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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5 新的局势

  “小姐夫人似乎不怎么喜欢您送的贺礼,莫非是嫌弃不值几个银子?”瑶雨跟在裴襄的身后,心有忐忑的喃喃道。

  裴襄紧抿着嘴唇,心中十分郁闷。为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可是花了不少的力气,买通了静默斋的一个小丫头,让她帮忙打听裴瑾的一举一动的。孙嬷嬷还教她,说什么礼轻情意重,送出去的东西不在乎价值高低,而是要诚意十足。姨娘替她准备的那东西,既不值钱,又没啥新意,她想了好久才想出一个能够胜出的新点子,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让裴瑾抢了她的风头。想想,还真是不甘心啊。

  “都愿你!不是说裴瑾送的东西根本没法儿跟本小姐的比的吗?”裴襄怨怼的瞪了丫鬟一眼,胸口起伏不定。

  瑶雨咬着下唇低着头,默默地承受着主子的责骂。

  “瞧瞧你这样子”裴襄见她半晌不吭声,一个人骂的也无趣,便又数落起来。“裴瑾身边的丫头,一个比一个的机灵,一个比一个有本事。再瞧瞧你自己,连这么点儿小事都办不好,真是没用!”

  “小姐”瑶雨满是心酸的嘟嚷了一句,俨然满腹委屈。她服侍这个小主子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如今一有点儿什么事,主子就拿她出气,她真的受够了。虽然丫鬟是奴才,地位与主子有着天壤之别。可丫鬟也是人,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小姐这般磋磨她,她心里也会难受的。

  裴襄不甘的冷哼一声,拔腿就往梅园方向而去。

  夫人进门,洞房花烛夜,姨娘自然是没资格去观礼的。故而,马姨娘和何姨娘便只能在自个儿的院子里呆着。

  “姨娘,姨娘”裴襄一阵风的刮到梅园,还没进屋就嚷嚷了起来。

  孙嬷嬷从里头探出头来,笑着撩起帘子,道:“哎哟我的好小姐,您怎么在这会儿过来了?”

  这个时辰,几位小姐应该在新房里给新夫人见礼才是。

  说起这个,裴襄就一肚子的火。“哼原本以为母亲出身侍郎府,应该是个明事理的。没想到见了我送的贺礼,脸色就沉了下来。我辛辛苦苦准备的东西,她只看了一眼就丢在了一旁,待我也不冷不热的,我还留在那里做什么,等着看她的脸色吗?”

  裴襄一边说着,一边扭着手里的帕子。

  马姨娘很是诧异的从榻上坐起身来,拉着她的小手问道:“怎么可能?她的喜好我可是打听的清清楚楚,那块砚台也价值不菲,她怎么可能不喜欢?”

  裴襄听她说起那砚台,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眼神也有些躲闪。

  马姨娘如何不知道自己女儿的性情?见她这副表情,便知道里头出了问题。于是把脸一板,将瑶雨招过来问道:“说究竟怎么回事?”

  瑶雨咽了咽口水,见自家小姐不断地向她使眼色,手指不由得收紧。

  马姨娘哼了一声,大声呵斥道:“你们这点儿小把戏,如何能骗得过我?还不老老实实的道来,难道想挨板子不成?”

  瑶雨知道瞒不过,只好将新房里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为了平息裴襄的怒气,她还特意将裴襄的想法也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免得回去之后又再吃排头。

  马姨娘在得知裴襄竟然私下将她准备的砚台换成布娃娃的时候,气得脑子嗡嗡直响,很不是上前给女儿一个嘴巴子。

  马家表妹的秘密,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丫头什么不好送,偏偏挑了这样忌讳的东西!明知道她今后不可能有孩子,还故意拿娃娃来刺激她,这不是自寻死路么。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拉拢的同盟,就被女儿的这么一个举动给推开了,马姨娘太阳穴就突突的直跳。

  “姨娘我是不是做错了?”裴襄见她脸色不善,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马姨娘扶着额头,哎哟哎哟的叫唤着。知道内情的孙嬷嬷忙上前替她按揉着太阳穴,想要减轻她的痛楚。

  “我的姑奶奶哎,您怎么能这么糊涂”孙嬷嬷不好道明里头的缘由,只能这样不清不楚的说道。

  裴襄心里有些不服气的嘟起嘴,对孙嬷嬷蹬鼻子上脸的言行感到不悦。不过是个奴婢而已,居然敢对她指手画脚,真是胆大妄为!

