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三章 过年上坟
一大早，苏荷就在村里的鞭炮声中醒来了。
青木镇这边的规矩，大年三十早上要上山送亮。送亮是这边对上山祭坟的一种叫法，一般在大年三十的早上祭坟，通常会上香，烧纸，点鞭炮，据说越孝顺子孙上坟就会起的越早。所以，天还没亮，苏荷就已经被鞭炮声吵醒了。
出了门，王氏的屋里灯已经亮了，而且也飘出了食物的香气。苏荷赶紧进了王氏的屋，就着王氏屋里的热水洗漱了，看到煨在火边的鼎，苏荷就知道饭已经煮熟了。锅里煮着炖好的海带猪脚，王氏在边上下了豆腐，锅底烧着小火。看到苏荷进来，王氏小心的说了一句：“你来了，轻一点，韭菜还在睡呢！”
苏荷点点头，看了王氏一眼，轻手轻脚的走到王氏的床边，看到睡得小脸红扑扑的韭菜，俯身，在韭菜的额头亲了一下，又轻手轻脚走回火坑旁边，说道：“娘，我去摘一些菜回来，清清肠胃，这些菜都太油腻了些，平日里吃的清淡，突然吃那么油腻的东西，肠胃会受不了的！”
“行，你去吧！”王氏点头，给火堆加了一根柴。苏荷去园子里摘了一些小白菜，在院子里洗干净了才拿进屋的。
进屋后，苏荷蹲在火边，把锅里的菜翻了一翻，听到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说道：“娘，我们不用上山送亮么！”
王氏沉默了一下，说道：“我们不用去那么早，等吃了团年饭再去，也不迟！”声音有些低沉，蓦地王氏甩甩头，语调变得轻快了：“大过年的，说这些干什么，来，去把韭菜叫醒，锅里的菜已经煮好了，我们吃饭吧！”
苏荷看了王氏一下，默默地站起来，抱起就炒菜，轻轻地晃着，嘴里叫道：“韭菜，韭菜，醒醒哦，娘给你煮了好吃的”
韭菜晃了晃小脑袋，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到苏荷，小嘴一咧，就要哭出声来。韭菜出生到现在，很少哭过，每天都是笑呵呵的。他的这个表情，还没让苏荷反应过来，哇哇的哭声就已经打破了小屋一方的平静。
听到韭菜的哭声，苏荷一慌，赶紧抱在怀里轻晃着，那求救的目光看着王氏。
王氏听到韭菜的哭声，也是很心疼，想到孩子还小，这个团年饭确实是有些早呢，也难怪孩子发脾气，说道：“算了算了，让他睡吧！”
在苏荷的轻哄下，韭菜可算是停了哭声，声音一抽一抽的，又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吃完早饭，韭菜可算是睡醒了。一双眼睛精神无比，晃了晃小拳头，自己坐了起来，对着苏荷伊吾，伸出小胳膊要苏荷抱。
看到韭菜撒娇的样子，王氏一下子就笑出来了，说道：“这小子，小小年纪就这么机灵，一早起床就知道找自己的娘撒娇呢！”
“这可不是好的习惯！”苏荷一边帮韭菜穿上早已做好的新衣裳，一身带兔毛的大红色对襟小袄子，脑袋上带了一个红色的带兔毛的小帽子，下身穿了同色的裤子，在裤脚处也镶了白色的兔毛，脚上蹬了一双王氏亲手做的红色棉鞋，虽然韭菜还不会走路，可是王氏还是给他纳了千层底，做了一双棉布鞋。一身喜庆的衣服穿在身上，韭菜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娃娃。
给韭菜穿好衣服之后，王氏和苏荷也换了衣服。往年过年，王家是没有置办过新衣的，也就只是把看起来新一些的衣服拿出来穿。今年过年，王氏在苏荷劝说下，狠狠心置办了新的棉布，给两人做了新衣。
只是，王氏和苏荷的新衣颜色并不鲜艳。王氏上身穿了淡青色的对襟袄子，下身围了一件深青色的棉布裙，脚上穿了一双黑色的棉布鞋，鞋面也是新的。没带首饰，头上，手上，脖子上的都是光秃秃的。
苏荷虽然努力挣钱了，可是为过一个丰年，家里没少买东西，再买首饰，王氏舍不得。在王氏的阻止下，苏荷也没再坚持要卖。况且，家里刚刚做生意，自家就穿金戴银戴首饰，会让人眼红，这个眼红对于只有两个女人在家的王家来说，实在是不好的苗头。
王氏则给苏荷挑了一件淡黄色的上衣，配上一条淡黄色的裙子，脚上穿着王氏做的褐色棉鞋，脖子上苏荷给自己围了一条亮黄纱巾，衬得苏荷的脖子修长。
