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你救了我一命（二）
安排好了大黑马的归宿，跟大玉儿洒泪惜别了一番，娜仁踏上了回乡之旅。
此时，多尔衮已经壮志勃发地骑着自己的新战马上了讨伐察哈尔的战场。
多铎因为受到了娜仁把战马送给别人的打击，本来皇太极是没有安排他跟着去的，结果他主动请缨上战场锻炼，皇太极觉得“好吧，就让他试试看好了”，于是，多铎就带着他的镶白旗，跟着多尔衮走了。
“我们这是在往哪儿走？”娜仁坐在马车里，虽然明知道自家部落一年以前已经迁徙了，但还是觉得很不对劲儿——这这似乎离盛京没那么远啊？
“格格，奴才刚刚打听到了，咱们阿巴亥部就在半个月以前已经迁徙到了离盛京更近一点的地方了，所以格格才能那么快收到消息”乌云顿了顿，“格格这时候回去，就去新的驻地，离盛京更近了，多好啊！”
“是吗？“娜仁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
察哈尔的林丹汗，确实是个人物，察哈尔部也一直都以黄金家族最纯正的后代自居，势力也确实大得很，在蒙古诸部里也有无法言说的号召力。大哥应该已经继承了阿巴亥部的头领之位，那么
“唔，我想我知道了”娜仁点点头，自言自语。
大病初愈的娜仁，旅途当然不能过于劳顿，本来十多天就能走完的路程，硬是拖了将近半个月。
等到娜仁在熹微的晨光里看见自家部落的驻地，不禁感慨万千。
二十七岁的阿尔斯楞正坐在曾经属于他父亲的大帐里，低头默默地看着铺在桌案上的地图。
这个时候，门口的侍女一把掀开帘子，喜气洋洋地大声道：“王爷，王爷，大格格回来了！大格格回来了！”
阿尔斯楞惊喜万分，连忙掀开帐帘跑了出去。
大帐前的草地上，远远走来一个被侍卫和侍女簇拥着的少女，她穿着一身宝蓝色的旗装，那么修长高挑，迎着朝霞的光辉，恍如神妃仙子。
娜仁看见了大哥阿尔斯楞，一时间，有些不敢认——时间这个东西，可真是有非同寻常的魔力。她离开的时候，大哥还是个阳光灿烂，总是快活地笑着的青年，而现在想必这三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让他如今面色沉静，步伐沉稳，目光如鹰隼一般锐利，恍惚之间，竟然那么酷似父亲。
同样，阿尔斯楞看见这个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妹妹，也有些难以置信——娜仁个子起码蹿高了一头，居然已经高过了他的肩膀，儿时带着点婴儿肥的脸已经完全变成了鹅蛋形，五官已经长开，眉眼酷似他们的母亲年轻时的样子，却比母亲更加艳光照人，眉目间有种说不出来的气质，让她看起来端庄沉静——阿尔斯楞不知道“大玉儿”布木布泰如今是个什么样子，但是就他看来，他的妹妹才是名副其实的“满蒙第一美人”。
“大哥！”娜仁大叫一声，跑过来，扑到阿尔斯楞怀里，哽咽了，“大哥，我好想你！”
兄妹两个抱头痛哭一番，娜仁又被带兵出外巡逻回来的二哥三哥热烈欢迎，最后，在大帐里见到了因为丈夫的死而卧病在床的母亲。
“额赫”娜仁看着母亲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好多的面孔，心下酸楚，扑了过去——三年没见，她真的很想察必。
察必见到爱女归来，这惊喜让她一下子有了力气，竟坐起来抱住了娜仁。
“我的小姑娘回来了”察必喘着气儿，喜极而泣。
一顿亲人久别重逢的泪水洒完了之后，娜仁总算调整好了情绪。父亲的骤然去世，带给所有人的打击都不是一点半点——每个人都感到身边的顶梁柱突然塌了一般惶惑无依。
虽然娜仁觉得自己大哥也足够做个好王爷的，但是他毕竟在老爹的庇护下做了二十几年无忧无虑的快乐王子，就算有什么军情大事需要他偶尔独当一面，也不足以让他产生“以后这个部落的荣辱兴衰，就在我的肩上”的感觉——他的前二十几年生命里，主要的职责就是带兵替父亲上战场出征，而不是坐在大帐里看着地图运筹帷幄。当主帅和当大将的感觉，还是不一样。
有父亲的感觉和没有也绝对不一样——有父亲的时候，就算你埋怨他不懂你跟你有代沟，真有了什么大事儿发生，你还是第一时间就会指望他能够为你摆平一切，而父亲也多半能够为你做到；而没有父亲的时候，就算是一切都安好，你也总觉得惶惑无依，仿佛一闭眼天就会塌下来。
娜仁现在真真切切又一次尝到了这种滋味——上辈子，父亲病逝的时候，她还在读书，韩嘉也没有和她正式确定关系，此后的每一天，她的心都一直一直悬在半空中，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安全感，不知道没有父亲的指导，她的未来将归于何处。
而现在，看着三个哥哥已经现出坚毅的轮廓，她仍然能感觉到他们沉稳表情之下的不安而惊慌的心。
现在她回来了，虽然不知道能对大局起到什么作用，但至少，她可以好好伺候母亲，让母亲快点好起来。
“额赫，我知道您伤心，我也伤心，接到消息的时候，我在盛京就已经大病了一场了”娜仁苦笑着对察必说，然后看到察必立刻担心起来的眼神，忙接着说，“可是我难过归难过，我还是要打起精神来应付那边那些人您看，阿瓦走了，可是我们还得继续活下去啊！额赫，我求求您了，您别吓我，阿瓦已经走了，您要是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叫我们兄妹几个怎么办呢？我们如今唯一的倚仗，就只有您了大哥刚刚即位，地位还不稳固，只有您的地位和威望能帮他了，您如果不起来指点他，他还能找谁商量？”娜仁趴在炕边，压抑不住自己的害怕，声音都哽咽了。
“娜仁啊”察必看着女儿，心头一片柔软，又带着点哭笑不得——其实她真的不是不想起来，只不过丈夫骤然逝世，对她的打击着实有点大，生理和心理都需要时间适应罢了。
几十年的夫妻，不说爱情有多深，至少他们是非常敬重彼此的——哈代是个明白事理的男人，察必也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夫妻俩一个在外打拼，一个在内治家，这场起源于政治的婚姻，居然出乎意料地合作格外愉快，几十年的亲情积累，比爱情要靠谱得多。骤闻噩耗，察必在那一瞬间真是有随丈夫而去的冲动，然而她的理智又阻止了她，只是终究还是免不了躺倒在床了。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察必也是有心无力。
“额赫没有要丢下你们，真的”察必保证道，“只是额赫真的有点累了，需要好好歇一歇了。阿尔斯楞，你现在是我们所有人的主心骨了，阿巴亥旗的未来，就在你身上了，你不要让你阿瓦和我失望。巴尔斯，布日格德，你们俩也是大人了，要好好帮助你们大哥才对”
“放心，额赫。”三个儿子齐声道。
娜仁出了大帐，转身往自己的帐子里走去，半路上，遇到了乌兰图娅的生母乌日娜。看见娜仁，乌日娜很是高兴，恭敬地向娜仁行礼，然后，想问什么，又期期艾艾不敢开口。
娜仁对她感觉不坏，更兼确定了自己的老娘绝无性命之忧，心情大好，也有耐心多告诉她一点事情了，当下就邀请她到自己那里坐一坐。
