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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4色字头上一把刀

  第33章——色字头上一把刀

  苻卿书夹紧马肚疾奔,从天都山到京城,快马加鞭也费了小半个时辰,城门外有敏王府心腹安排的马车候着,为免泄露身份,苻卿书换了两次马车,离敏王府还有一条街道时上了候在那里的一辆送清洁车进的敏王府。

  他回到府里时昭帝已经走了。

  “父皇有没有起疑?”

  “没有。”

  这种突发事情苻卿书预先吩咐过应对策略,假冒他的人一脸孱弱克制不住的样子不停咳嗽着,后来拿出一方洁白的帕子擦嘴,却又用袖子巧妙地遮着脸调换成一方事先准备的沾满鲜血的同样花式帕子。

  昭帝见儿子虚弱得吐血,急忙吩咐敏王府的太医上来看视诊脉,一番忙乱后太医给开了安眠松神的药,假冒之人睡了过去,昭帝又略停了停便走了。

  “父皇说些什么了没有?”苻卿书问道。

  “皇上问起窈娘,问窈娘可是王爷的侍寝之人。”

  果如自己所想!苻卿书的双手不自觉攥紧,“你怎么回答?”

  “属下觉得皇上问的蹊跷没有马上答言,蔡先生在厅外候着的,当时即差人进来禀报药煎好了,属下接着就假装咳嗽吐了血,没有回答皇上的问话。”

  很机灵,这么着,事情尚有回转余地。

  窈娘却不这么想,回府听说昭帝真有觊觎之心即道:“宗主,既然皇上有那意思,奴婢就进宫去,兴许能动摇琳贵妃的圣宠。”

  苻卿书之前有安排过两个女子进宫,却都不是杜琳的对手,一直得不到昭帝宠爱,未能撼动杜琳半分。

  苻卿书摇头,窈娘命乖运蹇,已经够苦了,他不忍窈娘进宫去侍候大了窈娘许多的父皇。

  且,窈娘曾陷身教坊司,如今虽脱乐籍,到底不是清白女儿之身,进宫去得不到册封,只会是昭帝身边有实无名的宫人。

  没有尊崇的身份,杜琳要捻死她轻而易举。

  也没办法给窈娘换身份,窈娘的母亲柳含烟名满天下,窈娘肖母,朝臣识得的人不少。

  但是,昭帝既动了心,他这个儿子却不体察圣心显然不行。

  苻卿书略一沉思有了主意,寻一容颜有几分肖似窈娘的良家女子送进宫去,昭帝正心热着,定会临幸,杜琳必然不懑要暗害,正好可以做套使杜琳失圣眷。

  有这女子舒缓昭帝对窈娘的心思,兼之窈娘面上是他的爱姬,昭帝后来也许对窈娘就没了强求之心。

  若昭帝还欲得到窈娘,君命难为,便让窈娘进宫当宫人,面上服侍那个女子,暗里是昭帝的人。

  只要不明着侍奉主君,便能求将来有朝一日离开宫廷匹配良缘有个好的归宿。

  “谢王爷为奴婢如此费心。”窈娘跪了下去,重重叩谢。

  “起来,别这么说,当年你爹若是顺了杜琳,苏家也没后来的灭门之祸。”苻卿书心有戚戚。

  当年杜琳找上窈娘的父亲苏末名要他谋害皇后和深得圣宠的皇二子,苏末名不肯被杜威软禁,后来又将投毒一事嫁祸到苏末名头上。

  苏末名那日出了杜琳的宫殿后曾急找一太监传讯给皇后,那太监口信没报到被杜威的人杀了,不过苻卿书在赴宴时因宫里有太监无故突然身亡起了疑,酒水食物入喉后又寻机呕吐出,方能中毒不深留得一命。

  说来,苏末名还是苻卿书的救命恩人。

  “这是为臣子应当的。”窈娘没有居功,转开话题关切地劝道:“王爷既下山了,就不要来回奔波,留在府里调理身体吧。”

  苻卿书点了点头,关系到子嗣和男人的能力问题,他也不敢轻忽。

  只是得提防皇帝再次突然驾临敏王府找窈娘,窈娘也不能回山了,留了林缃绮一人在山上,他怕林缃绮又胡思乱想。

  让林缃绮进敏王府,他又怕缃绮曝露在人前。

  窈娘在苻卿书身边多年,颇了解他,见他眉有郁色,遂道:“把缃绮派出去完成任务如何?”

