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6章 最后的日子（三）
深夜，关雎宫寝殿里一片寂静。
云哥坐在海兰珠床边地上打着盹，她突然醒来，睡眼朦胧地下意识瞥了一眼床上，见无人，吓得激灵打了一个冷战，脑袋顿时清醒了，忙爬起身来慌乱地叫道：“娘娘”
她转头瞥见海兰珠正坐在妆台前，松了一口气，过去道：“娘娘，这才三更天吧！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海兰珠：“快了！总算就要好好儿睡了！”
这话听在云哥耳里，让她吓得几乎瘫软在地。
海兰珠在妆台前细细地画眉c扑粉c点胭脂，吩咐道：“过来，帮我梳头。”
云哥走过去，拿起梳子簪钗，帮她梳头绾髻。
海兰珠微微地笑着：“皇上就要回来了。”
云哥一怔：“什么？”
海兰珠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着道：“我知道，皇上就要回来了。我要他记得我最美的样子”
云哥心中一震，将手停住，呆望着铜镜中海兰珠那妆饰鲜艳却凄苦憔悴的面容。
翌日，关雎宫寝殿内，孝端后与大玉儿来探视海兰珠的病情。海兰珠装扮整齐，衰弱得要以枕靠背方能坐在床上。
哲哲在床沿坐下，惊喜道：“唉呀，今儿个气色真的好多了！”
云哥答道：“是啊，早上还进了小半碗野鸭粥呢！”
海兰珠勉强一笑，衰弱得几乎无法说话，终于使尽力气，开口道：“姑姑，是不是皇上就要回来了？”
哲哲一怔，心里蓦然涌起巨大的不祥预感——“你怎么晓得？我是派人送了信，算算，皇上还有几天才到京吧？”
海兰珠神色有些黯然地：“多谢姑姑。只怕，我还是见不着皇上最后一面”
哲哲紧张得要命，打断她的话：“胡说！瞧，你这不是好起来了吗？”
海兰珠苦笑道：“我自个儿明白。好，也只是这一会儿工夫了！”
哲哲宽慰道：“你别胡思乱想，心放宽，病就好得快。”
海兰珠看着哲哲，突然红了眼眶，拉住哲哲的手，断断续续地道：“姑姑，我不该仗着皇上宠爱胡作非为，三番五次地对您不敬，把自个儿的福分都折尽了”
哲哲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用帕子捂住口，扑簌簌落下泪来。
海兰珠喘着气道：“姑姑，您原谅我好吗？”
哲哲哽咽着：“不怪你，好孩子，我晓得，还不都是为了八阿哥吗？你也折腾得不好受啊！今后，一家人和和气气，不会再”
海兰珠摇摇头，落下泪来：“我倒是想，不过，迟了！再怎么懊悔，都迟了！”
娜仁和大玉儿正在此时踏入关雎宫，听到这话，都愣住了。
大玉儿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娜仁的心也像被扔进了沸水一般，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们都知道，海兰珠会说出这样的话，只能说明——她已经不行了。
大玉儿几步上前，打断她的话，急忙道：“姐姐，你别这么说，想想皇上吧！就算为了皇上，你也得把自个儿身子养好，皇上他是少不了你的！”
海兰珠闻言，更加黯然，神色逐渐灰败，她哽咽道：“大限来时，谁也无能为力啊！玉儿，姐姐对不住你这些年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还好，九阿哥保住了，否则，我就是死一万次，也难赎罪孽现在我要走了你帮我对皇上说，请他就当作花没有开过，我没有来过，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海兰珠逐渐陷入昏迷，哲哲哭喊着她的名字，大玉儿和娜仁站在床边，紧紧握着彼此的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珍哥急匆匆进屋，紧张地拉哲哲到一旁低语，哲哲的反应极其诧异。
珍哥：“这下怎么办哪？”
哲哲努力镇定下来，嘱咐道：“照皇上的意思办！别让人知道他回来。”
哲哲和珍哥匆匆忙忙来到皇宫后门，除她俩之外那里空荡荡没有旁人。她们焦急地引颈而望。突然，皇太极一马当先，率侍卫们飞马疾驰冲来。
皇太极心急如焚，一跃下马，他抓住哲哲，眼神十分焦急，嘴里喘着气却说不出话来。好半晌他方问道：“海海兰珠”
哲哲欲言又止，只拍拍他道：“皇上，进宫再说。您放心，我安排好了，从这儿到关雎宫，不会有人看见。”
皇太极点点头，拉着她就走。
关雎宫寝殿里，海兰珠已渐入弥留，云哥从背后扶住她，大玉儿流着眼泪站在她身边。
此刻唯一能保持清醒的是娜仁，她知道皇太极回来了，看见海兰珠这个样子，待会儿必定又是好一场大闹，她拉着大玉儿，硬将她拖了出去。
床上的海兰珠呓语着：“很好，我终于就要看见八阿哥，我的心肝我的孩子，额娘要永远跟你在一起，把你紧紧抱在怀里，永远不分开”
大玉儿闻言痛哭失声：“姐姐！姐姐！”
娜仁不想再耽误，加快了步伐，硬是把她拉走，拖进永福宫里。
“娜仁！”大玉儿崩溃地坐在地下失声痛哭，“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怎么能这么做她是我的亲姐姐”
“别说了”娜仁心情低落，伸手给大玉儿擦眼泪，“可我们有什么办法？我们从来没找过她的麻烦，可她自己却不断地惹是生非她如今说这话，是因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如果她什么事儿都没有，还不知道要给你多少苦头吃！我知道她是你的亲姐姐可如果她真当你是她亲妹妹，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你？”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能不断用这样的话来减轻自己的罪恶感。