“乌兰图娅很好，”她们坐下，侍女上了奶茶，娜仁开门见山地说，“她在盛京过得很好，她跟四贝勒皇太极——哦，现在是大汗了——的大福晋生的女儿们年龄相仿，就被大福晋一起照顾着了，你不用担心。”看到乌日娜的脸色瞬间明亮起来，娜仁笑了笑，“说起来，我这个做姐姐的也挺失职，都没去看过她几回这次她没跟我回来，是因为接到父亲去世的消息，她也病了一场，只是大约我身体比她好吧，我好得快，我启程的时候，她还不能下床，然而我实在不能拖了，就没带她一起回来，也不知道她现在好点没有”
听到这个消息，乌日娜的表情又有点忧郁了，娜仁很理解，拣着些重要的事情告诉了她，两个人的谈话也就结束了。
乌日娜千恩万谢，起身告辞，娜仁想了想，道，“乌兰图娅她也长大了不少，她长得很像你，很漂亮，大福晋也很喜欢她，经常找她去说话，我看，她将来会有大造化也未可知呢，要知道，大汗对大福晋非常敬重的。”
乌日娜闻言惊喜万分——这个时代，当母亲的没有比看到女儿得到一桩好姻缘更加真心的愿望了，乌日娜平生最大的愿望无过于让女儿能当正妻而不做小妾，思及此处，她因对女儿的思念带来的忧郁也因此被冲淡了不少。
娜仁回到家，回到了这个她当正经主子的地方，尽管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尽管对多尔衮和多铎在战场上的情况有一点担忧，她的心情还是舒畅了不少。
娜仁高兴了，遥远的盛京那一边，大玉儿正因为姑姑跟她说的事情而心乱如麻。
此刻多尔衮和多铎在战场，娜仁回了家，她连一个可以放心倾诉的人都没有了，大玉儿此刻，非常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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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极踏进哲哲的寝室，问道：“哲哲，你请我过来，有什么事情么？”
哲哲迎上来，笑得有一点羞涩，更多的是欢喜，眉梢眼角都浸透着喜悦。
“大汗，我又怀孕了。”
皇太极一瞬间长大了嘴，然后回过神儿来，喜悦地大笑：“太好了哲哲，这真是太好了！你这回要是能生个阿哥，我马上就立他为太子，将来把汗位传给他！”
没有嫡子一直是皇太极心里的一份遗憾，他也觉得奇怪——他身边，出身高贵的妻子们，就没有一个能生出儿子来的，而他存活下来的的儿子们，他们的母亲又出身低微，实在上不了台面，故此，哲哲怀孕的消息带来的喜悦不是一点半点。
哲哲和皇太极两个人高兴过一回，哲哲清清嗓子，开始说正事：“大汗，如今我是伺候不了您了，要不要，让我阿玛从科尔沁再送些女孩子过来，给您后宫添些新人？您的侧福晋的位子，如今还空着一个呢，让我阿玛选个才貌双全的女孩子来，也好替我伺候着您。”
皇太极猛然一听到这个消息，沉吟了一下，突然心中想起一件事情，轻轻道：“要说才貌双全眼前不就有一个人么？”
哲哲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您是说玉儿？”然后笑了，取笑道：“好啊，从前提起玉儿，你还说‘没别的意思’，原来是口不应心啊！”
皇太极笑道：“当时我可真的是‘没别的意思’”。
哲哲取笑道：“那是什么时候开始‘有别的意思’了”？
皇太极摇摇头：“我也不明白”
哲哲真诚地：“我倒明白！说实话，玉儿那容貌性情，我要是男人，也不能不动心！”
皇太极有些为难地：“你说得没错。不过，她是你侄女儿，我”
哲哲摇摇头道：“这算什么！满蒙联姻的惯例几十年，辈分老早就算不清了！父汗的妃子当中，有一个还原该叫我三姨呢！”
皇太极笑道：“其实，真正让我下定了决心的，是今天。”
哲哲不解：“今天？今天有什么特别的？”
“你忘了？今天我不是刚刚才见了你父亲从科尔沁派来给你送东西的使节？他说‘以前有个喇嘛说过，我们大格格将来会母仪天下’！”皇太极摇摇头，“这话，前年吴克善来的时候也提到过，当时，我没怎么注意，今儿一想”
“你要娶玉儿，就是因为那个预言？”哲哲诧异，“咱们从前那都是说笑，你倒当了真了！”
“万一呢？”
“万一？”哲哲佯怒，“嫁给大汗当正妻的是我，那么就算要母仪天下，那也应该是我才对呀！”
“当然是你，我保证！”皇太极一看不好，连忙安抚，“我保证，没人能取代你的位置，将来我得到了天下，你才是那个能跟我平起平坐的女人！”
“那你”
“哲哲，你不懂吗？就算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能把这个可能让给别人！”皇太极郑重地说。
哲哲看着皇太极，笑意逐渐消失，在这一刹那，她更了解同床共枕多年的皇太极了！只要他决定的事情，不能阻止，便只得相助。
哲哲快速地考虑之后，微笑道：大汗的意思，我懂了。
皇太极顾虑地看着她，心下有点发虚：“哲哲，你不会不高兴吧！”
哲哲还真不怎么高兴，任哪个当大老婆的听见这种话会高兴得起来？
然而，提议是她自己说出来的，再反悔，未免有点自打嘴巴之嫌，于是，便做出欢喜的样子：“怎么会呢！不高兴就不会劝您纳宠了！而且，玉儿跟了我这些年，等于是我的左膀右臂，要把她嫁出去，我还真舍不得呢！”
皇太极感激地说道：“谢谢你，不愧是正宫福晋的度量！”
哲哲微微一笑：“应该的！您这声谢，我可当不起。”
皇太极笑笑，沉吟半晌，神情有些窘迫地说道：“说来，我长她二十岁，是有点儿委屈她了。”
哲哲宽慰道：“玉儿的见识不同一般，她前些日子还跟我说，她敬佩的是真英雄。大汗，这一点，还有谁比您更当之无愧啊！”
皇太极哈哈大笑，不禁有些自得。
（当然，这段对话，如果让娜仁听到，估计她又要在心里把皇太极s完了又百遍。）
深夜里，几个侍女提着灯，引着哲哲来到清宁宫大玉儿厢房前。大玉儿忙迎出来，上前施礼。哲哲亲热地拉着大玉儿的手，进入寝室。她们在炕沿坐下，哲哲柔声道：“姑姑今后不便再伺候大汗了，本想多挑几个女孩儿来充实后宫可是”
她把话停住，笑着打量大玉儿。大玉儿觉得姑姑的眼神很是奇怪，突然有种异样的并且是很不祥的感觉，心怦怦地乱跳起来。她勉强笑道：“可以回科尔沁去挑嘛！多几个家乡来的姐妹，宫里就热闹了。”
哲哲叹道：“话是不错，可我突然想起，唉呀，何必再往别处挑？眼前不就有个顶尖儿人才吗？”
大玉儿不解地笑道：“谁啊？”
哲哲拍了大玉儿一下，笑道：“就是你啊！”
大玉儿大惊失色，笑意僵住，愣愣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哲哲还在那边高兴地说：“嫁给大汗，毕竟尊贵，才不枉了天生你这般才貌。而且，父王也极力赞成，因为这么一来，科尔沁和大金的关系可又深厚了一层。玉儿你说，这不是很好的安排吗？”
大玉儿闻言心乱如麻，一时不知所措。
哲哲没有留意大玉儿的神情，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还有！你一进门，封的就是侧福晋，豪格的额娘都还只是庶福晋呢！过两年你生了儿子，就跟我比肩了，这也是大汗看重你的表示么，这真是太好了！”
大玉儿回过神来，又急又慌地道：“姑姑这，这怎么可以呢！”
哲哲一怔，笑道：“大汗看重你，那还不好？”
