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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1章 二人相见

  董鄂氏听到太监尖细的声音喊着“皇上驾到——”时其实没有反应过来,她没料到自己竟然真的有这样的好运气。

  看看周围的几个侧福晋也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董鄂氏心道果然皇上并不经常在宴席间来慈宁宫,今日她一入宫他就来了,她跟他果然缘分天注定,千难万险都拆散不了他们。

  她正想着,就见当先一人大踏步走进来,身穿明黄色滚金龙袍,被一大群人众星拱月簇拥着走来。看到皇上还带来了这么多宗亲,席上女眷纷纷起身回避,董鄂氏略迟了一拍,还是被章嬷嬷拽走了。

  心跳得几乎都听不到周遭的声音了,她娇娇怯怯地半垂着头,却不忘轻轻掀起眼皮来偷看福临,一看之下微微一愣,而后就略有些小失望。

  第一眼看过去,福临比不上博果尔有气势,就算是穿着明晃晃的龙袍来衬着,董鄂氏仍然觉得站在他身后气定神闲的博果尔比他更抢眼。

  再仔细看看,福临的五官生得倒是也不难看,上等容貌,俊俏非常。博果尔生得像皇太极,他生得更像孝庄。福临不爱武功,喜好文墨,加上宫中供养得好,养得油光水滑的,隐约还有点双下巴。

  董鄂氏看着倒觉得皇上身上确实有文墨书香气,可是跟博果尔一比,看起来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丑是固然不丑,漂亮得还有点奶油小生的味道,搁外头也是个半大的公子哥形象。

  ——而且他跟博果尔两个人长得一丁点都不像,她那日在教堂遇到的应当就是博果尔了。董鄂氏隐隐有点说不出的小失望,但又立马把这种失望给强压了下去。

  她一再在心中告诫自己,她绝不是那种以脸看人的肤浅女子,皇上就是皇上,旁人跟他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生得再好有什么用,气势再足也是白给,看如今这么一帮凤子龙孙一并进来,又有谁敢走在皇上前头?离得最近的也得比皇上落后半步。

  不论生得如何,皇上就是皇上,万万人之上的九五至尊,他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

  这么一想,董鄂氏感觉到心中好受多了,她不再盯着福临的脸看,悄悄把目光下移,落到了福临的衣饰上。

  都见到真人了,她现在该考虑的是如何让皇上注意到她,董鄂氏觉得自己也别无所求,唯一希望的就是能跟仰慕已久的皇上说说话就心满意足了,她想让皇上知道选秀时他错过了她,一个真心懂他的女人。

  可惜就连这么一个卑微的愿望都不能达成,董鄂氏还没有头脑发昏到觉得她能就这么直愣愣地走出去,只好把希冀的目光投向博果尔,渴望着他能把她叫出列,为皇上太后敬酒。

  可惜博果尔正眼都没有看向她,他混在诸位宗亲中一并在福临之后向太后祝酒,该离开时不动声色看了自己额娘一眼。

  娜木钟笑着对他招了招手,道:“博果尔,太后娘娘开宴前还念叨着你福晋怀有身孕的小事儿呢,你快点来向娘娘谢恩。”

  “瞧你说的,博果尔是咱们自家孩子,哀家也想着抱孙子呢,还什么谢恩不谢恩的,没得跟我这样见外。”孝庄笑了笑,有点诧异她怎么突然间这么给自己脸面了,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对方要示好,她为什么不接?果然“抱孙子”的话一说出来,看娜木钟脸上的笑都僵了,孝庄颇觉解气,看着博果尔的目光越发慈祥和蔼了,还招手把他和福临一并叫到身边来。

  这种“一视同仁,你们都是我的好儿子”的态度叫娜木钟气得牙痒痒,却也无法,只好看着她以母亲的姿态叮嘱博果尔和福临道:“哀家最乐意看到你们小夫妻和和□□的。”

  福临的手都被她抓着去牵旁边坐着的皇后了,心中颇为膈应,心知肚明孝庄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心头微微冷笑——额娘现在还惦记着她科尔沁部落的兴衰荣辱呢,竟然都不惜把他这个亲儿子给蒙古人当垫脚石。

  别说福临跟皇后本身性格就完全不合,两人一见面就能闹得跟斗鸡似的,就算换个人来当这个皇后,只要她还是科尔沁部落乃至蒙古草原出来的,福临都绝不会宠着她。

  皇帝亲王郡王贝勒,数得上号的宗亲都娶了蒙古的福晋,大清下了这么大的功夫来拉拢蒙古贵族,那帮子人竟然还不知足,还想要生个皇帝的嫡子,好把下一任大清皇帝也捏在手中?