如果有第二次机会，她依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这么做。可是当死亡真正地降临在海兰珠头上的时候，仿佛也有一只魔爪紧紧抓住了她的心。
大玉儿怔怔地听着，眼泪扑簌簌流下，“为什么呢？我从没有想要伤害任何人到底怎么就搞到了今天这种地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皇太极健步如飞向关雎宫寝殿奔来，哲哲和珍哥几乎跟不上他。
看到关雎宫了，皇太极眼眶一红，不由自主奔跑起来，一面奔跑一面拭泪。
皇太极冲进寝殿，嘶吼着：“兰儿！兰儿！”
海兰珠听见喊声，浑身一震，睁开眼睛，凝视着面前气喘吁吁c满面尘霜的皇太极，她眼神中燃起最后一星光与热，眼神中狂烈交织着无数爱恋c不舍和歉疚
皇太极叫道：“兰儿！我回来了！没事了，我回来了！”
海兰珠已不能说话，只能艰难地转动眼珠，伸手想要抚摸皇太极的脸，可是手却最终无力地垂下。
最先感受到海兰珠身上散力的云哥忍不住哭出声来。
皇太极拼命摇撼着海兰珠，撕心裂肺地叫：“兰儿！你看看我！你睁开眼看看我！我十万火急奔赴前线只花了六天，可是为了回来看你，却还更快了一天！兰儿！你不要吓我！快醒醒，你醒醒啊！”
哲哲哭着，哽咽道：“她尘缘已尽，皇上就让她安心去吧！”
一语击得皇太极心痛如捣c神情惨变，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突然，一股鲜血从鼻中涌出。
刚刚擦干眼泪重新回来的大玉儿本能地上前扶住他，低声道：“皇上保重龙体”
皇太极闻言，猛然一揩鼻血，回头瞪着大玉儿。他双眼发红c满面血污，铁青的脸上筋肉紧绷，狰狞可怕，眼神似放出的毒箭，大玉儿吓得倒退一步。
皇太极嘶声道：“是你！就是你害死兰儿，对不对？你巴不得她早点死，趁着她病，还跑来逼她，对不对？她死了，你就称心了，对不对？”
一句比一句凶狠的质问，大玉儿惊恐地倒退着，说不出话来。
皇太极一跃上前，昏乱地紧紧攫住大玉儿的肩膀，恶狠狠地吼道：“我要为她报仇！一定是你害死她的！我要你给她抵命！我要福临给八阿哥抵命！”
皇太极一耳光打得大玉儿跌在地上，他还赶上去要踢打，猛听身后一声怒喝：“皇太极！你给我住手！”
皇太极闻声一怔，回头看着哲哲，只见哲哲气得浑身发抖，哆嗦着道：“你你这个样子，还像什么皇上？活活是个疯子！倘若你非要杀人才痛快，你就拿玉儿母子再加上我，一并给你心爱的人儿陪葬！”
哲哲走到哭泣的大玉儿跟前，用力扶起她道：“玉儿，跟我回去，等着领死！”
哲哲说罢，转头冷冷地看了皇太极一眼，携着大玉儿掉头就走。
皇太极愣住，犹如泥胎一般。
“是我害死她的是我害死她的”大玉儿站在窗前，一手支着案几，一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流下，她哆嗦着喃喃自语。
娜仁坐在一旁，空洞地看着某一处，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怎么的，她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她跟海兰珠之间的一切回忆。
——那一天晚上，她和刚刚认识的吴克善c海兰珠和大玉儿坐在篝火堆旁聊天
——海兰珠病恹恹地躺在帐子里，她进去坐在炕边跟她说话
——海兰珠出嫁的时候，表情像是去死一般，她把自己攒下来的钱装了满满一兜给她带上，还教给她怎么管家怎么整治奴大欺主的奴才
——海兰珠刚刚来到盛京的那一天，憔悴如同风中被摧折的花
明知道弄到这一步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她仗着皇太极的无条件宠爱，在宫里嚣张得人神共愤娜仁自问，下手给她致命一击的时候她心里觉得海兰珠死不足惜，可是当真的到了这一天的时候，为什么还是这么的心痛？
苏茉尔携福临的手，走进暖阁，静静地c难过地看着大玉儿。福临蹒跚着走向大玉儿，轻轻拉她的衣角。大玉儿泪眼俯视着福临，看见他仰着无辜的清秀的小脸孔，更加悲从中来，缓缓蹲下，拥住福临，无声地泪如泉涌。
——————————————————————————
和皇太极的痛彻心扉比起来，娜仁和大玉儿的悲伤几乎不值一提。
深夜，关雎宫寝殿凄凉孤寂。
海兰珠还停躺在床上。皇太极靠墙坐倒，一条手臂无力地搭在拱起的单膝上，神色空洞茫然。云哥在他跟前跪着。
半晌，皇太极道：“娘娘真的跟皇后和庄妃说了那些话？”
云哥拭泪道：“娘娘确实万分愧悔，临终前还口口声声地求皇后和庄妃娘娘原谅她。奴才句句实言，不敢欺瞒皇上。”
皇太极心中挣扎c愧疚，他仰头靠着墙，浑身没一丝力气。
云哥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娘娘的法身总搁着不好，是不是要叫人”
皇太极突然全身紧张，怒目瞪视着惠哥，吼道：“谁也不准碰她！”
他突然奋力起身，扑到床前，忍不住痛哭失声，捶床捣枕，撕心裂肺地叫道：“兰儿！兰儿！我想得你好苦啊！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他抚着海兰珠的脸，哭道：“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要能再看见你的笑容。兰儿！我让你失望了，我不是天，不是神，更没有起死回生的力量！我只是个渺小的凡人，无能为力！兰儿！你把我的心都扯碎了！兰儿！”
皇帝的哭喊回荡在寂静的宫室里，至于有多少人是真正的伤心，那就不得而知了。
