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1章 在撒旦的阳光下
清晨八点半的时候,夏商周攥着一张纸条找到了唐家所住的位于京津市老城区的一栋旧楼。老城区落魄困顿,员密集,市井味道浓重。居民楼的阳台堆满了杂物,搪瓷面盆c泡沫箱子做成的简易花盆里长着葱蒜。穿着珊瑚绒睡衣的妇女肿着眼泡提着塑料袋往各自的家门里走。偶尔还可以看见居住一楼的老站煤球炉前沉默地用火钳将木材刨花塞进炉膛。拖着鼻涕的小孩拿着树枝追逐着一条瘸腿的流浪狗。
这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周末早晨。
夏商周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一切。他的儿子，会不会就那群邋遢却残忍的孩童之间,他无可抑制地对晏家产生了憎恨,他不明白晏修明为什么要把一次错误的结果娩下来。如果说原先他对和夷光复合还存着那么一丝希冀，可是有这样一个孩子存，他知道他和夷光之间，彻底完了。她从来都是眼睛里揉不得一粒沙子的,否则当年也不会一声不吭选择离家出走,倘若叫她日日夜夜对着一个活生生的“证据”，夏商周苦笑起来。
仰头看了看这个五层矮楼,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脚上了楼梯。
水泥楼梯陡窄，白色的墙面已经变成一种灰黄色，上面有儿童的粉笔涂鸦“xx是王八蛋”c“xxx到此一游”，还有治疗淋病梅毒的小广告c办证c家教辅导班收费价目表夏商周的心情愈发复杂。
一扇铁条歪斜的防盗门前，夏商周看着已经褪成粉色的“福”字，有些迟疑，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敲门。
“找谁？”有男警觉的声音身后响起。夏商周回头，是一个约莫三十五六岁的男，戴着眼镜。手里提着一个网兜，莴笋的叶子和菠菜争相从网眼里探出头来。
“您是唐延老师吗？”夏商周觉得自己手心有些发黏，大概是汗。
唐延狐疑地看着对面的男，灰色的三件套西装外罩着一件黑色的羊绒大衣，黑色的系带皮鞋上不见一粒尘，这样的讲究醒目，他猛地想起三年前那个落雪的傍晚，防备之色更重。
“不是，找错了。”话音刚落，唐家对门的铁门就嚯的一声打开，一个趿拉着拖鞋的女趁着随手将垃圾袋丢墙角的当儿，很热情地招呼道：“唐老师，早呐，菜都买回来了啊？”
“哎，您早。”唐延尴尬地看着夏商周，叹了口气：“进来说吧。”
用钥匙开了门，夏商周看见玄关处放着一块红色的化纤地毯，上面有“出入平安”四个字，字体的颜色已经不大看得出来，过去应该是金色的吧，他想。
“要换鞋吗？”
“不用不用，就这么点大的地方。”唐延有些局促地看着夏商周，仿佛自己才是客。
“爸爸。”有含糊不清的幼儿的声音传来。
夏商周突突地打了个激灵。
一个相貌平平的少妇抱着一个大约才三岁的孩子出了内室。看见夏商周，妇脸上有不加掩饰的错愕。
夏商周不着痕迹地环顾四周，没有任何稍大年纪孩子存的痕迹，心情复杂，不知道该失落还是庆幸。
“很冒昧地上门，实抱歉。”夏商周语气诚恳：“想打听一件事，四年前们夫妻是不是从京津市的孤儿院领养过一个小男孩？”
唐家夫妻立刻一脸警醒地看住他，尤其是唐延的妻子，几乎是敌意了：“们自己有孩子，也看见了，们家庭条件就这样，怎么可能去领养其他小孩？”
夏商周苦笑：“唐老师，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找到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可能是的儿子。”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了唐延。
唐延捏着名片，又一次深深看了他几眼，犹豫了片刻才说：“夏先生，对不起，们曾经是领养过一个孩子，但是三年前的冬天，差不多是圣诞节的时候，有一男一女到了们家，当时们还不住这里，那个男半是威逼半是胁迫们放弃了那个孩子的抚养权，然后带着孩子走了。”
唐延的妻子抱着孩子折回内室，很快拿着几张照片和单据出来，然后逐一摊方桌上。
“这是当时那个男的要们签字的文书，这是领养证明，这是那个孩子刚抱回来时的照片。”