大玉儿：我不是说这个！而是谈我的婚事，不嫌太早了？
哲哲不以为意地笑道：“早什么，女孩儿家总要嫁的啊！”
大玉儿急得冷汗刷地一下就冒出来了，整个人都仿佛掉进了油锅中一般痛苦，又急又气，冲口而出，坚定地说道：“玉儿情愿终身不嫁！”
哲哲一怔，察觉她神情很认真，心知事有蹊跷，便皱着眉头问：“怎么了玉儿？莫非你不愿意？”
大玉儿说不出口，神情尴尬地道：“大汗是我尊敬的长辈，怎么能”
哲哲笑着接话：“怎么能做你丈夫？”
大玉儿抗议道：“姑姑！”
哲哲笑道：“傻丫头！你记得不？多尔衮的额娘比老汗王年轻一大截，你瞧她多受宠爱啊！对丈夫，咱们原就该视之如父如兄。当然，我也懂，你只是对大汗的想法，一时还转不过来”
大玉儿打断她的话：“不，姑姑，除了这点，还有别的原因。”
哲哲惊异地：噢？什么原因，让你不肯嫁大汗？
大玉儿迟疑地：“我不是不肯嫁大汗，而是除了一个人之外，我谁也不要嫁！”
哲哲先是意外，然后紧张地：“什么人？”
大玉儿迟疑半晌，终于咬咬牙，下决心道：“多尔衮！”
哲哲面色变了三变，猛然间沉默了。
大玉儿一看姑姑这阵势，心知要糟，话既出口，就索性豁出去了，她扑通一声往哲哲跟前一跪，含泪道：“姑姑，自从三年前多尔衮跟你一起回科尔沁省亲，我心里就有了他，他心里也有了我，我他是我的萨哈达（英雄），我除了他，谁也不要嫁！”
哲哲深吸一口气，冷冷道：“玉儿，你瞒得还真好！”
大玉儿惶恐道：“玉儿绝不是故意瞒着姑姑，而是守着规矩，从来不敢和他过于亲近；再者，我们年纪都轻，他也还没有建功立业，不敢开口请求大汗指婚。他说，等这次打了胜仗回来，就要”
哲哲严厉地打断她的话：“别说了！让我想想。”
哲哲起身，面色凝重地踱步思考。
大玉儿膝行几步上前，流着泪恳求道：“姑姑，您疼我，也疼多尔衮，不是吗？求求您，成全我们吧！”
哲哲神情凝重，大玉儿轻轻拉着她的袍摆，几乎声泪俱下：“姑姑，多尔衮已经失去了这么多，只剩下我了！再失去我，他会疯的！我也是啊！我的心只属于他一个，这辈子都离不了他！姑姑，玉儿求您！玉儿求您了！”
见大玉儿满脸泪痕，哲哲亦动容心软了，神情由惊怒转为忧愁。她坐下，懊恼地一拍炕沿：“唉！为什么偏偏是多尔衮啊！”
大玉儿不解，抬头泪眼望着哲哲。
哲哲无奈地：“玉儿，我实话对你说了吧！这事儿不是我跟你爷爷或者是别的谁的主意，是是大汗，他要你！”
一句话如同千斤压顶，大玉儿一阵晕眩，大惊失色。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地看着哲哲。
哲哲看着她这副模样，十分心痛，忍不住红了眼眶，感叹道：“你跟多尔衮，论身份c论性情，倒还真是一对儿。我真糊涂，以为你们只是两小无猜，没想到别的上头。如今，这这可怎么好呢？”
大玉儿渐渐回过神来，努力运用理智去思考：“请问姑姑，偌大满蒙还怕寻不出美女来？为什么大汗突然偏指了名要我呢？”
哲哲迟疑道：“这
大玉儿脑子飞快地转着转着，几年前她们去赫图阿拉的路上娜仁说的话突然蹦到了脑海里——“不管那个预言是不是真的，只要有人认为它是真的，你想想看，到时候那个人会怎么做？”
几年前那个深夜里帐篷中的私房话突然清晰得像是在昨天，字字句句重重地敲在大玉儿心上，她一时间顿觉五内俱焚，心痛得连话都几乎说不出来，几乎是绝望地看着哲哲：“不会是为了那个喇嘛的无稽之谈吧？”
哲哲被大玉儿的敏锐惊了一下，连忙掩饰道：“怎么会呢！大汗恐怕是早看中了你，趁我劝他纳宠，这才”
大玉儿猛然打断她的话，斩钉截铁地回答：“无论是什么原因，姑姑，我宁死也不能辜负多尔衮！”
见大玉儿神情坚定，哲哲沉默半晌，叹了口气：“唉！玉儿，你懂不懂，方才为什么我说‘偏偏是多尔衮’？”
大玉儿几乎跪都跪不住了——“为什么偏偏是多尔衮”？这是废话啊！她亲耳听到了皇太极率领四大贝勒和一群小贝勒逼死了多尔衮的额娘这还有什么不懂的？
这话在肺腑之间撞击着，大玉儿真想声嘶力竭地大吼出来，然而，她勉强残存的一丝理智告诉她“绝不能让姑姑知道我已经知道了真相”，她硬生生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吞回去，强撑着回答：“玉儿不懂。”
哲哲很想表达，但又必须隐讳，故显得很心虚，她迟疑地说道：“这事说来话长。你记得多尔衮的额娘是怎么死的？”
大玉儿答道：谁都记得，她是为老汗王殉葬的。
哲哲忧虑地：“为了这件事，多尔衮兄弟心里似乎对大汗有芥蒂，大汗多少也有几分明白，只是有冤无处诉”
大玉儿强抑心中的愤怒，冷冷地道：“是吗？”
哲哲认真地分析道：“大汗曾经立誓要善待多尔衮。只要多尔衮没有异心，他自然会遵守誓言。大汗对多尔衮的栽培，你也是看见的。如今大汗要你，我能怎么帮你推辞？直言你已经暗自许了多尔衮？大汗会怎么想呢？只怕，他们兄弟之间的心结，会更加解不开了。我担心，他们为了你，会反目成仇。你想，吃亏的会是谁？”
大玉儿听着，脸色阴晴不定。
哲哲感叹道：“玉儿，多尔衮将来的吉凶祸福，就在你一念之间啊！”
大玉儿想了半晌，咬了咬牙，一抹泪痕，眼神坚定地说道：“姑姑，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将来会怎么样，也顾不得了！反正，我跟多尔衮，决不分开！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大汗要是生气，无所谓，随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哲哲一怔，深深叹了口气，颤抖着低语：“唉！冤孽！冤孽啊！！！”
大玉儿实在是不能在这里再呆下去了，踉跄着站起来，转身跑出了厢房，双眼都被泪水模糊了，满脸的泪痕已经风干，形容狼狈至极。
一把推开卧室的房门，没有理会苏茉尔惊慌的询问，大玉儿扑在床上，把头埋在被子里，放声大哭。
——————倒叙结束——————
大玉儿坐在炕上，神情木然，低着头连眼睛都不抬一下，理都不理坐在身边的姑姑哲哲，哲哲这会子哪还有心情计较她的态度问题，看她这副样子，十分心疼，然而正纠结中，苏茉尔冲了进来。
苏茉尔看见哲哲，连忙施了个蹲礼，紧张地道：“恕奴才冒失，可是福晋宫里的珍哥跑来传话，说十五爷突然从前线回来了！”
（此处开始绝大部分引用原文，只有一小部分是我改的，我实在懒得写这么长的情节了，）
哲哲意外地：“多铎？”
苏茉尔喘着气：十五爷急着要见大汗，可是福晋不在宫中，珍哥也不能做主，没人敢去书房打扰大汗
哲哲连忙起身，一面匆忙朝外走，一面道：我回去了，你们快歇着吧！
送哲哲出去后，大玉儿忙问苏茉尔：“多铎怎么回来了？还连夜要见大汗？听见了什么没有？”
苏茉尔：“珍哥告诉我，十五爷一进宫就淌眼抹泪，嚷着十四爷的名字”
大玉儿一听多尔衮的名字，腾地一下从炕上蹿下来，心急火燎地整理衣服，一边也不知道是在对苏茉尔说，还是在对自己说：“多尔衮？他出了什么事？不行，咱们过去听听！”
大玉儿拉着苏茉尔朝外走。
深夜，清宁宫偏殿里气氛紧张压抑。大玉儿领着苏茉尔急匆匆赶到时，皇太极c哲哲已坐定，正在听多铎气急败坏的诉说。
多铎说道：那天探子来报机密，说察哈尔打算声东击西，先切断东路援军
这时大玉儿c苏茉尔已悄悄来到正殿后方，张望着偷听。