  有事做便不得空胡思乱想,这个主意不错,不过,他不想林缃绮再媚装惑人出任务,一个顾含章已让人恼火不已,不能再添一个。

  苻卿书蹙眉想了想,道:“通知凌风今晚便来见我。”

  凌风是已故凌太傅的儿子,苻卿书的伴读,八年前中毒案后,为保存实力,苻卿书与凌风表面上为一件事情反目,从此再没往来。凌风因得罪敏王而仕途坎坷,后来干脆辞了官,开起了一家镖局走南串北,这片大陆上南昭外的另外三个国家西宁北燕和东周也都去过。

  苻卿书要凌风去做一件事,假意护送阆寰阁已收买的东周和北燕的若干名富商回国,借机在东周和北燕散播南昭要对东周和北燕用兵的消息。

  南昭西宁东周北燕四国原来国力旗鼓相当,然而在这一代在位的帝皇上位后,四国之间发生了很大变化。

  昭帝虽算不上英明神武,却能唯才善任,子嗣颇封,先有敏王这个天纵英才的皇子,后来敏王虽病倒了,朝臣里文有顾含章治国,武有杜威勇猛无敌南征北战,国力日益强盛。

  西宁上任国王如今已受封为安乐侯的西宁王的父亲林肃的皇弟也还可以,只不过上位六年便突发急疾死了,当时很多朝臣请求林肃登基为帝,林肃以自己喝了绝育汤,膝下只有三个女儿再无儿子,后继无人拒绝了。

  安乐侯登基后总觉得自己的皇位随时会给林肃夺去,他没有能力又多疑,把支持林肃上位的朝臣贬的贬斥的斥,册封了一批阿臾逢迎的小人上位,短短几年便把西宁的底子拖垮。

  东周王和北燕王却是人中龙凤,东周王尤为雄才伟略,胸怀宽广。登基后虚心纳谏勤政爱民,轻徭薄赋文武并进,东周在他的治理下兵事强大国力昌盛,遗憾的是东周王后宫无所出,不说皇子,连公主都没有一个。而东周皇室本就子息稀少,当年东周王上位时宫廷夺位之争血水漫延,东周皇室近支五代以内都找不到男丁。

  这么多年,东周朝臣已呈请了东周王,继承之法一再更改,连公主登基为帝的法典都出来了。

  北燕比东周略好些,不过一溜儿公主,东周出了公主承继皇位的法典后,北燕在次年也跟着颁布了公主继位的继承法。

  储君未明则国祚不稳,苻卿书相信,两国眼下不希望同刚吞并了西宁国力强盛锋芒正旺的南昭征战,听到谣传后,应该是派出使者来与南昭和谈。

  武将建功立业在战场上,杜威勇猛过人目下无尘,他定不愿和谈,而昭帝自意外征服西宁后颇有些心满意足,没有兴兵的打算,两国前来和谈是他所盼,君臣不一条心定会生嫌隙。

  南昭如今国富兵强,征战亦无惧,若和谈不成开战亦非坏事。

  不管开战还是和谈,昭帝和杜威都得思谋竭虑,昭帝对窈娘的想法想必便没那么强烈,而杜威忙于国事便疏于私事,要救出紫绮更容易些。

  这是很大的一盘棋,苻卿书布好棋局,静等着各方进入棋局,推动棋局的是凌风。他让林缃绮同行,只是不想林缃绮留在阆寰阁里胡思乱想又有不妥当的行为,凌风此行的目的也没有告知林缃绮,他没有让林缃绮插入的打算。

  林缃绮羞躁不已端了锅碗走了以后,寻思着冷先生替苻卿书诊脉开方完了,苻卿书定会过来寻她说话儿的,回去后便在房中静坐等着苻卿书。

  昨日苻卿书气恨不已发了狠,她当时又委屈又恼怒。

  后来苻卿书问她“想一想,方才若是杜威对你做那种事,你会怎么样?”她当时冲口而出道“我死了算。”

