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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薰青豆左一把右一把的敬客,只为这位同学是乡间

  人,乡间煮的豆荚,薰的青豆异常甘而香、鲜而糯,他每逢上城来读书,总带看一大包的薰

  青豆、一网篮的毛豆荚,他随带的小吃这么丰富,他一个人当然享用不尽,同学们向他乞取,

  他又是很吝啬的,俗语说的好,“求出来的雨点是不大的”。他不过随意拈几粒青豆、抓几

  把毛豆便算款客。区区东西怎够人家的大嚼?惟有逢到人家欣赏他的作品,他便打破了自己

  的吝啬心,不惜工本的把毛豆荚、薰青豆做酬报,所以人家欣赏他的作品,无非抱着“饕餮

  主义”而来。每逢他才从乡间上城,他的房间里的读者总是络绎不绝,吟哦之声好似千百个

  苍蝇在里面嗡嗡作响。只为这时侯所有纸包和网篮里的东西正在丰富时代待到十天八天以后,

  薰青豆和毛豆荚渐告消乏,房间里的读者便成了硕果晨星寥落可数。再过了几天,纸包和网

  篮里都是空空如也,他的房间里的读者也成了杳杳如也。冥冥如也。便是勉强拉着人家读他

  的诗文,人家也是很勉强的读了几行,摇摇头儿便走了,再休想人家把头儿打圈,再休想人

  家嗡嗡的学那苍蝇叫。现在华鸿山读那三十首病榻杂咏当然不是为著哺啜面来,便是王本立

  的诗笔也有一读的价值,和那狗屁不通的有个分别。但是诗人的笔法和自己的环境大有关系,

  华鸿山是飞黄腾达的人,足迹半中国,jiāo游遍四海,又经过了许多名山大川,所以他的作品

  处处表示他阔大韵胸襟,浩瀚的气息,王本立的诗笔少年时还好,后来好多次的秋闱报罢,

  失意归来,他的诗笔便渐渐沾染着寒酸化,更兼足迹不曾出过本省的范围,所往来的无非是

  些一知半解的村夫子。所以他的作品说的好叫做‘郊寒岛瘦,”说的不好便是叹老嗟贫。”

  华老看了几行。暗想:“老夫子的诗笔越做越寒酸了。”但是恐怕先生面上不好看每读一首

  诗总是曼声吟哦,而且把那头儿不住的打转。唐寅暗暗的瞧在跟里,华老越是头儿打转,先

  生越是面有喜色,华老读了又读,先生喜不胜喜,一会子微微的笑,一会子叠着腿儿索索的

  抖个不住,喜的这位先生几乎‘骨头没有四两重。”恨的这位唐解元险些儿把一口银牙咬个

  粉碎。呆公子又悄悄的商议起来,一个道:“阿阿二,你称看,老老生活的头颈好好象铜丝

  扦扦……一般。”一个道:“老冲,‘三十六着,走为上着’,趁着老生活摇头摆尾,我们

  把个脚底给他看。”一个道:“到到那里去?”一个道:“去看香叔。”呆公子在先俏俏商

  量,后来大踱听得“香叔”