多铎继续道：“我说，西路只有多尔衮哥哥的正白旗，咱们得赶紧去支援！阿敏哥哥却不准我轻举妄动，否则要军法处置。果然，察哈尔的大军绕过咱们，以逸待劳，迎上正白旗，狠狠打了一仗，正白旗措手不及，几乎全军覆没！我一听，管不了这么多，带着镶白旗没日没夜地赶过去。”
多铎说不下去，擦了一把眼泪，哽咽着道：“谁知道，什么都不剩了！战场上，尸横遍野，烧得一片焦黑，根本谁是谁都分不清了！附近我也仔细搜遍，除了死人之外，什么都没有！”
皇太极面色沉重。哲哲却忍不住轻轻惊呼一声，红了眼眶。
大玉儿一阵头晕目眩，忙扶柱子，脸都白了。
多铎猛地拭去眼泪，情绪由悲伤转为愤怒：“我知道！阿敏哥哥一定是故意的！”
皇太极皱着眉，沉吟道：“这么说，未免太武断。”
多铎咬着牙愤愤不平地：“不知道这个情报也就罢了！既然知道，总该派人通知正白旗，然后探个虚实。阿敏哥哥却不闻不问，任由正白旗蒙在鼓里去送死。哼，是不是故意的，他自己心里明白！”
皇太极面沉似水，默不作声。
多铎见状大声怒唤道：“费耀色！”
一个健壮的仆从闻唤走入正殿，向皇太极c哲哲施过礼后，把手里捧着的已半焦半毁的金盔递给多铎，行礼退下。
多铎抱着金盔，忍住眼泪，扭过头去，故意不看皇太极，大声道：“不错，我为了告状，私自回京，随便阿敏怎么用军法处置我好了！最好把我们三兄弟都弄死，有人有人就安心了！”
皇太极闻言面色微变，他想发怒，但又忍住了。
多铎举着金盔，转身直伸向皇太极，瞪着他，大声怒道：“四哥！在父汗赐给多尔衮的金盔面前，我要为我死去的哥哥讨个说法，讨个公道！”
大玉儿如遭雷击，大惊失色，摇摇欲倒，脑中一片空白。
苏茉尔搀着大玉儿深一脚c浅一脚地摸着黑回到自己的厢房。大玉儿像泥胎一样呆呆地坐在炕上，眼神空洞，苏茉尔不知如何劝解，偷偷地抹眼泪。
有侍女来报，说十五爷求见。
苏茉尔忙出去将多铎迎进来。
神情悲痛的多铎抱着金盔走到大玉儿面前哽咽道：“玉姐姐，我想，哥哥一定会希望把这个金盔留给你。”
大玉儿木然地接过多铎递来的金盔，呆看半晌，将它缓缓地c紧紧地搂在怀里。
苏茉尔忍不住就要哭出声，连忙掩紧口，泪如雨下。
多铎流着泪道：“回程的时候，我遇见一些散兵游勇，最后看见哥哥的人说说他冲过一阵乱箭的时候，跌下马来”
多铎说不下去，他突然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起来。
大玉儿呆呆听着，好一会儿，没有任何反应。突然，她抱着金盔爬起来，踉跄地朝外走，失魂落魄地喃喃道：“我要去找多尔衮我要去找多尔衮”
苏茉尔急忙拦住她，对多铎道：“十五爷，您先回去吧！格格交给我！”
多铎想了想，毅然道：“玉姐姐，如果我多铎这回侥幸不死，一定会报仇！”
多铎说罢，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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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里的大玉儿因为听到了多尔衮的死讯，悲痛得几乎死去，而此时，从察哈尔战场往盛京的一条偏僻路上，娜仁正玩儿命催马，试图在马背上的多尔衮再次陷入重度昏迷之前赶回部落里去。
真的不知道是天意如此，抑或是纯属巧合，阿巴亥部落的新驻地一百里以外，就是通往察哈尔战场的一条小路。
娜仁这个方向白痴当然不知道察哈尔在哪里，她今天不过是心情好，带着侍卫出来打猎而已。她带着一大票人追着一头大公鹿跑啊跑，结果跑到了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地方，而这个时候，天色已经黄昏。
刚想停下来叫侍卫头领分辨一下方向，娜仁就听到那边的森林小道上，传来了疯狂的马蹄声。
这个时候听见另一种声音可真是太恐怖了，娜仁被吓了一大跳，回头看看自己的人马——上帝保佑，阿尔斯楞怕她出事儿，硬是要她带了八十个侍卫出来，都是部落里的功夫好手。
“格格别慌，听这声音，只是一匹马而已。”一个经验丰富的中年侍卫说道。
一群人就站在暮色里，听这那马蹄声越来越近。
待到那匹马的轮廓从昏暗的光线下现出来，娜仁觉得不对劲——这马怎么越看越眼熟啊？
马儿正在急速奔跑中，突然被一大票人堵住，长嘶一声，一个急刹车，用后蹄立起，正好就把背上的人给甩了下来。
这下不用确定了，娜仁大叫一声“黑龙！”——这，这，这，这不就是她送给多尔衮那匹大黑马么！当时她还嘲笑过多尔衮取名字的品味来着。
那么马背上的人一g！
娜仁几乎从马上掉下来，连滚带爬地扑到了那个被十分不幸地甩下马的人身边，那个人居然一动也不动，显然是被摔昏过去了。
娜仁看到了他身上的白色甲胄，呼吸都要停止了。
“多尔衮！！怎么会，真的是你呀！你不是你不是“该在战场上的么？用力把他翻过来，娜仁话没问完，就想起来了——多尔衮第一次出征，被阿敏陷害，正白旗几乎全军覆没，唯独他的爱马驮着他一路从战场冲杀出来
娜仁试探地摇了摇多尔衮，他此时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嘴唇动了动，却没声音。
“格格，我们必须马上回去，他已经脱水了，再不好好医治一下，就要没命了！”最初开口的那个中年侍卫眼尖，看了看马鞍上挂下的空空的水囊和已经快要口吐白沫的马，提醒娜仁。
“快！我们马上回去！”娜仁回过神来，赶紧命令侍卫们给多尔衮喂一点水，然后把他扶上她自己的马，自己坐在多尔衮身后，一抖缰绳，如离弦之箭一般驰往自己家部落。
新鲜的水唤回了多尔衮的一点意识，他挣扎着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匹陌生的马的马背上，背后还有一双手正驾驭着马匹。
娜仁看到多尔衮年这个惨样，哪儿顾得上什么男女大防，她骑的马跑得最快，负重能力也最强，所以她几乎是连想都没想，就把多尔衮放上了自己的马背。
结果呢她快难受死了！
多尔衮本来就比她高大许多，此刻就算是半死不活地坐在马上，也把她挡了个够呛，她手臂哪里有长到能跨过多尔衮还能操控马缰的地步，故此不得不十分难受地半坐在马上，两只眼睛勉强能看到前方。
娜仁快恨死自己了——英雄救美果然是有道理的，高大的男子坐在后方，娇小的美女可以坐在前面，倚在英雄怀里，而半分不影响英雄的控马能力；为啥“美救英雄”那么少啊？因为美人的体积比英雄小太多，实在是太难受了哇！
然而远远看到自家的蒙古包群就在不远处，娜仁也懒得再换马了——多尔衮估计受了不少伤，还是赶快点儿吧，别折腾了，把人真的折腾得见了上帝就麻烦了！
她能在战场附近捡到多尔衮就已经是宇宙大神的金手指了，谁知道剧情在她这里还会有什么变数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段，我感觉好惨好惨看电视剧的时候，我都忍不住热泪盈眶了希望某些审美不正常的人不要说什么“天雷小言”之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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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多尔衮已经壮志勃发地骑着自己的新战马上了讨伐察哈尔的战场。