苏荷抱着一身大红的韭菜，跟在提着一篮子的香蜡纸钱的王氏的身后，出了院门，她们要去给王存根送亮。对于王氏一族的其他祖先，王氏却是不打算去的了。
男人一生青色的劲装，腰上围了一条黑色狐皮腰带，看到苏荷抱着韭菜出现在院子里，眼睛一亮，那一身淡黄色的苏荷像是一朵盛开在冬日里淡黄色的小花，不刺眼，却是淡淡的暖着人心。看着她小心的抱着手里的穿着大红的孩子，看着她伸出手刮着孩子的小鼻梁，看着她轻轻地为孩子扶正头上的小帽子男人的心软软的，不像他自己。
苏荷跟着王氏，她并不知道王存根埋在那里，跟着王氏往王家岭上的方向去了。还没到王家岭上那个坡，王氏转头走向了另一条道上，上了鸡公山。在鸡公山向阳的一片坡上，有一座孤零零的坟，堆在那里，坟头打扫得干干净净，掩映在冬日里还是碧绿的山林间。
看到那座坟，苏荷就知道那是她公公王存根的坟了。因为她看到王氏提着竹篮的手微微的颤抖，显示王氏的心并不平静，虽然她看不到王氏的表情。
苏荷跟在王氏的身后，跪在王存根的坟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韭菜一直安安静静的待在苏荷的怀里，好奇的看着一切。
“他爹，”王氏开口：“我和儿媳妇来看你了！”王氏的声音平静，没有起伏：“今年，给你带来了你的孙子，大名叫做王盼玙，一来呢是盼望我们的儿子志儿早日回来，二来呢，儿媳妇说玙是一块美玉，希望我们的孙儿像美玉一样成为一个美好的人”
王氏停了停，声音有些低沉，头也微微的低下了继续说道：“他爹，如今我们家的日子过好了，荷儿是个好媳妇，没有嫌弃我这个老太婆，对我很孝顺，她很努力地挣钱养家，唉，都是我没用，让她一个小媳妇抛头露面做生意他爹，家里今年过了一个好年，都是托了荷儿的福，我们家买了猪头猪尾，大了豆腐，煮了甜酒，还炸了酥肉，丸子”
“他爹呀，”王氏突然低下头，擦了一下脸又接着说道：“你在天上有灵，就保佑保佑我们的志儿吧，是死是活，总要给个消息呀”声音抽噎了起来。
苏荷听着有些不对，一只手抱紧了韭菜，上前用另一只手抱着王氏，低声安慰着。
过了好半响，王氏的情绪才平静了下来，这之后，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安静地给王存根上了香，烧了纸，怕吓到韭菜，所以就没有点鞭炮。直到慢慢的一篮子纸钱都烧光了，王氏才说了一声：“好了，荷儿，我们回去吧！”声音有些沙哑。
站起身，回头，苏荷才发现从这个坡上可以看到自己家的小院子。旁边的竹林衬托下，苏荷发现自己一直认为破败的院子像是人间仙境一般宁静。
回去的路上，王氏的情绪一直很低落。苏荷看到，心里有些着急，可是她也没办法，她知道，王志的失踪始终是王氏心里的一个结，这个结，苏荷没办法帮王氏打开，只能王氏自己走出来，或者是王志完好的出现在王氏的面前。
蓦地，苏荷突然上前，把韭菜放进王氏的怀里，说道：“娘，我的手酸了，您抱着这个臭小子吧！”
王氏下意识接过韭菜。韭菜确实是机灵的小子，趴在王氏的怀里，他似乎觉察出王氏心情不好，就给王氏一个大大的吻，口水涂了王氏一脸，对着王氏呵呵一笑。突然，嘴里冒出了一句：“娘！”
王氏愕然，这小子会说话了，咋对着她叫娘呢？王氏心里虽然还有一些隐隐的不开心，但是自己的孙儿六个月就会说话，就能叫人，心里还是异常开心。
苏荷一脸的惊喜掩都掩不住，儿子一声清脆的叫声像是叫在苏荷的心里似得，虽然不是对着她叫的，可是儿子好歹是会叫人了不是？满足溢满苏荷的心间，苏荷整个人都柔了下来，身上布满了母性的光辉。
“娘，我们家的小子，会说话啦！”苏荷抱着王氏的胳膊，笑的像是五月的海棠，娇艳无比。
“是个有福气的小子！”王氏点点头，一扫之前的低迷。
苏荷则是逗着韭菜，说道：“韭菜，再叫一声，来，娘”可是，韭菜很不给面子的扭过头，在王氏的另一边对着苏荷笑着。
苏荷看着天，今天太阳很和煦，王氏也不再消沉，再加上韭菜会说话叫娘了，这是一个好日子呀。
