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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还不过当他是个纨挎习气罢了,后来他拿出诗稿给我看,内中有‘写怀’的一首,收两句是:“往事已非那可说,且将忠直报皇元!”你各位想:还是人说的话么?我看了不耐烦,便走了。后来听说,他还钻营求人保荐他呢。”金奎道:“骚鞑子做了皇帝,除非是阵上投降的,他哪里还用我们中国人?姓赵的这个,不过妄想罢了。”枋得道:“这可不然。那鞑子也在那里伪做礼贤下士,在那里欺人,要沽名钓誉呢!前一向,留忠斋还写信来劝我到燕京去,说他已经极力保荐我了。我已经写信回绝了他。因为他是我座主,不便说甚么太激烈的话,然而我措词委婉之中,带着许多讥诮,也够他受的了。”金奎道:“那厮在衢州献城时,恼得我不曾杀了他,不料他倒是老先生的座主!”张毅甫道:“他只管学人家礼贤下士。据我看来,他所礼的必不贤,所下的必非士。如果真是个贤土,断不受他礼下的。”枋得道:“他非但要在朝的几个大臣保荐,并且行文各路郡县,一律搜求呢!表面上看去,好像他是孜孜求治,谁知他专为那一班贪官污吏,开一条发财门路,不过使他们开一番骗局,赚几锭银钞罢了。”岳忠道:“这却不可解。”枋得道:“他们得了这个文书,便去搜求遗逸,有不愿就征的,他便任情勒索,岂不是发财了么?”狄琪道:“闲话少说。老先生赐教的一番办法,我方才想过,极应该如此。并且要赶早办起来,等他们起兵来时,便不及了。”枋得道:“正是。你们便好分头去查看地势,我此刻便要告辞,回家乡去省视老母;并要带小儿定之同去。”众人听说,知道他不可强留,便一齐起身,送下岭来。定之也取了行李同行。这里众人便商量建造庙宇,在山坡深处,盖造房屋,居住老少,以为避世之地。喜得仙霞岭后,先已开垦过了,阡陌半边,早已成了个村落,添造无多,便够分拨。

  张毅甫耽搁了两天,便留下唐珏,只和胡仇两个,扶了灵柩,取道广信,望吉州去了。一路上晓行夜宿,在路上度了残年,又遇着几场春雪,在路上耽搁得日子不少,直至二月初旬,方才得到。

  这一天到得吉州地方,二人便先寻了一所庙宇,暂时安放灵柩,与庙中和尚说定了租金,拣定了殡房,便去迎请灵柩入庙,及至入到庙时,忽见一个人,素衣素冠的,也扶了一口棺材,在此停放。张毅甫不认得是谁,只当也是一个运柩回乡的人罢了。胡仇看那人时,不是别人,正是宗仁的第四兄弟宗智,当日在崖山水师之时,曾会过几面,因此认得。遂上前握手相见,问他从何处来。宗智道:“我一向跟随张将军在海上。崖山失败那一天,张将军见事机尽去,便自溺殉国。那时请多将士,都纷纷落水赴死。我想:倘一齐觅了,张将军之忠骸,岂不要葬了鱼腹?因此我虽然下水,却仗着生平熟诸水xìng,在水底等张将军气绝了,仍捞起到船上去,扯起风帆,任风吹去。