  马姨娘缓过劲儿来,也不想跟女儿讲什么打理了。合该这些事情本就不是她该知道的,那就干脆瞒着她好了,至于夫人那里,她也只能尽量的去弥补了。“嬷嬷送二小姐回去”

  孙嬷嬷怔了怔,忙不迭的应了。“二小姐,老奴送您回去”

  裴襄不解的瞪大了眼睛,但瞧着马姨娘阴沉沉的脸,却不敢有任何的异议,只能耷拉着脑袋,悻悻而归。

  闹腾了大半夜,相府总算是安静了。

  静默斋里,烛火也渐渐地熄灭。

  裴瑾躺在床榻上,虽然有了倦意却仍旧无法入睡。

  今晚轮到侍画值夜,床铺就安排在不远处的竹床上,见裴瑾翻来覆去睡不安稳,便坐起身来小声的询问道:“小姐睡不着?”

  裴瑾嗯了一声,支起身子半坐起来。“今儿个这一招离间计坐的不错,但也不能掉以轻心。马姨娘不是盏省油的灯,得想个万全的法子一劳永逸才好”

  “有何姨娘在那头儿帮忙盯着,马姨娘的一举一动自然逃不过小姐的双眼!”侍画走到桌子边,倒了一杯茶水送到裴瑾的跟前。

  裴瑾笑着接过,浅浅的抿了一口。“何姨娘想要投靠我,但却不能全然的信任。每个人都是有私心的,想必她也不例外。”

  “小姐大可放心,侍书可没闲着,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耳目。”侍画替自己姐妹说着好话,也是对自家主子的宽慰。

  裴瑾自然是信得过侍书的,否则这一次给裴襄使绊子也不会那般顺利。

  原来,几日前,裴襄使了银子,想要从静默斋的小丫头嘴里打探关于她准备贺礼的消息,被侍书提早察觉了。

  所谓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相爷一身傲骨,刚直不阿,相府的奴婢也颇有正然浩气,并非那么好收买的。所以前头裴襄派人使了银子,后脚就被侍书发现了。那小丫头也是个伶俐的,老老实实的交代了。

  侍书倒也没责备那丫头,只是让她将计就计,听到什么就向那边透露些什么。那小丫头半信半疑,却也不敢违背侍书的意思,就充当起了传话筒。当然,侍书自然是不会透露真实的消息给她的。不过为了让裴襄走入圈套里,她真假参半混淆视听,这才让裴襄那没脑子的一头撞进来。

  或许在马姨娘的认知里,新夫人的秘密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她万万没想到,裴瑾也早已探得了这个秘密。

  马姨娘防范的厉害,于是从裴襄入手就简单多了。

  “二小姐这么一闹,新夫人心里想必也会留下疙瘩吧?”侍画扑哧一声笑了。

  裴瑾嘴角的弧度也越来越大,道:“这不过是第一步,想要彻底让马家的这两位离了心,还需要一点一点,潜移默化的火上浇油才是”

  “小姐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好法子?”侍画眼睛一亮,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

  裴瑾将茶杯里的水饮尽,才接话道:“明儿个一早,姨娘们要去给夫人敬茶。马姨娘肯定会千方百计的想要弥补裴襄犯下的错,凭着她的花言巧语,说不定真能三言两语将此事揭过去”

  “小姐打算怎么出招?”

