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23
宏盛大楼87层，机密会议室内，宏盛顶层实权人物正在召开年终总结会议。各部门经理逐个作述职报告，再由顾恺之一一点评，赏功罚过。年过六旬的顾宏盛坐在椭圆形会议桌的另一头，欣慰的看着独子游刃有余的驾驭这些手下骨干，事实上他们之中有几个还是当年跟着自己一路闯出来的老将，如今却被顾恺之压得死死的丝毫不敢造次。就算顾宏盛再怎么挑剔也不得不老怀大慰的叹一声得子若此夫复何求了。
顾恺之坐在主席位的真皮沙发椅上，坐的笔挺。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姿势。事实上沙发椅的设计理念就是要让人坐的舒服放松，很难有人能在这种座椅上保持笔挺的坐姿，除非他只坐半个椅子。顾恺之却可以。即使他全身放松的靠在椅背上，身姿依然给人笔挺的感觉，这种笔挺并不死板却透出强大的压迫感。
财务部的郭强下意识的伸手松了松领带，咽下一口口水。他刚做完述职报告，会议室里很安静。而少董在听他报告的时候似乎皱了两次眉头，这绝不是一个好现象。郭强拿着报告稿的左手忍不住颤抖起来，以至于他不得不放下稿子把手藏到桌子底下。今年他主管的财务部出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其中有一件牵扯到了他的私人账务问题，好在赶在十二月末大核算前摆平了，因该不至于捅到上面去。郭强战战兢兢的注意着顾恺之的表情，因该不至于吧
顾恺之非常仔细的把郭强的述职报告一页页细细的看了一遍，或许看得太过仔细了，会议室中的每一个人都感觉出苗头不对，有些已经忍不住斜着眼睛打量郭强。
翻完最后一页，顾恺之抬眼看向郭强，在郭强惊慌失措的目光中重重一把将报告稿拍在了桌面上。众人齐齐一惊，几个新近升迁上来的经理甚至明显颤抖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少董身上，等候他的发落。郭强整个背脊都被冷汗浸湿了，脸上毫无血色。
就在这个当口上，会议室中居然突然想起一阵手机铃声。众人齐齐一个激灵——这是谁啊？少董的会上居然开手机？不想在宏盛干了？
顾恺之似乎也没想到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开会不关手机的，面部表情变得有些诡异。
就在众人左顾右盼寻找肇事者的时候，顾恺之突然坐直身体，从上衣内侧袋里摸出一部手机，脸色阴沉的举到耳边，沉声吐出两个字：“哪位。”
众人恍然，却又止不住一阵惊奇。秘书？不可能。借她个胆子也不敢打断少董开会。顾董这会儿就坐在边上，一脸的兴味盎然。那么，谁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答了句什么，可惜手机性能太好旁人听不清楚。听到那人的声音顾恺之居然愣了愣，脸上的阴云似乎突然间淡了不少：“罗翔？”
罗翔是谁？众人面面相觑。少董的习惯大家都清楚，能知道少董手机号码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几个年过半百的元老级经理下意识转头看向坐在另一头的顾宏盛。顾宏盛耸耸肩不予置评。事实上连他也很想知道这个叫罗翔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入自家儿子那双长到头顶去的法眼。
“嗯。没什么重要的。什么事，你说。”顾恺之似乎全身都放松了，缓缓靠回椅背。
罗翔深吸一口气，尽量用最简练的词句把整件事说了个大概。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直到罗翔头上爬满冷汗，顾恺之冷硬的声音才堪堪传到：“这个人的存在，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罗翔心里一沉，除了第一次见面之外，顾恺之从未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显然这一回他气得不轻。罗翔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对不起，顾经理。这个人我确实只见过一次，实在没什么印象，一不小心就疏忽了。我真的很抱歉。我太得意忘形了”