  不两大,吹到了潮州地方,我便置备了衣衾棺椁葬了。又想起文丞相的太夫人,在惠州病故,经文丞相就在那边寄厝了。当日文丞相曾有信给张将军,说他日恢复江山,首先要奉太夫人遗骸归葬故土。我葬过了张将军之后,便想到惠州去,奉曾太夫人灵枢回来;然而苦于没有盘费,所以在潮、惠一带,变了姓名,扮做江猢卖艺之流,混了差不多两年,攒了百把两银子,才得把灵柩运到此地。”胡仇、毅甫一齐拍手道:“奇!奇!我等奉了文丞相灵柩,也是方才走到。为何巧值到如此?”宗智惊道:“文丞相几时归天的?我一点不得知。”胡仇便把天祥就义的事,述了一遍。宗智道:“这是我丞相忠孝之气,感动大地,所以才有这般巧遇;不然,甫北隔绝,道路险阻,虽约定日期,计程而进,只怕也要有点参差,哪有这般巧值呢!”这句话传扬开去。一时哄动了吉州百姓,扶老携幼,都来顶礼膜拜。从此之后,在柩前致祭的,往来不绝。三人会在一起,拣了地,择了日子;奉曾太夫人及文丞相两口灵柩,同日安葬。吉州百姓,来会葬的何止万人空巷!三人俟葬事完毕,封植妥备;遂打伙儿同到仙霞岭来。此时金奎已把“攘夷会”的大堂,改做了“大雄宝殿”,供着如来三宝佛,他自己和所教的五百名彪形大汉,一齐祝发,扮了僧人。岳忠和宗仁,已改了道装。马头岭本有一所玉皇庙,兵荒马乱之时,那道众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二人便占了玉皇庙,带了三十名学徒,都扮了道众,前去居住。表面上是念经拜忏,骨子里是读兵书,学剑法。狄琪带了史华,却在苏岭结了个小小茅庵,扮了香火道人,在苏岭脚下,平坦的去处,也盖了几十间茅屋,居住了人家,都扮做了农夫,以耕田为业。内中备了一间宽敞高大房屋,狄琪不时到来,集了众人,讲说忠义大节,又反覆陈说鞑子虐待汉人的情形。谢熙之在窑岭,盖了一间道院,供了三清神像,也带了一众人,在那里扮了道众。清湖镇开设了大客寓,带着卖酒,便教唐珏去做当事,顺便物色英雄。又南路上枫岭、梨岭、鱼梁岭等处,都建了庙宇,或僧或道,无非是“攘夷会”的人。从此南北七十余里,声气相通。仙霞岭上,又是一番景象。此时各处房舍,也有已经完工的,也有未曾完工的。塞断山路的乱石,却早已移开了。胡仇等三人,到了仙霞岭,见金奎已净了发,居然一个莽和尚,胡仇便道:“我们从此到这里来,只当是个投宿的过客了。”金奎道:“此时几处荒岭,却被我们展拓开了,尽可找一处安歇。”遂把上项事一一告诉了。宗智听得宗仁在马头岭,便先辞了去相会。胡仇对金奎道:“我倒不必要甚么地方,我是喜动不喜静的。我将来扮个江湖卖艺之流,到处头去探听消息,这个缺也不能少的。”金奎道:“有了许多探马,还不够么?”胡仇道:“探马只探得事迹,我这个是探人的心迹。我出去便扮了个不疯不魔的样子,去试探人心,只要人心来忘宋室,我们也不枉这番举动。”金奎道:“这也是一法,你回来与公荩商量去;不然,明日此地聚会,也可以议得。”胡仇道:“明日甚么聚会?”金奎道:“这也是公荩定出来的,因为大众散开了,不得朝夕常见,因此定了每逢三、六、九日,到这里来聚会一次,看有甚么当兴当革的事,就可以议定。”当下胡、张二人,就在庙内下榻。到了次日,果然岳忠、宗仁、狄琪、熙之、宗智、史华、唐珏都到了。

  彼此相见已毕。岳忠先说道:“清湖镇的客寓,因为唐珏经手,已经定了名,叫唐家店。此时打算再设一家。那里小小一个镇市,有了两家大店,则旧时所有的胡小客寓,自然无人过问。此后过往之人,都可物色了,但不知谁人肯做这件事?”张毅甫道:“各位都是习武事的英雄,不可分身,我一无所能,至于出入会计的事,还略略晓得,不如我来办这件事吧。”金奎大喜道:“那就可以叫张家店了。”当时大家都赞成这件事,就议定了。胡仇说起要到外面去探事的话,众人也都说:“好。”岳忠道:“但有一层:前天我那里得了信,说那鞑子的中书省,行文到南边各路郡县,照北方一样办法。汉人不准携带军器,居民十家同用一刀,既要扮江湖卖艺之流,无非是耍刀弄棒。他有了这个禁令,如何使得?”狄琪道:“我那边有一个老者,姓张,名汉光。他本是个医士,并有许多灵验yào方,神妙无比,不如问他要了yào方,扮作江猢卖yào的。”众人一齐道:“好。”岳忠道:“还有一事。我近来著成了两种书。一种是‘胡元秽德史’,一种是‘胡元残虐史,。已经付刻。胡兄奔波了几千里路,不如略为憩息,等我这两种书印刷好了,多少带点出去,散布在外面。等人家看了,也可以唤起他们那思念故国的心事。”狄琪道:“这种书拿出去卖,鞑子不要禁么?”岳忠道:“何必要卖!只要遇了谈得来的,便送他一部。”狄琪道:“就是送也难得很,被他们看见了,又说是散布逆书呢!”胡仇道:“这倒不妨,我自有法把他布散开了:只请你先问张汉光要到yào方,这合yào也得要几天呢!”狄琪答应了。当下各人散去了,分头干事不提。且说谢枋得别了仙霞岭众人,带了定之,一路上晓行夜宿,向江西进发。一天到了信州弋阳县,便向玉亭乡而来。原来枋得原籍是福建人,自他的高祖做了一任弋阳县令,罢官后,就在那里住下,在县南玉亭乡,置了些田房。后来子孙,就做了弋阳人。鞑子入江西时,不必说也是到处蹂躏的了。这玉亭乡自然也在所不免,他的夫人李氏,奉了婆婆桂太夫人,到山僻去处避乱。时值安仁失守,枋得寻访了几次,总无下落。就是熙之、定之两位公子,也是流离失所。及至兵乱过后,李夫人才奉了桂太夫人回来,那房屋已是被鞑兵糟蹋的不成样子了,只得胡乱修理修理,暂为住居。枋得又出游在外,彼此都无音问,婆媳两个,只是过贫苦日子。这一天枋得回到家中,喜得九十二岁老母,康健在堂。母子相见,悲喜jiāo集,自不必说。枋得从此便隐姓埋名,养亲教子,足不履户外。因为当时那元主,要笼络人心,访求宋朝遗逸,中外鞑官和一班反颜事敌的宋朝旧臣,都jiāo章保荐谢枋得。这谢枋得是何等气节的人,岂有受他征聘之理!无奈鞑子征求不已,只因他不肯露面,又不知他的行踪,遂下令各路郡县,一律搜求。那弋阳令便三天五天,到谢家去访问。枋得只叫人回说:“一向没有回家。”后来他来访问不已,枋得有点厌烦,要打算出外避过他,又舍不得撇下高年老母,只得在屋后另外搭了一座小小茅芦,作安身之所,益发不肯露面,便连左右邻居,都不知他在家里。如此安闲,过了大半年,桂太夫人偶染微恙,逐渐沉重。枋得延医调治,亲侍汤yào。争奈春秋过高之人,气血已尽,延至次年二月,便呜呼哀哉了。枋得哀毁尽礼,虽没有那世俗延僧聘道,建醮修斋的恶套,然而朝夕供献,恭敬将事,事死如生。大殓过后,在家里停放几时,便送到祖茔安葬。