  “人的心理其实是很奇妙的有时候,明明知道那是不可信的,但是一个人这么说两个人这么说,尚且可以不在意,但若是个人还这么说,心里便会起微妙的变化,渐渐的上了心,挥之不去。”

  “小姐说的,又是什么心理症?”侍画平日里听主子偶尔念叨,也暗暗的记了下来。

  裴瑾笑得张扬,道:“你记性倒是不错这便是我们常说的三人成虎,是一种心理暗示。是指人接受外界或他人的愿望c观念c情绪c判断c态度影响的心理特点。是日常生活中,最常见的心理现象。”

  “啊所以小姐打算”

  “苑事先备下的耳目不少吧?”裴瑾提示道。

  侍画稍稍动动脑子,就知道主子想要干嘛了。“是,奴婢晓得怎么做了。”

  翌日一大清早,裴瑾便梳洗完毕,带着两个贴身丫头去了雅安堂。今儿个是新夫人给长辈敬茶的日子,她们这做晚辈的,可不能迟了。

  来到雅安堂的时候,庄氏还未起身。裴瑾在花厅耐心的等着,倒是显得十分惬意。

  “大小姐,老夫人请您进去呢”紫鹃亲自迎了过来,笑着行礼道。

  裴瑾微微颔首,侍书忙上前挑起帘子。

  “瑾丫头倒是来的早,昨儿个可睡好了?”庄氏今日一身暗红色的吉服,显得喜气洋洋,连带的脸上的线条也柔和了起来。

  裴瑾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才答道:“劳祖母记挂,昨儿个睡得挺好的,否则也不会这么早就起身了。”

  这时候,裴云姗也在丫鬟的簇拥下过来了。

  瞧见裴瑾的身影,不免有些惊讶。“你起来的倒是早这般殷勤,是不是想从母亲这里多讨点儿好处啊?”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人都掩着嘴轻笑。

  裴云姗与裴瑾虽然是姑侄,但年纪相仿,所以相处也没那么多的忌讳,说起玩笑话来也是格外的亲切。

  庄氏也忍不住开怀,笑着挤兑了裴云姗几句才吩咐丫鬟将茶水端上来,在椅子里坐了下来。

  又过了一些时辰,住在院外的两位少爷也过来了。给庄氏磕了头请了安,又与裴云姗和裴瑾见礼,一番折腾之后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一向挺积极的裴襄却还未到,不免引人怀疑。

  “襄丫头呢,怎么还不见人影?”裴云姗虽然不喜那骄纵的丫头,但今日这样重要的场合,她也不想一家子闹得不愉快,便忍不住问道。

  提到那丫头,裴瑾亦是纳闷。

  裴襄虽然娇生惯养,养出了一副眼高于顶的傲娇脾性,但是规矩还是学的差不多了的,每日也会准时的过来行礼请安。这样重要的日子,她不该来迟才是!

  稍稍侧目便可以瞧见侍书脸上隐忍的笑意,难道这妮子又从中动了什么手脚?认亲的关键时候不到场,这可是大大的拂了马氏的面子呢!

  侍书得意的眉飞色舞。

  为了给夫人添堵,她可没少费心。昨儿个睡得半夜,她忽然想出了一个好点子,便悄悄的溜到紫藤阁,往主屋里吹了一管子的迷烟。那东西对人体倒没什么伤害,只不过会令人昏睡不醒而已。更奇妙的是,那药性过了之后,即便是大夫也诊不出任何的问题来。

  就在此时,裴燕山携着新夫人马氏过来给庄氏请安敬茶了。

  原本这仪式要等到相爷下朝回来之后再举行的,可近来相爷回府的时辰越来越晚,便无法按规矩来办了。

  “快些请进来。”庄氏端坐在主位上,神情有些激动。

  章嬷嬷亲自去打帘子,将两位新人迎了进来。

  马氏娇艳如花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姣好的身姿惹人怜爱。尽管脸上带着一丝的疲态,但仍旧恭恭敬敬的跪在蒲团上,给庄氏敬了茶。“婆婆请喝茶。”

