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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我已救此一劫矣。明夜犬还来此,汝于清晨沽羊一腔,去头除蹄,面作人首,置于衣服之上。汝静息楼间,不可作声。”梁如其教。由板穴中窥之。至漏滴三鼓,果见黑犬入房,至床,将衣衔下, 咬碎面首,大嚼其羊。食毕yù出,梁曰:“孽畜如此凶恶!”犬举头仰视,似知有人,号跳跃而去。次夜,又见方巾者来,曰:“ 汝今世犬厄已脱,不应言语,致犬知觉,来生尚须相报。尚有一厄,晚间又须防之。汝用木棍,用猪血涂之,置于床,覆以衾,汝当出卧于地。”梁谨奉戒而行。将半夜,起视灯灭,头碰一物,星光入室。钻穴而视,见一巨蛇粗如桶,双目如灯,吞噬木棍,徐徐而去。俄见方巾者出曰:“ 子前生口利,抉人隐过,均遭杀身之祸,一化为犬,一化为蛇,寻仇以报,今难已过矣。还当忏悔以消之。”梁顿首拜谢曰:“ 两蒙垂救,未知何路神道,祈指示。”方巾曰:“ 汝祖父有德于余,故来相救,不必细述, 久当自知。”言讫而隐。后城外迎神赛会,梁出而观之,入其庙,瞻仰神像,服饰容貌,悉如所见。

  急市币楮,再拜叩祝。询之土人, 曰:“ 此处向无神祠, 乃梁之祖父创建也。”嗟乎,不有仇,何有复;不有德,何有报。德则未必尽报,仇则必有其复。与其使人复仇, 不如使人忘德。何也? 仇必害身,德乃安逸也。

  乡场事五条

  乾隆年间, 京宦某公, 山左人也。有二子,俱随父在京。

  一友人谓曰:“今科乡试,两公子例入官号,北场官卷,只中一人,何不一试于东, 一试于北, 家学渊源, 可期同登贤书, 何如?”公深以为是,酌命长君东旋,次君留都。其次君功名念切,书北闱东场二纸。黎明,赴前门外关帝神前跪祝之,拈得东场,而急请于父兄。父曰:“汝兄由廪生捐贡,录遗易。汝是俊秀捐监,外省监生,有十不录一之条,恐难录科。”对曰:“ 儿期中举,何忧录科之难。”父喜其言之壮,而许之。又约同志者诣吕祖祠乞梦,人皆无梦,惟次君梦一高脚牌,上写“ 童子六七人”五字。禀于父,父曰:“ 小场题目尚像,大场断不出此等题也。且仙人亦不肯以题直告于人,尔亦不可以梦中之题张扬,恐取祸焉。”公子退而依题作一文,浼胜手改而诵之。及录科,题是“童子六七人浴乎沂”两句。公子以为梦应于录遗,而于三场无与,遗可望录,而中恐不能也。热心转冷。大场中只凝思完卷。试毕,亲友攒金设宴接场,公子勉强应席,而闷闷之心,时形于面。席中,一破落户江二者, 善戏谑, 举觞谓公子曰:“ 题虽与梦不符,榜名却与梦应。”众问之,对曰:“ 公子妙龄十九,尚未完姻,犹童子也;六七人者,六七四十二,今科定中四十二名。”举席哄然大笑。公子亦喜,曰:“果如君言,富贵共之。”揭晓日,公子果中,而名次亦符。公方信梦兆之验也。长君北场未售,旋就教职。次君历仕至郡守。江与之俱,以终其身。

  山东乡试,历在天衢云路两坊。先唱名挨点, 五鼓开门,点教官毕,始照府纲依次点进。有宋公某者,由明经而授教职者也,头二场颇得意。入三场,天尚未明,寻至号,将场具jiāo与号军,赴号底遗矢。见一女子立于厕侧,厉声呵之,即不见。