不等罗翔说完，顾恺之狠狠一拳砸向桌面，把满会议室的人吓得一个哆嗦，才缓缓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只见过一次？”
罗翔也被吓到了，虽然明知他看不见，还是下意识的举起两根手指：“真的只见过一次！我发誓！！”
顾恺之又沉默了一会儿。或许是罗翔的谨小慎微稍稍消了他的怒气，再次开口时，少董的语气总算略有缓和：“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别墅里。”
“还有谁在。”
“sunny和俊少”
“待在那儿，我马上过来。另外，从现在起，除了屋子里的这两个人，没有我的允许禁止你跟任何外人接触！听清楚了吗！”说完，不等罗翔回答就狠狠合上手机盖，抓起外套大步往外走：“会议延期，具体时间等通知。戴成，章华，richard跟我走。其他人散会。”
“是。”戴成三人对看一眼连忙跟了出去。
“恺之！”就在顾恺之即将跨出会议室大门的时候，顾宏盛沉稳却严厉的声音适时响起：“你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顾恺之略一犹豫，却没有停下脚步：“对不起，父亲。事情比较复杂，我回来再向您解释。”
“恺之！！”见儿子丢下如此重要的会议转眼就跑的没影了，顾宏盛气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岂有此理！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室中众人在这父子俩的淫威下纷纷噤若寒蝉，就算有再大的好奇心也不敢摆到脸上。
~~~~~~~~~~~~~~~~~~~~~~~~~~~~
挂上电话，罗翔三人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等待顾恺之的到来。为了缓和气氛，sunny为三人各泡了一杯花茶。
罗翔端着茶杯无意识的盯着对面的法式立钟看，看得萧俊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已经被钟摆催眠了。其实他也挺想劝劝罗翔，但却不知如何开口，本来他一看就不是适合安慰人的那种人。
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秒过去，似乎异常缓慢。就在萧俊徽快要受不了这种沉默，决定说点什么的时候，罗翔却突然开口：“俊少。”
“啊？”萧俊徽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什么？你说。”
“我问你个事儿。”
“哦，问吧，我听着呢。”
罗翔从钟摆上收回目光望向手上的茶杯：“你可以不回答，但是不要敷衍我。”
“怎么突然来一句这么狗血的台词，存心雷我呐？”萧俊徽嘴上讪笑着，却下意识的调整了下坐姿：“我这人向来看不惯的就说，什么时候敷衍过你了。”
“你觉得我坚持走到今天这一步有意义吗”
萧俊徽有点笑不动了：“瞎想什么呢！有意义没意义的都已经走过来了，现在才来考虑这些不嫌太晚了吗？”
罗翔扯了扯嘴角：“可是我怎么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说实在的，这张面具被揭穿只是迟早的事情，我不过是故意不去想而已其实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长成这个样子居然还想在演艺圈混出个名堂来，真的是真的”
“别说了！”萧俊徽越听心里越烦躁，忍不住出声打断：“长成这样怎么了！我觉得挺好！谁规定长这样就不能混娱乐圈？！我真搞不懂你了，干嘛非要不切实际的做什么偶像梦。演不了奶油小生可以当反派啊，现在流行着呢，这圈子里非主流的当红也多的是！别成天把你那张脸皮子挂在嘴边上，不知道听多了会烦呢？其实说来说去最看不上你那张脸的就是你自己吧！”
罗翔被说的哑口无言，只能看着萧俊徽苦笑：“就算我说了想听真话，你也不用说的这么狠吧。”
萧俊徽也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说过头了，掩饰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都说了我不会敷衍人的，想听安慰的话找sunny去，我说不来。”
~~~~~~~~~~~~~~~~~~~~~~~~