事实是，宸妃的死，让所有除了皇帝以外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宸妃就像一块骨头，卡在后宫嫔妃们的喉咙里，憋得大家快要断气，又怎么也掏不出来。如今这块骨头终于自己碎了，所有人都忍不住自己的轻松——太好了，大家总算不用再守活寡了，如今皇帝总该恢复正常，按时按点临幸后宫了吧？
对此，只有一句话——你们高兴得太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怎么搞的，抽得没边儿了！
云哥心中一震，将手停住，呆望着铜镜中海兰珠那妆饰鲜艳却凄苦憔悴的面容。
翌日，关雎宫寝殿内，孝端后与大玉儿来探视海兰珠的病情。海兰珠装扮整齐，衰弱得要以枕靠背方能坐在床上。
哲哲在床沿坐下，惊喜道：“唉呀，今儿个气色真的好多了！”
云哥答道：“是啊，早上还进了小半碗野鸭粥呢！”
海兰珠勉强一笑，衰弱得几乎无法说话，终于使尽力气，开口道：“姑姑，是不是皇上就要回来了？”
哲哲一怔，心里蓦然涌起巨大的不祥预感——“你怎么晓得？我是派人送了信，算算，皇上还有几天才到京吧？”
海兰珠神色有些黯然地：“多谢姑姑。只怕，我还是见不着皇上最后一面”
哲哲紧张得要命，打断她的话：“胡说！瞧，你这不是好起来了吗？”
海兰珠苦笑道：“我自个儿明白。好，也只是这一会儿工夫了！”
哲哲宽慰道：“你别胡思乱想，心放宽，病就好得快。”
海兰珠看着哲哲，突然红了眼眶，拉住哲哲的手，断断续续地道：“姑姑，我不该仗着皇上宠爱胡作非为，三番五次地对您不敬，把自个儿的福分都折尽了”
哲哲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用帕子捂住口，扑簌簌落下泪来。
海兰珠喘着气道：“姑姑，您原谅我好吗？”
哲哲哽咽着：“不怪你，好孩子，我晓得，还不都是为了八阿哥吗？你也折腾得不好受啊！今后，一家人和和气气，不会再”
海兰珠摇摇头，落下泪来：“我倒是想，不过，迟了！再怎么懊悔，都迟了！”
娜仁和大玉儿正在此时踏入关雎宫，听到这话，都愣住了。
大玉儿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娜仁的心也像被扔进了沸水一般，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们都知道，海兰珠会说出这样的话，只能说明——她已经不行了。
大玉儿几步上前，打断她的话，急忙道：“姐姐，你别这么说，想想皇上吧！就算为了皇上，你也得把自个儿身子养好，皇上他是少不了你的！”
海兰珠闻言，更加黯然，神色逐渐灰败，她哽咽道：“大限来时，谁也无能为力啊！玉儿，姐姐对不住你这些年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还好，九阿哥保住了，否则，我就是死一万次，也难赎罪孽现在我要走了你帮我对皇上说，请他就当作花没有开过，我没有来过，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海兰珠逐渐陷入昏迷，哲哲哭喊着她的名字，大玉儿和娜仁站在床边，紧紧握着彼此的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珍哥急匆匆进屋，紧张地拉哲哲到一旁低语，哲哲的反应极其诧异。
珍哥：“这下怎么办哪？”
哲哲努力镇定下来，嘱咐道：“照皇上的意思办！别让人知道他回来。”
哲哲和珍哥匆匆忙忙来到皇宫后门，除她俩之外那里空荡荡没有旁人。她们焦急地引颈而望。突然，皇太极一马当先，率侍卫们飞马疾驰冲来。
皇太极心急如焚，一跃下马，他抓住哲哲，眼神十分焦急，嘴里喘着气却说不出话来。好半晌他方问道：“海海兰珠”
哲哲欲言又止，只拍拍他道：“皇上，进宫再说。您放心，我安排好了，从这儿到关雎宫，不会有人看见。”
皇太极点点头，拉着她就走。
关雎宫寝殿里，海兰珠已渐入弥留，云哥从背后扶住她，大玉儿流着眼泪站在她身边。
此刻唯一能保持清醒的是娜仁，她知道皇太极回来了，看见海兰珠这个样子，待会儿必定又是好一场大闹，她拉着大玉儿，硬将她拖了出去。
床上的海兰珠呓语着：“很好，我终于就要看见八阿哥，我的心肝我的孩子，额娘要永远跟你在一起，把你紧紧抱在怀里，永远不分开”
大玉儿闻言痛哭失声：“姐姐！姐姐！”
娜仁不想再耽误，加快了步伐，硬是把她拉走，拖进永福宫里。
“娜仁！”大玉儿崩溃地坐在地下失声痛哭，“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怎么能这么做她是我的亲姐姐”
“别说了”娜仁心情低落，伸手给大玉儿擦眼泪，“可我们有什么办法？我们从来没找过她的麻烦，可她自己却不断地惹是生非她如今说这话，是因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如果她什么事儿都没有，还不知道要给你多少苦头吃！我知道她是你的亲姐姐可如果她真当你是她亲妹妹，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你？”