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80 绾绾死了

  那张脸没有芷晴记忆中的神采，头发蓬乱，满脸污垢，浑身散发着恶臭。他的眼神空洞痴呆，没有焦距，就那么直愣愣地瞪着屋顶，嘴唇因发烧而干裂，这个人，也许说疯子乞丐更为贴切，谁能想到他曾是梁国的翩翩公子祁清。

  小厮捏着鼻子掀开被子：“这个疯子，又在上头大小便了。”

  被子一掀开，难闻的气味更浓中了，芷晴没有捏鼻，也没有逃出门外，而是平静地走到床塌边，伸手搭上了祁清的脉搏。他修长的手骨节分明，但指甲缝里却满是污垢。

  “大夫，他怎么样？”小厮捏着鼻子问，“死不了吧？”

  芷晴微微一抬头，扫了小厮一眼，小厮顿感冷风阵阵，莫名地有些害怕。芷晴躬身凑近祁清的脸，伸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很烫！祁清却仿佛受到了惊吓，猛地推开芷晴的手，惊恐地坐起身蜷到角落里，嘴里发出“啊呜呜”的声音，悲凉而绝望，瑟瑟发抖。

  这么一动作，床榻上的屎啊尿啊的弄得到处都是，小厮一看，直接干呕着逃了出去。时光对于芷晴而言，无比漫长，没有尽头，总是过得那样慢，可是，时光在祁清的身上似乎走得格外快，这个饱受摧残折磨的青年因为削瘦，看起来并不像三十出头的年轻人。

  芷晴以为自己见到他会有更多的情绪，没想到心里竟是那样的平静，如同一汪死水，没有波澜。芷晴靠过去，缓缓伸出手，轻轻地覆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唤了声：“祁清哥哥。”

  祁清颤抖的身子忽地一僵，慢慢抬起头，圆瞪的眼睛恢复了焦距，带着莫名的情绪望向芷晴，干涩的嗓音无声地发出两个字：“绾绾”

  这两个字，令芷晴的心无由来的一颤，可是，下一刻，祁清却猛地甩手，像讨厌脏东西一样将芷晴远远地推开，嘴里念念有词：“绾绾死了，绾绾死了，绾绾死了”

  这句念念有词，令芷晴的心情瞬间黯然。他们每个历世的狐男狐女都清楚，不管经历几世，只要没有违反规则，他们最终都会回到狐界，在他们看来，长老们口口声声说的能让他们受益匪浅的历世，归根结底就是一场游戏一场梦，游戏结束，一切也都结束了。既然早已知道是一场游戏，他们又何必费尽心力，想玩就玩一玩，不想玩就慢慢等死或者自己找死。人间诸事，不外乎追名逐利生儿育女生老病死，他们狐族不需名利不必非要生养，而且长生不老，他们什么都不需要。他们狐族可以永生，无惧于死亡，他们所谓的游戏和体验，所谓的历世对于他们而言并不意味着终结，可是对于凡人而言，却是真真实实的失去。

  在祁清的世界里，他已经永远的失去了绾绾，可是在芷晴的世界里，绾绾不过是狐仙芷晴在人间的一场游戏，现实便是这么残忍。

  此时此刻，当“绾绾死了”四个字从祁清嘴里说出来，芷晴说不出心里是何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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