  二字,一时忘形,失声呼唤道:“香香啊,香香啊!”华老回转头来,又是怒目而视。

  二习道:“老冲啊,不要走罢,老生活请我们吃汤团了。”费了良久功夫,华老才把这本诗

  稿读毕jiāo还先生,又恭维了他几句。

  唐寅这时早已希望断绝,只为华老的吟声没有停止,花园里的笑声早已寂然,多分秋香

  采了花朵已回到中门里面去了。果然不出所料,待到华老去后,唐寅忙向花园中去探望,只

  有秋芳(指菊花),投有球香。人生难逢的机会。

  却断送在王本立的诗稿里面。当下一声长叹,没精打采的回到书房。却听得王本立依旧

  在那里教训生徒道:“二位贤契,我所说的都是良言,休得误会我的宗旨,你们不学古人也

  得学学尊大人,他是我的同学,他在少年时何等认真!‘皇天不负苦心人’,果然偿了他的

  志愿,少年科甲,隆隆日上,官居极品,名满神州。可见读书认真是不会吃亏的。你们不学

  古人怎么不学尊大人呢?”唐寅蓄意要和先生作梗,又到二刁旁边轻轻的撺掇了几句话,二

  刁便道:“天打,你说读希(书)认真其(是)不会吃亏的,我问天打,你做学生子的时候读希

  认真不认真?”王本立道:“自然认真。”二刁道:“天打啊,你又给学生子上当了,读希

  认真其不会吃亏的,天打吃亏便吃在读希认真上面。四十年前其(是)一个秀才四十年后也其

  一个秀才。你为什么不去少年科甲、隆隆日上?你为什么不去官居极品、名满神州?”王本

  立冷不防华武会得这般辩驳,几乎哑口无言。停顿了半晌,才道:“贤契,这事又当别沦。

  尊大人文章也好,福分也好。若论愚师,有了文章,没有福分,以致七踏槐黄来博一第。你

  们都是宰相公子,当然要效法尊大人,却不要效法我这潦倒名场的愚师。”说到这里起了身

  世之感,仰天一声长叹。唐寅忙又走到大踱身边,撺掇了几句话,大踱喊将起来道:“生啊!

  你你的话不对啊!”王本立道:“为什么不对呢?”大踱道:“你你是生,我我是学子,学

  学子不学你生,去去学谁?你你教了我们的书,又又要教我们休得学你,这这句话就不对

  了。”王本立又被生徒驳倒了,眼见唐寅跑来跑去知道都是他在搬唇弄舌,便指着chā瓶中的

  花朵自言自语道:“花啊花啊,早落早开,早开早落。”

  唐寅知道先生语中有刺,分明说我年龄不永,和一现的昙花相似。在这当儿,书房里挂

  着的叫哥哥,忽听得唧唧唧叫个不休,唐寅对着虫儿自言自语道:“虫啊虫啊,先生先死,

  先死先生。”王本立明知唐寅骂人,却又不好反面,只为他指着秋虫而说,到了夜间,晚饭

  已毕,先生归寝。唐寅的卧榻便在先生卧榻旁边,睡到三更半夜,李本立忽的连喊着:“管

  家,管家:”竞把唐寅的好梦惊醒,正是:

  九月初逢金菊节,三更忽起绣球风。

  yù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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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瞻庐《唐祝文周四杰传》

