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2章 幸亏我是条狗2
悦来客栈的小二铁柱从来都觉得自己是憋屈的,苦闷的。
上面不仅有老板c掌柜的压着,前面还有三个资历比自己深c马屁拍的比自己好的三位同事,他数来数去自己就是再干十年也还是一个跑堂伙计。
十年来地位没一点进步,表现很多。
譬如说,今天他值班。
原本是二狗值班的,他非说腿痛来不了,要自己替一下。腿痛,痛个毛,昨天还看见你挑一担豆腐花沿街叫卖,我看你痛的是第三条腿吧。
从早上开始他就愤愤不平,不过慢慢的他就觉得值了,有好戏可看,回去也是个炫耀的资本,阿花可是最喜欢听故事了。
听到楼上的那位大爷说,来一碗炖狗肉,铁柱就知道他要的是狗肉火锅。为自己的聪明暗暗得意,铁柱急忙端了咕噜咕噜还在冒着热气的火锅放到要说话的好汉面前,激灵的找到一个最合适的位置,鸟瞰全局。
左冷禅自然不知道一个不起眼的小二有这么多心理活动,给徐蓉蓉夹起一块瘦肉之后,才幽幽的讲道:
“从前有一条聪明伶俐的狗,非常聪慧,大家都叫他状元。状元从小就显露出了读书的天分,他的父母很高兴,勒紧裤腰带也将他送入学堂。状元果然很争气,别人需要一天才能背熟的东西他半天就背好了,所以在村子里,他是人人羡慕敬仰的神童。
“后来,他考进了府学,那里的神童太多了,他能半天背出来,别人只需要看几遍就能倒背如流,慢慢的,状元变成了一个不起眼的书生。只是他不甘心,从小他就是父母的骄傲,他是朋友眼中的天才,他一定要读书,更认真的读书,有朝一日金榜题名扬眉吐气”
左冷禅的声音低沉,他讲的故事也算不上精彩,只是他的每一句话都说中了这些书生的心里,他们沉默了下来,静静的倾听。
“终于,寒窗苦读十年,他迎来了考试的机会,但是失败了再一次失败了比自己年纪小一轮的人都成功了,成了秀才举人,只有自己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童生这时他的父母死了,他再也没了生活来源,他只能娶妻生子,但是他还想考,他还想有朝一日能够高中,披上官袍给嘲笑过c奚落过自己的人看”
左冷禅静静地喝了口茶,心中有点苦闷,看来三流大学的毕业生就是没那个水平,讲不出跌宕起伏c引人入胜的效果。听故事的人也很不识趣,连喝彩都没有,枉费自己谋杀了这么多脑细胞。
“下面怎么样?大师兄,不要停啊,我还想听。”乐厚开口说道,惊醒了其他人,他们也连忙催促,甚至有人吩咐小二送来一杯银耳羹润润嗓子。
左冷禅满意的看了一眼乐厚,多好的挽尊党啊。沉吟一会儿又说道:“然后过了一年又一年,他都失败了。等到他七十岁的时候,已经绝望了,只是习惯性的去考试,结果”
“结果怎么样?大师兄,你快讲啊!”乐厚又准确无误的接口下去,配合的天衣无缝,将左冷禅拔凉的心弄得滚烫滚烫的。
“后来他高中了,举人!只是当送信的皇差将消息送到了他的手中的时候,他已经病倒了,再也没救了,下一刻他就无限遗憾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砰!”
周通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他辛苦了一生,一辈子都不放弃,为什么偏偏要在他功成名就的时候捉弄他?我不服,我不服!”他的声音起初很小,到了最后,却呐喊出来,已经把狗状元当成了自己。
客栈里静静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所以显得分外刺耳。
左冷禅同情的看了他一眼,道:“是啊,狗状元也这样问来抓捕他的黑白无常。”
“黑白无常怎么说!”这次,乐厚和钟镇都配合的很好,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
“黑无常说,我呸,你凭什么大鱼大肉的活在世上,你的父母为了供你读书,四十多岁就累死,死的时候只剩下一半的魂魄,连投胎都不能,只能当个孤魂野鬼;你的妻子为了供你读书,出来唱曲儿赚钱被你发现,一纸休书休了,第二天她就投井自杀,到现在还在地府中哭泣;你的女儿为了你,只能将自己贱卖给一个瞎了眼的跛子就因为你,你的父母c妻子儿女不仅这一世活得痛苦,连下辈子都不得安宁。你说你,你有什么资格享受那荣华富贵!”
左冷禅说到最后一句已经是声色俱厉,客栈里的书生听了居然不敢反驳!
“好,说的好!”
“说的太好了,连这一世的父母妻子儿女都照顾不了,凭什么给你享受荣华富贵!”