多铎因为受到了娜仁把战马送给别人的打击，本来皇太极是没有安排他跟着去的，结果他主动请缨上战场锻炼，皇太极觉得“好吧，就让他试试看好了”，于是，多铎就带着他的镶白旗，跟着多尔衮走了。
“我们这是在往哪儿走？”娜仁坐在马车里，虽然明知道自家部落一年以前已经迁徙了，但还是觉得很不对劲儿——这这似乎离盛京没那么远啊？
“格格，奴才刚刚打听到了，咱们阿巴亥部就在半个月以前已经迁徙到了离盛京更近一点的地方了，所以格格才能那么快收到消息”乌云顿了顿，“格格这时候回去，就去新的驻地，离盛京更近了，多好啊！”
“是吗？“娜仁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
察哈尔的林丹汗，确实是个人物，察哈尔部也一直都以黄金家族最纯正的后代自居，势力也确实大得很，在蒙古诸部里也有无法言说的号召力。大哥应该已经继承了阿巴亥部的头领之位，那么
“唔，我想我知道了”娜仁点点头，自言自语。
大病初愈的娜仁，旅途当然不能过于劳顿，本来十多天就能走完的路程，硬是拖了将近半个月。
等到娜仁在熹微的晨光里看见自家部落的驻地，不禁感慨万千。
二十七岁的阿尔斯楞正坐在曾经属于他父亲的大帐里，低头默默地看着铺在桌案上的地图。
这个时候，门口的侍女一把掀开帘子，喜气洋洋地大声道：“王爷，王爷，大格格回来了！大格格回来了！”
阿尔斯楞惊喜万分，连忙掀开帐帘跑了出去。
大帐前的草地上，远远走来一个被侍卫和侍女簇拥着的少女，她穿着一身宝蓝色的旗装，那么修长高挑，迎着朝霞的光辉，恍如神妃仙子。
娜仁看见了大哥阿尔斯楞，一时间，有些不敢认——时间这个东西，可真是有非同寻常的魔力。她离开的时候，大哥还是个阳光灿烂，总是快活地笑着的青年，而现在想必这三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让他如今面色沉静，步伐沉稳，目光如鹰隼一般锐利，恍惚之间，竟然那么酷似父亲。
同样，阿尔斯楞看见这个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妹妹，也有些难以置信——娜仁个子起码蹿高了一头，居然已经高过了他的肩膀，儿时带着点婴儿肥的脸已经完全变成了鹅蛋形，五官已经长开，眉眼酷似他们的母亲年轻时的样子，却比母亲更加艳光照人，眉目间有种说不出来的气质，让她看起来端庄沉静——阿尔斯楞不知道“大玉儿”布木布泰如今是个什么样子，但是就他看来，他的妹妹才是名副其实的“满蒙第一美人”。
“大哥！”娜仁大叫一声，跑过来，扑到阿尔斯楞怀里，哽咽了，“大哥，我好想你！”
兄妹两个抱头痛哭一番，娜仁又被带兵出外巡逻回来的二哥三哥热烈欢迎，最后，在大帐里见到了因为丈夫的死而卧病在床的母亲。
“额赫”娜仁看着母亲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好多的面孔，心下酸楚，扑了过去——三年没见，她真的很想察必。
察必见到爱女归来，这惊喜让她一下子有了力气，竟坐起来抱住了娜仁。
“我的小姑娘回来了”察必喘着气儿，喜极而泣。
一顿亲人久别重逢的泪水洒完了之后，娜仁总算调整好了情绪。父亲的骤然去世，带给所有人的打击都不是一点半点——每个人都感到身边的顶梁柱突然塌了一般惶惑无依。
虽然娜仁觉得自己大哥也足够做个好王爷的，但是他毕竟在老爹的庇护下做了二十几年无忧无虑的快乐王子，就算有什么军情大事需要他偶尔独当一面，也不足以让他产生“以后这个部落的荣辱兴衰，就在我的肩上”的感觉——他的前二十几年生命里，主要的职责就是带兵替父亲上战场出征，而不是坐在大帐里看着地图运筹帷幄。当主帅和当大将的感觉，还是不一样。
有父亲的感觉和没有也绝对不一样——有父亲的时候，就算你埋怨他不懂你跟你有代沟，真有了什么大事儿发生，你还是第一时间就会指望他能够为你摆平一切，而父亲也多半能够为你做到；而没有父亲的时候，就算是一切都安好，你也总觉得惶惑无依，仿佛一闭眼天就会塌下来。
娜仁现在真真切切又一次尝到了这种滋味——上辈子，父亲病逝的时候，她还在读书，韩嘉也没有和她正式确定关系，此后的每一天，她的心都一直一直悬在半空中，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安全感，不知道没有父亲的指导，她的未来将归于何处。
而现在，看着三个哥哥已经现出坚毅的轮廓，她仍然能感觉到他们沉稳表情之下的不安而惊慌的心。
现在她回来了，虽然不知道能对大局起到什么作用，但至少，她可以好好伺候母亲，让母亲快点好起来。
“额赫，我知道您伤心，我也伤心，接到消息的时候，我在盛京就已经大病了一场了”娜仁苦笑着对察必说，然后看到察必立刻担心起来的眼神，忙接着说，“可是我难过归难过，我还是要打起精神来应付那边那些人您看，阿瓦走了，可是我们还得继续活下去啊！额赫，我求求您了，您别吓我，阿瓦已经走了，您要是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叫我们兄妹几个怎么办呢？我们如今唯一的倚仗，就只有您了大哥刚刚即位，地位还不稳固，只有您的地位和威望能帮他了，您如果不起来指点他，他还能找谁商量？”娜仁趴在炕边，压抑不住自己的害怕，声音都哽咽了。
“娜仁啊”察必看着女儿，心头一片柔软，又带着点哭笑不得——其实她真的不是不想起来，只不过丈夫骤然逝世，对她的打击着实有点大，生理和心理都需要时间适应罢了。
几十年的夫妻，不说爱情有多深，至少他们是非常敬重彼此的——哈代是个明白事理的男人，察必也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夫妻俩一个在外打拼，一个在内治家，这场起源于政治的婚姻，居然出乎意料地合作格外愉快，几十年的亲情积累，比爱情要靠谱得多。骤闻噩耗，察必在那一瞬间真是有随丈夫而去的冲动，然而她的理智又阻止了她，只是终究还是免不了躺倒在床了。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察必也是有心无力。
“额赫没有要丢下你们，真的”察必保证道，“只是额赫真的有点累了，需要好好歇一歇了。阿尔斯楞，你现在是我们所有人的主心骨了，阿巴亥旗的未来，就在你身上了，你不要让你阿瓦和我失望。巴尔斯，布日格德，你们俩也是大人了，要好好帮助你们大哥才对”
“放心，额赫。”三个儿子齐声道。
娜仁出了大帐，转身往自己的帐子里走去，半路上，遇到了乌兰图娅的生母乌日娜。看见娜仁，乌日娜很是高兴，恭敬地向娜仁行礼，然后，想问什么，又期期艾艾不敢开口。
娜仁对她感觉不坏，更兼确定了自己的老娘绝无性命之忧，心情大好，也有耐心多告诉她一点事情了，当下就邀请她到自己那里坐一坐。
