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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7 章

  “姓程?”徐德富一愣,问:“同泰和yào店的程先生?”

  “对,是他。你认识他?”

  “你是他的什么亲戚?”徐德富盘问。

  “见到程先生,我一定让他好好谢谢你。”年轻人婉转地答道。

  “上车,不过到城门前,得把你埋在柴火里。”徐德富说。他同意年轻人搭车,是他说认识表哥程先生。

  柴火车很顺利地通过城门,值班的警察和徐梦天关系不错,徐老爷子坐在车上,没盘查也没检查就让他们通过。

  “爷们,麻烦你们把我送到同泰和yào店……”年轻人从柴火里探出头说,“我的腿伤不方便。”

  “我们就是同泰和yào店的,”谢时仿指着徐德富说,“他是徐掌柜。”

  年轻人惊喜地望着徐德富,说:“徐……您是当家的?”

  “徐德富是我,程先生是我表哥。”

  “我不是找程先生,找你啊!”年轻人低声说,“徐德中派我来的。”

  徐德中这三个字具有很强的穿透力,徐德富激动得差点掉下车去,近二十年里第一次听到二弟的消息。

  第二十六章落定尘埃(4)

  “我去獾子洞找您,可是那儿……”年轻人说,“半路遇上胡子,被他们打伤了腿。”

  “当家的,从后门进去吧。”谢时仿对徐德富说,正大门从yào店的柜台可以望见,大院还有一个走人的角门。店里有冯八锉子安chā的耳目店伙计魏满堂,必须避开他的目光。

  “好,到后门我们下车。”徐德富吩咐管家道,“然后你再赶车到正门,喊魏满堂帮你卸车。”

  从后门进院,最近的是二嫂的房子,新修的那间密室尚未启用,外边看是间普通的耳房(山墙旁的小屋)也叫偏厦子,和众多民居不同的是,进耳房要经过二嫂的堂屋,十分隐蔽和安全。

  “大哥,”佟大板子在家,见徐德富搀扶一个受伤的年轻人,明白了要把他藏在耳房里,急忙过来帮忙。

  “炕潮不潮?”徐德富问。

  “不潮。”二嫂铺上被说,“头几天炕谷子(利用炕热,使物烘干),烧了火。”

  “好,好。”徐德富说,“大板子,你去把表哥偷偷叫过来,跟前有人别吱声……”

  “嗯。”佟大板子出去,二嫂也跟了出去。

  徐德富坐在年轻人身边,问:“到底咋回事?”

  “是这样……”年轻人讲道:徐德中是南满一支抗日游击队的政委,日寇的一次围剿,许多抗联战士负伤,治疗qiāng伤的yào品奇缺,他派我来找您。他掏出一封信,“政委写给你的信。”

  年轻的抗联战士讲的与实际有出入,真实的情况是,徐德中代表抗日游击队和蓝大胆儿接触,准备接收改编这支已经决心抗日的胡子。为了保密,徐德中和年轻人分手,派他找自家长兄,搞到一些yào品送回南满,自己只身去蓝大胆儿的绺子。

  徐德富接过信未等看程先生进来,他收起信说:“哥,他腿伤啦,你好好给他看看。”

  受伤的人安置在后院密室里什么事情都说明了,程先生知道怎么对待他啦。

  徐德富回到堂屋看信,一边看一边落泪。

  “咋地啦?”徐郑氏问。

  “德中来信。”

  “啊。德中有消息了?”徐郑氏喜出望外,她最先想到一个人,问:“跟二嫂说没?”

  徐德富长叹一声,说:“二弟成了家,让我做主为二嫂寻一个好人家。”

  “二嫂嫁给佟大板子,那我们做对啦。”徐郑氏问徐德中现在哪儿,做什么呢。徐德富隐瞒了,只是说二弟在南边行医,南边很含糊,没有具体的地方。

  见到二弟的亲笔信如同见到了思念的人,分离多年忽然团聚,徐德富平添几分喜悦,他吩咐伙房多做几个菜,叫来程先生和谢时仿一起喝酒。

  “我们哥几个小酌。”徐德富刚端起酒杯,一个不速之客到来,徐德龙进来。

  “四爷。”谢时仿起身招呼道。

  徐德富不太喜欢见到的人突然到来,大家望着当家的等他发话。他吩咐用人说:“加双碗筷。”

  “吃过了,我来找大哥剃头。”徐德龙不想上桌,说。

  “吃完饭再剃头嘛,上桌。”程先生说,他的角度最刁,谁也不能不给表哥面子。

  饭后,洗净脸的徐德龙边擦脸边说:“大哥,你多年没给我剃头啦。”