顾恺之到达的时候是sunny开的门，罗翔和萧俊徽跟在后面。少董明显面色不善的直接越过三人：“sunny，会议室。”
“哦是。”sunny立刻小跑两步到前头引路：“小客厅可以，这边。”
小客厅正中摆放着一张长条形餐桌，供八人使用。刚好可以充作会议桌。顾恺之率先走到主位边却没有坐下，其余人等自然也只有小心翼翼的陪站。依照行里的惯例，戴成等主管人员按等级依次占据少董左手边的三个位置，罗翔等演职人员则站在他的右手边。sunny紧挨着少董，后面是萧俊徽，罗翔自觉敬陪末座。
顾恺之习惯性环视一圈后，目光停留在罗翔身上，眉头一簇，煞气毕现。罗翔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垂下眼帘不敢与他对视。即便如此，依然能感到少董咄咄逼人的锐利视线。罗翔甚至觉得，少董带给他的压力居然不比真面目败露这一噩耗本身少上多少。正在手足无措之时，突然感到胳膊被人拍了下，抬眼一看是萧俊徽。萧俊徽半侧着脸正偷偷摸摸的冲他挤眉弄眼，罗翔心里七上八下的半天也没弄懂他的意思。萧俊徽急了，一把把罗翔拖到他的座位边站好，自己则快走两步站到罗翔的位置上。罗翔还没反应过来，再去看萧俊徽时却见他眼观鼻鼻观心低头垂目不闻不问。罗翔不明所以的回头看sunny，不想sunny干脆走过去占了他的位置，把他推到少董身边的座位。
一阵压抑的沉默后，顾恺之终于说话了。房内众人略微缓了口气，唯独罗翔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举目与少董对视，他的眼神冰冷c锋锐c毫不留情，如同他本人。他说：“你。欠公司一个交代。”
罗翔深吸口气，稳了稳情绪：“顾经理，我”
“我现在没有时间听你狡辩。”顾恺之不耐的举手打断他，坐下来看了看手表，转头望向戴成三人：“今天之内交一套方案出来。我坐在这里等。”说完，自顾自靠进椅背里，抽出一支雪茄来，也不点燃，只是拿在手上把玩。
对于戴成c章华和richard这三人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和效率顾恺之还是很欣赏的，这也就是他们能够脱颖而出成为少董身边红人的原因。章华和戴成同属策划部，richard则是营销部经理。他们三人都已经是四十五六的年纪，算得上宏盛的两朝元老了。在宏盛工作的二十多年间，听到过看到过甚至是亲手处理过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棘手事件不甚枚举，但像罗翔这样的却属首次。除了戴成早就知根知底外，章华和richard在整个讨论过程中都忍不住时不时的把目光飘到罗翔身上。这几个月里，“八公子”的大名充斥媒体各个角落，风头之劲一时无二，虽然比起两年前修拉照片初现时人们的疯狂劲来还颇有一段距离，却也结结实实狠压各家艺人一头，为宏盛这个娱乐圈巨子又添神秘一笔。“公子”强健却漫溢出气息的双手，黑亮妖异如同生命般流淌着的长发，强健的体魄c完美的身型c惑人的姿态不知迷倒多少女性。而眼前的罗翔如果不是少董亲口告知，他们实在难以相信这个满脸坑坑洼洼看上去平凡至极的男人竟然就是动辄颠倒众生的“八公子”。虽然单就身段来看确实没话说，找不出什么缺点，但是配上那张只能用粗糙形容的应该属于重体力劳动者的面孔就实在挨不上英俊的边了。当然有四分之一法国血统的richard抽空盯着罗翔的手仔细看了看，的确很有味道，似乎能轻易挑起人的。sexy！再看看那头长发应该也是不错的，可惜，衬着那张脸实在很难令人生出惊艳之感
罗翔觉得很冷，发自内心的冷。对面三人当着他的面大肆讨论如何最大程度保持公司形象，把责任全都推到他身上，仿佛他只是一颗无足轻重的石子，需要时捡回来放进鱼缸里，不需要了就马上扔掉免得占地方。他们甚至一边讨论怎么往他身上泼脏水一边用那种落井下石的轻蔑嘲讽的眼神盯着他看。萧俊徽和sunny始终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而顾恺之自从坐下之后就再没有看过他一眼。罗翔很无助，在这间屋子里，他所能感受到的除了讥讽就只剩下冷漠。他有一种预感，过了今晚，整个世界，所有知道他的人，所有那些狂热追捧都会变成讥讽和冷漠罗翔下意识的环紧双臂，真的好冷对面那个richard又看过来了，似乎在惊奇长成他这个样子居然也妄想混演艺圈实在很讨厌那种恶意的眼神
突然！！顾恺之毫无预兆的重重一掌拍在桌面上，把六人吓了一跳。少董没有抬头，而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手背，严厉的双唇缓缓开合：“我不是来听你们争论的。拿出方案来。”
