇物。

  说是奇物也不过是因为曾经使用此物的主人是位奇人物因人贵;如论实用价值和古董价值却是要逊色很多所以韩泰觉得4一一贯钱确实是花得冤枉了点。()

  4一一贯钱是个什么概念呢?1贯1一一一文当时一斤盐仅卖4一文一斗米5一文。4一一贯钱可以买一万斤盐八百石米。当时的成年男子一年所需口粮是七石二斗则八百石米可供一百人吃一年。即3一一贯钱左右就可以使一个人过一辈子了。

  能让京城大贵族子弟韩仲宣都直认为贵奢的价钱确实是“天价”而这个天价之物却只不过是一把乐器一把大周民间常见的普通“直项琵琶”唯一有些不普通的是这把琵琶的原主人为“裴神符“。

  琵琶最早被称之为“批把”源于西域在数十年前西域疏勒人中出现了一个了不起的天才音乐家—裴神符。此人又名裴洛儿自幼便喜好乐器尤以善弹琵琶出名不仅弹奏得极其美妙动听更引起当时音乐界轰动的是此人创造出了一种与众不同的弹奏手法和音乐风格。

  那还是大周“景泰年间”的陈年旧事有—次喜好音乐的周庄宗令众琵琶乐师在宫中献技。乐师们都是横抱琵琶用木制或铁制的拨子弹奏与演奏古瑟的方法相似。而且奏的大多是恬淡婉转c柔弱无力的宫廷雅乐乍听还成听多了也腻。

  轮到年轻乐师裴神符演奏时他用与众不同的技法表演了自己创作的乐曲《火风》。只见他把琵琶直立怀中改拨子演奏为手指弹奏。左手持颈抚按律度右手的五指灵活地在四根弦上疾扫如飞这种指弹法是前所未有的演奏方法。《火风》旋律起伏跌宕c节奏奔放豪迈。乐曲到时他的左手还加进了推c带c打c拢c捻等技巧音乐形象刚劲淳厚c虎虎有生气仿佛是一支乐队在合奏。

  一曲奏罢众乐师大惊并为之倾倒庄宗皇帝也连声叫绝当场封裴神符为“太常乐工”。《火风》也被誉为名曲一绝在唐代长安周边城市曾长期流行兴盛不衰。

  而丁晋天价购得的琵琶便是裴神符当时在皇宫中弹奏用的那把几十年风雨岁月这把陪伴自己主人闯出好大名头的琵琶也已经布满了岁月的沧桑显得古色古香不过在收藏爱好者看来应该是更有了古董价值这也是‘金光宝气阁’标出高价的原因。

  艺人毕竟是贱业再好的乐器也毕竟是贱业者操用的物事在韩泰看来即便那裴神符确实是百年难遇的一个天才他在艺术界又是何样崇高的地位都难抹杀他卑下的社会身份那么他所用过的乐器又能值得几何?

  这是他的想法大概也算是世人最普遍的正常想法。史上那些天才文人艺术家不过是在后人眼中拥有了最耀眼的地位如论他们生前的社会地位大半都算落魄贫穷多是在仕途上不得志后才转为文学上的追求。

  真正的士人虽然也会赞美一下他们的诗才大作其实心底却是颇为看不起的在士人眼中最高的人生追求是官场浮沉仕途得意才是真俊杰至于那些死后盖棺定论的东西又有几人会多在乎?

  至两人回到琼华院韩泰犹自念叨:“可惜了如果把这些钱财放在干谒c行卷上面三郎你高中的希望会甚大。”

  丁晋珍重地将神符琵琶放在柜中然后拉了韩泰坐下道:“韩兄有一事我早欲和你坦诚却是一直没有说话的机会请勿怪责。”

  韩泰奇道:“看三郎神色如此慎重不知是何要事?”

  丁晋脸上显出惭愧的神语还休韩泰温声道:“三郎但讲无妨至于怪责你我二人虽相识暂短但交友贵在交心忽忽数日吾对你已有知己挚友之感又怎会责怪?”