  庄氏接过茶盏,连连说了几声好,赏下了一对通体碧绿的手镯子。听裴云姗偶尔提起,那是庄氏的陪嫁物之一,平时都舍不得戴的。

  马氏大房的接过那盒子,递给一旁的丫鬟,又让丫鬟献上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回礼,道:“这是媳妇亲手做的冬衣冬靴,母亲不要嫌弃媳妇的手艺粗糙才好。”

  庄氏接过来,仔细的翻看着,脸上露出几分惊讶。“你这手艺若是粗糙的话,那天底下就找不出什么精良的了”

  马氏娇羞的笑了笑,微蹙的眉头稍稍松懈了下来。“母亲喜欢就好。”

  “快些扶你们夫人起来吧”庄氏见她还跪着,忙让丫鬟将她搀扶了起来。

  马氏落座之后,就轮到她们这些做儿女的给新上任的嫡母敬茶了。裴瑾作为长女,自然是领头的。

  一圈茶敬完,时辰便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裴燕山扫了屋子一周,才后知后觉的开口问道:“怎么不见襄丫头?”

  经他这么一提醒,马氏也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嫣红的嘴唇轻轻地抿着,脸上没表现出任何的不快,但是心里的疙瘩却是越结越大。

  进门第一天就敢给她下脸子,果然是骄纵的可以!

  裴燕山似乎觉得过意不去,忙催促身边的嬷嬷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将二小姐请过来!”

  “夫君”见裴燕山隐隐有发火的迹象,马氏忙劝道。

  裴燕山的大手被马氏柔若无骨的小手覆住,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一旁的丫鬟嬷嬷忙行动了起来,派人去紫藤阁催了。

  马氏倒是个长袖善舞的,虽然话不多,但是句句精辟,却也没冷场。屋子里萦绕着温馨欢乐的气氛,将刚才不快的一幕轻轻地掩盖了过去。

  又过了两盏茶的功夫,那去请裴襄的婆子回来了。“老夫人奴婢刚才去二小姐的院子,马姨娘也在,说是说是二小姐实在是身子不适,起不了身,日后日后定会去夫人跟前赔罪的”

  “昨儿个不还是好好儿的吗”庄氏嘀咕了一句,才又问道:“二小姐是个什么情形,可请了大夫?”

  “已经去请了说是夜里着了凉,半夜就发烧了,至今昏迷不醒”那婆子揣摩着,小心翼翼的答道。

  马姨娘也就那么一说,她根本就没进屋去,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想必是病得厉害,那一会子媳妇便去看看那丫头吧。”马氏拿出嫡母的气度,浅笑着说道。

  庄氏赞许的望了这个媳妇一眼,甚是欣慰。

  原本她看中的另一家的小姐,但最终还是将裴婉的话听了进去。那几家的闺女虽然也不错,但背景较为复杂,与朝中的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万一一个不慎,便会与夺嫡之争有所关联,所以她才不得不择取马家这位。

  不过裴婉的话倒是不错,这马家的姑娘的确是个知书达理的,为人处世也极为妥当,不失为一个好的贤妻良母。

  一行人从雅安堂出来,裴瑾陪同着马氏便去了紫藤阁。

  见到新夫人和大小姐一同前来,紫藤阁的丫鬟婆子显然惊讶不已,赶忙上前行礼问安。“见过夫人,见过大小姐。”

  “二小姐病情如何,大夫可来了?”马氏温柔的笑着,言行举止都自成一派风流。

  马姨娘听到外头的动静,忙上前磕头请罪。“婢妾见过夫人,见过大小姐。今儿个一早,婢妾原本想着去主屋给夫人敬茶请安的,奈何听到丫头禀报,说是二小姐不好了,婢妾一时心急就过来了,耽搁了给夫人请安,望夫人恕罪!”