  福临一想到这个,满肚子的邪火无处发泄,连继续给孝庄尽孝心都不想干了,勉强敷衍了几句,没有一丝犹豫地掉头就走。

  孝庄没想到他竟然能这样混蛋——她也没想让他跟皇后真生下来一男半女,为了他的江山,难道她这十几年花的心思还少吗?

  她刚刚特意说那些话,不过是为了掩饰一下现在已经甚嚣尘上的帝后不合流言,结果福临这样简直就是往她脸上扇巴掌,一个是夫妻不和,一个是不敬生母,他这是生怕宗亲们没笑话看吗?

  孝庄面色也跟着有点发沉,顿了一顿方才重新扯起笑脸来。

  她没再勉强接着刚才的话头提,看着博果尔坦然笑道:“你福晋月份浅,你们小夫妻又是没有经验的,用不用哀家从宫中拨一个有经验的嬷嬷过去伺候着?”

  博果尔仿若压根没有看到刚刚的机锋,自自然然地笑道:“多谢皇额娘好意,您怕是忘了,儿臣娶亲时您已经下赐了两位嬷嬷去贝勒府了。”

  他说完后朝着下面看了看,见董鄂氏看着门口魂不守舍的模样,而章嬷嬷眼睛一错不错地紧盯着她,便指着章嬷嬷对孝庄道:“两位嬷嬷伺候得都尽心尽力的,儿臣今日特意把人带来了给您请安。”

  当奴才的都要能耳听六路c眼观八方,章嬷嬷这种从宫中混出头的人精自然不会因为紧盯着董鄂氏就听不见上位者在说什么了,一听到贝勒爷竟然提起自己了,慌得都有点脚颤,连忙走上前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董鄂氏心慌意乱是因为觉得怪怪的——刚刚进来了那么一大帮人,除了皇上和博果尔外,她倒是还有一个熟人,那就是安郡王岳乐了。

  不过心心念念的皇上就在眼前,董鄂氏倒是顾不得岳乐如何反应了,她眼中几乎就没有岳乐这个人。

  还是刚刚福临拂袖而去的时候,董鄂氏的目光随着他在大殿上移动,正巧看到了面色古怪的岳乐。

  岳乐正在看着她,董鄂氏心中一突,想到这人是自己嫁入贝勒府前难得的蓝颜知己,难道也跟外面那些闲汉一样听了些流言蜚语就觉得她是一个不守妇道的荡|妇?

  董鄂氏心头难受,仔细一看,却发现岳乐的目光中没有鄙夷和轻视,反倒满带着怜悯和敬重之意。

  她看明白的一瞬间起,整个人就呆住了,董鄂氏没想到到了这种时候还有人明了她的冤屈,恰好在这时,除了被太后拉住不松手的博果尔,其余宗亲们尴尬万分地随着皇帝走了。

  岳乐来的时候是紧挨着福临站得,走的时候却特意停住了,给董鄂氏隐蔽地使了一个眼色方才离开。

  董鄂氏自然看出来他这是想跟自己单独谈谈,无奈那时候博果尔派来的嬷嬷一步不离地紧盯着她,董鄂氏也不敢乱动。

  没想到就这么巧,现在那嬷嬷竟然被博果尔叫去给太后回话了!董鄂氏不知道岳乐想说什么,可就冲岳乐的态度,她也想出去听听,一颗心七上八下跳个不停。

  入宫时每人就只带了一位伺候的,别人家是带小丫鬟来,就她只能带着章嬷嬷,现在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大殿前方去了,董鄂氏见无人关注自己,急忙轻手轻脚地走出去了。

  慈宁宫外守门的几个小太监都已经被岳乐想法子给引开了,董鄂氏一出来,就在隐蔽处的围墙底下看到了岳乐。

  她快步走了过去,就见岳乐难掩担忧地看着她,迟疑道:“你在贝勒府上,日子过得并不舒心吧?”