  第二十六回

  中宵煮水洗濯绣球风

  重九制粞欢迎菊花印

  这夜,唐寅可jiāo着厄运了。王本立是有皮肤病的,他的肾囊上面生着许多顽癣,有癣

  必有虫,时时作痒。日间还好维持,到了夜间睡在被窝里,肾囊上得到相当的温度,许多癣

  虫便在皮肤里蠕蠕活动,待到痒得不可开jiāo,两只手同时爬搔只恨爷娘替他少生了几个指头。

  其实呢,多生指头也是没用的,休说王本立只有十个指头,便是借重祝枝山祝阿胡子加二放

  码的十二个手指,也不能解除当时的奇痒。这个毛病叫做绣球风。绣球是像形,痒的时候搔

  下斑斑点点的癣皮宛比绣球花片一般,癣皮搔尽了奇痒仍不肯止,甚至搔出血来白绣球变做

  了红绣球。从来癣疥之疾往往忽视,然而一经沾染,受累无穷。一时救急的方法惟有用着烫

  水,连连的的绣球上烫这几下,烫水着肤,肌ròu上自有一种形容不出的快感,不知不觉的自

  己会得道出“适意”两个字来。要是不信,澡堂里面便是个试验场。凡是患着皮肤病的都到

  焦池旁边用着烫水不绝的烫那痒处,一壁烫一壁喃喃呐呐的念着:“适意、适意。”据说痒

  处经水烫,可以在十二小时内维持肌肤上的治安。但是过了规定时间,癣虫又要渐渐蠢动

  了。这一夜,王本立一忽醒来,他的绣球风又在作祟了。痒的时候,分明千百条蛆虫在里面

  乱攻乱窜,他便一叠连声的唤着:“管家起来!”唐寅在睡梦中恍惚遇见了秋香,见他在东

  篱下采取菊花。正待上前作揖,却不料被那冬烘头脑的王本立先生大声疾呼,把那好梦惊醒

  了。他又挫一挫银牙,暗想;“这老学究真是我的七世之仇,日间为着他不得和秋香会面,

  待到夜间在梦里相逢,他又把我唤醒。王本立,王本立,你为什么不肯chéng rén之美呢?”王本

  立奇痒难熬,又是连唤着:“管家起来,管家起来。”唐寅没好气的说道:“师爷,三更半

  夜唤我想来救甚?”王本立道:“管家,我有些奇痒难熬。”唐寅暗想:“不妙,这真是梦

  想不到的事,半夜三更奇痒难熬,看来这老忘八不怀着好意罢?”便忍着气问道:“痒在那

  里?”王本立吞吞吐吐的说道:“不好说的。”唐寅道:“说说何妨?”王本立道:“管家

  不瞒你说,我痒在下部。”唐寅暗骂一声老贼,忍着气问道:“痒在下部唤我做甚?”王本

  立道:“管家我唤你非为别事,解这奇痒须得借重你这管家。”唐寅听了怎不恼怒?轰的起

  身,披着衣,剔着银灯,恨恨的说道:“师爷我只道你是黉门秀才,相府西宾,你原来枉读

  孔圣之书,不达周公之礼,肆无忌惮,说出一篇无礼的话来!我虽是低三下四之人,却听不

  惯这般寡廉鲜耻的话。明天禀明太师爷,我这书童不干了。”这几句轰雷掣电的活,气的王

  本立浑身发抖,他也是披衣起坐。颤着声浪说道:“你这小厮,怎敢把我恶骂?我是恪守孔

  门四戒的,‘非礼弗视,非礼弗听,非礼弗言,非礼勿动。’我有什么不端之处被你捉住了

  把柄,你敢这般横逆相戒?你要禀明东家,我也要禀明东家。从来做西宾的没有受着小厮的

  气,我明天便辞馆,我也不干了!”唐寅道:“你说没有把柄给我捉住么?你半夜三更唤我

  起来,说什么奇痒难熬,痒在下部。解这奇痒须得借重管家。这些荒谬之言可是做秀才做西

  宾的应该说的,”