  事后自己想起这话整个人呆住了。

  若是换了旁的男人对她做出那样的事,她会觉得耻辱得活不下去,为何苻卿书对她做那样的事,她除了羞恼却没有恨意,甚至,还为之动情了。

  脑袋纷杂似万千乱麻緾绕,又似有重重迷雾遮罩,她理不清自己的思绪。

  有一点却可以确定,她不讨厌苻卿书,甚至喜欢他对自己做那些男女之间最亲密的举止。

  想着苻卿书与杜威决斗时啸聚苍穹的凌人气势,想着他事到临头时锋芒毕露英风逼人,平时却又是那么沉稳冷静,林缃绮密闭得严严实实的心被撕裂开冰山一角。

  辗转难眠的一夜过去,苻卿书没有来找她,林缃绮暗感诧异,又微有失落。

  天明后林缃绮去找苻卿书,却被告知苻卿书下山了。

  傍晚时分,季坚来找林缃绮,苻卿书让她出任务。

  这个任务很简单,就是陪在镇海镖局总镖头凌风的身边,做他面上的红颜知已,陪着凌风走一趟北燕和东周,路上需要女眷出面时出面周旋交际一下。

  走一趟北燕和东周,最快也得两个月,林缃绮听到苻卿书竟然在这时派自己离开京城,且又是离开这么久时怔住了。

  “我离开这么久,我三妹怎么办?”林缃绮失神地低喃。

  季坚嗫嚅着,半晌劝道:“缃绮,你上次闯了大祸,宗主用了十万银子才求得敏王爷出面救你,眼下还是不要逆着宗主好,宗主会想办法救你三妹的。”

  “阁里用十万两银子求敏王爷救我?”林缃绮很感意外。

  “是啊,阁里众人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你以后还是多出任务好。”

  原来如此么?破费了十万两银子换得敏王把敏王府的卫队和敏王的名位借给苻卿书救她,而苻卿书说他是敏王,是不是怕自己知道阆寰阁花了那许多银子后自责更甚?

  林缃绮本就不相信苻卿书是景劭骏,苻卿书为了在阆寰阁众人面前掩饰自己真实身份之举,更加深了林缃绮的不相信。

  让阆寰阁如此破费,不出任务真的不行的。而且,宗主之令言出必行,她也没有置啄的余地。

  林缃绮随了凌风上路。

  几个国家之间没有公开开放,却没有禁止民间贸易往来,边境很热闹。

  一行人先到的是北燕,护送的四个富商到达北燕后,凌风面上的任务便算完成了,休息了一日便离开,接着是护送东周的三名富商回国。

  前往东周他们没有回南昭再去东周,而是从北燕境内直接去东周。

  北燕境内要走十天,几日下来,他们一行十人的住宿费一路暴涨,到快出北燕边境时的那一晚,由原来住一晚二两银子暴涨到一百两,而且,米饭面包等主食的供应很不足。

  “各地物价不一样亦不应该差成这个样子,这是怎么回事?宰人啊?”同行一人质问跑堂小二。

  “客官有所不知,这几日还能有点吃的,再下来,还不知有的吃没得吃?”小二道。

  “怎么回事你细细讲来。”凌风递给小二一块足有一两重的碎银。

  “听说南昭要入侵了,现在市面上米面有银子也买不到,商家屯积着不肯卖或是卖着天价,民间种地的本来还有卖一些剩米的,一听到打仗的消息也不敢卖了,这个时候除非国库开仓卖粮平市,可是要打仗了,出征战士要用的粮草不少,国库哪能开仓”

  这一晚凌风道打仗的消息起怕北燕封锁国门,一行人连夜赶路,翌日凌晨出了北燕边境关城。

  果然他们刚走,不久便听得北燕闭关封城禁止出入。

  不知东周有没有一样的谣言,林缃绮有心打听一下,不过用不着她打听,他们下榻的客栈有说书先生正在讲这事。

  北燕米面飞涨的消息在几日前便传入东周,民众才恐慌了一日,东周王便下令开放国库粮仓,以市价售粮。

  “吾皇英明神武,区区一个南昭吾皇若是想要,如探囊取物”说书先生口水横飞赞着东周王,把东周王说得天神一般神奇,东周王只要动动小指头,南昭便灰飞烟灭。

  “东周王真厉害!”林缃绮赞道。

  能在民间有如此高的名望,东周王这个皇帝当的真成功。

  凌风点头,道:“当年老东周王驾崩时,现今东周王不在周国中,老周王暴亡没有留下遗诏,宗室有不安份的亲王想夺位,东周王唯一的兄长被杀,他赶回国时,一个亲王杀了许多堂兄弟控制了局面快要登基上位了,他单枪匹马闯皇宫,一个人在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未央宫门口一支羽箭穿云破空,尖啸着直指那亲王喉管射杀了那位亲王,瞬息间扭转了局势。”