  董鄂氏低头苦笑,轻轻摇了摇头。

  时间有限,岳乐却不能把话说得太明白,旁敲侧击道:“襄贝勒平时就是五大三粗的性子,从不懂得怜香惜玉,你若是受了委屈,只管向我说。”

  董鄂氏听了只是低头垂泪,又听安郡王继续道:“我听外面传言纷纷,实在是让人不堪入耳,你无须向我解释,你我相交多年,我自然信得过你的人品。”

  他觉得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果然董鄂氏迟疑半晌,犹豫着抬头泣道:“若是世人都能有郡王您的慧眼卓识,妾身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双方都知道时间紧迫,董鄂氏说完了这话见岳乐一脸动容怜悯,连忙切入正题道:“事已至此,妾身身上的污水以无法洗刷,不过是非黑白自有后人评说,妾身另有一事望郡王相助。”

  岳乐心道一句“果然如此”——早在他们在莫子轩交谈时,他就隐隐觉得这女人不同寻常,非等闲黄金屋能藏得下的。

  后来他听闻董鄂氏被博果尔讨了去,果然闹出了不小的风波。岳乐方才在慈宁宫中,一眼就看出来董鄂氏看皇上的眼神不对。

  他有点心惊这个闺阁小女子的胆量之大,但想想只有有野心的人才能成功。岳乐自忖除了他可以说得上是世界上最了解福临性情的人了,还别说,董鄂氏的才情品貌正合福临的胃口。

  唯一可惜的就是董鄂氏如今的名头太臭了,皇上对她的印象肯定极差。不过若是在恰当的时机,有人能同皇上说,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朝董鄂氏身上泼的污水,那反而能引来皇上双倍的怜惜。

  博穆博果尔在半年前的新年大宴上,可是差一点把他坑死,岳乐现在还没有缓过劲儿来呢,既然对方先不仁,就不要怪他后不义,岳乐很乐意冒充一下红年月老。

  事情成不成两说,但出了董鄂氏勾引皇上的事儿,最起码能让博果尔恶心得不轻!岳乐深切地觉得这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不过这种拉皮条的事儿传出去肯定得坏了名声,岳乐是想恶心别人可没想顺带着恶心自己一把。

  他这么一想,觉得还是得先想个万全的法子好让自己把从中摘出来才行。岳乐一边盘算着,一边对着董鄂氏鼓励地一点头,示意她大可以把话直接说出来。

  董鄂氏哀切道:“妾身自知福薄命浅,无缘得见天颜,仿皇上御笔,作一《水牛图》,愿借郡王之手,献于皇上,博圣上一乐。”

  岳乐听得眼睛一亮,他开始觉得这个法子也许不只是简简单单地恶心一下博果尔了——送画,还是送仿照皇上画的《水牛图》,这个法子别说是后宫妃嫔了,连那帮天天绞尽脑汁要拍皇上龙屁的朝臣都没有想到的。

  但还别说,福临就好这一口啊,叛逆期的小毛孩儿总是觉得人生第一大烦恼就是世界上没有人理解自己,皇帝不愁吃不愁喝的,就开始想如何满足自己的精神追求,他想要的是一个真正的知己。

  岳乐本人之所以这样受到福临的重用,也因为他走的是“我了解你,我懂你,我深深地明白你的痛苦并且感同身受”的路子。

  其实看自己的手段被人学了去,岳乐心中有点小不自在,不过董鄂氏如果成功了也碍不着他,相反还能结下一个善缘。

  他并没有思索犹豫很久,就已经拿定了主意,故意摆出一副迟疑的嘴脸来,沉思半晌才叹道:“你的一片诚诚之心真是感天动地——只是,这《水牛图》”

  为了不伤董鄂氏的脸面,他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不过意思已经很清楚了——董鄂氏从贝勒府出不来,他跟襄贝勒关系也不好,《水牛图》就算董鄂氏画出来了,可又如何拿到手呢?

  董鄂氏被他说得一愣,倒是迅速反应过来了,低声道:“我阿玛府上倒是留有我不少手迹,能否劳烦王爷您走一遭?”