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能不断用这样的话来减轻自己的罪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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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极健步如飞向关雎宫寝殿奔来，哲哲和珍哥几乎跟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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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兰珠听见喊声，浑身一震，睁开眼睛，凝视着面前气喘吁吁c满面尘霜的皇太极，她眼神中燃起最后一星光与热，眼神中狂烈交织着无数爱恋c不舍和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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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极闻言，猛然一揩鼻血，回头瞪着大玉儿。他双眼发红c满面血污，铁青的脸上筋肉紧绷，狰狞可怕，眼神似放出的毒箭，大玉儿吓得倒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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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极一跃上前，昏乱地紧紧攫住大玉儿的肩膀，恶狠狠地吼道：“我要为她报仇！一定是你害死她的！我要你给她抵命！我要福临给八阿哥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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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极闻声一怔，回头看着哲哲，只见哲哲气得浑身发抖，哆嗦着道：“你你这个样子，还像什么皇上？活活是个疯子！倘若你非要杀人才痛快，你就拿玉儿母子再加上我，一并给你心爱的人儿陪葬！”
哲哲走到哭泣的大玉儿跟前，用力扶起她道：“玉儿，跟我回去，等着领死！”
哲哲说罢，转头冷冷地看了皇太极一眼，携着大玉儿掉头就走。
皇太极愣住，犹如泥胎一般。
“是我害死她的是我害死她的”大玉儿站在窗前，一手支着案几，一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流下，她哆嗦着喃喃自语。
娜仁坐在一旁，空洞地看着某一处，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怎么的，她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她跟海兰珠之间的一切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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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兰珠刚刚来到盛京的那一天，憔悴如同风中被摧折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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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皇太极的痛彻心扉比起来，娜仁和大玉儿的悲伤几乎不值一提。
深夜，关雎宫寝殿凄凉孤寂。
海兰珠还停躺在床上。皇太极靠墙坐倒，一条手臂无力地搭在拱起的单膝上，神色空洞茫然。云哥在他跟前跪着。
半晌，皇太极道：“娘娘真的跟皇后和庄妃说了那些话？”
云哥拭泪道：“娘娘确实万分愧悔，临终前还口口声声地求皇后和庄妃娘娘原谅她。奴才句句实言，不敢欺瞒皇上。”
皇太极心中挣扎c愧疚，他仰头靠着墙，浑身没一丝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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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极突然全身紧张，怒目瞪视着惠哥，吼道：“谁也不准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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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兰珠在妆台前细细地画眉c扑粉c点胭脂，吩咐道：“过来，帮我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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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兰珠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着道：“我知道，皇上就要回来了。我要他记得我最美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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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哲在床沿坐下，惊喜道：“唉呀，今儿个气色真的好多了！”