  丁晋有些感动地看着韩泰心中为他真挚的友情折服爽快开口道:“韩兄也知吾家乃是贫寒今日购得如此贵重之物兄心中必定疑惑好奇弟在这里也不隐瞒此物吾虽极其喜爱却也自知能力不敢妄自贪占此琵琶却是欲要赠给一位大官人的。”

  听得此话韩泰心中一动却故意疑惑道:“此话怎讲?三郎竟然要将此宝赠人?”

  丁晋苦笑道:“确是要赠人晋向韩兄赔罪便是干系此事。前几日韩兄劝解吾要早些行卷走动当时我对欲行之事几乎没有把握说出口徒招外人嘲笑所以只能暂且敷衍平白坏了兄长对小弟的一片苦心。所以今日趁着旁人不在特向兄说明并恳求兄长能谅解于吾。”

  “三郎欲行卷?难道说今日所购之物便是三郎行卷之需?”

  “确是如此!”丁晋惭愧笑道:“此物虽花费颇巨也算得高雅珍贵却未必能入得那官人之眼可叹我辈读书之人却整日想着这等投机取巧之事花空心思要博得些许提携。唉现时韩兄已知道我丁晋不是外界传言那等高风亮节之人不过徒背清誉伪名兄长是否已有鄙视之情?。。。无论韩兄或将看我不起小弟也必须把这些事情讲清楚。”

  上面的话确实是肺腑之语丁晋说得也是情真意切不见半分虚假韩泰暗中松了口气心中付道:也不枉我韩泰视你为知交好友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心中虽然大是欢喜韩泰脸上却是阴云遍布皱眉道:“好个丁三郎你瞒得好深呀!我却是看错你了!”

  语气中大是愤愤充满了失望和谴责。

  丁晋惨然起身恭敬地对韩泰拱拱手道:“韩兄我丁晋做人虽不敢自称光明磊落但也不是虚伪小人只是误会结成我当时也有苦衷在身既不敢用虚言假语哄骗友人又无法直言相告只得敷衍而过却不是有意欺你。兄若不信丁晋黯然心痛也只得徒呼奈何”

  看丁晋神情很是内疚难过韩泰脸色这才稍好温言道:“那现在又为何直言坦诚?你如一直瞒哄我不知却也不会如此痛责于你。”

  丁晋闻言脸色顿变生气道:“韩兄莫非真把丁晋视为龌龊小人乎?先前不能据实相告虽有苦衷但晋心中实为自责难堪如还欲一直欺瞒却又将真挚友谊放在何处?又有何面目面对韩兄对我一片赤城之心?”

  听得他生气之语韩泰却不怒反笑抚掌大笑道:“三郎且勿怒为兄刚才不过是戏语于你却并未真得对你生气责怪。”

  丁晋闻言愣怔呆了半响才疑惑道:“韩兄竟对小弟不失望c不责怪?”

  “有何责谴?”韩泰微笑道:“干谒c行卷谁个不为?即便是吾之世家之族也需安排专人上下打点。至于欺瞒之事我也知你必有隐衷如果不然又不是甚羞惭之事有何说不得哉。三郎放心为兄即便再气魄狭窄又怎会气恼于你?”

  丁晋目光复杂地看着韩泰心中确实是为其对自己真诚的友谊感动不已沉默半响才道:“韩兄我实在是惭愧啊!”

  韩泰连忙摆手道:“切莫再说羞惭!三郎既已坦诚便是当我韩仲宣为真朋友朋友贵在交心不须这多客套。三郎我且冒然问你你欲赠送神符琵琶的大官人是哪位?如果有难为之处就暂且莫说我之意只为帮你参考一二。”

  “韩兄说哪里话?丁晋既然对兄坦诚又有何事说不得。”丁晋顿了顿接道:“这位大官人便是当朝礼部侍郎c中散大夫窦昭窦大人因其与家师‘益景山人’宋夫子昔日为同窗好友所以晋欲投其所好行卷其下如能得其赏识来日大考也能增些胜算。”

  韩泰闻言皱眉道:“却是此人!三郎只怕你这琵琶宝物是要白白耗费了。”

  丁晋故吃一惊道:“韩兄此话怎讲?”