  林缃绮惊叹不绝,同行几人也跟着赞叹,一人突然好奇地叫起来:“你们发现没有,鱼娘姑娘说话字正腔圆,竟带着东周口音。”

  凌风咦了一声,也跟着点头。

  林缃绮在家时便给人说过她的口音没有西宁腔,小时特别明显,大了才渐渐淡了,不过倒没人说过她是东周腔调。

  林缃绮细细听来,自己也觉奇怪,她的腔调圆润舒缓,的确带着东周音,不过不明显,若没有在一片东周音中觉察不出来的。

  一行人说了几句也不在意,探讨起回国路线。

  回东周从北燕回国要近些,不过北燕已封城,他们只能穿过近半个周国再回南昭。

  东周境内一片太平盛世,南昭欲入侵的消息如一块小石子投进大海,在国内没有引起恐慌。

  这个结果在苻卿书意料之中,以周王之智,不会落入如此浅薄的谣言圈套中,而且,苻卿书也不希望因这假消息导致东周和北燕结盟进而一起对付南昭,北燕一国乱足矣。

  一路快马加鞭,这一晚一行人来到东周的国都滨城。

  “总镖头,歇一天再走如何?”一镖师问道。

  凌风正要在滨城查验一下先前布下的暗线的情况,闻言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一路上一直愁眉不展的林缃绮,笑着让几个镖师陪林缃绮散散心到滨城各处走走。

  担心着妹妹的安危,林缃绮没有心情到处闲逛,只是好意难却,翌日还是在几位镖师的陪同下出了客栈。

  滨城比他们路上经过的其他城郡更繁华,比南昭国都亦不逊色,林缃绮赞叹不已,虽心事重重,也看得眼花缭乱。

  不知不觉逛到皇宫附近,远远望去,宫门楼朱红通天圆柱,两层重檐楼庄严雄伟金碧辉煌。

  “以东周之力,如果与我国开战,你们说谁输谁赢?”镖师们小声讨论起来。

  林缃绮眉头紧紧地蹙起,她怎么觉得,这宫门楼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恍恍惚惚中面前似乎有一盏绘着金龙彩凤的宫灯,一个小女娃喜爱地看着,嗲嗲地问道:“父皇,把这宫灯挂到门檐楼上,给更多人看到好不好?”

  “好,父皇的宝贝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男人朗朗笑着,林缃绮想捕捉声音主人的面貌,脑子里却空空的。

  “鱼娘,走了。”一镖师喊道。

  林缃绮回神,急忙转身跟上,走得急没抬头看,不提防一头撞到一个人身上。

  “失礼了。”林缃绮急忙致歉。

  “无妨。”

  低沉好听流水一般的声音,林缃绮不自觉抬头看去。

  看到一头白发时林缃绮微感意外,听声音她以为这人年仅中年呢。

  那人比她更意外,瞳仁遽然收缩,一双手猛地按上林缃绮的肩膀,颤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问话没有恶意,话音里满满的欣喜和企盼,林缃绮喉头有些酸堵,看着那人像久别重逢的亲人,情不自禁地想扑进他的怀里痛哭。

  砰地一声响,一阵烟雾轰然而起,林缃绮失去知觉。

  再次有知觉时,她在一辆狂奔的马车上。

  这是怎么回事,那人是坏人?把自己掳了?