戴成三人愕然对视，少董先前分明让他们“今天前”讨论出个结果，怎么刚过了不到一小时就催着要方案了？好在三人都是油滑无比的人物，深知少董的话是绝对反驳不得的，就算让他们三分钟之内出方案，他们也只能认了。
略微合计后，章华认命的站起来，清了清嗓子：“少董，我们研究下来，预计国际会发布这个消息的可能性超过90。虽然他们拿不出实际证据证明”说道这里，他看了罗翔一眼又清了清嗓子：“但是消息一旦传开，媒体和fans必定会第一时间向我们施压要求公开罗翔的真面目。在这种压力面前，我们不可能支持太久”
“不可能太久，”顾恺之开口打断他：“是多久？”
章华略一沉吟，转头与richardc戴成商量了一下：“一周，至多一周。三天内我们可以不动声色，五天内压力会越来越大，七天内可以勉强支持，过了一周就是极限了。”
顾恺之抬起头看向章华：“说下去。”
“是。这一周内，我们应该大量赶制上次《幻境》演唱会的光碟向市场抛售，争取在最后七天内把包装费c宣传费都赚回来。当然，这样一来公司的fans群和之前花钱去看演唱会的人肯定会不满”说到这里，章华停下来等待少董的决定。
顾恺之混不在意的把玩着雪茄：“不用考虑他们。richard，你去安排光碟销售。”
“是。”richrad立刻退出小客厅联系相关事宜。
顾恺之把目光转回章华身上：“继续。”
“是。我们考虑在第八天安排记者招待会。届时统一口径，就说罗翔当初跟公司签约时就戴着面具，并申明一年内不得以任何方式探寻其真面目，否则就拒绝签约。公司因考虑他外形出众，才勉强接受”
“等等，”戴成举手打断了他“这么说好像太牵强了点。不如再加一个，威胁公司如果不和他签约就要转投‘国际’。”
“嗯，这样顺多了。再安排萧俊徽和sunny出面作证，可信度又能增加一成。”还有一条他没敢说，如果少董肯稍稍暗示一下罗翔为了签约曾色诱过他，以《九重》初现时罗翔的形象，可信度就更高了。“总之，为了保住公司的形象，只有让罗翔牺牲一下了。”说着似笑非笑的看向罗翔：“其实这也是行里的惯例，罗翔你在演艺圈打滚二十多年了，这些规矩不会不明白吧？”
罗翔低着头，勉强扯了扯嘴角，却怎么也扯不出一丝笑意。他的嘴唇很苍白。
见他不回答，章华皱起了眉头：“罗翔，你想清楚了。以你的条件，真像一旦公开，基本就没什么机会继续呆在演艺圈里了。这次你牺牲一下，帮公司一把，公司自然也会帮你一把。倘若你一定要跟公司较真，说白了，公司家大业大的也不在乎这点打击，反倒是你只能两手空空回去了。看你的资料，家境不怎么样吧。中戏的文聘，出了娱乐圈工作可不好找，留在圈子里也没人敢用你。你都37了，娶妻生子都得花钱，好好考虑考虑吧。”
罗翔紧紧抓着拳头，紧得几乎能听到骨节相互摩擦的喀嚓声。脸上已经找不到丝毫血色。从章华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一锤一锤狠狠的把他的心砸下谷底。他感觉全身每一个关节都异常沉重，明明很想开口拒绝为自己保留下最后的尊严，薄薄两片嘴唇此时却像有千斤重量，坠的他张不开口。从七岁到三十七岁，整整三十年了三十年三十年求来求去到头来终究只求得一场空吗
顾恺之终于转头看向罗翔，只看了一眼，马上又转了回来。手上的雪茄不知不觉滚落下去，他的目光也跟着垂向地面。戴成连忙弯腰捡起雪茄，讨好的送回少董手中。顾恺之捏着雪茄，无意识的转了两圈，突然一把把它从中掐断：“方案调整。保罗翔。”
戴成闻言不可置信的僵在原地，章华甚至使劲掏了掏耳朵：“对不起，少董。您刚才是说？”
“保罗翔。”顾恺之的目光死死定在那支已经断成两截的雪茄上：“公司花了那么多心血在他身上，一个星期能值回多少。他签了十年的约，就得替公司挣十年的钱。”
“可是这种情况下，就算公司吃亏把罪名都揽下，罗翔的处境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这这么做不值啊。”
顾恺之异常严厉的扫了章华一眼：“值不值是我的事，你只需要考虑具体方案。天亮前交给我，我在这里等。”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赶出来了
话说明天要交思想汇报啊啊啊啊啊~~~使劲拽头发~~~~~~~~~
