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微臣被罚
翌日，晏阳准时起早和父亲一块上朝去，殿外遇见李崇，便问他昨日发生何事走的那样匆忙。
李崇神情闪烁却道无事，晏阳见他不想说也就没再问。
内侍唱礼，皇帝上朝，文武百官忙分列丹墀下侯着。
官员有本的奏本，都是些日常事宜，皇帝一一示下，最后问可还有本要奏，见无人动便示意宣海准备结束早朝。
这时御史大夫严复明忽而持笏而出，说有本要奏。
皇帝沉眸看他。
御史台的人要奏本，那必定是有人要遭殃了，百官凝神待听，有心虚的脸色骤变，无愧的便拭目看戏，晏阳自问无愧，也就跟着看戏。
严复明道：“臣一要弹劾羽林军都尉晏阳，律己不严，作风糜烂，治下不严，纵下伤人；二要弹劾羽林军副都尉李崇，目无法纪，天子脚下蓄意伤人。”
殿上百官皆是一怔，唯有三人淡定。
一是见惯风浪的右相晏展霖，一是仿佛早知道内情的礼部尚书王朗，还有一个则是不明真相的当事人晏阳。
才上任一日便被弹劾，晏阳倒是很想听听她做了甚么。
皇帝瞥了晏阳一眼，让严复明说明情况。
严复明道：“昨日午时，晏都尉率部下于回风楼作乐，期间副都尉李崇离席，并于闹市行凶打人。”振振有词，仿佛亲临现场。
李崇听得眉头一皱。
皇帝淡淡地道：“骠骑将军淮越侯何在？”
故意说了这个称呼，意思很明确，人家不仅是都尉还是侯爷又是一品上将，很明显地想抬晏阳一头。
百官岂会不知，看了看最前排那稳当当站如松的晏相，暗暗替严复明捏了一把冷汗。
晏阳相信李崇为人，自问无错，神情坦然地出列道：“微臣在。”
皇帝又道：“李崇何在？”
李崇亦出列。
“你来说说。”皇帝目光沉沉地望着李崇。
李崇恭身道：“回圣上，昨日都尉上任，臣等部下为都尉接风因而去了回风楼。期间有部下来报，有一狂徒于闹市当街调戏良家妇女，于是臣便前去查看，果见狂徒于巷中欺辱女子，臣职责所在，因而出手治了狂徒。望圣上明鉴。”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
严复明将将想插话，皇帝便道：“大理寺张卿何在？”
大理寺卿张谨忙出列。
百官一愣，皇帝唱的这是哪一出呢？莫非要直接让大理寺判罪了？
皇帝道：“张卿，大宁律例可有部下不得宴请上司这一条？作风糜烂又是如何界定的？”
皇帝神色难测，但如果真想治罪那便直接让他去查明便好了，又何必有此一问，看来是信了李崇所言。
揣摩一番圣意后，张谨道：“回圣上，我朝奉行勤俭之风，朝臣勤俭条例中有规定，官员不得擅自使用公款吃喝，却并未规定下属不得宴请上司。晏将军凯旋回朝，圣上嘉其功勋封淮越侯并委以羽林军都尉重任，部下为其接风，既是对淮越侯表示敬意亦是对做出此英明裁断任人唯贤的圣上表示万般尊崇，实不存在作风糜烂一说。”
他一番话说的头头是道，舌灿莲花，连皇帝都不禁觉得让他当个大理寺卿真是屈才了，心中甚是满意，面上表情却颇是严肃认真地道：“张卿所言不无道理。”
皇帝又问李崇，“尔等付账用的可是公款？”
李崇道：“并非，是臣等几人用自己薪奉凑钱付的。”
皇帝点头，“若是如此便算不得违规了。至于李副都尉行凶伤人一事是否为真”又望向晏阳，“淮越侯你说呢？”
晏阳坦荡荡地道：“微臣与李副都尉相识多年，他的为人微臣极为清楚，他绝无可能做出蓄意伤人之事，微臣信他所言。”
皇帝不语，眸色深沉，神色难辨，又问李崇，“可逮到那狂徒？”
李崇道：“他所为并未触犯律例，臣只教训了他一顿好让他有所忌惮日后不敢再行此龌龊之事，并未缉拿。”
皇帝又问张谨道：“张卿觉得该如何处理？”
张谨再次揣摩了圣意，道：“臣以为李副都尉此举实乃见义勇为，不仅不该罚，还应赏。”
皇帝却是眉头一挑，“见义勇为谈不上，他本为羽林军，保护皇城百姓也算他职责所在。却因鲁莽行使职责而影响了羽林军声誉，就罚奉三月，以儆效尤。至于淮越侯，却也有治下不严之失，就罚你行羽林军士兵之责当值三月，也好趁此机会好好了解一番羽林军职责。”说完看向了一直没得说话的严复明，道：“严卿觉得这么处理可满意？”
严复明没急着答话，却是去看了那王朗一眼，见其眼观鼻鼻观心的立着，只好道：“圣上圣明。”
弹劾风波尘埃落定，无人再奏本，早朝便散了。
李崇知道晏阳定然有话要问，便就跟在她后头出了崇光殿。
待百官三三两两散得差不多了，李崇道：“属下主动交代，都尉莫气。”
晏阳看都没看他一眼，边走边道：“你这还算主动交代？”
李崇忙道：“昨日走得急，实在是事出突然。那小兵来报，有一女子在闹事被人骚扰，我便急着去了，幸而那姑娘无事。但那狂徒实在太嚣张，我才出手揍了他一顿的。谁知这事儿却被御史台的人知道了，害都尉受累，属下知错了。”
晏阳勾唇冷哼一声，“主动交代不是要说明事情来龙去脉么？你这说的不清不楚的，也拿我像圣上那般糊弄么？那御史大夫为何又将好知道了此事？他禀奏事情的时候为何一直去瞅王朗？你并不是鲁莽之人，见那姑娘无事为何还揍了那狂徒？”
李崇无奈，叹了口气，道：“都尉大人当真慧眼如炬，那女子便是王尚书的女儿，想来是王尚书知道了此事，自己不好出面，便让严复明去参奏了。”
晏阳斜睨他，“这便愈发好笑了，你此举乃是救了王尚书爱女，为何还要参你我一本？”
李崇见糊弄不过，脸色略有尴尬地坦白道：“属下与王尚书的女儿识得。”
见他支支吾吾，神色闪烁，晏阳顿时心如明镜，“怕不只是识得罢？那王小姐便是你的心上人？王朗不同意你们的事，所以便借此机会整治你一番？”
李崇垮了肩道：“当真是甚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晏阳道：“这么大动静，你想瞒过谁？你道圣上当真信了你所言？”
这一点李崇倒是没想到，略想了想，他道：“那圣上为何不直接允了严复明的参奏，却要如此拐弯抹角的处罚咱们。”
晏阳略尴尬，瞥了他一眼道：“君心难测，哪里是你我能参透的。”
“对了。”李崇忽而道：“那狂徒竟然自称是你哥哥，否则我也不会那么狠揍他一顿的。京城四帅之首晏殊是何等样的人物，哪儿是他那样的龌龊宵小能冒充得了的？”言语间颇有得色，仿佛晏殊是他哥似的。
晏阳却是一愕，自称是她哥哥？瞬间联想到了家中那个瘫在床上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晏凌寰，看来是他没跑了。