“乌兰图娅很好，”她们坐下，侍女上了奶茶，娜仁开门见山地说，“她在盛京过得很好，她跟四贝勒皇太极——哦，现在是大汗了——的大福晋生的女儿们年龄相仿，就被大福晋一起照顾着了，你不用担心。”看到乌日娜的脸色瞬间明亮起来，娜仁笑了笑，“说起来，我这个做姐姐的也挺失职，都没去看过她几回这次她没跟我回来，是因为接到父亲去世的消息，她也病了一场，只是大约我身体比她好吧，我好得快，我启程的时候，她还不能下床，然而我实在不能拖了，就没带她一起回来，也不知道她现在好点没有”
听到这个消息，乌日娜的表情又有点忧郁了，娜仁很理解，拣着些重要的事情告诉了她，两个人的谈话也就结束了。
乌日娜千恩万谢，起身告辞，娜仁想了想，道，“乌兰图娅她也长大了不少，她长得很像你，很漂亮，大福晋也很喜欢她，经常找她去说话，我看，她将来会有大造化也未可知呢，要知道，大汗对大福晋非常敬重的。”
乌日娜闻言惊喜万分——这个时代，当母亲的没有比看到女儿得到一桩好姻缘更加真心的愿望了，乌日娜平生最大的愿望无过于让女儿能当正妻而不做小妾，思及此处，她因对女儿的思念带来的忧郁也因此被冲淡了不少。
娜仁回到家，回到了这个她当正经主子的地方，尽管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尽管对多尔衮和多铎在战场上的情况有一点担忧，她的心情还是舒畅了不少。
娜仁高兴了，遥远的盛京那一边，大玉儿正因为姑姑跟她说的事情而心乱如麻。
此刻多尔衮和多铎在战场，娜仁回了家，她连一个可以放心倾诉的人都没有了，大玉儿此刻，非常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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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极踏进哲哲的寝室，问道：“哲哲，你请我过来，有什么事情么？”
哲哲迎上来，笑得有一点羞涩，更多的是欢喜，眉梢眼角都浸透着喜悦。
“大汗，我又怀孕了。”
皇太极一瞬间长大了嘴，然后回过神儿来，喜悦地大笑：“太好了哲哲，这真是太好了！你这回要是能生个阿哥，我马上就立他为太子，将来把汗位传给他！”
没有嫡子一直是皇太极心里的一份遗憾，他也觉得奇怪——他身边，出身高贵的妻子们，就没有一个能生出儿子来的，而他存活下来的的儿子们，他们的母亲又出身低微，实在上不了台面，故此，哲哲怀孕的消息带来的喜悦不是一点半点。
哲哲和皇太极两个人高兴过一回，哲哲清清嗓子，开始说正事：“大汗，如今我是伺候不了您了，要不要，让我阿玛从科尔沁再送些女孩子过来，给您后宫添些新人？您的侧福晋的位子，如今还空着一个呢，让我阿玛选个才貌双全的女孩子来，也好替我伺候着您。”
皇太极猛然一听到这个消息，沉吟了一下，突然心中想起一件事情，轻轻道：“要说才貌双全眼前不就有一个人么？”
哲哲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您是说玉儿？”然后笑了，取笑道：“好啊，从前提起玉儿，你还说‘没别的意思’，原来是口不应心啊！”
皇太极笑道：“当时我可真的是‘没别的意思’”。
哲哲取笑道：“那是什么时候开始‘有别的意思’了”？
皇太极摇摇头：“我也不明白”
哲哲真诚地：“我倒明白！说实话，玉儿那容貌性情，我要是男人，也不能不动心！”
皇太极有些为难地：“你说得没错。不过，她是你侄女儿，我”
哲哲摇摇头道：“这算什么！满蒙联姻的惯例几十年，辈分老早就算不清了！父汗的妃子当中，有一个还原该叫我三姨呢！”
皇太极笑道：“其实，真正让我下定了决心的，是今天。”
哲哲不解：“今天？今天有什么特别的？”
“你忘了？今天我不是刚刚才见了你父亲从科尔沁派来给你送东西的使节？他说‘以前有个喇嘛说过，我们大格格将来会母仪天下’！”皇太极摇摇头，“这话，前年吴克善来的时候也提到过，当时，我没怎么注意，今儿一想”
“你要娶玉儿，就是因为那个预言？”哲哲诧异，“咱们从前那都是说笑，你倒当了真了！”
“万一呢？”
“万一？”哲哲佯怒，“嫁给大汗当正妻的是我，那么就算要母仪天下，那也应该是我才对呀！”
“当然是你，我保证！”皇太极一看不好，连忙安抚，“我保证，没人能取代你的位置，将来我得到了天下，你才是那个能跟我平起平坐的女人！”
“那你”
“哲哲，你不懂吗？就算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能把这个可能让给别人！”皇太极郑重地说。
哲哲看着皇太极，笑意逐渐消失，在这一刹那，她更了解同床共枕多年的皇太极了！只要他决定的事情，不能阻止，便只得相助。
哲哲快速地考虑之后，微笑道：大汗的意思，我懂了。
皇太极顾虑地看着她，心下有点发虚：“哲哲，你不会不高兴吧！”
哲哲还真不怎么高兴，任哪个当大老婆的听见这种话会高兴得起来？
然而，提议是她自己说出来的，再反悔，未免有点自打嘴巴之嫌，于是，便做出欢喜的样子：“怎么会呢！不高兴就不会劝您纳宠了！而且，玉儿跟了我这些年，等于是我的左膀右臂，要把她嫁出去，我还真舍不得呢！”
皇太极感激地说道：“谢谢你，不愧是正宫福晋的度量！”
哲哲微微一笑：“应该的！您这声谢，我可当不起。”
皇太极笑笑，沉吟半晌，神情有些窘迫地说道：“说来，我长她二十岁，是有点儿委屈她了。”
哲哲宽慰道：“玉儿的见识不同一般，她前些日子还跟我说，她敬佩的是真英雄。大汗，这一点，还有谁比您更当之无愧啊！”
皇太极哈哈大笑，不禁有些自得。
（当然，这段对话，如果让娜仁听到，估计她又要在心里把皇太极s完了又百遍。）
深夜里，几个侍女提着灯，引着哲哲来到清宁宫大玉儿厢房前。大玉儿忙迎出来，上前施礼。哲哲亲热地拉着大玉儿的手，进入寝室。她们在炕沿坐下，哲哲柔声道：“姑姑今后不便再伺候大汗了，本想多挑几个女孩儿来充实后宫可是”
她把话停住，笑着打量大玉儿。大玉儿觉得姑姑的眼神很是奇怪，突然有种异样的并且是很不祥的感觉，心怦怦地乱跳起来。她勉强笑道：“可以回科尔沁去挑嘛！多几个家乡来的姐妹，宫里就热闹了。”
哲哲叹道：“话是不错，可我突然想起，唉呀，何必再往别处挑？眼前不就有个顶尖儿人才吗？”
大玉儿不解地笑道：“谁啊？”
哲哲拍了大玉儿一下，笑道：“就是你啊！”
大玉儿大惊失色，笑意僵住，愣愣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哲哲还在那边高兴地说：“嫁给大汗，毕竟尊贵，才不枉了天生你这般才貌。而且，父王也极力赞成，因为这么一来，科尔沁和大金的关系可又深厚了一层。玉儿你说，这不是很好的安排吗？”
大玉儿闻言心乱如麻，一时不知所措。
哲哲没有留意大玉儿的神情，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还有！你一进门，封的就是侧福晋，豪格的额娘都还只是庶福晋呢！过两年你生了儿子，就跟我比肩了，这也是大汗看重你的表示么，这真是太好了！”
大玉儿回过神来，又急又慌地道：“姑姑这，这怎么可以呢！”
哲哲一怔，笑道：“大汗看重你，那还不好？”
大玉儿：我不是说这个！而是谈我的婚事，不嫌太早了？