偶滴ada，明早8点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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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恺之坐在主席位的真皮沙发椅上，坐的笔挺。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姿势。事实上沙发椅的设计理念就是要让人坐的舒服放松，很难有人能在这种座椅上保持笔挺的坐姿，除非他只坐半个椅子。顾恺之却可以。即使他全身放松的靠在椅背上，身姿依然给人笔挺的感觉，这种笔挺并不死板却透出强大的压迫感。
财务部的郭强下意识的伸手松了松领带，咽下一口口水。他刚做完述职报告，会议室里很安静。而少董在听他报告的时候似乎皱了两次眉头，这绝不是一个好现象。郭强拿着报告稿的左手忍不住颤抖起来，以至于他不得不放下稿子把手藏到桌子底下。今年他主管的财务部出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其中有一件牵扯到了他的私人账务问题，好在赶在十二月末大核算前摆平了，因该不至于捅到上面去。郭强战战兢兢的注意着顾恺之的表情，因该不至于吧
顾恺之非常仔细的把郭强的述职报告一页页细细的看了一遍，或许看得太过仔细了，会议室中的每一个人都感觉出苗头不对，有些已经忍不住斜着眼睛打量郭强。
翻完最后一页，顾恺之抬眼看向郭强，在郭强惊慌失措的目光中重重一把将报告稿拍在了桌面上。众人齐齐一惊，几个新近升迁上来的经理甚至明显颤抖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少董身上，等候他的发落。郭强整个背脊都被冷汗浸湿了，脸上毫无血色。
就在这个当口上，会议室中居然突然想起一阵手机铃声。众人齐齐一个激灵——这是谁啊？少董的会上居然开手机？不想在宏盛干了？
顾恺之似乎也没想到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开会不关手机的，面部表情变得有些诡异。
就在众人左顾右盼寻找肇事者的时候，顾恺之突然坐直身体，从上衣内侧袋里摸出一部手机，脸色阴沉的举到耳边，沉声吐出两个字：“哪位。”
众人恍然，却又止不住一阵惊奇。秘书？不可能。借她个胆子也不敢打断少董开会。顾董这会儿就坐在边上，一脸的兴味盎然。那么，谁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答了句什么，可惜手机性能太好旁人听不清楚。听到那人的声音顾恺之居然愣了愣，脸上的阴云似乎突然间淡了不少：“罗翔？”
罗翔是谁？众人面面相觑。少董的习惯大家都清楚，能知道少董手机号码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几个年过半百的元老级经理下意识转头看向坐在另一头的顾宏盛。顾宏盛耸耸肩不予置评。事实上连他也很想知道这个叫罗翔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入自家儿子那双长到头顶去的法眼。
“嗯。没什么重要的。什么事，你说。”顾恺之似乎全身都放松了，缓缓靠回椅背。
罗翔深吸一口气，尽量用最简练的词句把整件事说了个大概。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直到罗翔头上爬满冷汗，顾恺之冷硬的声音才堪堪传到：“这个人的存在，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罗翔心里一沉，除了第一次见面之外，顾恺之从未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显然这一回他气得不轻。罗翔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对不起，顾经理。这个人我确实只见过一次，实在没什么印象，一不小心就疏忽了。我真的很抱歉。我太得意忘形了”
不等罗翔说完，顾恺之狠狠一拳砸向桌面，把满会议室的人吓得一个哆嗦，才缓缓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只见过一次？”
罗翔也被吓到了，虽然明知他看不见，还是下意识的举起两根手指：“真的只见过一次！我发誓！！”
