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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章

  不然,烂去了鼻子算谁的帐?”周德道:“许大姑娘,你可感激我么?”文宾道:“十二分

  的感激你。”周德道:“空说感激是没用的,怎样的报答我?”文宾道:“奴家烧一碗四喜

  ròu给你吃,可算报答了。”“许大姑娘,这不是一碗四喜ròu可以酬报的。”文宾道:“奴家

  做一双棉鞋给你穿,可算报答了。”“许大姑娘这不是一双棉鞋可以酬报的。”文宾道:

  “奴家替你做一身棉袄、棉裤,那么总可以酬报了。”“许大姑娘,这也不是一身棉袄、棉

  裤可以酬报的。”文宾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德叔,你自己说了罢。”周德道:“我

  一不要吃你的四喜ròu,二不要着你的棉鞋;三不要穿你的棉袄、棉裤。许大姑娘,我只

  要……”话没有说完,早已淌了许多涎沫。文宾道:“德叔又来了,要什么只管直说。”周

  德道:“许大姑娘,你德叔不要什么,只要像你方才所说的人月团圆,同床共枕。许大姑娘,

  快快来呀!”说时,便要上前搂抱。文宾道:“被你们二爷知道了,须不是耍。”周德道:

  “二爷知晓有什么要紧?他见了你德叔惧怕三分。只为他的把柄都被你德叔捉住,只须向着

  众人宣扬,说他是有花柳病的,他便不能在杭州做人。不是你德叔夸口,二爷在我手掌之中,

  把他搓得圆,捏得扁……”话没说完,文宾早起了锥钻拳头,在周德头上秃秃两下,骂一声:

  “狗才!你擅敢无中生有,毁谤主人!”周德听得这声音和二爷一般,不似方才逼紧着喉咙

  连唤奴家奴家,”不禁惊慌起来,便问:“你是谁?”文宾道:“我便是在你手掌之中的周

  文宾啊!秃秃。”周德忙做着矮人,跪在地上赔罪。文宾道:“我是被你搓得圆、捏着扁

  的。”周德自打巴掌一下道:“小人该死!”文宾道:“我是生有花柳病的?”周德道:

  “小人放屁。”又是一下嘴巴。文宾道:“我是被你捉住把柄的?”周德道:“小人喷蛆。”

  又是一下嘴巴。文宾道:“狗才!你以后再敢如此么?”周德道:“再也不敢了。要是依旧

  不改,听凭二爷处死无怨。”文宾道:“那么饶你这一遭。此后如此,两罪俱罚。”周德谢

  了二爷,方才起立,便问:“二爷为什么这般打扮?”文宾便把和祝枝山赌东道的事说了一

  遍,吩咐周德开了房门,不许声张。周德道:“小的怎敢声张?要是被人知晓,小的面上无

  光。”文宾道:“那么便好了。”文宾出了周德的房门,又是扭扭捏捏的扭到紫藤书屋去戏

  弄老祝。正是:

  戏弄家奴今闭幕,揶揄老友又开场。

  yù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程瞻庐《唐祝文周四杰传》

  第五十回

  拍吟肩公子灌迷汤

  写便面解元中妙计

  紫藤书屋中的祝枝山,守候着乔妆改扮的周文宾出来,好赢他三百两纹银。也拖着一张

  椅子,专向着两扇屏门而坐。只为凡是里面出来的人都是从这两扇屏门中走出来的。紫藤书

  屋中,常有婢女出来,在庭心里折取梅花,他想:“今夜却要十分注意,防着周老二也扮着

  婢女折梅,前来戏我一戏,输去三百两还是小事,老祝被他吃瘪这损失非同小可。”祝僮毕

  竟小孩子脾气,向主人说明了放他上街坊去观看花灯。枝山允许他出门,所以紫藤书屋中只

  剩着枝山一人。他知道自己的目光不济,面前便燃烧着一枝红烛,时时夹去灯煤,以便光明

  如昼。

  忽闻呀的一声,屏门开了,一个婆子从里面出来,到庭心里折取蜡梅,打从枝山旁边经

  过,笑说道:“祝大爷,今夜倒不去看灯?”枝山不即答应,把烛煤弹去了,掌着烛扦,把

  婆子上下照了一遍。婆子笑道:“照什么?”枝山道:“照照你可是老二变相?”婆子只当

  他醉了,便不去睬他,自去折取蜡梅,折取后回到里面把屏门掩上。枝山自言自语道:“老

  二诡计多端,总是细心一些的好。方才的老妈子,我明知不是老二改妆的,但是我总得照他

  一下,照见了他的满面皱纹,我才放心,这便不是老二的变相。”又等了一回子,还没有什

  么动静,他想:“难道老二在里面睡着了么?”

  正在想时,呀的一声屏门开了,隐隐约约出来的是个丫环模样,枝山忙道:“来人暂请

  停步。”那丫头道:“祝大爷做什么?”枝山道:“你不用问我,我自有道理。”那丫头便

  站定了,嘴里只是吃吃的笑,枝山手忙脚乱,又要弹烛煤,又要取出单照,又要掌着烛杆,

  他便离座来试验这真假丫环。烛光之下,照见那丫环是个小大块头;面貌是丰腴的,并不象

  周老二。便道:“你叫什么?”那丫头道:“我是锦葵呀,来看祝僮兄弟的。祝僮兄弟那里

  去了?”枝山恍然道:“不错不错,你是锦葵呀!你看祝僮,祝僮上街坊看花灯去了。”原

  来枝山常听得祝僮谈及大娘娘身边有个锦葵阿姐最为和气。只为是个小大块头,人家叫他一

  声”赛杨妃”。现在那个丫头定是锦葵无疑了。当下锦葵听说祝僮出门去了,便想回到里面。

  枝山道:“锦葵,我问你一句话,你从里面出来,可曾看见你们二爷在里面做什么?”锦葵

  笑了一笑,暗想:“祝阿胡子枉号智囊,这一番管教他失败在我锦葵丫头的手下。”原来锦

  葵到紫藤书屋中来,自有他的用意。这用意有二层:一者瞧瞧他的情人祝僮今夜可曾出去看

  灯?二者他知道二爷是从后门出去的,少顷一定从前门进来。二爷赢了东道,他有三十两的

  分儿。他这番到书屋中来探这一探,要是祝阿胡子问及二爷,我便给他上一个当,好教他少

  顷见了乔妆改扮的二爷进来,不会看破二爷的真相。当下笑了一笑道:“祝大爷,你问我们

  二爷做甚?”枝山道:“我要和他谈谈。”锦葵摇了摇头道:“二爷不出来了,要谈明天再

  谈。”枝山道:“二爷为什么不出来呢?”锦葵道:“二爷进来的时候,已有四五分酒意,

  他见里面的筵席未散,便坐了下来,和老太太、大娘娘吃酒,二爷的拳风是不行的,他偏要

  和老太太、大娘娘猜拳,却不料连输了四五大杯。他又好胜,不肯慢慢儿喝下去,总是一饮

  而尽。饮了三大杯,他的喉咙里竟放起鞭pào来了。幸而他别转了头,没有吐到席面上去。老

  太太着了慌,教他饮了一碗醒酒汤,吩咐他归房安睡。无论如何,今夜不许他起身。他到了

  房里便即睡着了。祝大爷要和他谈谈,今夜不及了,明天谈罢。”锦葵说完以后,匆匆入内。

  临走时,口中还说着:“祝大爷费你的心,见了祝僮兄弟,说我来看过他的。”锦葵去后,

  枝山自言自语道:“老二不出来的了,他不出来。他的东道便输了。我可以向他说:‘你为

  什么不出来?你分明是怕我窥破你真相,这三百两快快拿来。’那么他便没话回答了。”又

  想到:“方才那个锦葵丫头,虽然肥了一些。模样儿很不弱。我做了大爷,倒不及手下的谜

  僮祝管,听那锦葵口音,左一声祝僮兄弟,右一声祝僮兄弟,很像有情于他。看来倒是一双

  佳偶……”