苏荷相信，明年定是一个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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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镇这边的规矩，大年三十早上要上山送亮。送亮是这边对上山祭坟的一种叫法，一般在大年三十的早上祭坟，通常会上香，烧纸，点鞭炮，据说越孝顺子孙上坟就会起的越早。所以，天还没亮，苏荷就已经被鞭炮声吵醒了。
出了门，王氏的屋里灯已经亮了，而且也飘出了食物的香气。苏荷赶紧进了王氏的屋，就着王氏屋里的热水洗漱了，看到煨在火边的鼎，苏荷就知道饭已经煮熟了。锅里煮着炖好的海带猪脚，王氏在边上下了豆腐，锅底烧着小火。看到苏荷进来，王氏小心的说了一句：“你来了，轻一点，韭菜还在睡呢！”
苏荷点点头，看了王氏一眼，轻手轻脚的走到王氏的床边，看到睡得小脸红扑扑的韭菜，俯身，在韭菜的额头亲了一下，又轻手轻脚走回火坑旁边，说道：“娘，我去摘一些菜回来，清清肠胃，这些菜都太油腻了些，平日里吃的清淡，突然吃那么油腻的东西，肠胃会受不了的！”
“行，你去吧！”王氏点头，给火堆加了一根柴。苏荷去园子里摘了一些小白菜，在院子里洗干净了才拿进屋的。
进屋后，苏荷蹲在火边，把锅里的菜翻了一翻，听到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说道：“娘，我们不用上山送亮么！”
王氏沉默了一下，说道：“我们不用去那么早，等吃了团年饭再去，也不迟！”声音有些低沉，蓦地王氏甩甩头，语调变得轻快了：“大过年的，说这些干什么，来，去把韭菜叫醒，锅里的菜已经煮好了，我们吃饭吧！”
苏荷看了王氏一下，默默地站起来，抱起就炒菜，轻轻地晃着，嘴里叫道：“韭菜，韭菜，醒醒哦，娘给你煮了好吃的”
韭菜晃了晃小脑袋，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到苏荷，小嘴一咧，就要哭出声来。韭菜出生到现在，很少哭过，每天都是笑呵呵的。他的这个表情，还没让苏荷反应过来，哇哇的哭声就已经打破了小屋一方的平静。
听到韭菜的哭声，苏荷一慌，赶紧抱在怀里轻晃着，那求救的目光看着王氏。
王氏听到韭菜的哭声，也是很心疼，想到孩子还小，这个团年饭确实是有些早呢，也难怪孩子发脾气，说道：“算了算了，让他睡吧！”
在苏荷的轻哄下，韭菜可算是停了哭声，声音一抽一抽的，又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吃完早饭，韭菜可算是睡醒了。一双眼睛精神无比，晃了晃小拳头，自己坐了起来，对着苏荷伊吾，伸出小胳膊要苏荷抱。
看到韭菜撒娇的样子，王氏一下子就笑出来了，说道：“这小子，小小年纪就这么机灵，一早起床就知道找自己的娘撒娇呢！”
“这可不是好的习惯！”苏荷一边帮韭菜穿上早已做好的新衣裳，一身带兔毛的大红色对襟小袄子，脑袋上带了一个红色的带兔毛的小帽子，下身穿了同色的裤子，在裤脚处也镶了白色的兔毛，脚上蹬了一双王氏亲手做的红色棉鞋，虽然韭菜还不会走路，可是王氏还是给他纳了千层底，做了一双棉布鞋。一身喜庆的衣服穿在身上，韭菜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娃娃。
给韭菜穿好衣服之后，王氏和苏荷也换了衣服。往年过年，王家是没有置办过新衣的，也就只是把看起来新一些的衣服拿出来穿。今年过年，王氏在苏荷劝说下，狠狠心置办了新的棉布，给两人做了新衣。
只是，王氏和苏荷的新衣颜色并不鲜艳。王氏上身穿了淡青色的对襟袄子，下身围了一件深青色的棉布裙，脚上穿了一双黑色的棉布鞋，鞋面也是新的。没带首饰，头上，手上，脖子上的都是光秃秃的。
苏荷虽然努力挣钱了，可是为过一个丰年，家里没少买东西，再买首饰，王氏舍不得。在王氏的阻止下，苏荷也没再坚持要卖。况且，家里刚刚做生意，自家就穿金戴银戴首饰，会让人眼红，这个眼红对于只有两个女人在家的王家来说，实在是不好的苗头。
王氏则给苏荷挑了一件淡黄色的上衣，配上一条淡黄色的裙子，脚上穿着王氏做的褐色棉鞋，脖子上苏荷给自己围了一条亮黄纱巾，衬得苏荷的脖子修长。
苏荷抱着一身大红的韭菜，跟在提着一篮子的香蜡纸钱的王氏的身后，出了院门，她们要去给王存根送亮。对于王氏一族的其他祖先，王氏却是不打算去的了。