  葬事已毕,枋得对李氏夫人说道:“从前一向弋阳令来访我,我只推说不在家,所以一向躲在家内,就是邻人也不知我的踪迹;今因安葬母亲,送到坟上,亲友邻人都已见我,难再隐瞒。如果弋阳令再来,如何回说!莫说我世食宋禄,身受宋恩,我就是中国一个平民,也没有去对了鞑子山呼万岁之理!须知我此处安身不得,老母已经安葬过了,我的大事已完。如今我便要出门云游去,我留下儿子定之,奉侍夫人,夫人不必记念我。我等亡国之民,随时可死,随地可死。夫人就是得了我的死信,也不必伤心。”李夫人道:“君只管放心避地,妾自看守田园;倘有事业可做,便该叫儿子出去。妾虽将近六十岁,然身体顽健,不消他侍奉。”枋得道:“此时也无事业可做,夫人只管把他留在身边,倘遇了有事时,我便写信来取他。”夫妻两个,商量既定,使具了祭品,枋得在灵前拜别,又到祖茔上别过,方才收拾了一两件轻便行李,取道望福建而去。枋得去了没有两天,那弋阳令果然又来访问。定之回说:“没有回来。”县令道:“前天有人亲眼看见他送葬,哪里还说没有回来?”定之道:“先祖母病重时,不错,是回来过。但是先祖母弃养后,办了葬事,又出门去了。”县令作色道:“朝廷卑体厚币来延聘他,他在宋朝有多大的前程,要装模做样,高蹈远引,这便是不中抬举了。本官奉了上台之命,屡次来访,他总匿而不见。此时一众街邻,都说亲眼见他送葬,还要把话搪塞我,少不得今天要搜一遍了。”说罢,喝令从役人等,里里外外,搜了一遍。哪里有个影子!县令又问定之:“到底藏到哪里去了?”定之道:“委实是出门去了;倘使在家,又何必藏起来!”县令又问:“到哪里去了?”定之道:“闲云野鹤,行无定踪。”县令听了,无可如何,只得回去。

  未知具令去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胡子忠装疯福州城谢君直三度仙霞岭

  却说谢枋得离了弋阳,望福建路上行去。遇了名山胜迹,未免凭吊欷;看见风俗日非,更不免凄然泪下。一日行到福州地方,入到城市寻了客寓。他一路上仍是托为卖卜之流。此时鞑子的防汉人,犹如防贼一般。下了命令,大凡一切过往行人,都责成各客寓,盘问来踪去迹以及事业。枋得胡乱诌了个姓名,又只说是卖卜为业。闲着没事,便拿了布招,到街上闲走,顺便采访风气人情。在路上看见两个人,连臂而行。内中一个说道:“我们闲着没事,何不再去看看那疯道士卖yào呢?”一个道:“也好。你说他疯,我看他并不是疯,不过装成那个样子罢了。看上去倒象是个有心人。”一个又道:“我也这样想。不过他到了几天,人家都叫他疯道士。他那招牌上,也写的是疯道人。我也顺口说他一声疯罢了。”那一个又道:“他那种说话。若是只管乱说,少不免要闯祸的。”枋得听了,暗想:“甚么疯道士?莫非也是我辈中人,何不跟着他去看看呢!”一面想着,顺脚跟了二人行去。走到一座大庙,庙前一片空场,场内摆了许多地摊。也有卖食物的,也有卖耍货的。内中有一大堆人围成圈子,在那里观看。那二人也走到那圈子里。枋得也挤进去一看,只见一个瘦小道士,穿一件青道袍,头上押了一顶竹冠,地下摆了yào箱,摊了一块白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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