哲哲不以为意地笑道：“早什么，女孩儿家总要嫁的啊！”
大玉儿急得冷汗刷地一下就冒出来了，整个人都仿佛掉进了油锅中一般痛苦，又急又气，冲口而出，坚定地说道：“玉儿情愿终身不嫁！”
哲哲一怔，察觉她神情很认真，心知事有蹊跷，便皱着眉头问：“怎么了玉儿？莫非你不愿意？”
大玉儿说不出口，神情尴尬地道：“大汗是我尊敬的长辈，怎么能”
哲哲笑着接话：“怎么能做你丈夫？”
大玉儿抗议道：“姑姑！”
哲哲笑道：“傻丫头！你记得不？多尔衮的额娘比老汗王年轻一大截，你瞧她多受宠爱啊！对丈夫，咱们原就该视之如父如兄。当然，我也懂，你只是对大汗的想法，一时还转不过来”
大玉儿打断她的话：“不，姑姑，除了这点，还有别的原因。”
哲哲惊异地：噢？什么原因，让你不肯嫁大汗？
大玉儿迟疑地：“我不是不肯嫁大汗，而是除了一个人之外，我谁也不要嫁！”
哲哲先是意外，然后紧张地：“什么人？”
大玉儿迟疑半晌，终于咬咬牙，下决心道：“多尔衮！”
哲哲面色变了三变，猛然间沉默了。
大玉儿一看姑姑这阵势，心知要糟，话既出口，就索性豁出去了，她扑通一声往哲哲跟前一跪，含泪道：“姑姑，自从三年前多尔衮跟你一起回科尔沁省亲，我心里就有了他，他心里也有了我，我他是我的萨哈达（英雄），我除了他，谁也不要嫁！”
哲哲深吸一口气，冷冷道：“玉儿，你瞒得还真好！”
大玉儿惶恐道：“玉儿绝不是故意瞒着姑姑，而是守着规矩，从来不敢和他过于亲近；再者，我们年纪都轻，他也还没有建功立业，不敢开口请求大汗指婚。他说，等这次打了胜仗回来，就要”
哲哲严厉地打断她的话：“别说了！让我想想。”
哲哲起身，面色凝重地踱步思考。
大玉儿膝行几步上前，流着泪恳求道：“姑姑，您疼我，也疼多尔衮，不是吗？求求您，成全我们吧！”
哲哲神情凝重，大玉儿轻轻拉着她的袍摆，几乎声泪俱下：“姑姑，多尔衮已经失去了这么多，只剩下我了！再失去我，他会疯的！我也是啊！我的心只属于他一个，这辈子都离不了他！姑姑，玉儿求您！玉儿求您了！”
见大玉儿满脸泪痕，哲哲亦动容心软了，神情由惊怒转为忧愁。她坐下，懊恼地一拍炕沿：“唉！为什么偏偏是多尔衮啊！”
大玉儿不解，抬头泪眼望着哲哲。
哲哲无奈地：“玉儿，我实话对你说了吧！这事儿不是我跟你爷爷或者是别的谁的主意，是是大汗，他要你！”
一句话如同千斤压顶，大玉儿一阵晕眩，大惊失色。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地看着哲哲。
哲哲看着她这副模样，十分心痛，忍不住红了眼眶，感叹道：“你跟多尔衮，论身份c论性情，倒还真是一对儿。我真糊涂，以为你们只是两小无猜，没想到别的上头。如今，这这可怎么好呢？”
大玉儿渐渐回过神来，努力运用理智去思考：“请问姑姑，偌大满蒙还怕寻不出美女来？为什么大汗突然偏指了名要我呢？”
哲哲迟疑道：“这
大玉儿脑子飞快地转着转着，几年前她们去赫图阿拉的路上娜仁说的话突然蹦到了脑海里——“不管那个预言是不是真的，只要有人认为它是真的，你想想看，到时候那个人会怎么做？”
几年前那个深夜里帐篷中的私房话突然清晰得像是在昨天，字字句句重重地敲在大玉儿心上，她一时间顿觉五内俱焚，心痛得连话都几乎说不出来，几乎是绝望地看着哲哲：“不会是为了那个喇嘛的无稽之谈吧？”
哲哲被大玉儿的敏锐惊了一下，连忙掩饰道：“怎么会呢！大汗恐怕是早看中了你，趁我劝他纳宠，这才”
大玉儿猛然打断她的话，斩钉截铁地回答：“无论是什么原因，姑姑，我宁死也不能辜负多尔衮！”
见大玉儿神情坚定，哲哲沉默半晌，叹了口气：“唉！玉儿，你懂不懂，方才为什么我说‘偏偏是多尔衮’？”
大玉儿几乎跪都跪不住了——“为什么偏偏是多尔衮”？这是废话啊！她亲耳听到了皇太极率领四大贝勒和一群小贝勒逼死了多尔衮的额娘这还有什么不懂的？
这话在肺腑之间撞击着，大玉儿真想声嘶力竭地大吼出来，然而，她勉强残存的一丝理智告诉她“绝不能让姑姑知道我已经知道了真相”，她硬生生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吞回去，强撑着回答：“玉儿不懂。”
哲哲很想表达，但又必须隐讳，故显得很心虚，她迟疑地说道：“这事说来话长。你记得多尔衮的额娘是怎么死的？”
大玉儿答道：谁都记得，她是为老汗王殉葬的。
哲哲忧虑地：“为了这件事，多尔衮兄弟心里似乎对大汗有芥蒂，大汗多少也有几分明白，只是有冤无处诉”
大玉儿强抑心中的愤怒，冷冷地道：“是吗？”
哲哲认真地分析道：“大汗曾经立誓要善待多尔衮。只要多尔衮没有异心，他自然会遵守誓言。大汗对多尔衮的栽培，你也是看见的。如今大汗要你，我能怎么帮你推辞？直言你已经暗自许了多尔衮？大汗会怎么想呢？只怕，他们兄弟之间的心结，会更加解不开了。我担心，他们为了你，会反目成仇。你想，吃亏的会是谁？”
大玉儿听着，脸色阴晴不定。
哲哲感叹道：“玉儿，多尔衮将来的吉凶祸福，就在你一念之间啊！”
大玉儿想了半晌，咬了咬牙，一抹泪痕，眼神坚定地说道：“姑姑，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将来会怎么样，也顾不得了！反正，我跟多尔衮，决不分开！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大汗要是生气，无所谓，随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哲哲一怔，深深叹了口气，颤抖着低语：“唉！冤孽！冤孽啊！！！”
大玉儿实在是不能在这里再呆下去了，踉跄着站起来，转身跑出了厢房，双眼都被泪水模糊了，满脸的泪痕已经风干，形容狼狈至极。
一把推开卧室的房门，没有理会苏茉尔惊慌的询问，大玉儿扑在床上，把头埋在被子里，放声大哭。
——————倒叙结束——————
大玉儿坐在炕上，神情木然，低着头连眼睛都不抬一下，理都不理坐在身边的姑姑哲哲，哲哲这会子哪还有心情计较她的态度问题，看她这副样子，十分心疼，然而正纠结中，苏茉尔冲了进来。
苏茉尔看见哲哲，连忙施了个蹲礼，紧张地道：“恕奴才冒失，可是福晋宫里的珍哥跑来传话，说十五爷突然从前线回来了！”
（此处开始绝大部分引用原文，只有一小部分是我改的，我实在懒得写这么长的情节了，）
哲哲意外地：“多铎？”
苏茉尔喘着气：十五爷急着要见大汗，可是福晋不在宫中，珍哥也不能做主，没人敢去书房打扰大汗
哲哲连忙起身，一面匆忙朝外走，一面道：我回去了，你们快歇着吧！
送哲哲出去后，大玉儿忙问苏茉尔：“多铎怎么回来了？还连夜要见大汗？听见了什么没有？”
苏茉尔：“珍哥告诉我，十五爷一进宫就淌眼抹泪，嚷着十四爷的名字”
大玉儿一听多尔衮的名字，腾地一下从炕上蹿下来，心急火燎地整理衣服，一边也不知道是在对苏茉尔说，还是在对自己说：“多尔衮？他出了什么事？不行，咱们过去听听！”
大玉儿拉着苏茉尔朝外走。
深夜，清宁宫偏殿里气氛紧张压抑。大玉儿领着苏茉尔急匆匆赶到时，皇太极c哲哲已坐定，正在听多铎气急败坏的诉说。
多铎说道：那天探子来报机密，说察哈尔打算声东击西，先切断东路援军
这时大玉儿c苏茉尔已悄悄来到正殿后方，张望着偷听。