  掀起车帘子看到跟着马车疾驰的是凌风时,林缃绮很是意外。

  马车逃命是奔的很快,林缃绮忍住疑问没有喊停。

  马车在狂奔许久后停了下来,有人过来盘问,原来已到了东周国与南昭交界的边城。

  周国边城没有像北燕那样封城,却也不是自由开放,出入之人均严密的盘查。

  凌风报出的身份无懈可击,一行人得到放行。

  出了边城又狂奔了几十里地马车进入南昭国境,凌风命停下休息。——本文独家发表晋江原创网

  ——本章节完

  亲们好~本章节正文请看作者有话说,下面正文部份请大家无视它无视它~阅读不便之处,请谅~~c

  浅碧新嫩,花香果甜,镜子里的容颜娇艳鲜妍,清新莹润,一如清晨阳光下枝头新抽的绿叶上明亮洁净的露珠。

  阮梨容定定地看着梳妆镜前的烫金帖子,上面泼墨浓重的字清楚地告诉她,建元五年八月初九还没过去。

  记忆的前一刻自己引火,浓烟弥漫,四处红光,双十花颜丧身火海之中。

  重生了!自己回到十五岁那年,到沈家赴宴的前一天了。

  烫金帖子上的字苍劲雄浑,力足中锋,气势恢宏,阮梨容纤丽的指尖在横连断勾上划过,一笔一笔于心尖上划下刻骨的恨。

  上一世的明天,她与外出游学十年回来的沈墨然一见钟情,然后是尔侬我侬的甜蜜时光,半年后继母肖氏病逝,她极力促成父亲娶了沈墨然寡居的小姨马氏,与沈墨然的表妹叶薇薇亲热和睦。

  后来呢?后来她嫁给沈墨然,每日甜腻腻呆在一起连娘家都不想回,直到父亲费尽心思避过马氏使了人去报信,那个时候父亲已经连说话都不能了,父亲把传家之宝白檀扇交给她,竭尽全力要告诉她家传白檀扇的秘密,却没能说出来。

  父亲有太多的不甘不放心,可是她没有看懂,安葬了父亲后,她把阮家的檀香扇作坊交给沈墨然打理,把白檀扇带到沈家交给沈墨然保管。

  如果不是马氏和叶薇薇等不及了,她也许一直就做着那个幸福的妇人。

  阮梨容攥住烫金帖,将那张明艳的纸张攥成一团变形憔悴,那一日的她,被沈家人逼迫着要她同意沈墨然娶叶薇薇时,也是这么样的形神俱灭。

  不分尊卑,同为正妻。这是沈家要给叶薇薇的名份。

  “你以为你不同意就能阻止我嫁给表哥吗?”叶薇薇得意的笑着,“我跟表哥的亲事,从小就议定的,表哥娶你,不过是为了你阮家那柄白檀扇”

  自己真傻,那些温存绮昵,轻怜蜜爱,原来只是为了她背后的阮家传家之宝白檀扇。

  甚至,自己烦恼不已的成亲三年未能怀上孩子一事,叶薇薇说,那是沈墨然给她悄悄下了避子药所致。

  沈家的嫡长孙,当由她叶薇薇肚子里生出来。

  阮家白檀扇上的秘密被沈墨然破解了,沈家的檀香扇取代了阮家檀香扇,独步宁国,她于沈家失去作用,于是,沈墨然娶叶薇薇一事提到台面上。

  悲愤的火舌呼啦卷来,让人无处可躲,眼睛被熏燎得生疼,前世临死前撕心裂肺的不甘在胸腔里震荡。

  胸口要炸开了,痛得阮梨容喘不过气来。

  “姑娘,太太差巧嫣来请姑娘。”梅花绉纱落地门帘掀起,贴身丫鬟碧翠轻轻走了进来。

  清雅温馨的闺房阴沉阴沉,似黑云低低的压在头顶,阮梨容想起来了,前世这时,她伤心沈丽妍父母双全还有兄长,自己却亲娘早逝没有兄弟姐妹孤苦无依,接到帖子后把碧翠支走,伏在梳妆台前痛哭不已。

  “姑娘,要不要让巧嫣回话,姑娘不过去了?”碧翠小声问道。

  阮梨容定了定神摇头,道:“不,让她回话,我梳洗了就过去。”

  肖氏是继室,却不是后来者,她是阮梨容的父亲阮莫儒的贴身丫鬟,据说,当年阮莫儒是要娶她作正室的,拗不过爷娘,才娶了阮梨容的母亲。

  因为出身上头的缘故,也或许性情使然,肖氏一直喊阮梨容姑娘,在她面前颤颤惊惊,没有一般后娘刁难前头正室儿女的作派,甚至是小心翼翼地讨好着她。

  阮梨容却一直对肖氏没有好脸色,不说喊娘,连姨娘都不喊一声的,她认为是阮莫儒与肖氏恩爱才害得她母亲年轻轻便撒手人寰。

  阮莫儒没有其他妾室,阮府简简单单只有五六处院落,肖氏当上正室后,仍居住在作妾时居住的西侧院。

  不过,阮莫儒一直与她一处起居的,所以这西侧院,也便成了上房正院。

  阮梨容往日含怨,认为肖氏是摆姿态,如今重生了一世,心境不同,细一思想,心中便带了负疚。

  她母亲在她仅五岁时便去世了,父亲与肖氏恩爱,肖氏在府里腰杆子要多硬有多硬,何用摆姿态给自己这个没娘的孩子看?