云哥答道：“是啊，早上还进了小半碗野鸭粥呢！”
海兰珠勉强一笑，衰弱得几乎无法说话，终于使尽力气，开口道：“姑姑，是不是皇上就要回来了？”
哲哲一怔，心里蓦然涌起巨大的不祥预感——“你怎么晓得？我是派人送了信，算算，皇上还有几天才到京吧？”
海兰珠神色有些黯然地：“多谢姑姑。只怕，我还是见不着皇上最后一面”
哲哲紧张得要命，打断她的话：“胡说！瞧，你这不是好起来了吗？”
海兰珠苦笑道：“我自个儿明白。好，也只是这一会儿工夫了！”
哲哲宽慰道：“你别胡思乱想，心放宽，病就好得快。”
海兰珠看着哲哲，突然红了眼眶，拉住哲哲的手，断断续续地道：“姑姑，我不该仗着皇上宠爱胡作非为，三番五次地对您不敬，把自个儿的福分都折尽了”
哲哲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用帕子捂住口，扑簌簌落下泪来。
海兰珠喘着气道：“姑姑，您原谅我好吗？”
哲哲哽咽着：“不怪你，好孩子，我晓得，还不都是为了八阿哥吗？你也折腾得不好受啊！今后，一家人和和气气，不会再”
海兰珠摇摇头，落下泪来：“我倒是想，不过，迟了！再怎么懊悔，都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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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玉儿几步上前，打断她的话，急忙道：“姐姐，你别这么说，想想皇上吧！就算为了皇上，你也得把自个儿身子养好，皇上他是少不了你的！”
海兰珠闻言，更加黯然，神色逐渐灰败，她哽咽道：“大限来时，谁也无能为力啊！玉儿，姐姐对不住你这些年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还好，九阿哥保住了，否则，我就是死一万次，也难赎罪孽现在我要走了你帮我对皇上说，请他就当作花没有开过，我没有来过，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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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哥：“这下怎么办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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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哲和珍哥匆匆忙忙来到皇宫后门，除她俩之外那里空荡荡没有旁人。她们焦急地引颈而望。突然，皇太极一马当先，率侍卫们飞马疾驰冲来。
皇太极心急如焚，一跃下马，他抓住哲哲，眼神十分焦急，嘴里喘着气却说不出话来。好半晌他方问道：“海海兰珠”
哲哲欲言又止，只拍拍他道：“皇上，进宫再说。您放心，我安排好了，从这儿到关雎宫，不会有人看见。”
皇太极点点头，拉着她就走。
关雎宫寝殿里，海兰珠已渐入弥留，云哥从背后扶住她，大玉儿流着眼泪站在她身边。
此刻唯一能保持清醒的是娜仁，她知道皇太极回来了，看见海兰珠这个样子，待会儿必定又是好一场大闹，她拉着大玉儿，硬将她拖了出去。
床上的海兰珠呓语着：“很好，我终于就要看见八阿哥，我的心肝我的孩子，额娘要永远跟你在一起，把你紧紧抱在怀里，永远不分开”
大玉儿闻言痛哭失声：“姐姐！姐姐！”
娜仁不想再耽误，加快了步伐，硬是把她拉走，拖进永福宫里。
“娜仁！”大玉儿崩溃地坐在地下失声痛哭，“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怎么能这么做她是我的亲姐姐”
“别说了”娜仁心情低落，伸手给大玉儿擦眼泪，“可我们有什么办法？我们从来没找过她的麻烦，可她自己却不断地惹是生非她如今说这话，是因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如果她什么事儿都没有，还不知道要给你多少苦头吃！我知道她是你的亲姐姐可如果她真当你是她亲妹妹，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你？”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能不断用这样的话来减轻自己的罪恶感。
如果有第二次机会，她依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这么做。可是当死亡真正地降临在海兰珠头上的时候，仿佛也有一只魔爪紧紧抓住了她的心。
大玉儿怔怔地听着，眼泪扑簌簌流下，“为什么呢？我从没有想要伤害任何人到底怎么就搞到了今天这种地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皇太极健步如飞向关雎宫寝殿奔来，哲哲和珍哥几乎跟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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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极冲进寝殿，嘶吼着：“兰儿！兰儿！”