  她恭敬地跪在地上,态度虔诚。

  只是裴瑾却发现她的手半握成拳头,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或许她的言辞恳切,将自己摆在了卑微的下端,但是肢体动作却是骗不了人的。

  “起来吧二小姐的身子重要,其他的以后再说。”马氏嘴角的笑意微微一僵,却还是大度的没与她计较。

  马姨娘见马氏并裴瑾踏进了主屋的门槛,这才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从地上爬了起来,快步跟了进去。

  此时,大夫已经诊断结束。

  马姨娘不等马氏开口,就急着上前询问道:“大夫我。二小姐这是怎么了,一直昏睡不醒,身子没有大碍吧?”

  大夫瞥了她一眼,才慢吞吞的收起药箱子,说道:“二小姐身子康健,姨娘大可放心。兴许是昨儿个太辛劳了,所以睡得沉了些”

  高门大宅里的手段,他也是听过不少。像这样装病的,也见怪不怪了。

  听了大夫的诊断,马姨娘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煞是好看。看向马氏的时候,就更踌躇不安了。“大夫,您再仔细瞧瞧二小姐若只是沉睡,为何怎么唤都唤不醒?会不会中了什么药物?”

  马姨娘心急如焚的拦住大夫的去路,想要扭转这尴尬的局面。二小姐不是因为身子不适而没去给长辈请安,那后果可想而知。

  虽说马氏跟她是表亲,但是这么多年来没什么交集,即便是先前达成了协议,但惹恼了对方,怕也是会生变的。

  那大夫显然对她的说辞很是反感,怒斥道:“姨娘若是信不过在下,大可再去请别的大夫来瞧瞧。在下行医这么多年,难道连这点儿判断力都没有?”

  马姨娘知道自己太过心急说错了话,可是看着马氏那愈发暗沉的眸子,就一阵心惊肉跳。“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还不等马姨娘辩解完,那大夫便拎着药箱子大步踏出了屋子。

  “既然二小姐没事,本夫人就放心了。”马氏的脸色冷了下来,放下这么一句话就转身离开。

  裴瑾脚步稍稍一顿,却也没说什么,淡淡的扫了一眼面色尴尬的马姨娘,也跟着出去了。她前脚刚走,躺在床榻上的裴襄就醒了过来。

  “姨娘,你怎么在这儿?”裴襄还不怎么清醒,打了个呵欠问道。

  马姨娘久久无法回神,被裴襄的声音惊醒,怒气再也掩饰不住。“你个死丫头,昨儿个夜里都做了些什么?竟然睡得这般沉,连去给长辈请安的时辰都忘了!”

  裴襄揉了揉发胀的头,撅着嘴说道:“不过是起的晚了些,姨娘至于这么凶神恶煞吗?”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知不知道?”马姨娘简直要被这个丫头气死了,胸口起伏的厉害。“你母亲第一天进门,你就敢闹出这样的幺蛾子出来,你想气死我才甘心,是不是?”

  “姨娘”裴襄不耐烦的低声嚷嚷着,根本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又不是故意起不来的,这会子头还疼着呢母亲是个大度的,想必不会与我一般计较的!”

  “你倒是了解的很清楚!”马姨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牙齿都要咬碎了。

  裴襄唤来瑶雨,吩咐道:“去厨房要些吃食来,肚子饿了。”

  瑶雨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怒气冲天的马姨娘,缩着脑袋快步走出屋子,生怕慢一步就会被殃及。

  马姨娘狠狠地跺了跺脚,懒得理会这个不成器的女儿,满脑子里都在想着如何弥补这接二连三的失误。若是不把马氏哄好了,日后想要继续原先的计划就困难了。

  苑

  “夫人,马姨娘来了”丫鬟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进来通报。

  马氏歪在软枕上,手里捧着个小巧的手炉,脸上的笑意早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薄怒。“她还有脸来?”

  马艳娘也太没将她放在眼里了!