  王本立道:“这些说话光明正大可以‘质诸天地而不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我三

  年前就馆早向东翁声明在先,我是有个痒在下部的毛病,每逢三更半夜奇痒难熬,须得借重

  贵管家夜半忙碌,东翁满口应允。便挑拨一名书童睡在我房里,担当着这夜半侯候的职务。

  三年以来,夜夜如是。”唐寅听到这里,暗暗自思:“我莫非误会了罢?要是他有狸亵不堪

  的意思,便不会铁铮铮的这般嘴硬。”当下按一按火xìng,问道:“师爷,‘鼓不打不响,话

  不说不明,’你这般吞吞吐吐很容易引起误会,毕竟下部奇痒的病是什么病?借重书童是怎

  样的借重?”王本立道:“管家我和你住在一房,始终瞒你不过,我告诉你罢,我的痒病叫

  做绣球风,夜间睡的热了往往奇痒难熬,须得借重贵管家到大厨房中去提一铜吊热水。我把

  热水洗过以后痒才停止,睡也睡的稳了。”唐寅恍然大悟,倒有些不好意思,便道:“师爷

  息怒,师爷息怒,这是小人误会了。”王本立道:“你误会了什么。”唐寅道:“不要说了

  罢,师爷要热水,只怕夜分已深厨房中已熄了火。”王本立道:“这到不妨,是常年的老例,

  我到馆后,厨房中的炭炉上面为我留着一吊热水,你去取来便是了。”唐寅没奈何,只得提

  着灯笼到厨房中去取水。夜分已深,备弄里黑魃魃的好不怕人。到了大厨房,果然炭炉子上

  还留着余火,上面放着一铜吊热水,唐寅一手拎水一手提灯笼穿过备弄回到书房,忍气吞声

  伺候王本立洗涤绣球风。王本立架子十足要管家端着脚盆到床边伺候,比及热水烫着绣球风,

  便似澡堂中焦池的朋友一般,连连不绝的唤着“适意适意,”王本立腹有诗书,一壁唤“适

  意”,一壁还要咬文嚼字的说道:“熊掌吾所yù也,烫水亦吾所yù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熊

  掌而取烫水者也……”这儿句话虽然迂谬可笑,却是出于实情,常听得生有顽癣的朋友说起,

  身上有了顽癣是说不出的苦,也是说不出的快活。痒的时候爬搔没用,是说不出的苦;烫水

  着肤有一种不可思议的舒服,一直舒服到骨髓里面去,是说不出的快活。二十世纪的青年喜

  谈ròu感,其实满足ròu感上的yù望,除却在焦他旁边用热水烫皮肤的朋友更无别个。张生说的:

  “若能够汤他一汤早与人消灾障。”又说:“蘸着些儿麻上来。”这几句是形容xìngjiāo上的快

  感,其实热水烫顽癣的快感胜过xìngjiāo十倍。这真叫做“汤他一汤早与人消灾障”咧!“这真

  叫做蘸着些儿麻上来”咧!假使有人生了顽癣痒的不可开jiāo的时候,任凭有十二分艳丽的女

  郎立在澡堂门口,叫他不要进澡堂,且到旅馆里去开房间,享受xìngjiāo上的快活,但是到这时

  候烫水为重,xìngjiāo为轻,他一定牺牲着xìngjiāo,急匆匆的要到澡堂里面去。又如澡堂门前摆着

  一席山珍海味的盛筵,遇着生有顽癣要进澡堂的人,把他拉住了,教他畅饮几杯。待到酒阑

  席散再去洗澡不迟。但是到这时候,洗澡为重,哺啜为轻,他一定牺牲着盛筵,急匆匆的要

  到焦池旁边去过瘾。所以王本立先生说的“二者不可得兼,舍熊掌而取烫水者也,”确是一

  种经验之谈。王本立借重烫水征服了癣虫,累着唐寅脚乱手忙。伺候他洗涤完毕,又须倾去

  了脚盆中的龌龊水,才能闭门归寝。王本立烫过了绣球风,浑身舒服,不久便是鼾声连连。

  唐寅回到床上待要继缕他末完的残梦,无奈梦是没有练续xìng的,方才梦到花园里面待向秋香

  姐姐兜头一揖,要是梦有连续xìng,后梦紧接着前梦,便可以一步步渐入佳境。谁知上床以后

  翻来覆去,只是睡不沉熟,比及恍惚入梦,后梦并不急接前梦。

  却是另起炉灶,梦见王本立老夫子洗罢了绣球风,却教唐寅把脚盆中的残汤喝个干净。

  唐寅不肯,却教两个踱头把他按着颈项用力向脚盆中揿,待要挣扎无法挣扎,看着自己的嘴

  离着脚盆中的污水,其间不能以寸了。猛听得先生床上又在大声疾呼,连连的“管家起来,

  管家起来,”叫个不住。原来天色已向曙了,王本立恐怕书童贪懒,叫他早早起身洒扫书房。

  幸而有了这一喊,唐寅才没有喝那脚盆中的污水,这是应该感激他的。喝醒好梦是他,喝醒

  恶梦也是他,真叫做“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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