海兰珠听见喊声，浑身一震，睁开眼睛，凝视着面前气喘吁吁c满面尘霜的皇太极，她眼神中燃起最后一星光与热，眼神中狂烈交织着无数爱恋c不舍和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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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兰珠已不能说话，只能艰难地转动眼珠，伸手想要抚摸皇太极的脸，可是手却最终无力地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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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哲哭着，哽咽道：“她尘缘已尽，皇上就让她安心去吧！”
一语击得皇太极心痛如捣c神情惨变，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突然，一股鲜血从鼻中涌出。
刚刚擦干眼泪重新回来的大玉儿本能地上前扶住他，低声道：“皇上保重龙体”
皇太极闻言，猛然一揩鼻血，回头瞪着大玉儿。他双眼发红c满面血污，铁青的脸上筋肉紧绷，狰狞可怕，眼神似放出的毒箭，大玉儿吓得倒退一步。
皇太极嘶声道：“是你！就是你害死兰儿，对不对？你巴不得她早点死，趁着她病，还跑来逼她，对不对？她死了，你就称心了，对不对？”
一句比一句凶狠的质问，大玉儿惊恐地倒退着，说不出话来。
皇太极一跃上前，昏乱地紧紧攫住大玉儿的肩膀，恶狠狠地吼道：“我要为她报仇！一定是你害死她的！我要你给她抵命！我要福临给八阿哥抵命！”
皇太极一耳光打得大玉儿跌在地上，他还赶上去要踢打，猛听身后一声怒喝：“皇太极！你给我住手！”
皇太极闻声一怔，回头看着哲哲，只见哲哲气得浑身发抖，哆嗦着道：“你你这个样子，还像什么皇上？活活是个疯子！倘若你非要杀人才痛快，你就拿玉儿母子再加上我，一并给你心爱的人儿陪葬！”
哲哲走到哭泣的大玉儿跟前，用力扶起她道：“玉儿，跟我回去，等着领死！”
哲哲说罢，转头冷冷地看了皇太极一眼，携着大玉儿掉头就走。
皇太极愣住，犹如泥胎一般。
“是我害死她的是我害死她的”大玉儿站在窗前，一手支着案几，一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流下，她哆嗦着喃喃自语。
娜仁坐在一旁，空洞地看着某一处，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怎么的，她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她跟海兰珠之间的一切回忆。
——那一天晚上，她和刚刚认识的吴克善c海兰珠和大玉儿坐在篝火堆旁聊天
——海兰珠病恹恹地躺在帐子里，她进去坐在炕边跟她说话
——海兰珠出嫁的时候，表情像是去死一般，她把自己攒下来的钱装了满满一兜给她带上，还教给她怎么管家怎么整治奴大欺主的奴才
——海兰珠刚刚来到盛京的那一天，憔悴如同风中被摧折的花
明知道弄到这一步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她仗着皇太极的无条件宠爱，在宫里嚣张得人神共愤娜仁自问，下手给她致命一击的时候她心里觉得海兰珠死不足惜，可是当真的到了这一天的时候，为什么还是这么的心痛？
苏茉尔携福临的手，走进暖阁，静静地c难过地看着大玉儿。福临蹒跚着走向大玉儿，轻轻拉她的衣角。大玉儿泪眼俯视着福临，看见他仰着无辜的清秀的小脸孔，更加悲从中来，缓缓蹲下，拥住福临，无声地泪如泉涌。
——————————————————————————
和皇太极的痛彻心扉比起来，娜仁和大玉儿的悲伤几乎不值一提。
深夜，关雎宫寝殿凄凉孤寂。
海兰珠还停躺在床上。皇太极靠墙坐倒，一条手臂无力地搭在拱起的单膝上，神色空洞茫然。云哥在他跟前跪着。
半晌，皇太极道：“娘娘真的跟皇后和庄妃说了那些话？”
云哥拭泪道：“娘娘确实万分愧悔，临终前还口口声声地求皇后和庄妃娘娘原谅她。奴才句句实言，不敢欺瞒皇上。”
皇太极心中挣扎c愧疚，他仰头靠着墙，浑身没一丝力气。
云哥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娘娘的法身总搁着不好，是不是要叫人”
皇太极突然全身紧张，怒目瞪视着惠哥，吼道：“谁也不准碰她！”
他突然奋力起身，扑到床前，忍不住痛哭失声，捶床捣枕，撕心裂肺地叫道：“兰儿！兰儿！我想得你好苦啊！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他抚着海兰珠的脸，哭道：“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要能再看见你的笑容。兰儿！我让你失望了，我不是天，不是神，更没有起死回生的力量！我只是个渺小的凡人，无能为力！兰儿！你把我的心都扯碎了！兰儿！”
皇帝的哭喊回荡在寂静的宫室里，至于有多少人是真正的伤心，那就不得而知了。