  虽然她有把柄捏在她的手里,但也不代表她可以这般无视她,在进门的第一日就给她难堪吧!

  “夫人息怒这里头或许有什么苦衷也说不定”跟着她陪嫁来的江嬷嬷在一旁服侍着,中肯的劝道。

  好歹是一个姓的,又是初来乍到的,若是这样闹翻了,反而不妙。

  马氏心里的火气稍稍退了些,才命人将马姨娘叫了进来。

  马姨娘迈着小碎步进来,低眉顺眼的在马氏面前跪下,脸上的傲气早已不复存在。“婢妾给夫人请安。”

  “表姐舍得到这苑来了?”马氏毕竟年轻,心里藏不住事儿,见到马姨娘那张脸就忍不住动怒。

  马姨娘死死地咬着牙关,一再的告诫自己不许有任何的怨言,否则一切功夫都白做了。恭敬地再次磕了个头,才轻声答道:“是婢妾的不是,请夫人责罚。”

  “嫁到相府的第一日就罚了夫君的妾室?我可没那么笨。”马氏对后宅的腌臜事见了不少,故而深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知情的,会赞她一句赏罚分明;不知情的,指不定会传出些什么来呢。这般迫不及待的对付夫君的妾室,不被冠上一个妒妇的恶名才怪!

  “是婢妾思虑不周”马姨娘下唇被咬得泛白,知道又说错了话,只能低垂着头认错,不敢随意再开口。

  马氏见排头给得差不多了,才使了个眼色,让丫鬟将她搀扶了起来。“虽说咱们是表姐妹,但是身份有别。这规矩,不需要我教吧?”

  “婢妾定当循规蹈矩,不会让夫人为难的”马姨娘心里虽然不认同,但是迫于形势还是低头应道。

  马氏嗯了一声,便端起茶杯抿了起来。

  一时之间,屋子里寂静无声,丫鬟仆妇个个低垂着头,屏住呼吸,眼观鼻鼻观心,做起了隐形人。

  隔了好一会儿,马氏才将丫鬟都打发了出去,留下江嬷嬷一个在身边伺候。

  “屋子里没别人了,马姨娘不妨跟我说说这府里的事儿”在嫁入相府之前,马氏或许还会对马姨娘处处忍让,但事已成定居,便是她的秘密被发现顶多失了宠。更何况这样的丑事相府也只能吃个哑巴亏,不会四处宣扬。

  笃定了这一点,所以马氏才敢这么跟马姨娘说话。

  这一口一个姨娘的,令马姨娘心里如猫抓一般,极不是滋味。原先,只有她摆脸色给人看的份儿,如此却要看别人的脸色,落差实在是太大。

  为了一双儿女的将来,她不得不克制自己的脾气,挤出一丝笑容来与马氏周旋。相府的人口比较简单,所以马姨娘将所有的事情交代清楚,也才过了一炷香的时辰。

  “哦照此说来,大小姐倒是个有本事的。”马氏轻轻地抚弄着手炉的边缘,低声呢喃着。

  裴瑾给她的第一印象便是沉稳贞静,落落大方。不愧是出自书香门第的裴家,果真是不同凡响。跟活泼的裴云姗比起来,裴瑾显得格外安静。可是这个刚过继到相府不久的孙小姐,却能够在庄氏面前说得上话,的确是不简单。

  “你让我对付她,有这个必要吗?”马氏不是个糊涂的,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她是不会做的。

  反正裴瑾始终是要嫁出去的,她嫡出的身份也是改变不了的。与她这个继母之间,又没有多少的利益冲突,她何必多此一举?

  马姨娘眉头紧皱,显然无法释怀。“可婢妾就是看不惯她那副什么事都云淡风轻的样子,更何况她不止一次的针对二小姐,不除掉难消心头之恨!”

  马氏斜了她一眼,心里暗道:果然是个蠢的,这样的话也拿在口头上说,也不怕隔墙有耳,祸从口出?!