  韩泰犹豫道:“窦昭大人自号‘清慎贞士’为官廉洁正直最是厌恶官场陈腐习气往年求得他门下行卷的士子文人如果只为谈经论道舞文弄墨那便欢迎如果还欲有所图谋却是再无可能。试想以窦大人如此的清正性情你那宝物最后不是要白白耗费吗?”

  窦昭是个什么人物丁晋不用韩泰提说也是甚为知道的。

  此次从家乡动身前自己的老师—宋公普先生曾和他好好谈论了一番依着宋公普的建议丁晋应该把行卷的重点放在他另外几位知交好友身上虽然这些人官小位卑但总比可能会油盐不进的窦昭要好得多。

  窦昭其人虽然昔日和宋公普相交甚厚但此人重声誉爱面子很难请动他为丁晋公开推荐。

  但丁晋依着宋夫子对其人的解说分析后觉得窦昭这个人如果找准喜好弱点或许会是更容易撬动的一块顽石;而窦昭的身份地位及其今年成为进士科主考官的优势更使其成为决定丁晋命运的关键。

  动身前丁晋便暂把自己的目标锁定在了此人身上。来到京城后平日和众士子尤其是韩泰c许昼两位“贵族地头蛇”的交往闲谈中更是对这位主考官大人的往日性情有了进一步了解。

  窦昭其人在人们口中是官场中难得的淡然高雅之士性情潇洒逍遥重视声誉酷爱收藏珍玩古物所以他有两个逃不脱的弱点:一:重俗名;二重贵物。

  重俗名者清高也不过是自明清高;贪图世誉更是存心不正。真正高人清士筚路蓝缕两袖清风呼啸山水便能自得其乐又怎会过于在意自己的名声?

  收藏珍玩古物或许有其喜好之心但贵重奢物必惑其心如贪心过重对某些事物太过执著便已不知觉中落入心障有心之人寻得适当机会投其所好必能竞其全功。

  依着丁晋的打算来到长安后将寻其合适时机携带宋夫子亲笔书信拜见窦昭再挑其心情疏漏时以奇财珍物打开其心理防线然后缓缓图之但不成想无意间被友人误会莫名其妙地得了一场清高的气节名声让他打消了原先的计划。

  这番阴错阳差的误会及其和韩泰的结交使丁晋临时修改了自己的计划思谋让其计算更为稳妥些这便形成了今日丁晋邀韩泰陪同去购买琵琶之后又惭愧坦诚一切的情况。

  计划的重心已经落在了韩泰身上成功与否绝对考验他对丁晋的友谊是否真挚深厚也许计划还可以更为稳当些那便是丁晋把一切都瞒着韩泰让其在懵然中随着自己的安排行事等到他不知不觉中帮了大忙或许他还依然未觉。

  但这番打算最终还是被丁晋否决了他不想担着万一的风险失去友谊。韩泰是一个难得的可以真诚相交的知心朋友丁晋相信即使自己把一切坦白也会得到朋友的谅解且很可能会主动提出帮忙。有时候即使你是一个再深沉再防备的人也不需要对知心朋友隐瞒所有坦诚的结果可能得到更好的效果。

  再者丁晋也不希望将一件简单的事情搞复杂如果韩泰真把自己当朋友必会义不容辞地帮助自己;如果不然即便费劲心机别人也不会为帮助你耗费一点周折。

  按现在的情形丁晋赌对了不仅赢得了韩泰的谅解而且他的坦诚更让朋友对自己看重。

  当然丁晋融合后的思想虽然渐显成熟但手法还显拙劣他这次只是凭着感觉觉得该如此行事还没有形成自己的一套行为思想准则所幸他的感觉很对有些时候堂堂正正去办事要比小鸡肚肠算计来的更具效果。

  先贤曰:以正合以奇胜奇谋算计只能作为一时之权益万万不可依为价值主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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