顾恺之又沉默了一会儿。或许是罗翔的谨小慎微稍稍消了他的怒气，再次开口时，少董的语气总算略有缓和：“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别墅里。”
“还有谁在。”
“sunny和俊少”
“待在那儿，我马上过来。另外，从现在起，除了屋子里的这两个人，没有我的允许禁止你跟任何外人接触！听清楚了吗！”说完，不等罗翔回答就狠狠合上手机盖，抓起外套大步往外走：“会议延期，具体时间等通知。戴成，章华，richard跟我走。其他人散会。”
“是。”戴成三人对看一眼连忙跟了出去。
“恺之！”就在顾恺之即将跨出会议室大门的时候，顾宏盛沉稳却严厉的声音适时响起：“你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顾恺之略一犹豫，却没有停下脚步：“对不起，父亲。事情比较复杂，我回来再向您解释。”
“恺之！！”见儿子丢下如此重要的会议转眼就跑的没影了，顾宏盛气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岂有此理！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室中众人在这父子俩的淫威下纷纷噤若寒蝉，就算有再大的好奇心也不敢摆到脸上。
~~~~~~~~~~~~~~~~~~~~~~~~~~~~
挂上电话，罗翔三人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等待顾恺之的到来。为了缓和气氛，sunny为三人各泡了一杯花茶。
罗翔端着茶杯无意识的盯着对面的法式立钟看，看得萧俊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已经被钟摆催眠了。其实他也挺想劝劝罗翔，但却不知如何开口，本来他一看就不是适合安慰人的那种人。
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秒过去，似乎异常缓慢。就在萧俊徽快要受不了这种沉默，决定说点什么的时候，罗翔却突然开口：“俊少。”
“啊？”萧俊徽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什么？你说。”
“我问你个事儿。”
“哦，问吧，我听着呢。”
罗翔从钟摆上收回目光望向手上的茶杯：“你可以不回答，但是不要敷衍我。”
“怎么突然来一句这么狗血的台词，存心雷我呐？”萧俊徽嘴上讪笑着，却下意识的调整了下坐姿：“我这人向来看不惯的就说，什么时候敷衍过你了。”
“你觉得我坚持走到今天这一步有意义吗”
萧俊徽有点笑不动了：“瞎想什么呢！有意义没意义的都已经走过来了，现在才来考虑这些不嫌太晚了吗？”
罗翔扯了扯嘴角：“可是我怎么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说实在的，这张面具被揭穿只是迟早的事情，我不过是故意不去想而已其实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长成这个样子居然还想在演艺圈混出个名堂来，真的是真的”
“别说了！”萧俊徽越听心里越烦躁，忍不住出声打断：“长成这样怎么了！我觉得挺好！谁规定长这样就不能混娱乐圈？！我真搞不懂你了，干嘛非要不切实际的做什么偶像梦。演不了奶油小生可以当反派啊，现在流行着呢，这圈子里非主流的当红也多的是！别成天把你那张脸皮子挂在嘴边上，不知道听多了会烦呢？其实说来说去最看不上你那张脸的就是你自己吧！”
罗翔被说的哑口无言，只能看着萧俊徽苦笑：“就算我说了想听真话，你也不用说的这么狠吧。”
萧俊徽也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说过头了，掩饰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都说了我不会敷衍人的，想听安慰的话找sunny去，我说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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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恺之到达的时候是sunny开的门，罗翔和萧俊徽跟在后面。少董明显面色不善的直接越过三人：“sunny，会议室。”