  “姑娘,你过来了。”肖氏原来斜靠在软榻上的,抬眼看到阮梨容,急急忙忙站了起来殷勤地问候,只差没向她行礼了。

  阮梨容嗯了一声,见肖氏眼睛一亮喜上眉梢,不由得心口一堵。

  “姑娘,你来看看,明日要到沈家赴宴吧,衣裳定做来不及了,我让清远商号送了这些过来,你看看有合意的吗?”

  满桌面的珠花首饰,鹅黄嫩粉杭绸蜀缎扎成的绢花,点翠梅花簪子,吊雀垂珠钗琳琅满目,精丽奇巧。

  “姑娘,有没有喜欢的?”肖氏的目光随着阮梨容的目光移动,有些渴切地看着她。

  她的目光热烈得过份,阮梨容感到不自在,被继母这样讨好着,上一世她感到压抑,有时也想对肖氏笑脸相对,却总觉得那样就对不起自己死去的母亲了,又有些不忍发火,于是大多时候,是拿起东西一番抨击,说得一无是处。

  “都好漂亮,要这几样吧。”

  “好,好。”肖氏眉开眼笑,忙不迭把阮梨容点的那几样东西拿出来装进匣子里,吩咐碧翠拿出去给清远商号的人计价。

  选好首饰也没什么事了,阮梨容想离开,看肖氏搓着手,依依不舍看着自己,心头暗叹,她也有几分明白,肖氏自己没有儿女,把她当亲生女儿,自己因着心结,连吃饭都在自己的扶疏院吃,不肯跟肖氏和父亲一起吃,肖氏又没要求她请安问候,她又明言不许肖氏去扶疏院,同一个府里住着,肖氏要见自己一面,还得不时找借口。

  阮梨容视线看向肖氏的肚子,肖氏腰身浑圆,肚子微微鼓起。其实此时,肖氏已有喜了。

  上辈子肖氏肚子越来越大,请了大夫来,第一个大夫断出喜脉,阮莫儒和肖氏大喜之余不敢相信,又请了其他大夫,后面来的大夫却断言是恶症不是喜脉,肖氏不停服药要治恶症,从此一直卧病在床,半年后病逝。

  阮梨容死死地掐着手,叶薇薇为了让她死心,兜出了很多内一幕,那些大夫其实是被沈家收买了,那个时候,沈家已开始布网。

  要娶她为媳得到白檀扇,当然不能让肖氏生下儿女。

  阮家祖训,制扇手艺传子不传女,传婿不传媳。

  谁娶了她,谁就能得到阮家绝技,得到阮家的传家宝物白檀扇。

  如果肖氏生的是女儿,她就不是阮家独女,白檀扇归哪一个女婿,就难说了。

  若生的儿子,不肖说,她的夫郎是得不到的。

  要不要救肖氏和肖氏肚里的孩子,在她一念之间。

  面色是平静的,脑子里却已千回百转,许久后,阮梨容开口道:“你肚子大得有些不正常,请个大夫来把脉看一看。”

  “好,好。”肖氏高兴得伸了手想拉阮梨容,却又不敢,来来回回伸出缩回。

  阮梨容不忍再看肖氏小心翼翼的行止,目光飘向房间四处,这一留意,喉头酸涩起来。

  阮家大富之家,肖氏房中的布置却甚至是简洁清淡,椅搭靠背俱是藏青深蓝等稳重的颜色,料子也是普通的府绸,与阮梨容屋里一应嫩黄粉紫等鲜亮颜色大是不同,亦且阮梨容使用的都是最好的,不说衣裳,连褥子床面都是云锦蜀锦等名贵布料制作的,那落地幔子更是整幅的蛟蛸丝织成的软绸制成,轻薄如烟。

  家事是肖氏在打理,一个亲娘不在的孩子,能得她如此厚待,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阮梨容轻咬了下嘴唇,低声喊道:“娘,你以后叫我梨容吧。”

  出了西侧院,阮梨容长舒出一口气,喊肖氏一声娘,其实也没那么难。

  “姑娘,太太刚才都哭了。”回到扶疏院,碧翠小声道,眼里有不解:“姑娘,你怎么不讨厌太太了?”