  鄂硕自从唯一的女儿嫁到贝勒府闹出这一通通的丑闻后,实在是无脸面出门了,卧病在床已有数月余。

  岳乐见董鄂氏提起鄂硕语调平平,摸不准她这是当真冷心冷情还是对鄂硕重病一事并不知情。

  不过鄂硕养的女儿是不是白眼狼跟他关系不大,岳乐当下笑道:“这个不妨事儿,包在我身上。”

  两厢计议已定,董鄂氏生怕她偷偷出来的事儿被人发现了,匆匆向岳乐告辞离开了。

  岳乐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良久,倒是忍不住笑了——鄂硕府上有画成的《水牛图》,这说明董鄂氏在入宫选秀前就已经开始谋划了,这女子果然从一开始就所图不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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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宴席事了,博果尔护送自家车队回府,寥寥几眼就看出来董鄂氏正处在一种异常亢奋的状态中。

  他故意把章嬷嬷支开,当然注意到了董鄂氏中途出去了一小段时间,再回来时精神风貌同先前已经大不相同。

  既然董鄂氏成功跟岳乐碰上了头,后续的一切事宜就不用他多操心了。博果尔的观感其实是有点小复杂的,上辈子也是岳乐牵头把董鄂氏画的《水牛图》献给福临的,那还是在他正式迎娶董鄂氏之前。

  他无法确定上辈子的岳乐究竟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但明显人家这次就是故意来设计坑他的。

  博果尔扶着娜木钟入府时,还特意对着董鄂氏极轻极轻地冷笑了一下。

  董鄂氏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倒是扶着她的章嬷嬷一眼瞅到了心头惴惴,当晚送董鄂氏回房休息后,让李嬷嬷看好她,就急急忙忙跑去外院请罪。

  博果尔今天歇在书房,冷不防听到她来求见,叹息了一声,暗道果然是从宫中打熬出来的老人精了,这应变能力确实是了得。

  他想了想,倒是让人进来了,冷眼看着章嬷嬷给他磕头请罪,笑道:“嬷嬷言重了,今日宴席时侧福晋非常妥当知礼,我倒是不知嬷嬷何罪之有?”

  博果尔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就是有意放董鄂氏出慈宁宫的,他甚至都不打算让第二个人知道自己是看着董鄂氏轻手轻脚走出去的,所以只顾装作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事儿。

  章嬷嬷也没觉得他会看到,那时候贝勒爷同太后娘娘和太妃娘娘逗趣说得正开心呢。就连她这个奉命盯着侧福晋的人,都是跟太后娘娘奏对完,暗中擦了一把冷汗,一扭头却发现董鄂氏贴着墙角从宫外走出来。

  这个怎么想都是她的失职了,章嬷嬷跪在地上不敢起来,沉声道:“贝勒爷有所不知,侧福晋在奴婢同太后娘娘奏对的当口,曾经离开过慈宁宫一次,过了约莫半盏茶功夫才回来的。”

  博果尔全部当回事儿般挥了挥手:“兴许侧福晋是出去更衣了。”人有三急嘛,这个理由是现成的。

  这也是董鄂氏塞给她的说辞,章嬷嬷却不知道应该信还是不信,问她是哪个宫人领着去的又说忘了,她又不能追着每个慈宁宫伺候的人问“你有没有领着襄贝勒侧福晋出恭”这种话,只好作罢了。

  当奴才的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那也得是在顺利完成主子交代差事的大前提下。章嬷嬷想起来总觉得心虚,咬咬牙干脆说道:“启禀主子爷,奴婢在被太后娘娘叫去问话前,看到侧福晋同安郡王似乎有些首尾安郡王从头到尾都一直盯着侧福晋看”

  幸好她也是在宫中待过多年的,经常出入皇宫的皇室宗亲们也都认得七七八八的,不然告状都找不到对象,那可真有点尴尬了。

  博果尔闻言就明白了——嗯,一定是董鄂氏一直都盯着福临看,导致岳乐的暗示一直都没被对方接收到,他就只好一直看啊一直看,就这么被章嬷嬷给瞅到了。

  估计岳乐那时候的心情也颇为焦急,博果尔有点想笑,但这时候着实不应该笑出来,他便做出一副似惊似怒的表情来,沉声道:“这么说,董鄂氏的奸夫不是鄂硕府上的小厮,而是安郡王了?”