  徐德富从地柜里取出布包打开,里边是剃头刀子、鐾刀布、刷子、牙粉盒之类。

  “德龙小时候最护头(小孩儿不爱剃头),你大哥给你剃头,你哭嚎不干。爹活着的时候,因为剃头,你没少挨踢。”徐郑氏为四弟系上围裙说。

  徐德富刷刷鐾刀,在自己腮上试下锋刃。他给徐德龙剃头,眼前出现二十多年前的情景,幼小的徐德龙头顶竖立起一根小辫,俗称冲天柱。剃一次头,他哭嚎一顿。

  街上有剃头挑子,好一点的还有理发铺,徐德龙跑回家里让长兄给他剃头,其中便有了特别的含意,当时徐德富并没想得太多。事实上,徐德龙是在用这种方式向亲人告别,等待他的那场赌是一生最非同寻常的,最壮烈的,也是最后一次赌博。

  第二十六章落定尘埃(5)

  3

  冯八矬子随特混骑兵队出发前做了三件事,因与这位警察也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有关故记述之。特务想到谁要杀自己,却死在他认为不能杀他的人手里。现在他做三件事的头一件:逛窑子。

  “找我?”老鸨子栾淑月见到一匹吃回头草的马。

  也怪了,每次来都找小香,今天却十分想一个熟悉的肚皮。

  “chā门吧。”他说。

  “那什么你……”动起真来,她觉得不可思议。

  “咋地你不愿意侍候我?”

  “我是说你还记着老地方啊!”她以为他彻底忘了自己,那个让他神魂颠倒、发疯发狂的地方,他竟然要旧地重游。

  “等等,我去给五大仙上炷香。”栾淑月有了喜事不忘谢保家仙,她设一间密室供的是刺猬、黄鼠狼、老鳖、老鼠、蛇五大仙。

  “女人真是麻烦。”冯八矬子做好了重访故地的准备,当年,陶奎元把他送到栾淑月面前,她还是风骚时代,他们之间生出一个词汇地方,指的什么,属于两人专用隐语,比如:想那地方?死都不忘那地方!为那地方死也值。

  激情时刻的誓言往往靠不住,有了小香他便忘了地方,至少忘了有半年多了,因此他忽然要重访故地,她乐得给五大仙上香磕头。

  晨阳把大茶壶荣锁的罗圈儿秃发型映在窗户纸上,冯八矬子从被窝爬出来,他决定走啦。

  “我不送你了。”她没睁眼睛说。

  冯八矬子走出去,大茶壶荣锁接力似的钻入被窝来。

  “赶热被窝子。”她粘乎乎地说。

  赶热被窝子是专指早晨男女偷情,大茶壶和老鸨子做这种事称不上偷情,狭义地说赶热被窝子,也贴切。

  北风朝衣服里灌,冯八矬子觉得有些冷,他想喝酒了,正好陶奎元在一家小酒馆请他。

  “局长,你这是?”一桌子菜,冯八矬子不好意思起来。

  “犒劳你呀!”陶奎元点了水饺,说。“老话说上车饺子,下车面,为你送行,吃饺子。”

  “请问警官要什么馅儿?”跑堂的问。

  “八矬子,你说。”

  “局长说。”

  “为你送行,你说你说。”

  “大萝卜驴ròu。”

  “对不起,驴ròu没有啦。”跑堂的说,“有马ròu。”

  “那就马ròu。”冯八矬子说。

  酒菜端上桌,陶奎元举起杯说:“兄弟,这次辛苦你啦。”

  “局长……”冯八矬子说了感激的话。

  “兄弟啊,告诉你一件好事。”陶奎元压低声音说,“等你回来,你就是三江县警察局的副局长了。”

  副局长?冯八矬子没惊没喜,因为他不信。这个职位表面上是四平街警察局说了算,其实,三江县警察局副局长的人选权力在角山荣手里,有消息说角山荣要出任三江县的副县长。在这里说明一下伪满洲国的政治体制,各级政权中,日本人只担任副职,譬如副县长、副镇长、副校长,连开火车的正司机是中国人,副司机却是日本人,表面上看中国人说了算,实质正职只是摆设,副职掌握实权。

  “角山荣亲口对我说的。”陶奎元说,“此次对你是一大考验,好好表现哟!”

  “是吗?”冯八矬子将信将疑,日本人的话虚虚实实,谁说得上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比如在山口枝子的问题上,翻车倒包的(反复无常),风一阵,雨一阵,让人无所适从。

  “你还别不信,他很认真地对我说的。”陶奎元说。

  这个话题在酒桌间徜徉,差不多都喝得接乎上潮土,冯八矬子忽然发现局长耳根后有块很新的伤。

  “怎么啦,局长。”他问。

  “对你就什么都不瞒啦。”陶奎元说,“四凤咬的。”

  “咬,三姨太咬你?”