  讨厌?跟人面兽心的沈家人相比,肖氏有什么好讨厌的?

  阮梨容在刚才那一刻已决定,保住肖氏的孩子。

  重生了一世,不再是无知的闺阁小姐,很多事,前世叶薇薇没说的,她稍作联想,也便想通过来。

  改变自己的命运,只需不被沈墨然迷惑,要改变阮家的衰败,却必须让阮家有继承人。

  阮家每三年出一把檀香扇,谁得到阮家扇,谁就得到好运,只是千金难买阮家扇,阮家扇不拘买或送,只给有缘人。

  前朝时,阮家的一把名清影的檀香扇,为姑山一石姓富翁购得,他得到清影十天后,先皇微服出巡路过石家,因缘巧合见到他的女儿,大为倾慕,当时就临幸了他的女儿,带进宫封为嫔,石嫔一直得宠,后来封了妃做了皇后,当今皇上就是石富翁的外孙。

  还有位贫困潦倒的秀才,贫病交加找亲友求助不得,走到阮家檀香扇作坊时饿晕过去,恰那日是出扇之日,阮莫儒道那秀才是新扇融金的主人,不收一文银子把融金送给了那秀才,秀才次年参加科考高中,鱼跃龙门,步步高升,如今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三年才出一把扇,且十有七八是送不是卖,阮家仍是家底殷实厚重,在整个宁国中虽是沧海一粟,在香檀县,却是首屈一指。

  香檀县背靠香檀山,是宁国有名的檀香扇生产地,家家户户皆制作檀香扇,然能与阮家一较长短的,也只有一个沈家。

  沈家与阮家截然不同。

  阮家胜在质,三年一把,或卖或送,送的分文不取,卖的一把最少卖五万两银子,最高的是三年前当今皇帝买的,二十万两银子一把。

  沈家胜在量,宁国人手上的檀香扇,有一半出自沈家。

  沈家不甘心当香檀县百年老二了,只要得到阮家的白檀扇,沈家就量和质都有了。

  阮梨容拿起银钳子,把香炉里的香饼翻转,哒地一下敲碎。

  她要让沈家,连香檀县的老二都当不了。

  要让沈家当不了香檀县的老二,可不是易事。论家底,沈家远在阮家之上,差的,只是阮家响亮的名声。

  阮梨容辗转翻侧思想了一夜,迷迷糊糊刚入睡,碧翠就来喊她起床了。

  “姑娘,辰时了。”

  穿上缃色轻烟罗衫,系一袭碧草色纨缎裙子,俗不可耐的颜色搭配,阮梨容却自信,自己能穿出与众不同的淡雅味道。

  檀香美人,她知道,香檀县的人背后对她的称呼是檀香美人,因着她的家世,也因她的容貌。

  这香檀县,能与她相提并论的,除了沈墨然的妹妹沈丽妍,就只有聂家的聂梅贞。

  聂家不是商户人家,聂梅贞的爹是香檀县父母官县太爷。

  想起聂家,不期然就想起聂梅贞的哥哥聂远臻,阮梨容微微失神。

  今天,她在沈家会见到的,除了沈墨然,还有聂远臻。

  沈墨然是外出求学,聂远臻则是外出拜师学武。

  前世,聂远臻在沈家见到她后,不久就托人来求亲,父亲问她意见,她一口拒绝了。

  也许,这一世,如果聂家再来提亲,自己可以答应。阮梨容默想着,又摇了摇头,聂远臻是不错,可是她不喜欢他。

  也不是非得嫁给聂远臻才能摆脱沈默然,阮梨容想到一人。

  阮家还有一人可以求助,当年贫病交加饿晕在她家檀香扇作坊门前的穷秀才,如今的当朝丞相夏知霖。

  夏知霖那年病得快要死了,是阮莫儒救了他回家,延医买药得以活下来,又得阮莫儒赠了他阮家扇,得到好运,方能科举高中。

  他没有忘记阮莫儒救命赠扇之情,这些年对阮家多有眷顾,关心得最多的,还是阮梨容,每年都从京城捎来不少女孩子玩的吃的用的穿的。

  “我上辈子真傻,为什么要引火?”阮梨容自言自语道,那时满腹激愤,恨自己与仇人恩爱,恨自己间接害死父亲和继母,恨沈墨然欺骗自己,只想着狠狠折磨自己,焚烧了自己让沈家声名扫地。