  出厕归号,问于号军,曰:“ 此乃鬼也。初六日已见此矣。有人时少为安静,无人则公然哭詈不休。问之,言要向某县顾某索命。”公立于号门,有人入此号者,必问籍与姓。日已近午,来一少年,貌美秀和衣鲜明。询之,则女鬼所寻之人也。公邀入己号,告之。顾面色如土,求救于公。公曰:“冤鬼缠绕,恐难望中。与其受害于场,莫若乘院门未封,假病而出,再作理会为妙。”顾然其言,即求巡场官引至龙门,禀而放归。公送之去后,因思女鬼寻仇而来,我纵其仇, 必不干休,日夕垂帘而待。

  初夜寂然无闻。次早策题已下,专心条对,忘此事矣。中秋夜,正在写策,忽见纤纤女手,并掩卷上。公吐气吹去,两手分开。急书数字,两手复掩。旋掩旋吹,旋书旋掩,半夜无休,神疲而睡。女曰:“ 公名已登天榜,奴敢胡为,愿以情诉。奴即顾某聘室。顾yín表妹,转污奴以不洁之名,以致含冤而死。今待彼于矮屋之中,以图报复。公又纵之。惟愿公异日秉笔,表氏贞洁,则冤消矣。”公许之。女鬼再拜而没。公场毕而出,往寻顾,知出场日,已匆匆归去。榜发,公果中焉。

  山左滨州王刺史者,中州老孝廉也。政治文章, 可称双美。尤工书法,专摹欧阳询而得其奥,人咸以“ 王欧阳”称之。

  近因案牍劳形,无暇握管,而求其书法者不少,思一能代者不可得,公甚苦焉。某科奉调入帘,公荐之卷多合典试之意。偶阅一卷,文通畅而不甚出色,字画笔笔欧阳,公爱之甚,忘其有誊录也。三荐而中,在本房之末。草榜已定,专候拆号揭晓。

  众房官闲聚一堂,各言所取之文。一曰:“我所取某号,可谓有义必搜,无笔不透矣。”又一曰:“我所取某号,全在题神取影,有水月镜花之妙。”惟王公笑而不言。人问之,对曰:“ 诸公所取为人,老王所取为己。我取某号,书法逼真欧阳,与我无二。

  得此代笔门生,甚可喜也。”或谓之曰:“此生必公所素识者,是以知其书法之善也。”公曰:“ 否。吾于卷中而羡其书法也。”又有人诘之曰:“公所见者,朱卷耶? 墨卷耶?”公曰:“朱卷。”因悟字乃誊录之笔,而悟荐中之误,思yù别取一卷以换之。陈于主试,主试曰:“子爱字之佳,而忘誊录,荐而取之,亦生之祖上积德累仁所由致也。既定矣,毋庸更换。”比榜发,生如谒,始知省会大族一佳公子。次年,王致仕,生会试归,延居其宅,起居饮食无不周备,并无出一资。复招昔之誊录者, 同养于室,代公笔墨之劳。乐不可支,每谓人曰:“我今得享此福者,得力于欧阳耳。”

  山东乡场,有烛三bào一事。乾隆某科,内帘章公, 秉烛阅卷。其文理平庸者掷之,优者留于案上,以备荐。偶阅一卷,文气通顺,而辞意浅薄,亦将弃之。忽烛花作bào一声, 火飞于案。恐烧试卷,急起熄之。此卷仍存案上。复阅之,嫌其终鲜佳句,又将弃焉,烛花复作bào声,响而且明。章异焉,执卷对灯祝曰:“ 此卷实非可中之文,而两遇烛花之兆。如果若人应中,乞烛再作bào声。”祝毕而烛又作bào一声,火星满案,闻窗外巨声曰:“ 烛花已三bào矣,还不拈条以荐焉?”章公大谅。窗外呼者,乃某房袁公也。章延之入,将卷与阅。袁笑曰:“ 此卷固非必中之文,中之亦无磨勘之虑, 荐之亦可。”次日,荐于副典试。

  阅毕,问公曰:“兄典制手,何荐此清浅文也?”章备述烛三bào之事。副向正者曰:“ 尊梦应矣。与之中之。”缘正典试在途,亦曾梦此三字耳。榜后,此生来谒, 乃屯中一旧家子弟, 年三十余。章问曰:“ 君家有何yīn功,能使烛三bào耶?”生不解公言,误应之曰:“ 祝三跟随门生来,暴女于八月初,闻生一子矣。”公骇然,细询之。对曰:“暴女者,祝三聘妻也。年荒逃难, 卖身为婢五载。闻是祝三之妻,唤至赏还,赐以钱物住宅,使之成婚。