事实是，宸妃的死，让所有除了皇帝以外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宸妃就像一块骨头，卡在后宫嫔妃们的喉咙里，憋得大家快要断气，又怎么也掏不出来。如今这块骨头终于自己碎了，所有人都忍不住自己的轻松——太好了，大家总算不用再守活寡了，如今皇帝总该恢复正常，按时按点临幸后宫了吧？
对此，只有一句话——你们高兴得太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怎么搞的，抽得没边儿了！
云哥心中一震，将手停住，呆望着铜镜中海兰珠那妆饰鲜艳却凄苦憔悴的面容。
翌日，关雎宫寝殿内，孝端后与大玉儿来探视海兰珠的病情。海兰珠装扮整齐，衰弱得要以枕靠背方能坐在床上。
哲哲在床沿坐下，惊喜道：“唉呀，今儿个气色真的好多了！”
云哥答道：“是啊，早上还进了小半碗野鸭粥呢！”
海兰珠勉强一笑，衰弱得几乎无法说话，终于使尽力气，开口道：“姑姑，是不是皇上就要回来了？”
哲哲一怔，心里蓦然涌起巨大的不祥预感——“你怎么晓得？我是派人送了信，算算，皇上还有几天才到京吧？”
海兰珠神色有些黯然地：“多谢姑姑。只怕，我还是见不着皇上最后一面”
哲哲紧张得要命，打断她的话：“胡说！瞧，你这不是好起来了吗？”
海兰珠苦笑道：“我自个儿明白。好，也只是这一会儿工夫了！”
哲哲宽慰道：“你别胡思乱想，心放宽，病就好得快。”
海兰珠看着哲哲，突然红了眼眶，拉住哲哲的手，断断续续地道：“姑姑，我不该仗着皇上宠爱胡作非为，三番五次地对您不敬，把自个儿的福分都折尽了”
哲哲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用帕子捂住口，扑簌簌落下泪来。
海兰珠喘着气道：“姑姑，您原谅我好吗？”
哲哲哽咽着：“不怪你，好孩子，我晓得，还不都是为了八阿哥吗？你也折腾得不好受啊！今后，一家人和和气气，不会再”
海兰珠摇摇头，落下泪来：“我倒是想，不过，迟了！再怎么懊悔，都迟了！”
娜仁和大玉儿正在此时踏入关雎宫，听到这话，都愣住了。
大玉儿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娜仁的心也像被扔进了沸水一般，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们都知道，海兰珠会说出这样的话，只能说明——她已经不行了。
大玉儿几步上前，打断她的话，急忙道：“姐姐，你别这么说，想想皇上吧！就算为了皇上，你也得把自个儿身子养好，皇上他是少不了你的！”
海兰珠闻言，更加黯然，神色逐渐灰败，她哽咽道：“大限来时，谁也无能为力啊！玉儿，姐姐对不住你这些年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还好，九阿哥保住了，否则，我就是死一万次，也难赎罪孽现在我要走了你帮我对皇上说，请他就当作花没有开过，我没有来过，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海兰珠逐渐陷入昏迷，哲哲哭喊着她的名字，大玉儿和娜仁站在床边，紧紧握着彼此的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珍哥急匆匆进屋，紧张地拉哲哲到一旁低语，哲哲的反应极其诧异。
珍哥：“这下怎么办哪？”
哲哲努力镇定下来，嘱咐道：“照皇上的意思办！别让人知道他回来。”
哲哲和珍哥匆匆忙忙来到皇宫后门，除她俩之外那里空荡荡没有旁人。她们焦急地引颈而望。突然，皇太极一马当先，率侍卫们飞马疾驰冲来。
皇太极心急如焚，一跃下马，他抓住哲哲，眼神十分焦急，嘴里喘着气却说不出话来。好半晌他方问道：“海海兰珠”
哲哲欲言又止，只拍拍他道：“皇上，进宫再说。您放心，我安排好了，从这儿到关雎宫，不会有人看见。”
皇太极点点头，拉着她就走。
关雎宫寝殿里，海兰珠已渐入弥留，云哥从背后扶住她，大玉儿流着眼泪站在她身边。
此刻唯一能保持清醒的是娜仁，她知道皇太极回来了，看见海兰珠这个样子，待会儿必定又是好一场大闹，她拉着大玉儿，硬将她拖了出去。
床上的海兰珠呓语着：“很好，我终于就要看见八阿哥，我的心肝我的孩子，额娘要永远跟你在一起，把你紧紧抱在怀里，永远不分开”
大玉儿闻言痛哭失声：“姐姐！姐姐！”
娜仁不想再耽误，加快了步伐，硬是把她拉走，拖进永福宫里。
“娜仁！”大玉儿崩溃地坐在地下失声痛哭，“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怎么能这么做她是我的亲姐姐”
“别说了”娜仁心情低落，伸手给大玉儿擦眼泪，“可我们有什么办法？我们从来没找过她的麻烦，可她自己却不断地惹是生非她如今说这话，是因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如果她什么事儿都没有，还不知道要给你多少苦头吃！我知道她是你的亲姐姐可如果她真当你是她亲妹妹，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你？”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能不断用这样的话来减轻自己的罪恶感。
如果有第二次机会，她依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这么做。可是当死亡真正地降临在海兰珠头上的时候，仿佛也有一只魔爪紧紧抓住了她的心。
大玉儿怔怔地听着，眼泪扑簌簌流下，“为什么呢？我从没有想要伤害任何人到底怎么就搞到了今天这种地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皇太极健步如飞向关雎宫寝殿奔来，哲哲和珍哥几乎跟不上他。