多铎继续道：“我说，西路只有多尔衮哥哥的正白旗，咱们得赶紧去支援！阿敏哥哥却不准我轻举妄动，否则要军法处置。果然，察哈尔的大军绕过咱们，以逸待劳，迎上正白旗，狠狠打了一仗，正白旗措手不及，几乎全军覆没！我一听，管不了这么多，带着镶白旗没日没夜地赶过去。”
多铎说不下去，擦了一把眼泪，哽咽着道：“谁知道，什么都不剩了！战场上，尸横遍野，烧得一片焦黑，根本谁是谁都分不清了！附近我也仔细搜遍，除了死人之外，什么都没有！”
皇太极面色沉重。哲哲却忍不住轻轻惊呼一声，红了眼眶。
大玉儿一阵头晕目眩，忙扶柱子，脸都白了。
多铎猛地拭去眼泪，情绪由悲伤转为愤怒：“我知道！阿敏哥哥一定是故意的！”
皇太极皱着眉，沉吟道：“这么说，未免太武断。”
多铎咬着牙愤愤不平地：“不知道这个情报也就罢了！既然知道，总该派人通知正白旗，然后探个虚实。阿敏哥哥却不闻不问，任由正白旗蒙在鼓里去送死。哼，是不是故意的，他自己心里明白！”
皇太极面沉似水，默不作声。
多铎见状大声怒唤道：“费耀色！”
一个健壮的仆从闻唤走入正殿，向皇太极c哲哲施过礼后，把手里捧着的已半焦半毁的金盔递给多铎，行礼退下。
多铎抱着金盔，忍住眼泪，扭过头去，故意不看皇太极，大声道：“不错，我为了告状，私自回京，随便阿敏怎么用军法处置我好了！最好把我们三兄弟都弄死，有人有人就安心了！”
皇太极闻言面色微变，他想发怒，但又忍住了。
多铎举着金盔，转身直伸向皇太极，瞪着他，大声怒道：“四哥！在父汗赐给多尔衮的金盔面前，我要为我死去的哥哥讨个说法，讨个公道！”
大玉儿如遭雷击，大惊失色，摇摇欲倒，脑中一片空白。
苏茉尔搀着大玉儿深一脚c浅一脚地摸着黑回到自己的厢房。大玉儿像泥胎一样呆呆地坐在炕上，眼神空洞，苏茉尔不知如何劝解，偷偷地抹眼泪。
有侍女来报，说十五爷求见。
苏茉尔忙出去将多铎迎进来。
神情悲痛的多铎抱着金盔走到大玉儿面前哽咽道：“玉姐姐，我想，哥哥一定会希望把这个金盔留给你。”
大玉儿木然地接过多铎递来的金盔，呆看半晌，将它缓缓地c紧紧地搂在怀里。
苏茉尔忍不住就要哭出声，连忙掩紧口，泪如雨下。
多铎流着泪道：“回程的时候，我遇见一些散兵游勇，最后看见哥哥的人说说他冲过一阵乱箭的时候，跌下马来”
多铎说不下去，他突然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起来。
大玉儿呆呆听着，好一会儿，没有任何反应。突然，她抱着金盔爬起来，踉跄地朝外走，失魂落魄地喃喃道：“我要去找多尔衮我要去找多尔衮”
苏茉尔急忙拦住她，对多铎道：“十五爷，您先回去吧！格格交给我！”
多铎想了想，毅然道：“玉姐姐，如果我多铎这回侥幸不死，一定会报仇！”
多铎说罢，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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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里的大玉儿因为听到了多尔衮的死讯，悲痛得几乎死去，而此时，从察哈尔战场往盛京的一条偏僻路上，娜仁正玩儿命催马，试图在马背上的多尔衮再次陷入重度昏迷之前赶回部落里去。
真的不知道是天意如此，抑或是纯属巧合，阿巴亥部落的新驻地一百里以外，就是通往察哈尔战场的一条小路。
娜仁这个方向白痴当然不知道察哈尔在哪里，她今天不过是心情好，带着侍卫出来打猎而已。她带着一大票人追着一头大公鹿跑啊跑，结果跑到了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地方，而这个时候，天色已经黄昏。
刚想停下来叫侍卫头领分辨一下方向，娜仁就听到那边的森林小道上，传来了疯狂的马蹄声。
这个时候听见另一种声音可真是太恐怖了，娜仁被吓了一大跳，回头看看自己的人马——上帝保佑，阿尔斯楞怕她出事儿，硬是要她带了八十个侍卫出来，都是部落里的功夫好手。
“格格别慌，听这声音，只是一匹马而已。”一个经验丰富的中年侍卫说道。
一群人就站在暮色里，听这那马蹄声越来越近。
待到那匹马的轮廓从昏暗的光线下现出来，娜仁觉得不对劲——这马怎么越看越眼熟啊？
马儿正在急速奔跑中，突然被一大票人堵住，长嘶一声，一个急刹车，用后蹄立起，正好就把背上的人给甩了下来。
这下不用确定了，娜仁大叫一声“黑龙！”——这，这，这，这不就是她送给多尔衮那匹大黑马么！当时她还嘲笑过多尔衮取名字的品味来着。
那么马背上的人一g！
娜仁几乎从马上掉下来，连滚带爬地扑到了那个被十分不幸地甩下马的人身边，那个人居然一动也不动，显然是被摔昏过去了。
娜仁看到了他身上的白色甲胄，呼吸都要停止了。
“多尔衮！！怎么会，真的是你呀！你不是你不是“该在战场上的么？用力把他翻过来，娜仁话没问完，就想起来了——多尔衮第一次出征，被阿敏陷害，正白旗几乎全军覆没，唯独他的爱马驮着他一路从战场冲杀出来
娜仁试探地摇了摇多尔衮，他此时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嘴唇动了动，却没声音。
“格格，我们必须马上回去，他已经脱水了，再不好好医治一下，就要没命了！”最初开口的那个中年侍卫眼尖，看了看马鞍上挂下的空空的水囊和已经快要口吐白沫的马，提醒娜仁。
“快！我们马上回去！”娜仁回过神来，赶紧命令侍卫们给多尔衮喂一点水，然后把他扶上她自己的马，自己坐在多尔衮身后，一抖缰绳，如离弦之箭一般驰往自己家部落。
新鲜的水唤回了多尔衮的一点意识，他挣扎着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匹陌生的马的马背上，背后还有一双手正驾驭着马匹。
娜仁看到多尔衮年这个惨样，哪儿顾得上什么男女大防，她骑的马跑得最快，负重能力也最强，所以她几乎是连想都没想，就把多尔衮放上了自己的马背。
结果呢她快难受死了！
多尔衮本来就比她高大许多，此刻就算是半死不活地坐在马上，也把她挡了个够呛，她手臂哪里有长到能跨过多尔衮还能操控马缰的地步，故此不得不十分难受地半坐在马上，两只眼睛勉强能看到前方。
娜仁快恨死自己了——英雄救美果然是有道理的，高大的男子坐在后方，娇小的美女可以坐在前面，倚在英雄怀里，而半分不影响英雄的控马能力；为啥“美救英雄”那么少啊？因为美人的体积比英雄小太多，实在是太难受了哇！
然而远远看到自家的蒙古包群就在不远处，娜仁也懒得再换马了——多尔衮估计受了不少伤，还是赶快点儿吧，别折腾了，把人真的折腾得见了上帝就麻烦了！
她能在战场附近捡到多尔衮就已经是宇宙大神的金手指了，谁知道剧情在她这里还会有什么变数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段，我感觉好惨好惨看电视剧的时候，我都忍不住热泪盈眶了希望某些审美不正常的人不要说什么“天雷小言”之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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