原本被压抑的底层屁民听了顿时高声叫好,觉得这个年轻人的故事,虽然说的是狗,讲的却是人,将他们一直以来想说却说不出来的话都酣畅淋漓的说出来了。痛快!真他娘的痛快,应该大喝一碗。
“哥哥,最后那个狗状元的魂魄怎么样了啊?”娇儿却听的入迷,忽然开口道,小孩子嘛,听故事都要听到结局。
其他人也是拍拍脑袋,对啊,狗状元最后到底怎么样了。
左冷禅微笑道:“狗状元先是痛哭流涕,悔恨交加,到了最后却哈哈大笑。”
“为什么他要笑,他害的家人那么惨,自己的结局也不好,为什么还笑的出来?”邓八公一下子跳了起来,尖叫道。
“狗状元说了一句话,他说,哈哈,幸亏我只是条狗,幸亏我不是人!”左冷禅说完却是黯淡无声,他又想起了前世大学毕业之后的那段黑暗的岁月,心中凄然,竟露出伤感的神色。
“什么意思?”钟镇三人斗鸡眼一般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中看到茫然,实在是听不懂狗状元说的最后一句话。
定闲美目灼灼的看着左冷禅,道:“阿弥陀佛,左师兄尘世中人,却是天生慧根,贫尼听到这个故事,从中发现了许多深奥的禅理。”
“哈哈,师妹,你着相了,修行岂在寺庙,只要心存善念,即使阿鼻地狱也是灵山佛境。来,喝酒,今天我们大醉一场。”左冷禅大笑道,举起茶壶给每人都倒满了一大碗茶水。
“周通醒悟了!”徐蓉蓉忽然开口道,众人顺着她值得方向,见到周通忽然站了起来,抱住女儿,牵着高氏的手向门外走去,众人都自然的给他让开了一条道,脸上露出敬佩的神色。知错能改,尤其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改过自新,他们自认没有周通的勇气。
周通走出客栈大院的刹那,忽然转过身来,对着左冷禅的方向九十度鞠躬,道:“学生周通多谢先生大德,先生之恩,周通永远记在心中!”
说完,三人的身影就消失在视线尽头。众人都心中都浮现一种莫名的满足,只有邓八公怅然若失,他的初恋还未开始,就已经凋谢,他忘不了周通牵着高氏的手时,她灿烂的笑脸。祝福你
沉静片刻,客栈里潮水般的掌声此起彼伏,为左冷禅的故事,也为他故事中的真善美。铁柱这一刻感觉值了,太他妈值了。这不是以往江湖中的打打杀杀,你砍我我砍你,而是而是什么铁柱说不出来,只是觉得十分美好。他静静的溜出客栈,坐在栏杆上向远处望去,下一刻,他的瞳孔一缩,不好了!
“不好了,有官兵围过来,将我们的客栈包围了!”
仿佛屁股着火一般,铁柱撕开了喉咙尖叫。这不能怪他,现在是承平年代,成建制的官兵都难见,更别说他们明火执仗的将酒楼包围起来。看他们剑拔弩张的架势,多半是来者不善。
“砰!”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和骂声c脚步声c刀剑碰撞声,紧接着砰的一声,酒楼的大门被踢开,三个人当先走了进来。领头的是一个披甲带刀的将军,另外两个神情彪悍,各穿黑白箭服,看样子是江湖剑客。
“襄阳参将楚慕白,还有两个黑白剑客!”
“他们来干什么,看样子来者不善。”
“嘘,不管他干什么,反正跟我们没关系,看热闹就是。”
“老兄此言大善,十分有理。”
大多数人都是这个心思,躲到一旁露出一楼中间大片空地。楚慕白神色阴冷的朝四周一扫,见得他们畏惧的表情,甚是得意,沉声道:“本将军接到消息,你们悦来客栈有反贼在蛊惑人心,说,到底是谁!”
周晓斌周掌柜的心底叫苦,连忙跑了出来陪笑道:“将军明鉴,我们悦来客栈都是良民,和一些贡院读书的学生,哪里会有反贼。”
“你的意思是说,本将军刁难你还是说本将军弄错了。”楚慕白右手放到刀把上,神色不善的看着他,吓得周掌柜的颤颤发抖。碰上这样不讲理的丘八,他就是再八面玲珑也没办法。
“刚才有人来报告,说你们这里有人公然讽刺太祖皇帝他老人家制定的科举,意思是说参加科举的书生连狗都不如。这样混账的话有人说过吗?”楚慕白的话音刚落,众人的眼神就有意无意的看向左冷禅。
“楚大人,学生可以作证,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就是他说的。”一个神情倨傲的书生站了出来,立刻指向左冷禅。
“学生也可以作证!
“学生也是证人。刚才学生担心打草惊蛇,不敢反驳他的无耻之言,幸亏大人明察秋毫,及时带兵前来,有大人主持大局,学生自当言无不尽。”
楚慕白带兵前来,一看就是来捉拿左冷禅的,这些人刚才不敢说话,现在却一个个跳了出来,趾高气昂的看着左冷禅,好像打了胜仗一样。
“阁下就是说那大逆不道的反贼?”楚慕白好像刚看到左冷禅一样,露出诧异之色。
“哈哈哈,哈哈哈!”左冷禅忽然仰天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楚慕白脸色不悦,阴冷的问道
“我是笑孔夫子,也笑孟夫子,还笑荀子,这就是读他们的圣贤书培养出来的国之栋梁?对不起,我没从他们身上看到一丝正气,相反我却看到了奴颜婢膝,投机取巧。这种人,一遇到外族入侵,他们就是秦侩,就是赵孟?(fu),只会卖主求荣,成为汉奸。难怪说,崖山之后再无中国,陆秀夫死后,程朱理学培养出来的都是这样一群犬儒,一群穿着人的衣服念诗的狗!”
这些话已经很重了,毫不客气的直接戳到了所有人的心尖处。话刚说出口,左冷禅就后悔了,没想到自己失去功力连自制力都消退,这样放肆的话都说了出来。唉,书生意气害死人锕。
朱元璋建立明朝之后,自认为出生太低,所以攀附了历史名人朱熹作为老祖宗,所以有明一代,科举教的都是朱熹注解过的四书五经,他的地位甚至超过了孟子,仅在孔子之下。(孟老夫子是个愤青,他的思想不适合封建统治,所以被多次请出过贡院,这遭遇有点像鲁迅)
左冷禅直接抨击程朱理学,几乎就等同于质问皇帝老子你的皇位不正统一样。酒楼里的人听了脸色大骇,连徐蓉蓉都脸色发白,担忧的望着他。
最近几章写嚣张的左冷禅是有原因的,嗯,求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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