  章嬷嬷连忙说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她虽然是这么怀疑的,但这话不能从她嘴巴里说出来,这个意思也不能从她这里漏出去,主子们的事儿她搀和进去就是一个“死”字。

  博果尔本来压根没往这方面想过,听她这么一说,犹如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目视前方眨巴眨巴眼睛,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尖。

  果然他擅长的是外面的勾心斗角,像这种男男女女爱恨纠葛啊,还是老嬷嬷们看得更透彻些。博果尔自愧不如地想了半天,也就良久没有出声。

  章嬷嬷听到上头半天没有声音,心道贝勒爷这明显是气狠了,忐忑不安惶惶恐恐地等待着他暴跳如雷。

  没成想,跪了小半柱香后,贝勒爷倒是非常平静地示意贴身太监把她扶了起来,章嬷嬷也不敢强跪,小心翼翼顺着站了起来,心中却更加没底了——这种时候不怕人发火,怕的偏偏是他不发火。

  她特意看了好几眼,愣是没有从贝勒爷脸上看到丁点的怒火,章嬷嬷杵在那里正不知所措呢,听到贝勒爷轻声道:“自古忠心难得,今日有劳嬷嬷了。”

  章嬷嬷没想到自己上报了这样一条糟糕到极点的坏消息竟然还得了这样高的考语——嗯,虽然她肯冒着被拖下去打死的心思跑来说这事儿,就是想向贝勒爷表忠心,成为贝勒爷的心腹——可是这个节奏不大对啊?

  该是先大火,让人打她板子,然后再怒气冲冲去侧福晋院里对质,隔上十天半个月消了火,才能为她此时表现出来的耿耿忠心动容。

  结果贝勒爷直接就大加表扬了她的忠心,连对侧福晋的事儿问都不问,中间的所有步骤全都省略了?

  ——章嬷嬷傻了一下,被博果尔的贴身太监轻轻撞了一下膝盖,才反应过来,急忙跪了下去,趴在地上道:“奴婢必定肝脑涂地,为贝勒爷誓死效忠。”

  她说完后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心中喜不自胜——因为她和李嬷嬷都是太后指来了,说贝勒爷和太妃娘娘没防着她们是不可能的,可关键是她们还真不是太后娘娘派来的。

  博果尔其实也知道孝庄还没有无聊到连帮他教导侧福晋规矩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得安插上眼线,不过他之前也一直冷着这两个人,就等着她们自己憋不住好好表现。

  能在宫里站稳脚跟的人就没有简单的,他就不信这两个嬷嬷能耐得住寂寞就把下半辈子都跟董鄂氏耗尽了。

  现在章嬷嬷肯咬着牙出头了,估计李嬷嬷也要坐不住了。博果尔倒是从来不愁手底下可用的人太多,安抚了章嬷嬷几句,叮嘱她不要把这个猜测向董鄂氏露出一点痕迹来。

  章嬷嬷发扬自己中老年妇女的特长,脑补这是贝勒爷不想打草惊蛇,其实在暗中准备捉奸事宜,郑重一点头,表示自己即使是对李嬷嬷也绝不会透露一句。

  博果尔挥挥手让她下去了,而后开始盘算着要怎么利用“岳乐跟董鄂氏有□□”一事来为自己的未来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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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果尔从赫舍里一族中挑选出了五个得用的小子放到手底下办差。赫舍里氏一族虽然也算是大姓,但比起满洲八大姓来说还要欠点火候少点底蕴,这族人真正发迹还应该算是在康熙年间。

  索尼父亲硕色和现任族长索尼倒是位于权力中心,可是族中其他人还没有发迹露头。两家是通家之好,女儿争气早早怀了贝勒爷长子,索尼倒是很乐意看到族中小子跟着襄贝勒行事,还给博果尔推荐了几个好的人选。

  博果尔从他们中选出了两个反应迅捷c眼明心亮的来,私底下吩咐他们多关注着点鄂硕府上的动向——算来嫡福晋和侧福晋也算是天然立场敌对,他倒是不怕赫舍里氏的族人不牟足了劲儿给鄂硕挑茬。

  一个月后他收到了岳乐前往鄂硕府上待了一下午的消息,博果尔看过叹了一句岳乐还真是沉得住气,就随手把信烧掉了。

  有了无为教趁人不备大加扩散的前车之鉴,福临日前派遣数位巡抚巡视全国各地,把他们当做耳目,让他们代自己安抚当地官员民众,还严厉警告他们禁止任意行私c贪赃枉法。

  福临还打算着等这群人回来后自己得跟他们促膝长谈,让他们依次说说这一行的所见所闻,结果这批人放出去没有多久,从南边传来消息,抗清将领李定国派遣部下将永历帝迎入云南,定都昆明,将云南府改为滇都。