看到关雎宫了，皇太极眼眶一红，不由自主奔跑起来，一面奔跑一面拭泪。
皇太极冲进寝殿，嘶吼着：“兰儿！兰儿！”
海兰珠听见喊声，浑身一震，睁开眼睛，凝视着面前气喘吁吁c满面尘霜的皇太极，她眼神中燃起最后一星光与热，眼神中狂烈交织着无数爱恋c不舍和歉疚
皇太极叫道：“兰儿！我回来了！没事了，我回来了！”
海兰珠已不能说话，只能艰难地转动眼珠，伸手想要抚摸皇太极的脸，可是手却最终无力地垂下。
最先感受到海兰珠身上散力的云哥忍不住哭出声来。
皇太极拼命摇撼着海兰珠，撕心裂肺地叫：“兰儿！你看看我！你睁开眼看看我！我十万火急奔赴前线只花了六天，可是为了回来看你，却还更快了一天！兰儿！你不要吓我！快醒醒，你醒醒啊！”
哲哲哭着，哽咽道：“她尘缘已尽，皇上就让她安心去吧！”
一语击得皇太极心痛如捣c神情惨变，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突然，一股鲜血从鼻中涌出。
刚刚擦干眼泪重新回来的大玉儿本能地上前扶住他，低声道：“皇上保重龙体”
皇太极闻言，猛然一揩鼻血，回头瞪着大玉儿。他双眼发红c满面血污，铁青的脸上筋肉紧绷，狰狞可怕，眼神似放出的毒箭，大玉儿吓得倒退一步。
皇太极嘶声道：“是你！就是你害死兰儿，对不对？你巴不得她早点死，趁着她病，还跑来逼她，对不对？她死了，你就称心了，对不对？”
一句比一句凶狠的质问，大玉儿惊恐地倒退着，说不出话来。
皇太极一跃上前，昏乱地紧紧攫住大玉儿的肩膀，恶狠狠地吼道：“我要为她报仇！一定是你害死她的！我要你给她抵命！我要福临给八阿哥抵命！”
皇太极一耳光打得大玉儿跌在地上，他还赶上去要踢打，猛听身后一声怒喝：“皇太极！你给我住手！”
皇太极闻声一怔，回头看着哲哲，只见哲哲气得浑身发抖，哆嗦着道：“你你这个样子，还像什么皇上？活活是个疯子！倘若你非要杀人才痛快，你就拿玉儿母子再加上我，一并给你心爱的人儿陪葬！”
哲哲走到哭泣的大玉儿跟前，用力扶起她道：“玉儿，跟我回去，等着领死！”
哲哲说罢，转头冷冷地看了皇太极一眼，携着大玉儿掉头就走。
皇太极愣住，犹如泥胎一般。
“是我害死她的是我害死她的”大玉儿站在窗前，一手支着案几，一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流下，她哆嗦着喃喃自语。
娜仁坐在一旁，空洞地看着某一处，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怎么的，她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她跟海兰珠之间的一切回忆。
——那一天晚上，她和刚刚认识的吴克善c海兰珠和大玉儿坐在篝火堆旁聊天
——海兰珠病恹恹地躺在帐子里，她进去坐在炕边跟她说话
——海兰珠出嫁的时候，表情像是去死一般，她把自己攒下来的钱装了满满一兜给她带上，还教给她怎么管家怎么整治奴大欺主的奴才
——海兰珠刚刚来到盛京的那一天，憔悴如同风中被摧折的花
明知道弄到这一步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她仗着皇太极的无条件宠爱，在宫里嚣张得人神共愤娜仁自问，下手给她致命一击的时候她心里觉得海兰珠死不足惜，可是当真的到了这一天的时候，为什么还是这么的心痛？
苏茉尔携福临的手，走进暖阁，静静地c难过地看着大玉儿。福临蹒跚着走向大玉儿，轻轻拉她的衣角。大玉儿泪眼俯视着福临，看见他仰着无辜的清秀的小脸孔，更加悲从中来，缓缓蹲下，拥住福临，无声地泪如泉涌。
——————————————————————————
和皇太极的痛彻心扉比起来，娜仁和大玉儿的悲伤几乎不值一提。
深夜，关雎宫寝殿凄凉孤寂。
海兰珠还停躺在床上。皇太极靠墙坐倒，一条手臂无力地搭在拱起的单膝上，神色空洞茫然。云哥在他跟前跪着。
半晌，皇太极道：“娘娘真的跟皇后和庄妃说了那些话？”
云哥拭泪道：“娘娘确实万分愧悔，临终前还口口声声地求皇后和庄妃娘娘原谅她。奴才句句实言，不敢欺瞒皇上。”
皇太极心中挣扎c愧疚，他仰头靠着墙，浑身没一丝力气。
云哥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娘娘的法身总搁着不好，是不是要叫人”
皇太极突然全身紧张，怒目瞪视着惠哥，吼道：“谁也不准碰她！”
他突然奋力起身，扑到床前，忍不住痛哭失声，捶床捣枕，撕心裂肺地叫道：“兰儿！兰儿！我想得你好苦啊！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他抚着海兰珠的脸，哭道：“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要能再看见你的笑容。兰儿！我让你失望了，我不是天，不是神，更没有起死回生的力量！我只是个渺小的凡人，无能为力！兰儿！你把我的心都扯碎了！兰儿！”
皇帝的哭喊回荡在寂静的宫室里，至于有多少人是真正的伤心，那就不得而知了。
事实是，宸妃的死，让所有除了皇帝以外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宸妃就像一块骨头，卡在后宫嫔妃们的喉咙里，憋得大家快要断气，又怎么也掏不出来。如今这块骨头终于自己碎了，所有人都忍不住自己的轻松——太好了，大家总算不用再守活寡了，如今皇帝总该恢复正常，按时按点临幸后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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