夏商周有些哆嗦地拿起桌上的小像，是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童，有一双略带忧郁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喉结微微耸动了一下，夏商周又问：“那对男女，请问们有印象吗？”
“都很年轻，男的怕是有一米八，长得妖里妖气的，可能是混血儿。女的戴了口罩，不清楚长什么样子。”
“谢谢们曾经收养了那个孩子。”夏商周弯腰朝唐家夫妻鞠了一躬，又道：“这张照片可以给吗？”
“夏先生，您收着吧。”唐延重重地叹息道：“也麻烦您别再过来了。们夫妻因为那个孩子被带走的缘故已经不得不搬了家。虾有虾路，蟹有蟹路，们只想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这些豪门恩怨们小老百姓不想沾惹。”
夏商周沉默地点点头，转身欲离开。
唐延的妻子却忽然喊住他：“等等，那个女，记得她哪只手的虎口上有一粒红痣。右手，对，就是右手。”
“谢谢。”夏商周肩膀猛地一颤，连脚步都跟着颤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唐家。
晏修明是收拾行李准备飞回波士顿参加芭蕾舞团的年终考评时听见手提电脑里叮的一声脆响，提醒她有新邮件。
不慌不忙地拉好行李箱的拉链，她才去看电脑。然而看见发件来自伍媚的那一刹那，她的呼吸立刻不稳了。
是一段扩展名为avi的视频文件。晏修明几乎是仓惶地一把拔掉了音箱的插头，然后戴上耳机，小心翼翼地点开了那个文件。
画面有一点模糊，粉漆剥落的墙面上有黄色的水渍，两张单床，电视柜旁放着一把椅子，应该是个小旅馆。床沿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尽管木着一张脸，她还是认出来了，那是周婕吉。
心脏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咚咚咚，嗵嗵嗵。
“家里的佣被辞退时，都是去信箱拿报纸。打开信箱之后，听见有喊的名字，是那个有名的芭蕾舞演员晏修明。晏修明告诉鼎言是被沈陆嘉收购的。因为伍媚是沈陆嘉的女朋友，所以们就找了准备迷/奸伍媚。”视频里周婕吉口气笃定。
晏修明却是脸色惨白，几乎可以与视频里的白墙媲美。匿名信是她找放进周家的信箱里的不假，可是她和周大小姐各种宴会上统共只打过三次照面，连话都没有讲过。有些粗鲁地抓起电脑旁的茶杯，晏修明扬起头，猛灌了一大口凉水。因为喝得太急，有些水顺着她修长的脖子流下来，她近乎怜爱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穿衣镜内的自己，忍不住想起了芭蕾舞剧《天鹅之死》。
抹干脖子上的水珠，晏修明徐徐吐出一口浊气。这么长时间虚虚实实地试探和撩拨，她太明白如今的晏夷光早已经脱胎换骨，她享受那种猫儿逗弄老鼠的快感，她想要看自己战战兢兢，看自己张偟失措，看自己如同一只丧家犬一般跪她脚下去舔她鞋上的细灰。
郑重地理了理裙摆，晏修明心底做出了决断。
收拾妥当行李护照，她神情淡漠地和晏经纬c冯青萍道了别，然后出了家门。
坐上去机场的的士，晏修明给沈陆嘉打了一个电话。
“沈陆嘉，是晏修明。”
正晟时加班的沈陆嘉有些意外，为晏修明的称呼和语气，“晏小姐，找有事？”
“沈陆嘉，去蔺川机场的路上，有一些关于的双胞胎姐姐晏夷光的事，不知道有没有兴趣知道？”
“晏夷光？”
“噢，她现叫伍媚。”晏修明微笑着说道：“会机场里面的那家叫两生花的咖啡馆等。”
伍媚。晏夷光。晏修明。沈陆嘉觉得脑子有些发懵，似乎有什么可怕的c他不知道的事正发生。抓起车钥匙，他便疾步冲了出去。
晏修明坐靠窗的位置上，冷漠地看着室内的陈设，出于多年养成的习惯，她惯性地开始猜度咖啡馆的主的喜好，她应该是波兰导演克日什多夫基耶斯洛夫斯基的骨灰级影迷了，咖啡馆的名字取自他的影片也就罢了，连整个咖啡馆都只用了红白蓝三种颜色构成，恰好对应三部曲。
伴随着一股冷风，沈陆嘉推开沉重的玻璃门，三两步走到她面前。
“坐吧。”晏修明微微笑了笑。
沈陆嘉要了一杯清咖。