瞧她脸色一黑，李崇道：“我揍的没错罢？若你在，肯定也是要揍他的。”
晏阳恨恨地道：“对，揍的好，你揍的恰好是我哥哥。”
李崇一怔，“真是你哥？”
晏阳摆摆手道：“无事，一个远房哥哥罢了，也是他咎由自取。”
这头二人边说边走，那边也有二人寻了僻静处相谈。
正是那御史大夫严复明和礼部尚书王朗。
严复明颇有些歉意地道：“王尚书，真是对不住了，这次没能整到那李崇。”
王朗颇是烦躁地道：“这也怪不得你，圣上明着暗着偏帮那晏阳，虽说是罚了，可你看那处罚的理由，被他说的不痛不痒的，还有那处罚结果，又算甚么处罚。”
严复明又道：“那这事就这么算了？”
王朗气得白了他一眼道：“还能怎么着？原想着这次是天上掉下的大好机会，谁知本官拼着女儿名节赌了一场，竟得个这样的结果，当真让人气愤。既然如此，就须得再筹谋了。”
严复明似想起甚么，忽而道：“前两日我去茶楼，无意间探得一事。听闻晏相的远房弟弟晏青山一家子来寻他，想从他那儿捞个官儿做，却被他给回绝了，又求那晏阳在今科文考中帮儿子一把，谁知又给回绝了。晏青山愤恨，正四处寻人吐苦水。”
王朗听的眼睛一亮，竟是露出了一脸诡秘的笑。
晏阳出宫后便去了礼部衙门，一进门便遇上了尚书王朗，不待她有所反应，王朗却笑着迎了上来直唤她晏侯，对她被罚表示了一番世道不公，又说她得圣上倚重给予重任，事务繁忙还得注意身体。
好一番嘘寒问暖，搞得晏阳一头雾水，只得礼貌地回了他几句，而后便道尚有事要忙先走了。
王朗瞧着她远去的背影，阴恻恻地笑了。
晏阳到了赵嫣然处，本以为她会像往日那般随便打发了她，谁知却说有事要忙了。
离今科文考会试仅剩两月，要开始着手试题了，赵嫣然让晏阳也拟几道题目过来。
晏阳听了直头疼，若是武科让她拟题那没问题，可这文科她又不擅长，于是一脸为难地道：“赵侍郎，我肚子里的墨水有几点你不是不知，让我出题那不是坑害了来参考的举子们么？”
赵嫣然冷冷地道：“圣上派你协同，不让你出题那不是抗旨么？出题的又不止你一人，选不选得中你出的还另说，你又何须在意。”
她的意思晏阳懂了，只是让她出来应付应付罢了，虽然被她话里话外的编排，晏阳却也没在意，反而很是欢欣地谢了她的劝慰，然后跑到礼部典籍库里翻书寻思题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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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崇神情闪烁却道无事，晏阳见他不想说也就没再问。
内侍唱礼，皇帝上朝，文武百官忙分列丹墀下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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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御史大夫严复明忽而持笏而出，说有本要奏。
皇帝沉眸看他。
御史台的人要奏本，那必定是有人要遭殃了，百官凝神待听，有心虚的脸色骤变，无愧的便拭目看戏，晏阳自问无愧，也就跟着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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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见惯风浪的右相晏展霖，一是仿佛早知道内情的礼部尚书王朗，还有一个则是不明真相的当事人晏阳。
才上任一日便被弹劾，晏阳倒是很想听听她做了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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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崇知道晏阳定然有话要问，便就跟在她后头出了崇光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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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崇见糊弄不过，脸色略有尴尬地坦白道：“属下与王尚书的女儿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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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阳道：“这么大动静，你想瞒过谁？你道圣上当真信了你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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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阳略尴尬，瞥了他一眼道：“君心难测，哪里是你我能参透的。”
“对了。”李崇忽而道：“那狂徒竟然自称是你哥哥，否则我也不会那么狠揍他一顿的。京城四帅之首晏殊是何等样的人物，哪儿是他那样的龌龊宵小能冒充得了的？”言语间颇有得色，仿佛晏殊是他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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