  次日,祝三谢而又谢,曰:‘ 妻犹处女也。’喜其诚实,留之服役。

  恩师下问,因具陈之。”公亦将场中烛三bào之事告之。生始知“烛bào”与“祝暴”同音,误对之中,乃正对也。公喜极,握手曰:

  “贤契所为,真可为天下用奴婢者劝也。”

  山东萧秀才者,曹州人也。在庠二十余年,自恃质敏,恒不好学。逢岁试期,勉强完卷,常居三等之末。己亥复值恩科,萧于是年岁考,幸居三等之首,喜曰:“我两鬓苍苍,不曾乡试,今以岁作科,我可安心观场矣。”亦有劝其场前用功者,亦有笑其不知分量者,萧弗顾也。至省寓,日日清晨,随笔成篇,旋即焚之。飧后外游观剧,适有演扮关帝单刀赴会者,鲁肃口白,有某事仁也,某事义也,某事礼也,某事智也, 单少信字之语。萧闻而喜之,念念不忘,日诵不已,入场之夜犹诵之。黎明见首题“子入太庙”一节,萧向来作之,多以六股成篇;今应乡试,yù筹奇别,忽想单刀赴会,以仁义礼智衬出信字,我于此题,加散行一段,以仁义智信衬出礼字,文势自觉流动,洋洋得意。三场毕,结伴而行,互相论文,从无一人问及萧文者,萧亦绝口不谈。是科典试衡文者,上下意见不睦,荐卷多不中式。

  搜房而得萧卷,览之大喜,曰:“ 首艺中间一段, 可以压场。惜前后奋笔直书,尚少警策,不能列为榜首。”中在正榜第五名。

  报至其家,举邑惊异。能文者索文观之,叹曰:“ 此文通场应无二卷,高中宜矣!”萧后数试礼闱, 年逾七旬,得蒙恩授翰林之职而归。当萧之初应试也,年逾五十矣,自以为幸录科名,可以观场,何尝有望中之心。故于临文之际,借戏中口白,作题内文章,偏为有目者赏鉴。较之功名念切,得失关怀, 终日孜孜焉,皇皇焉,或夤缘于当道,或乞技于同人,自存必得之心,终不能遂其愿以相偿者,其相去何如也! 其中有命存焉。古云:“ 君子安贫,达人知命。”萧之得中,盖近之矣。

  小 孤 山

  长江小孤山, 水中突起一蜂,以当蜀水之来。离山四五里,已听水声。山极奇秀,上供姑shè夫人, 最著灵异。嘉庆庚申,有湖州客,自汉口回,将至是山,忽起大风, 船yù覆没。各客惊栗,而绸客焚香在船头仆伏叩首,许愿,求救于神。须臾风止,而额已破矣。深感神恩, 抵家后, 即过局织蟒袍, 成耳环,置货复至汉口。将近小孤山,泊舟,售备牲醴香花,到庙酬愿。随行随治神供,烹煲已尽,而小孤山将近矣。起箧更衣,候至庙,登舟上山,倏又狂风大起,较前更加汹涌。客即焚香跪祷曰:“弟子自蒙神佑后,刻刻感恩,故于数千里外,已备绣袍金环。今之动神怒者,盖以修肴未洁;愿自汉口回, 另备牲肴再荐。”即将金耳环投之于江,风颇稍缓,逾时乃息。绸客又叩头谢恩。船即顺流而行,未曾登庙。行至半里,见渔艇,网中获一鲈鱼。客爱其鱼之大而鲜,与之售之。剖腹而得金耳环一对,视之,即投江之环也。客皆异焉, 即藏诸箧中。后自汉口回,又酬神答谢,凡宰牲设肴, 不假手于他人; 器皿杯盘,洗而又洗。至孤山,登舟诣庙,上袍纳环,荐牲肴焚楮帛而归。