  “那你想怎么对付她?”马氏漫不经心的问道。

  “按照原先的计划来就行,只是需要夫人的配合。”这一次,马姨娘的语气可以说的上是卑微,与上一次的咄咄逼人截然相反。

  马氏瞧着她的变化,心里忍不住冷笑。

  不过,目前的形势而言,她不宜与马姨娘翻脸,只得先稳住她再作打算。“知道了今后你行事也小心谨慎些,别让人拿捏住把柄。”

  “婢妾谨遵夫人教诲。”马姨娘咬着牙吐出这么句话来,脸色再一次僵住。

  “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至于今儿个早上的事,若就这么揭过去,怕是不妥。这几日你便在院子里禁足反思,等时机合适了,我定会将你放出来。”

  马姨娘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脸色变得有些狰狞。“是,婢妾知道了。”

  静默斋

  “马姨娘被罚了禁足?”裴瑾近来对围棋感兴趣,没事儿的时候便喜欢拿出来研究一番。刚在棋盘上步下一子,听见这个消息连头也没抬一下。

  侍书撇了撇嘴,道:“果然是一丘之貉,连做样子都不会。”

  “毕竟是表姐妹,若是罚得太重,可是会有损和气的。”更何况,她的这位继母还是个好面子的,若是刚进门就杖责小妾,那名声可不怎么好听。

  裴瑾摩挲着手里的棋子,冥思苦想着。对于小姐一心二用的本事,两个丫头都见怪不怪了。

  “马姨娘在夫人的院子里呆了近一个时辰才出来,想必又在商量什么了。”侍书的眼线遍布全府,打听到这些都不是难事。

  只是,她步下的棋子都是不起眼的,不能在主子身边服侍,所以这具体的谈话内容就不得而知了。

  “不急马姨娘不是被禁足了吗?想必这些日子会相安无事”裴瑾不紧不慢的说道。

  相府可不比原来的裴府,马姨娘的心腹除了那个孙嬷嬷,其余的都被远远地发卖了。想要收买府里的丫鬟,也得有银子不是?马姨娘手里头有多少银钱,她可是清楚地很。所以,想要人替她跑腿儿办事可没那么容易。

  “盯着孙嬷嬷便好。”将棋盘上摆满棋子之后,裴瑾总算是抬起头来。

  相府依旧安宁祥和,除了偶尔会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发生,倒也不伤大雅。但整个京城的局势却异常的紧张,据说城里的士兵明显增多,进出的人群也会被严格的盘查。皇城的守卫调动更是频繁。

  皇宫

  “爱卿朕的大限已到你老实跟朕说说,究竟究竟谁才是未来帝君的合适人选?”到了这一刻,皇帝也没什么顾忌了。

  宁德帝十六岁继位,在位二十余年,尚不满半百。说起来,他也算是一位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了。在他的治理下,大周局势稳定,国泰民安,与邻国的关系也和睦。可昔日那个意气风发的帝王,如今却只能躺在龙榻上苟延残喘,多么的可悲!

  裴相跪在龙榻旁,神色肃穆。

  浓黑的眉毛紧紧地蹙起,显然是遇到了难题。“皇上事关重大,老臣如何敢非议?”

  “爱卿无需顾虑朕。咳咳朕还信不过你吗?正因为正因为事关重大,关系到整个大周的国运,朕才咳咳朕才想听听你的想法”虽然缠绵病榻已久,但宁德帝对外头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

  太子虽然是皇后嫡出,但行事太过草率,又听不进去忠言劝谏,江山交到他的手里,他还真是不放心。

  硕王虽然才华横溢,又充满了魄力,野心也足够的强大,只是出身低了一些。他的生母鸢嫔不过是他一次醉后就临幸的一个小小的才人,生下四皇子之后才被封为嫔的。而且自那之后,宁德帝就再也没有宠幸过她。

