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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放下了心肠,在衙门住下,姑嫂侄女,十分相投,这也不在话下。

  单言邱军门退了堂,一直过了穿堂,来到后面,与梅夫人见礼坐下。小姐也过来道了个万福。梅夫人道:“方才兄弟坐堂,但不知所审何事?jiāo印之时,还有刑杖。”邱公道:“姐姐不知,方才审的,倒是整理人lún之事,关于风化一件奇事。待弟说与姐姐知道,你可看是动气不动气?”

  于是,邱公将这一件事情,从头至尾,细细说了一遍与梅夫人听了。梅夫人道:“原来如此,真正令人可恨也!”云仙小姐问道:“爹爹,既是江魁抢劫,但不知那小渔女人才如何呢?”邱公道:“若要问那小渔女的人才,也与你不相上下。那渔婆的一个女婿,真正令人可爱,虽是个渔家打扮,却也生得风雅,大有可观。”

  说毕,又大笑不止。夫人说道:“既是老爷赞好,再审之时,何不带进内堂,使我一看也好。”邱公道:“这有何难。夫人呀,我因见他二人品貌端方,更且言语秀利,必非渔人嫡派,没有着他们回去。现在外班房,明日早起,还要问他的根由。”

  梅夫人道:“既是明早要问,倒不如此时带进内堂,放下竹帘,待我们看看。兄弟细研审问,看是如何?若果有巧饰机关,可一一问个明白。若是渔人之女,可着衙役送他们出去吧!”邱公点头道:“姐姐言之有理。”即便吩咐管事人役,将那渔家三口带进内堂听审。那春生并周渔婆、玉姐在班房,心下猜疑道:“江魁与众恶仆俱已责过,应该放我们回去,却怎么到明日早堂,还要复审,是怎么意思?”心中正在思想,只听得堂上一声喊,叫带渔家三口进内堂复审,是何意思?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梅夫人后堂观审

  陈公子异地逢亲

  诗曰: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话说叫带渔人进内堂复审,那周nǎinǎi心中惊吓道:“原说明日早堂,因何今日晚堂又叫复审?”玉姐道:“今晚、明早俱是一样,母亲不要着慌。我母女无亏心的事,怕他怎的?”

  春生道:“岳母只管放心进去,听那大人说些什么?”于是,三人随着衙役,走上了大堂,一直转进内堂。

  三人抬头一看,只见堂上灯烛辉煌,如同白日。又见那官去掉了方巾阔服,端然坐在堂上;面前站立数十个家人。又见那官长吩咐放下珠帘,帘内象有fù女之声。三人走上大堂,一齐跪下,那官长又吩咐跪上些来。春生道:“大老爷的虎威坐上,小民怎敢上来?”那官长笑道:“只管上些不妨。”

  三人只得走上跪下,只见那官长回转头向帘内说道:“姐姐,你们看他人品如何?”那帘内应道:“果然不差。”邱公又问渔婆:“非本院复又审理,奈此案大有可疑。”周渔婆禀道:“不知大老爷有甚么可疑之事?请大人明察!”邱生道:“这女子是你亲生的,还是螟蛉的?”周渔婆道:“是渔婆子亲生的。”

  邱公道:“你女婿自小到你船上的,还是目下到你船上的呢?”周渔婆答应不出来,只见两边走上几个家人问道:“大人问你的女婿是怎么来的,为何不言?”周渔婆吓慌了,说道:“我女婿是网里打起来的。”那邱公向着帘内,便哈哈大笑道:“如何又审出奇事来了?”又问道:“你女婿是怎么在网里打起来的?他姓甚名谁?那里人氏?”周渔婆禀道:“大人在上,他是扬州人氏,姓陈。他父亲做过大官的,如今为了事,拿在天牢里。他投亲不遇,自己投水尽命,被老婆子母女二人,一网打起来。因他无处可奔,情愿与我为婿,并非老婆子威逼。”

  邱公听得是扬州人,姓陈,他父亲做过大官的,正在沉吟,只见帘内说道:“兄弟不必沉吟。他女婿在此,何必问她备细?”

  邱公道:“说得有理。”叫人役将那个后生带来。春生禀道:“小民在此。”邱公道:“本院审这一桩事,已有些会意。今渔婆已吐出真情,你不必隐匿,可将你家中之事,从实说来。”

  春生那时,已见岳母说出真情,又只见大人和颜悦色,谆谆剀切,况又在内衙,料不能隐瞒,只得实禀道:“既蒙大人垂念,小人怎敢隐瞒?”只得将杏元小姐出关,怎样校尉拿人,多蒙党学士相救,只得与姐姐辞别,同姐夫梅良玉逃难,路遇巡更兵役,错认做贼,如此冲散,无处投奔,只得投水以自尽,后遇周渔婆搭救,以女相许为妻,细细说完,定了神,眼泪暗落。