  忽的外面一阵步履声,接着又是一阵花粉香,直扑到书屋里来,那便引起了枝山的注意。

  花粉香做先锋队,来的一定是女客。时候不早,外面还有什么女人来呢?但听得莺声呖呖般

  的唤道:“二爷二爷,你可在里面?”枝山忙问来的是谁,文宾便趁势走入里面,见了枝山

  做出失望的样子,道一句:“二爷那里去了?”枝山手执单照,照见来的是一个美貌裙钗,

  便道:“里面请坐。”文宾道:“老伯伯,二爷可在这里?”枝山道:“休管大爷、二爷,

  坐坐何妨?”文宾道:“二爷不在这里,我便要去了。老伯伯你见了二爷,你说后街豆腐店

  里的许大姑娘来到这里看他的。说时,便要转身。枝山道:“既来之,则安之……”列位看

  官,祝枝山毕竟狡狯,他虽然知道周文宾已经烂醉如泥,今夜不出来的了。但是这女人是否

  他扮的,倒也不可不妨,先来试验他一下,他故意道出这两句通文的话。要是真个豆腐店中

  的女郎听了这两句,一定莫名其妙;要是周老二假扮的女郎,听了这两句一定回过头来,道

  一句:“二爷不在这里,奴家不再耽搁了。”唉,周文宾的乔妆计划几乎失败在这“既来之,

  则安之”两句之下。他已准备回过头来,准备要说:“二爷不在这里,奴家不再停留了。”

  但是猛想到:“方才在内堂哄骗母亲,母亲说许大姑娘怎么会说这通文的话?他想我现在扮

  了乡下大姑娘,他背着书句,由着他背,我只算莫名其妙便是了。”他打定了主意,头也不

  回。祝枝山才知道他是个货真价实的乡下大姑娘,把方才的疑虑都打消了。他正觉客馆凄清,

  有了这美人儿走来,空气中也含着一种暖意。他怎肯放这乡下大姑娘出去?便道:“大姑娘,

  来来来!且在这里坐坐,也许二爷会得出来。文宾便答转身躯向枝山打量了一下,问道:

  “老伯伯姓什么?”枝山道:“姓祝”。文宾笑了笑道:“祝伯伯唤我做甚?”枝山道:

  “唤你进去暂坐片刻,也许二爷会得出来。”文宾便不客气,跟着枝山入内,在旁边一张椅

  子上坐下。枝山道:“请问大姑娘芳龄多少?”文宾假作呆了一呆,隔了片晌,才说道:

  “祝伯伯,我们豆腐店里只有划方豆腐干,没有什么方菱圆菱。”枝山笑道:“大姑娘,你

  缠错了,我问的芳龄多少,便是问你年纪多少。”文宾笑道:“原来芳龄便是年纪。奴家的

  芳龄一十七岁了,请问祝伯伯芳龄多少?”这句话引得祝枝山发笑。便道:“你问我么?虚

  度三十九岁了。”文宾假作娇嗔道;“祝伯伯这般瞎话四,奴家已告诉你芳龄一十七岁,你

  怎么说许大三十九岁了?”这句话又引得祝山大笑,也想这许大端的笨不可言,他把“虚度”

  二字当做“许大”二字。他这个人简实是“聪敏面孔笨肚肠”,看来不配和他通文的。便道:

  “大姑娘,你又缠错了,我说的虚度三十九岁,是说我的年纪三十九岁。”文宾笑道:“原

  来祝伯伯也叫做许大?你既然姓许,怎么又姓祝呢?”祝山拍手大笑道:“姑娘,你专会呕

  人发笑,我不和你通文了。你简直胸无点墨。”文宾瞧了瞧枝山的手指道:“怎么祝伯伯也

  是六指头?”枝山惊问道:“你又见过谁是六指头来?”文宾道:“奴家听得周二爷有个好

  朋友,写得一笔好字,便是江南第二才子祝枝山,也是六指头。祝伯伯,你可认识他?”枝

  山听得唤他江南第二才子,不禁心花怒放,他斜着眼睛,捋着颔下的胡子,笑嘻嘻说道:

  “大姑娘,实不相瞒,江南第二才子祝枝山,便是老夫。”文宾又假作诧异的模样道:“祝

  伯伯,你说谎了,江南笫二才子不是老虎,却是洞里赤练蛇。”枝山道:“呸!你“当着和

  尚骂贼秃”了,我便是祝枝山,人家唤我洞里赤练蛇,这个人一定要入十八层地狱。”文宾

  听着,便即起立,捧着胸膛,向枝山福了两福道:“祝大爷休得见气,奴家有眼无珠,不知

  道你便是江南第二才子。祝大爷,奴家这番到来,虽然是看周二爷,其实要看你祝大爷。”

  枝山道:“你来看我做甚?”文宾道:“祝大爷的书法四远驰名,张小二得了你祝大爷写的

  扇子,一换便是十多两银子,母子俩便可安安稳稳的过年。杭州人谁不称赞祝大爷的义气?

  谁不称赞祝大爷的一笔好字?不识好歹的苏州人,替祝大爷起这恶dú的绰号。祝大爷说这个

  人一定要入十八层地狱,奴家却说这个人一定要入三十六层地狱。祝大爷是菩萨肚肠,活佛

  的心,怎说是洞里赤练蛇呢?”枝山听了好不快活,自思生平知己半在巾帼。在嘉兴时,为

  着一首诗受那芙蓉姨太太百般优待;在杭州时,又为着一柄扇子,受那许大姑娘的抬举。便

  道:“大姑娘,你真是祝某的知己。你今夜到来看我,可是要我赠你一柄扇子?”文宾又起

  身福了两福道:“祝大爷竟是未卜先知,奴家来看周二爷,便是央托周二爷向祝大爷说,送

  给奴家一页扇面,好教奴家在兄弟面前说的嘴响。”枝山道:“这话怎么讲?”文宾道:

  “只为祝大爷赠给张小二扇面的事,是奴家兄弟许二告诉奴家的。许二说,祝大爷的字怎么

  值钱?我们豆腐店里做了一朝,不及祝大爷笔头上一转笔毛。奴家问许二:‘你说的祝大爷

  住在那里?’他说住在隔壁周府,奴家说:‘既然住在隔壁周府,你姊姊也会向他讨取一页

  扇面。’许二说:‘你休夸口,祝大爷的字岂肯轻易下笔?奴家便和许二赌个输赢,今夜奴

  家讨得祝大爷所写的扇面,许二做三声狗叫,讨不得祝大爷的扇面;奴家做三声狗叫,好大

  爷,亲大爷,菩萨肚肠的大爷,活佛心的大爷,你成全了奴家罢!”枝山被文宾连灌着迷汤,

  益发神魂颠倒,便道:“你们也赌着东道么?奇哉怪哉!”文宾道:“难道祝大爷也和谁赌

  着东道来?”枝山道:“没有,大姑娘,我告诉你,祝某的字本来不肯轻易下笔的,今夜瞧

  着你大姑娘的分上,便破例替你写一页扇面。好在我过嘉兴时,有人送我多页扇面,即刻便

  可一挥。可惜没有人替我磨墨,我的僮儿又上街看灯去了。”文宾道:“奴家替你磨墨可

  好?”枝山道:“再好也没有。从前贵妃捧砚,今夜佳人磨墨。我祝某的艳福真不浅啊!”

  文宾暗暗好笑,这胡子快要上当了。便由着他咬文嚼字,不去睬他。只弹了弹烛花,把案上

  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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