“哦是。”sunny立刻小跑两步到前头引路：“小客厅可以，这边。”
小客厅正中摆放着一张长条形餐桌，供八人使用。刚好可以充作会议桌。顾恺之率先走到主位边却没有坐下，其余人等自然也只有小心翼翼的陪站。依照行里的惯例，戴成等主管人员按等级依次占据少董左手边的三个位置，罗翔等演职人员则站在他的右手边。sunny紧挨着少董，后面是萧俊徽，罗翔自觉敬陪末座。
顾恺之习惯性环视一圈后，目光停留在罗翔身上，眉头一簇，煞气毕现。罗翔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垂下眼帘不敢与他对视。即便如此，依然能感到少董咄咄逼人的锐利视线。罗翔甚至觉得，少董带给他的压力居然不比真面目败露这一噩耗本身少上多少。正在手足无措之时，突然感到胳膊被人拍了下，抬眼一看是萧俊徽。萧俊徽半侧着脸正偷偷摸摸的冲他挤眉弄眼，罗翔心里七上八下的半天也没弄懂他的意思。萧俊徽急了，一把把罗翔拖到他的座位边站好，自己则快走两步站到罗翔的位置上。罗翔还没反应过来，再去看萧俊徽时却见他眼观鼻鼻观心低头垂目不闻不问。罗翔不明所以的回头看sunny，不想sunny干脆走过去占了他的位置，把他推到少董身边的座位。
一阵压抑的沉默后，顾恺之终于说话了。房内众人略微缓了口气，唯独罗翔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举目与少董对视，他的眼神冰冷c锋锐c毫不留情，如同他本人。他说：“你。欠公司一个交代。”
罗翔深吸口气，稳了稳情绪：“顾经理，我”
“我现在没有时间听你狡辩。”顾恺之不耐的举手打断他，坐下来看了看手表，转头望向戴成三人：“今天之内交一套方案出来。我坐在这里等。”说完，自顾自靠进椅背里，抽出一支雪茄来，也不点燃，只是拿在手上把玩。
对于戴成c章华和richard这三人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和效率顾恺之还是很欣赏的，这也就是他们能够脱颖而出成为少董身边红人的原因。章华和戴成同属策划部，richard则是营销部经理。他们三人都已经是四十五六的年纪，算得上宏盛的两朝元老了。在宏盛工作的二十多年间，听到过看到过甚至是亲手处理过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棘手事件不甚枚举，但像罗翔这样的却属首次。除了戴成早就知根知底外，章华和richard在整个讨论过程中都忍不住时不时的把目光飘到罗翔身上。这几个月里，“八公子”的大名充斥媒体各个角落，风头之劲一时无二，虽然比起两年前修拉照片初现时人们的疯狂劲来还颇有一段距离，却也结结实实狠压各家艺人一头，为宏盛这个娱乐圈巨子又添神秘一笔。“公子”强健却漫溢出气息的双手，黑亮妖异如同生命般流淌着的长发，强健的体魄c完美的身型c惑人的姿态不知迷倒多少女性。而眼前的罗翔如果不是少董亲口告知，他们实在难以相信这个满脸坑坑洼洼看上去平凡至极的男人竟然就是动辄颠倒众生的“八公子”。虽然单就身段来看确实没话说，找不出什么缺点，但是配上那张只能用粗糙形容的应该属于重体力劳动者的面孔就实在挨不上英俊的边了。当然有四分之一法国血统的richard抽空盯着罗翔的手仔细看了看，的确很有味道，似乎能轻易挑起人的。sexy！再看看那头长发应该也是不错的，可惜，衬着那张脸实在很难令人生出惊艳之感
罗翔觉得很冷，发自内心的冷。对面三人当着他的面大肆讨论如何最大程度保持公司形象，把责任全都推到他身上，仿佛他只是一颗无足轻重的石子，需要时捡回来放进鱼缸里，不需要了就马上扔掉免得占地方。他们甚至一边讨论怎么往他身上泼脏水一边用那种落井下石的轻蔑嘲讽的眼神盯着他看。萧俊徽和sunny始终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而顾恺之自从坐下之后就再没有看过他一眼。罗翔很无助，在这间屋子里，他所能感受到的除了讥讽就只剩下冷漠。他有一种预感，过了今晚，整个世界，所有知道他的人，所有那些狂热追捧都会变成讥讽和冷漠罗翔下意识的环紧双臂，真的好冷对面那个richard又看过来了，似乎在惊奇长成他这个样子居然也妄想混演艺圈实在很讨厌那种恶意的眼神
突然！！顾恺之毫无预兆的重重一掌拍在桌面上，把六人吓了一跳。少董没有抬头，而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手背，严厉的双唇缓缓开合：“我不是来听你们争论的。拿出方案来。”