  后来没过多久,鸢嫔就病死了。当时的四皇子,便被送到玉妃身边抚养。再后来,玉妃也在后宫的倾轧中失了势,承受不住打击也去了。也是从那时候起,硕王的性子彻底的变得冷漠,不近人情。

  回忆着过去,宁德帝感慨无限。

  裴相一直恭敬地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君王的眼睛。“老臣惶恐能得皇上如此的信赖,老臣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这些场面上的话,爱卿就不必讲了,咳咳你只要告诉朕,谁更合适成为一代明君就成”宁德帝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说道。

  裴相再次磕了个头,诚恳的应道:“论起仁孝,太子殿下当仁不让。可若是说起治国谋略,硕王殿下更胜一筹!”

  宁德帝点了点头,这想法与他的相去不远。“朕知道该怎么做了周云海,笔墨伺候,朕要拟定传位诏书!”

  当天深夜,皇宫里便响起了沉重的哀鈡。

  就在皇帝驾崩的同时,皇城里也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情。据说太子幕僚等不得皇上驾崩,就将早已织好的龙袍送进宫里想来个即刻登基,但是却被巡逻的御林军副统领发现,侍卫反贼给拿下了。太子震怒,便调集军队入宫,打着清君侧的名号想要来个逼宫。结果军队尚未靠近勤政殿,就被突然出现的羽卫给团团围住,来了个瓮中捉鳖。

  一场闹剧就这么落幕了,而一向仁义道德满口的太子殿下也被幽禁在了宫中,身边的得力之人全都被斩杀屠尽。

  夺嫡之争,声势浩大轰轰烈烈的开始,却这样悄无声息的结束,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改朝换代了。

  翌日,在朝臣们高呼万岁的呼喊声中,硕王赵永岑手持先皇遗诏,名正言顺的继位,改国号为永元。

  皇帝驾崩,举国哀悼。

  宫里的那些女人们也一个个像是打了霜的茄子般,没有一个为新皇登基而欢欣鼓舞的。尤其是凤和宫里的端木皇后,因为经受不住这个打击,整个人都垮了。

  “娘娘,您这又是何苦?您是有福之人,不管是谁继位,您都是圣母皇太后。您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日后要如何照拂庸王殿下?”身边的老嬷嬷苦口婆心的劝导着,也跟着鞠了一把辛酸泪。(注:新皇登基,原先的太子不能再称之为太子,改名号为庸王。)

  堂堂皇后的嫡出,却比不过一个嫔身的庶出皇子,说出去简直是奇耻大辱!

  端木皇后,不,应该说是端木皇太后愣愣的坐在榻上,显然还没有从这一连串的打击里回过神来。她只觉得脑子里一阵嗡嗡作响,头皮发麻,精神都变得恍惚了。

  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她的儿子自然也是天底下最为尊贵的皇子。更何况,如今的庸王还是嫡长子。皇上怎么会留下那样的旨意,不让她的儿子继承皇位,而改立硕王?!事到如今,她仍旧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娘娘”老嬷嬷唤了一声,悲从心来。

  端木皇太后颤歪歪的扶着老嬷嬷的手站起身来,脊背仍旧挺得笔直。“你说的对不管今后怎样,本宫还是这皇宫里最尊贵的女人。只要本宫不倒,便可以护得皇儿一世安宁!”

  隔了一会儿,又说道:“走吧,去慈安宫吧。这个地方,该让给别人了”

  打量了四周一番,端木皇太后才依依不舍的走出宫殿,昂首挺胸的走上轿辇,仪态万千的朝着慈安宫方向而去。

  其余宫里其他的嫔妃,妃位以上的都被尊为太妃,搬去了慈安宫附近的暖馨殿。妃位以下生育了皇嗣的,也被尊为太嫔,在后宫安养余生。生下的宫嫔,一律都被遣送到皇陵替先帝爷守陵去了。

  偌大的宫殿,突然之间就变得空落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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