  满朝文武为之震惊,福临更是勃然大怒,在朝堂上发了好大的火,当堂革了云南巡抚的官职,就要点齐兵马,攻入云南。

  还是几位老成持重的肱骨大臣出面拦下了,朝堂上暂且把这事儿搁置,等到了议政会议政时才重新被提出来。这是如今的重中之重,议政会大臣们倒是都摒弃前嫌,放下手头的所有杂事,一并聚拢而来。

  博果尔进议政会时,岳乐这个领事大臣因为当得名不正言不顺,被福临调派出去了,他还是第一次在议政时见到岳乐。

  如果手头的消息没错,那岳乐现在还没有把董鄂氏所做《水牛图》呈给福临,博果尔隐约觉察到岳乐时不时隐蔽万分地盯自己一眼,也懒得搭理他。

  连从福建回来就一直告病的济度都来上朝了,岳乐坐在最靠近福临的席位上,而他的位次摆得跟岳乐几乎平齐,福临借此表现出一副在犹豫领事大臣一职究竟要分派给谁的架势来,希望借此帮岳乐分担一点压力。

  济度前番多次领兵出征,他擅长水战,对付南方瘴气也应对有度,可惜今日福临几次三番明示暗示,他都摆出一副虚弱无比的模样来,甚至还诚惶诚恐地跪下请罪。

  闹得福临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只好把大将军人选暂且搁置了,匆匆结束了议政大臣会议,刚回到乾清宫,就听吴良辅来报说:“启禀万岁,襄贝勒在外求见。”

  福临还当弟弟这是来主动请战的,不禁有些头疼,也只好把人叫来,正琢磨着如何回绝他,听到博果尔请安后沉声道:“请皇兄恕臣弟直言,此次围剿南明,怕多有人推脱塞责。”

  福临禁不住冷笑道:“可不是?连济度都不敢沾手,朕原属意鳌拜,无奈他前月起旧病复发,卧病在床不起。朕不缺身经百战的优秀将领,可要从中选出一个能确保一举击溃南明小朝廷的,还真得好好思量。”

  他得先把这事儿的基调给定下来,打南明要的是一举歼灭,所以所选的必定得是可靠人选,像博果尔这种身上没有军功没上过战场的,想都不要想。

  博果尔叹息道:“叫臣弟说,也不怪济度,他自从郑亲王过世后就一直病体沉疴,刚从福建回来时看着跟去了半条命似的,如今在府上调养了数月方才看着好转了。”

  济度跟他关系好,听福临说他坏话,博果尔当然得帮着回转,一来让福临消气,二来此番对话传出去,也能让济度承他的情,更显得他亲厚了。

  他顿了顿,看福临的模样似乎听进去了,方才继续说道:“济度勇武,绝非贪生怕死c好逸恶劳之辈,不然也不会刚出了孝期,就带兵远赴福建。只是他如今确实损了身体,此行事关重大,他这是生怕误了国家大事。”

  ——这倒也是实话,济度那人永远只会嫌风头出的不够,人杀的不多,这确实是头一遭他站出来推脱,看他瘦得衣服挂在身上都打晃的模样,也确实没了之前骁勇将军的威风凛凛。

  福临听完后沉默了半晌,终究长出了一口气:“那你来跟朕说说,这次铲除南明余孽应该派谁去?”

  他们在朝堂上收到了八百里加急,接着就开了议政会,福临回来后屁股刚碰到龙椅,博果尔就赶来了。他这是赶在慈宁宫把福临叫去前,所以孝庄还没有来得及给福临点明白真正的问题所在。

  清初得用的满族将领大多是宗亲权贵,要么本身就姓“爱新觉罗”,要么跟爱新觉罗家关系很近。普通武将还好,但像济度,本来在宗亲中威望就很高了,血缘又相近,他是绝不可能出征去打南明的。

  好不好打还是两说,打不下来是天大的罪过,可要真打下来了,这天大的功劳,落到他头上,就是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济度日后睡觉都睡不安稳了。

  看他从福建回来就装病,严重时还能病得下不来床,明显是日后都不打算再碰军权一下。

  这人上辈子跳得还是很欢的,没这辈子表现得这样低调睿智,博果尔怀疑可能是比上辈子晚死了半年的郑亲王临行前把其中的机巧掰开来跟济度细细讲明白了,才让济度起了收敛光芒c低调做人的心思。

  不过这话不能跟福临说得太过直白,博果尔郑重道:“简郡王也是一片忠心为皇上着想,他虽然受身体所累无法带兵出征,但手下兵将各个身经百战,曾随郡王征战福建,都愿为皇上尽忠效劳。”

  这是在提醒他大可以借此把济度的兵权收回来,那批士兵也正好都在南方作战过,这次若是派他们前往云南,也会有事半功倍之效。福临恍然大悟,被他一点,皇帝的职业素养就全被激发出来了——他一下子就想通了博果尔没有说出来的那些话。

  福临一时间颇为动容,从龙椅上站起身来,示意吴良辅把博果尔领得近一些,前倾身体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喜道:“好小子,哥哥承你这个情了!”