戴成三人愕然对视，少董先前分明让他们“今天前”讨论出个结果，怎么刚过了不到一小时就催着要方案了？好在三人都是油滑无比的人物，深知少董的话是绝对反驳不得的，就算让他们三分钟之内出方案，他们也只能认了。
略微合计后，章华认命的站起来，清了清嗓子：“少董，我们研究下来，预计国际会发布这个消息的可能性超过90。虽然他们拿不出实际证据证明”说道这里，他看了罗翔一眼又清了清嗓子：“但是消息一旦传开，媒体和fans必定会第一时间向我们施压要求公开罗翔的真面目。在这种压力面前，我们不可能支持太久”
“不可能太久，”顾恺之开口打断他：“是多久？”
章华略一沉吟，转头与richardc戴成商量了一下：“一周，至多一周。三天内我们可以不动声色，五天内压力会越来越大，七天内可以勉强支持，过了一周就是极限了。”
顾恺之抬起头看向章华：“说下去。”
“是。这一周内，我们应该大量赶制上次《幻境》演唱会的光碟向市场抛售，争取在最后七天内把包装费c宣传费都赚回来。当然，这样一来公司的fans群和之前花钱去看演唱会的人肯定会不满”说到这里，章华停下来等待少董的决定。
顾恺之混不在意的把玩着雪茄：“不用考虑他们。richard，你去安排光碟销售。”
“是。”richrad立刻退出小客厅联系相关事宜。
顾恺之把目光转回章华身上：“继续。”
“是。我们考虑在第八天安排记者招待会。届时统一口径，就说罗翔当初跟公司签约时就戴着面具，并申明一年内不得以任何方式探寻其真面目，否则就拒绝签约。公司因考虑他外形出众，才勉强接受”
“等等，”戴成举手打断了他“这么说好像太牵强了点。不如再加一个，威胁公司如果不和他签约就要转投‘国际’。”
“嗯，这样顺多了。再安排萧俊徽和sunny出面作证，可信度又能增加一成。”还有一条他没敢说，如果少董肯稍稍暗示一下罗翔为了签约曾色诱过他，以《九重》初现时罗翔的形象，可信度就更高了。“总之，为了保住公司的形象，只有让罗翔牺牲一下了。”说着似笑非笑的看向罗翔：“其实这也是行里的惯例，罗翔你在演艺圈打滚二十多年了，这些规矩不会不明白吧？”
罗翔低着头，勉强扯了扯嘴角，却怎么也扯不出一丝笑意。他的嘴唇很苍白。
见他不回答，章华皱起了眉头：“罗翔，你想清楚了。以你的条件，真像一旦公开，基本就没什么机会继续呆在演艺圈里了。这次你牺牲一下，帮公司一把，公司自然也会帮你一把。倘若你一定要跟公司较真，说白了，公司家大业大的也不在乎这点打击，反倒是你只能两手空空回去了。看你的资料，家境不怎么样吧。中戏的文聘，出了娱乐圈工作可不好找，留在圈子里也没人敢用你。你都37了，娶妻生子都得花钱，好好考虑考虑吧。”
罗翔紧紧抓着拳头，紧得几乎能听到骨节相互摩擦的喀嚓声。脸上已经找不到丝毫血色。从章华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一锤一锤狠狠的把他的心砸下谷底。他感觉全身每一个关节都异常沉重，明明很想开口拒绝为自己保留下最后的尊严，薄薄两片嘴唇此时却像有千斤重量，坠的他张不开口。从七岁到三十七岁，整整三十年了三十年三十年求来求去到头来终究只求得一场空吗
顾恺之终于转头看向罗翔，只看了一眼，马上又转了回来。手上的雪茄不知不觉滚落下去，他的目光也跟着垂向地面。戴成连忙弯腰捡起雪茄，讨好的送回少董手中。顾恺之捏着雪茄，无意识的转了两圈，突然一把把它从中掐断：“方案调整。保罗翔。”
戴成闻言不可置信的僵在原地，章华甚至使劲掏了掏耳朵：“对不起，少董。您刚才是说？”
“保罗翔。”顾恺之的目光死死定在那支已经断成两截的雪茄上：“公司花了那么多心血在他身上，一个星期能值回多少。他签了十年的约，就得替公司挣十年的钱。”
“可是这种情况下，就算公司吃亏把罪名都揽下，罗翔的处境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这这么做不值啊。”
顾恺之异常严厉的扫了章华一眼：“值不值是我的事，你只需要考虑具体方案。天亮前交给我，我在这里等。”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赶出来了
话说明天要交思想汇报啊啊啊啊啊~~~使劲拽头发~~~~~~~~~
偶滴ada，明早8点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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