  噫,长江,江之至险者也;金环,物之至微者也,投之于江,安望再得? 乃入鱼之腹中,使客售而还之,实事之奇而神之灵也。

  自后客舟过小孤山者,尊敬之心,无敢稍懈焉。

  咫闻录卷四

  飞 云

  天下dàng心佚志之区夥矣,最著者, 北路之邯郸,西蜀之蛮营。此不过行云流水,宿雾栖霞耳。惟潮州之六篷船,早识游人之底里,尽罗豪客之资财,能使鄙啬者忽然慷慨,垂老者化为少年。相传岭南有王先生,忘其名,浙江人, 老而游幕。其为人也,温厚简默,学问优长,案有疑难,裁度决断,无不周详;度支出入,纤毫无遗。虽倜傥挥霍,而见友人有寄情云梦之事,辄正言劝阻,是以缙绅士大夫,重其品行,争相聘延,所得束??亦丰。年余七十, 橐有万金,晚景可怡。归行已决,对主人而辞帐,与朋友以赋离,见其留别诗集杜句云:“ 人生七十古来稀,老大徒伤未拂衣;石笋街前却归去,五陵车马自轻肥。”

  又集白香山句云:“ 七十无家万里身,一时归去作闲人;风香露重梨花湿,野外庭前一种春。”此得意还乡之景也。又见其谢饯集杜诗云:“ 一卧东山三十春,天涯风俗自相亲;更为后会知何地,锦里逢迎有主人。”“ 不嫌野外无供给,邂逅无端出饯迟;一饭未曾留俗客,风流儒雅亦吾师。”“ 渐老逢春能几回,别家三月一书来;满堂宾客皆叹息,且尽生前有限杯。”

  正在应酬唱和之间, 一日,有旧仆杨贵来曰:“ 某有下情,yù以上达,第念相公在广三十余年,足不踵温柔之乡,目不视艳冶之色,言之恐拂大怒。”先生曰:“宁有人诋我以非乎? 宁有人谋我以财乎? 子姑言之。”杨贵曰:“相公接人以礼,待人以德,又谁诽议? 相公名贯一时,威震四海,又谁谋财? 某之所言者,因昨见红妓飞云,极慕相公盛德威仪,谓我能请先生过饮其茶,一挹之光,以五十金为酬。小人不敢应许, 未识相公肯赏驾,使小人稍肥家计否?”先生哂曰:“借此以帮尔财,亦可使得;第天下未必有如此便宜之财,恐成画饼, 想yù图我良金。我已行程在即,过而不留,去亦无碍。”因谓杨贵曰:“ 必俟顺道而往,不能为此特行也。”越日,有同乡张梧庵来访,班荆道故,翦韭话情,杨贵在旁伺候。张出,杨贵曰:“相公答拜时,必须用船,可顺道往飞云船上一行。”王曰:“ 是日尔来随去。”

  杨贵应命。

  至期,引登妓船,飞云接进奉茶。招杨贵入, 即以所许之金,如数与之。先生即行,云亦不送。先生回,即吟诗云:“ 卅载已忘孙寿颦,兹为勤仆入迷津;偏逢白发扫良兴,一诺千金此fù人。”又过数日,杨贵至妓船,飞云询曰:“王先生回乡否?

  饯行者尚少何人? 子能邀至我船,我备肴核,招饮者不费一钱也。子盍为我先容之?”杨许诺,径到张梧庵家,说曰:“ 王相公行期已定,公应饯之,一叙乡谊也。”张曰:“ 我有此心, 然居窘乡,心有余而力不足,奈何?”杨贵曰:“ 船妓飞云, 昨云能请王相公来船,桂酒兰肴,只作请客者备之也。”张大喜,使人邀约曰:“闻君有远行,行者必以饯。旅寓褊窄,不堪容膝, 故席设飞云妓船,,聊作平原之欢,请勿辞!”先生笑曰:“ 我与尔主同乡,义难却,谨领命。”随作诗曰:“ 莫辞尘土污袈裟,两鬓苍苍兴倍加;天若无情怜晚节,夕阳应不照桃花。”

  至期,飞云治酒以待, 主人候舟以迎。舟大水浅, 不能近岸,舟人架木为梁,渡客登舟。正在渡时,船移而板脱,滂濞一声,先生跌入水中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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