  不是真心实意为他着想,博果尔是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跑来跟他说这些的,今日的谈话若是传出去,被收回了兵权的济度肯定会恨死博果尔,连向着济度的那帮宗亲们都得暗地里指责他薄情寡恩。

  福临一时没有想明白其中涉及的权力斗争,但看今日议政会无一人敢应声上,起码绝大部分人都是看得通透的,偏偏只有博果尔敢火急火燎地跑来告诉他,这不是弟弟真心向他尽忠是什么?

  福临越想越感动得不行,一肚子的闷气散了大半,看了吴良辅一眼,沉声道:“让今日当值的都给朕闭紧嘴巴,敢漏出一个字去,你们都别想活命!”

  ——博果尔呕心沥血冒着得罪一大帮宗亲的风险跑来给他说这个,福临觉得自己对弟弟就负有责任,他得让手下人尽力保守这个秘密,免得博果尔在外面被人戳脊梁骨。

  福临这个皇帝一向当得宽厚,这还是他难得沉下脸来跟人放狠话,吴良辅“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连忙指天画地表白忠心。福临又让他下去警告宫女和侍卫们,而后苦想半晌,写了封圣旨让吴良辅出去宣旨。

  博果尔在旁边看得有点好笑——他前脚进了乾清宫,后脚福临就夺了济度的军权,有点联想能力的都得想这是不是襄贝勒告得刁状搞得鬼啊?也不知道福临这是太天真了没有想这么多,还是觉得完全正好可以借此让他和济度彻底成了死敌。

  这事儿传出去,肯定会有不少跟济度玩得好的人在背地里骂他,但博果尔压根不在乎。这半年来千方百计想要把手中烫手的兵权扔出去的济度终于达成所望,肯定会暗暗感激他的,看着简郡王是权力大减,不复往日威风了,可总算是不用被架到火上烤了。

  只要济度明白他这是在暗中帮他,以简郡王的性格,自然会约束手底下的人不得跟博果尔为难。

  博果尔对自己此行还算满意,不过动动嘴皮子,福临和济度两方都得承他大大的人情。

  他跟福临又说了些有的没的,博果尔便说不敢耽搁皇兄宝贵时间云云,主动提出告辞。福临对他的热乎劲儿还没有退下去,连忙让刚从济度那里宣旨回来的吴良辅亲自把他送出宫去。

  吴良辅跑得腿都细了,深觉让自己一个总管大太监一路送到宫门口实在是有点丢份,却也不敢说什么,恭恭敬敬送博果尔离开,路上还不忘恭维道:“贝勒爷对皇上的忠心,皇上都看在眼里呢。”

  博果尔看着他笑了一笑。

  福临会这样感动也是他没有想到的,明明博果尔就提醒了这一次,而想想每次有事儿都要去点醒儿子的孝庄,就从来不被福临如此感激。

  博果尔说的跟孝庄说的没有什么不同,可后者说的福临就总是听不进去——谁让那是他额娘呢?

  作者有话要说:一rz还真的把十二年和十三年的事儿给写混了嘤嘤给自己的智商点根蜡烛

  ps:写到清朝和南明的事情时感觉有点怪怪的,从作者这个汉人的立场上当然是希望是汉家天下,可如果站在主角立场上,他两辈子都是土生土长的满人权贵的,所以灭南明在他眼中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出谋划策什么的是捞功为日后晋身做铺垫。请相信作者没有任何跪舔清朝跪舔满族的意思,如果是写明末时期争霸的事肯定绝壁会写把满人打跑的事情了,写清朝尤其还是清初其实有点费力不讨好的意思,无奈也就只有顺治朝有皇帝抢弟媳封贵妃再逼死弟弟的破事儿了。

  文中主角的思想不代表作者的三观,求勿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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