  邱公正yù再问,还未开言,只听得帘内放声大哭起来。春生吓得惊疑不定。

  你道这帘内哭的是何人?原来就是梅夫人,听得春生说与孩儿梅良玉一同逃难,被巡更兵役冲散,不知下落,因此不知生死,放声大哭。忙走出帘外,珠泪双流,抱住春生道:“贤侄,你既与我儿嫡亲郎舅,为何又使他踪迹全无,好不痛杀我也。”梅夫人抱住了春生这一哭,那周渔婆母女吓得摸不着头脑,只痴呆呆地相看他二人,连春生也不知情由。

  只见一人站起来说道:“姐姐休要悲伤,待为弟的慢慢问他的根由。”因走到春生面前,用手搀扶,说道:“贤侄请起。”那春生只得随口应道:“大人祈赐尊台讳,晚生方敢起来拜叩。”

  邱公道:“老夫乃梅良玉的母舅,邱仰古便是。”又指着梅夫人道:“此乃是梅良玉之母也。”那春生听得邱公说出根由,便站起身来一躬道:“原来是老恩伯,小侄今朝得遇,真乃天缘意外,实皇天赐也。”方yù下拜,只见邱公挽住道:“贤侄且慢!待更换衣服,再行礼吧!”二人说话,把一个周渔婆十分欢喜。

  只见梅夫人走到面前,用手相搀道:“亲母请起。”周渔婆见了梅夫人称呼她是亲母,喜得心花乱开了,即立起来迎接夫人。夫人将玉姐扶起,细细看来,果然是个好女子,手挽手同走入内房。梅夫人吩咐丫环,取衣衫与她母女二人更换,方才与邱夫人并云仙小姐见礼坐下,细叙闲话。

  不一时,见春生换了服色,与邱公手挽手的一同入内,拜见梅夫人。春生说道:“小侄不知老伯母莲驾在此,恕小侄拜迟之罪!”那梅夫人也说道:“老身不知贤侄流落此地,若非今日天缘奇遇,两下怎能相会?”春生又拜邱夫人,又与云仙小姐见了个通家之礼,兄妹相称,并周渔婆、玉姐也是一般,方才大家坐下。梅夫人开言问道:“贤侄,我孩儿是仪征投到他岳父母侯亲家任上去的,因何在陈府又为配偶?这是什么缘故?老身不解,贤侄可细道其详。”

  春生道:“伯母呀,不问侯鸾则可,若是提起那老禽兽,真正令人可恨!”梅夫人道:“这却为何?”春生就将侯鸾如何不念亲情,喜童怎样替死,扬州如何遇救,一一从头至尾,告禀一番。梅夫人不听犹可,听了之下,只见二目昏黑,脑眼屈气攻心,一jiāo跌倒在地。不知生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梅夫人有心为月老

  邱老娘无意得螟蛉

  词云:

  品行久为钦敬,私心yù赘东床,

  幸逢圣诏到边疆,藉此携归北上。

  独坐书斋思慕,因而睹物伤悲,

  不妨窗外女娇娘,窥破襄王形状。

  话说梅夫人听了春生这番言语,不觉一时心酸,屈气攻心,一jiāo跌倒在地。吓得邱公夫fù、云仙个姐、周渔婆、玉姐大家一同上前,把梅夫人扶起,忙唤家人仆fù,快取开水来灌了。

  一会,说道:“我儿,为娘的只道你在仪征发愤攻书,谁知那侯鸾人面兽心!老禽兽不念当日之情,反作钦犯之子,逢迎权党,若不亏有志略忠心的书童替死监中,岂不坑杀我儿?到了扬州,又蒙陈年伯念故旧之情面,又赘之为婿。又被那卢杞jiān贼将杏元害去和番,致使我儿飘落,不知存亡。”想到此处,越苦越愁,邱公夫fù苦劝,方才止住了泪痕悲伤。

  邱公夫fù一面备酒,那梅夫人见兄弟夫fù二人,惧爱俱春生,便开言向邱公道:“老身有句拙言,不知你二人意下如何?”邱公道:“姐姐有甚言语吩咐,愚弟无有不依。”梅夫人道:“陈家侄儿,孤身在此,虽是年家之子,他却过意不去。况老身又在内堂,他住在也不能情愿。况你老夫fù又无后裔,只有云仙一女,陈家侄儿就是出入也不便。莫若依老身的愚见,着他改姓,仰拜你二人为父母,早晚晨昏,庶几无碍,道于内外,亦得甘心愤志,使他攻书上进。日后一……”

  说到此处,便低声在邱公耳边又说了几句婚姻之话。邱公夫fù不觉大喜,因而向春生说道:“只不敢屈从贤侄。”春生听得邱公竟要过继他为子,便向前说道:“伯母之命,使饿殍而得食,奈小侄福薄,又玷辱老伯父母教育,若蒙抬举,情愿甘心常侍奉膝下。”

  邱公哈哈大笑道:“若得贤侄为儿,系老夫平生之愿也。”梅夫人见他两人情愿之意,遂向前说道:“今当此灯烛之前,贤侄可前来认了父母。”春生急忙向前移了两张椅子,开言说道:“爹爹、母亲在上,孩儿就此拜见。”梅夫人往前拉住了邱公夫fù,受了八拜,回身拜见姑母。梅夫人又请小姐出来,见了个兄妹之礼。周妈妈同玉姐又与二位夫人、小姐叙了一番亲谊。正是:

  只道身逢酒色徒,谁知官长把孤扶,

  自了身居荣莫地,他年及弟把jiān除。

  叙礼已毕,只见家人前来禀道:“酒饭俱已齐备。”邱公即携着公子的手,到后堂欢宴。此堂是周妈妈之高坐首席,二位夫人对坐,玉姐、云仙序礼而坐。是日筵中丰富。那周妈妈那曾见过这般酒席、金银器皿,好生欢喜。因看着春生、玉姐想道:“今日如此风光,皆是我生这样有福的女儿携带我。不然,两位夫人,一位千金小姐,陪着我坐席?怪不得那算命先生要我五斗米,我还怪他视我是孤寡之人。要晓得他算命这样灵,我就是一石米也是值得的。”

  不讲内堂饮酒。再言邱公步出堂外,酒肴已摆列齐备,又吩咐家人将书房里管总的幕客,都请来了。不一时,众幕客皆到,已知邱公收了这义子,俱各道恭喜,又与春生见礼。于是入席。酒至三巡,肴更两套。邱公笑嘻嘻地对众客道:“列位陪生,吾老夫年近五旬,尚未有子,今无意之中得此儿,是不幸中之大幸也。”众陪客俱称赞道:“老先生今得世兄,是更加增色彩,预为他年之庆也。”

  邱公见众陪客jiāo相称赞,便向春生说道:“我儿今在我署中,须道更名改姓。他日令尊无恙,再为复姓,不知你意下如何?”

  春生站起身来说道:“谨遵严命。孩儿不敢不依。”于是,邱公说道:“老夫因江魁抢亲,你才拜到我署中。你可入河南籍,改名邱魁,号春生。”众幕客道:“老先生所更之名甚佳。”春生出席道:“谨遵严命。”于是,大家饮了多时,方才散席,各归书房。邱公与春生就在书房歇了一夜,次日春生梳洗,邱公又吩咐府家人仆fù使女,往后俱称大相公,不可泄露风声。

  于是,早饭已毕,只见内堂请老爷、公子说话,二人遂至中堂。

  夫人说道:“周亲母要往城外辞过亲友,兼把家中收拾收拾,以便进署来。”邱公道:“哦,既是亲母要出城外走走,可着几个衙役,打一乘四人轿上来。”且说周nǎinǎi梳洗已毕,大家送到中堂。周nǎinǎi上了轿,一直往城外而来。只见四、五个家人骑着马,又有一对衙役前面喝道。她坐在轿内,想道:“我好似平地登仙,不想今日有这等风光。”不觉轿已到了河边。

  只见那众渔人三三两两说道:“周渔婆昨日去喊状,不知怎么投词?”内有昨晚随去的说道:“周家女婿占了一个上风官司。军门大人把江魁打了四十个板子,众家人俱已夹打过了。江太爷把公子、众家人领回衙去了。我们正要同他们回来。不知是什么缘故又要复审,将周家三人押在班房。不多一会,把他三人带进内堂,在那里复审。我们听见,怕弄出事来,而且又晚了,因此大家都回来了。不知他母子三人可回来吗?”

  众渔人正说得高兴,又听见喝道衙役,人马轿子,遂到了河边,只听轿内说道:“就在这里。”遂歇下了轿,家人跪下禀道:“请nǎinǎi下轿!”即忙揭起轿帘。轿内走出一个满头珠翠,遍体罗衫的夫人来了,一直竟奔周家渔船上。内中有眼识的说道:“那夫人好象周玉姐的娘。”内中有胆大的fù人就走到贴船边,看了一看道:“不差,竟是周渔婆。”于是,哄动众人。不多时,有三五十只船,都摇摆岸来,俱来问候。周nǎinǎi已收拾了一包细软的东西,递与那骑马的。众人一齐开口道:“周太太今日好风光。”

  内中有一个破渔船的渔婆叫道:“你老人家晚景到了,才有这福分。”周nǎinǎi道:“也不过是沾女婿之光,叨此荣耀。我看你平日也是一个忠厚人,也无所为敬,就将我这只船的家伙都送给你,做老身的遗念吧!”那fù人千恩万谢,领受了,周nǎinǎi收拾已毕,辞别众人,方才上轿回转军门衙署。母女二人,陪伴夫人、小姐。春生有了安身,愤志攻书,后来自有jiāo待。

  再提梅良玉改名穆荣,蒙冯公举荐,随了邹伯符到了任所。一切文稿案卷,都是梅璧经手料理,果真是才高,不费一些学力,何愁政务广繁,所以治得一省官清民淳,那富民把邹御史敬如活佛一般,有歌声载道。因此,邹公敬重他。又每每见他言语慷慨,以忠心自居,那黄白之物,他又不受。邹公常常送他古玩之物,良玉便觉十分照察。丝毫细事,必要谆谆推敲,每夜三更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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