男人一生青色的劲装，腰上围了一条黑色狐皮腰带，看到苏荷抱着韭菜出现在院子里，眼睛一亮，那一身淡黄色的苏荷像是一朵盛开在冬日里淡黄色的小花，不刺眼，却是淡淡的暖着人心。看着她小心的抱着手里的穿着大红的孩子，看着她伸出手刮着孩子的小鼻梁，看着她轻轻地为孩子扶正头上的小帽子男人的心软软的，不像他自己。
苏荷跟着王氏，她并不知道王存根埋在那里，跟着王氏往王家岭上的方向去了。还没到王家岭上那个坡，王氏转头走向了另一条道上，上了鸡公山。在鸡公山向阳的一片坡上，有一座孤零零的坟，堆在那里，坟头打扫得干干净净，掩映在冬日里还是碧绿的山林间。
看到那座坟，苏荷就知道那是她公公王存根的坟了。因为她看到王氏提着竹篮的手微微的颤抖，显示王氏的心并不平静，虽然她看不到王氏的表情。
苏荷跟在王氏的身后，跪在王存根的坟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韭菜一直安安静静的待在苏荷的怀里，好奇的看着一切。
“他爹，”王氏开口：“我和儿媳妇来看你了！”王氏的声音平静，没有起伏：“今年，给你带来了你的孙子，大名叫做王盼玙，一来呢是盼望我们的儿子志儿早日回来，二来呢，儿媳妇说玙是一块美玉，希望我们的孙儿像美玉一样成为一个美好的人”
王氏停了停，声音有些低沉，头也微微的低下了继续说道：“他爹，如今我们家的日子过好了，荷儿是个好媳妇，没有嫌弃我这个老太婆，对我很孝顺，她很努力地挣钱养家，唉，都是我没用，让她一个小媳妇抛头露面做生意他爹，家里今年过了一个好年，都是托了荷儿的福，我们家买了猪头猪尾，大了豆腐，煮了甜酒，还炸了酥肉，丸子”
“他爹呀，”王氏突然低下头，擦了一下脸又接着说道：“你在天上有灵，就保佑保佑我们的志儿吧，是死是活，总要给个消息呀”声音抽噎了起来。
苏荷听着有些不对，一只手抱紧了韭菜，上前用另一只手抱着王氏，低声安慰着。
过了好半响，王氏的情绪才平静了下来，这之后，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安静地给王存根上了香，烧了纸，怕吓到韭菜，所以就没有点鞭炮。直到慢慢的一篮子纸钱都烧光了，王氏才说了一声：“好了，荷儿，我们回去吧！”声音有些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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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王氏的情绪一直很低落。苏荷看到，心里有些着急，可是她也没办法，她知道，王志的失踪始终是王氏心里的一个结，这个结，苏荷没办法帮王氏打开，只能王氏自己走出来，或者是王志完好的出现在王氏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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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愕然，这小子会说话了，咋对着她叫娘呢？王氏心里虽然还有一些隐隐的不开心，但是自己的孙儿六个月就会说话，就能叫人，心里还是异常开心。
苏荷一脸的惊喜掩都掩不住，儿子一声清脆的叫声像是叫在苏荷的心里似得，虽然不是对着她叫的，可是儿子好歹是会叫人了不是？满足溢满苏荷的心间，苏荷整个人都柔了下来，身上布满了母性的光辉。
“娘，我们家的小子，会说话啦！”苏荷抱着王氏的胳膊，笑的像是五月的海棠，娇艳无比。
“是个有福气的小子！”王氏点点头，一扫之前的低迷。
苏荷则是逗着韭菜，说道：“韭菜，再叫一声，来，娘”可是，韭菜很不给面子的扭过头，在王氏的另一边对着苏荷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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