  其实,她大可上京城,找夏知霖,求他帮着出面,将沈家治进泥地里。

  现在回想,自己死了,还成全了沈墨然跟叶薇薇。

  可是,若没有引火,何来今日的从头来过?阮梨容微微一笑,拿了一柄檀香扇子缓步出门。

  温柔铿锵的香檀县富裕安闲,背靠香檀山,一水从城中穿过,逶迤绮丽,河岸绿柳绕垂,街道两侧茶馆c染坊c戏台c书院和檀香扇铺子交错着,热闹非常。

  小县城没有大州郡城里的规矩,女孩子们经常到自家商铺里帮忙,或是成群闲看购物,阮梨容也不坐轿子,踏着清冷的石板路信步前行。

  看着沈家乌黑的檀香木门匾,阮梨容深吸了口气,抬脚走了进去。

  沈府是香檀城最奢华的,亭台楼阁c假山流水c佳树名花,极尽精巧雅致之能事,风光十分优美。

  前世,她是在沈家花园入口处那棵千年银杏树下,见到离家游学十年归来的沈墨然。

  踏进雕花拱门时,阮梨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相同的情景再现。

  一头黑发用一根藏青色锦带随意系在头顶,白色深衣,外罩暗青色湘绸长袍,挺拔修一长的身材,清冷的面庞上微露汗意,袍裾迎风微微扬起,带出几分轻狂不羁。

  似乎是注意到阮梨容的视线,沈墨然身形动了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带着问询之意看向阮梨容。

  细看着,沈墨然五官其实不算漂亮,只是那眸子于漫不经心中透出冰雪似的清透,让在家中倍感忧郁的阮梨容前一世看到它时,莫名便安定轻松起来。

  算计得真好,不知在这里等多久了,还能保持一额头的汗水,阮梨容展颜一笑,两汪笼着清水的眼睛笑成弯月。

  “你是阮家梨容?”沈墨然站直身体,大踏步走了过来。

  “嗯。”阮梨容低笑,想着,接下来,他会说什么?

  “檀香美人,果然名不虚传。”沈墨然在阮梨容面前站定,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烁出的璀璨星光看得阮梨容一愣。

  “在下沈墨然。”沈墨然唇角微翘,露出了一丝若隐若现的笑容,这抹笑容使本来紧繃的五官瞬间褪去冰霜,仿佛春日里刚融化的溪流纯澈得令人心旷神怡。

  低沉清醇的嗓音,俊美阳刚的面容,像檀香木一样厚实的气息。阮梨容狠狠地握紧拳头,不停地告诫自己,这人不怀好意,这人接近你只为了你阮家的白檀扇,这个人日后会要娶叶薇薇为正妻将你置于死地。

  指甲掐进皮肉,疼痛蔓延到心里,针尖刺下似的疼痛,很细,看不到伤口,却如蛆噬骨!

  阮梨容再抬头时,从容平静,颔首致意,沈墨然欲要再语时,阮梨容纤丽婀娜的身影已转身走远,留下一缕恬淡的余韵。

  低沉清醇的嗓音,俊美阳刚的面容,像檀香木一样厚实的气息。阮梨容狠狠地握紧拳头,不停地告诫自己,这人不怀好意,这人接近你只为了你阮家的白檀扇,这个人日后会要娶叶薇薇为正妻将你置于死地。

  指甲掐进皮肉,疼痛蔓延到心里,针尖刺下似的疼痛,很细,看不到伤口,却如蛆噬骨!

  阮梨容再抬头时,从容平静,颔首致意,沈墨然欲要再语时,阮梨容纤丽婀娜的身影已转身走远,留下一缕恬淡的余韵。

  阮梨容再抬头时,从容平静,颔首致意,沈墨然欲要再语时,阮梨容纤丽婀娜的身影已转身走远,留下一缕恬淡的余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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