  “她不让上……”

  上是特指,冯八矬子也经常用这个字,能想象到一个吃补yào的男人,将是洪水猛兽。

  第二十六章落定尘埃(6)

  “不说了,不说了。”陶奎元说,“八矬子,你临走要嘱咐好魏满堂,盯死徐家yào店……”

  “我明白,局长。”冯八矬子说。

  第三件事,冯八矬子在下午做的,他找出来魏满堂,不满意的口吻道:“你去徐家几个月,狗毛情报没搞到。”

  “不是没有嘛。”魏满堂这样说,心里老不服气。事实他已发现一个秘密,那就是徐家yào店修了间密室,目前,他还没机会接近密室,自然不清楚里边的秘密。猜测yào店的贵重yào材如山参、麝香、川贝、藏红花、虫草什么的,可能放在里面。他生疑的是,徐德富去了几次那里,他去干什么?

  “那你就抓紧。”冯八矬子生命中最后一次对魏满堂发号施令,他以后再也没机会。

  “挨顿狗屁呲!”魏满堂心里骂道,他对特务科长忒儿塌的怨恨,只是不敢表现出来罢了。这也是他没把发现徐家修密室的事报告给冯八矬子的原因,事儿没弄准,说了免不了又挨狗屁呲。

  “多长一只眼吧。”冯八矬子说。

  魏满堂点头称是,心里暗暗用上劲:我真的搞到重要的情报给你看!yào店伙计发觉密室,徐家人没一个人察觉。

  天气很冷,东屋炕上,徐德富、徐郑氏围着火盆烤手。

  “今年冬天,往死冷。”徐郑氏说。

  徐德富朝上翻火盆里的火,说:“你叫二嫂耳房多烧些火。”

  “他明天走吗?”徐郑氏问,对她来说那个带德中信来的年轻人很是神秘,腿伤已经治好,准备走了。

  “差不多。”徐德富说得含糊其辞。家里只三人知道此人来的目的,他和程先生及管家,治疗红伤的yào准备好了,走的日子已确定,明晚走。

  二嫂和女儿小娟在家,也守在灰色狼屎泥火盆旁,太阳光移出屋子,她说:“小娟看家,不准出屋,我去买大酱。”

  “我怕。”

  “怕什么,”二嫂拉过睡在炕上的老猫,它经常和女儿做伴,“和花花在家。”花花是只狸猫。

  小娟搂住猫,看着母亲拎着只罐子出门去。

  花花开始还很尽职尽责,过了一会儿就要出去。小娟想找一根绳子拴上它,她顺手拿起晾在炕上的草绿色腿带子,系上猫。

  “你怎么还挣啊?你要撒尿吧,我牵你出去。”小娟牵狗似的牵着猫,违背了母亲的命令,来到院子里。

  yào店的后院很空旷,左一堆右一堆晾着草yào,魏满堂翻动蒡风,目光落在拴猫的东西上,眼睛一亮,这显然不是民用腿带子,是军用……哦,密室里有人,而且还是个军人。

  魏满堂往下盼望的是天快黑下来,好去警察局向冯八矬子报告。他不知道特务科长于昨天晚上随特混骑兵队离开了亮子里镇。yào店关门后,他寻个理由出了yào店。

  举嘴子在一条黑胡同快步上前,一刀将魏满堂捅倒,胸口咕嘟咕嘟朝外冒血。

  “你是谁?”

  “我是刘傻子大当家的兄弟。”举嘴子捅第二刀时说。

  魏满堂再也说不出话来,永远也不能讲话了。

  4

  角山荣喜欢掷骰子,到悦宾酒楼玩过。四爷如今名气大呀,外省外县都有人慕名而来,与他一赌为快。宪兵队长忽然来了雅兴,也要和赌爷掷把骰子。

  此消息最先在亮子里镇街头传开的,传播者是郝家小店郝掌柜,他手拎把白铁壶,放在关锡匠面前,说:

  “壶底开焊啦,漏水。”

  关锡匠检查铁壶说:“壶底得换新的,都烧糟烂啦。”

  “换壶底多少钱?”

  “一元钱。壶梁的铆钉松了,我给你整上,不要钱。”

  “多长时间?店里等急着用。”郝掌柜问。

  “四五袋烟工夫吧,你等还是呆会儿来取。要不,换好壶底我给你送店去。”关锡匠服务态度甚好。

  “送吧。听说没?今晚四爷和宪兵队长掷骰子。”

  “和角山荣?”关锡匠双腿上铺块布,准备干活,摇头不信道,“说出大天来我也不信。”

  第二十六章落定尘埃(7)

  “你知道不?全镇人都在议论这件事。你说徐四爷真有点刚条,敢和日本人赌!现如今满洲国可是日本人的天下哟。”郝掌柜往下的话心眼不怎么正了,说,“宪兵队可养着狼狗啊!”

  关锡匠一脸茫然。

  角山荣的日本式住宅,卧室墙壁上挂一把军刀,旁边是“武运长久”的条幅。宪兵队长身穿黑色和服;徐德龙穿蓝色大襟长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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