“三十分钟之后的飞机。”晏修明用银汤匙搅了搅自己面前的咖啡，心形的拉花很快支离破碎。真好，对面的男待会儿也会心碎的吧。
“也就是说有三十分钟不到的时间跟讲一讲晏夷光，也就是伍媚。”
沈陆嘉的面色冷凝，他已经预感到，下面的谈话，不会太美妙。
“和晏夷光是同卵双胞胎，她早两分钟出生，是姐姐。”晏修明拉开手袋，从里面拿出几张照片，用食指推到沈陆嘉面前，“呶，看得出来，这里面哪个是晏夷光吗？”
照片上有三个，夏商周站中间，他一左一右搂着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孩子，背后是京津大学的首任校长的塑像。
一种微妙的不安浮上了沈陆嘉的心头。他盯住照片中间笑得灿烂的夏商周，他穿着蓝色的运动背心和短裤，露出修长的四肢。
他又看两个女孩，衣着不同，发型也不一样，但是五官是一模一样的。他忍不住去看晏修明，她和照片上相比没怎么变化，除了下颌变得更尖。心底有凉意涌起。
“认出来了吗？”晏修明脸上挂着耐心的笑。
“这个。”沈陆家伸手点点右边的女孩，虽然脸变了，但是直觉告诉他，那个脸上有着不假辞色的不耐的女孩是她。
晏修明笑笑，“不错，可惜夏商周弄错了。”
“恐怕不知道吧，晏夷光十六岁就考上了大学。她和夏商周谈了四年恋爱，都是彼此的初恋，二十岁的时候他们订婚，但是订婚那天晚上，大家都喝醉了，夏商周认错了，和睡了。”晏修明语气平淡，仿佛谈论天气一般自然，“父母的意思是让夏商周娶，但是晏夷光受不了，离家出走，音讯全无。”
“再回来时，她已经变成了伍媚。”晏修明低头啜吸了一口咖啡，笑吟吟地放下杯子，看住沈陆嘉：“这么聪明，应该已经明白了，和当年的夏商周一样，都只是们打败对方的工具。只是当年她真正爱上了夏商周，而却没有爱上，所以她想用这样的法子打败，注定是妄想。”
说完，晏修明优雅地起身，拖着行李箱离开了两生花咖啡馆。
作者有话要说：解答一下上一章一些姑娘的问题：1c关于停更，这是因为签约出版，出版方的要求，作者不得不答应，除非写一个所谓的网络版结局，但是我个人一直坚持认为一个故事只有一个结局，不该存在所谓的网络版和纸书版，也不大会很仓促地写一个网络版结局敷衍了事，这次停更只是不想像《温度》那样吊胃口，故而决定基本把谜团肃清再断更。
2c纸书上市我不好说到底是什么时候，因为我连稿子还没交，只能估计是明年上半年，除了按时交稿，上市时间我没法做任何努力。
3c目前出版大环境规定，一般都是纸书上市后三个月网络恢复更新。《温度》我争取了一下，上市两个半月继续复更，如果允许，我愿意在第一时间恢复更新。因为想买书的读者总是会买，不想买的终归不会买。
4c关于钱的问题，上次有一读者到《温度》下闹事，刷负分，理由是“出版你还v，想钱想疯了”，那我来告诉大家几个真相，不v不可以上榜，没有榜单就没有曝光率，没有曝光率就没有什么出版的可能。除了大神们，我不会在预计开坑前就收到出版方的合同，说这本我们要了，如果这样我可以不v，问题是我都是v了之后才有出版方找上门来。v了或者出版了作者就发财了，这更是扯淡了，去百度搜一下，多少盗文网站各色论坛在同步更新？一千个字才三分钱，其中百分之四十还是归网站的。几千个收藏难道各个都买v?有三分之一就不错了。再说出版，我到今天《温度》的版税才拿了百分之三十。网站要抽成，国家要收税（起征点是800），至于到手的钱，呵呵，不是每个作者都是最近公布的作家富豪榜上的收入。我自己有本职工作，写文只是爱好，我不靠写文收入养家糊口，所以什么无授权转载我基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出来混，大家都不容易。
好了，啰嗦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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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出来了吗？”晏修明脸上挂着耐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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