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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9章 大玉儿的危机

  “宁死不降?得了吧,古往今来几千年,能做到这一点的才多少人?我才不信洪承畴有这种气节呢。”娜仁听了多尔衮的复述,撇嘴道。

  洪承畴是个什么样的人,娜仁早就知道了,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这么看不起他——好色神马的,最恶心了。他要是贪财恋权什么的,还不至于让她感觉这么讨厌。美女么,最讨厌的就是色鬼,明明就是个心志不坚定的小男人而已,装什么字母啊。

  多尔衮第一次听见娜仁用这么轻蔑的语气谈论某个人,不由得有点惊讶——“你又没见过他,怎么这么讨厌他?”

  娜仁翻白眼,“我是没见过他,可我就是讨厌他!没有道理可讲的,这是直觉!”接着又不屑地道:“哼,你看着吧,他坚持不到最后的!”

  “你怎么知道?他看起来可坚定得很。”多尔衮脑筋打了个结,明智地跳过了跟女人争论“直觉的可信度”的步骤,接着问。

  “真要想殉节,早该在锦州城破的时候就拿剑一抹脖子了事,那才叫真正的殉节吧?非得等到被抓回来之后才玩这套把戏,难不成他以为他誓死不降你们就会放了他不成?他既然没有当时就死,就说明他并不是真正的从心底忠诚。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装的?”娜仁从盘子里拿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摊手。

  “嗯?有道理。”多尔衮摸着下巴,“真要是那么忠心耿耿,就不会给我们机会让我们抓他到这里来了。”

  “所以呢,不用着急,他才下不去手把自己活活饿死呢。”娜仁打了个哈欠,“你们不是说他有个仆人么?要搞清楚他喜欢什么,问那个仆人不就得了?”

  “哈!知我者娜仁也!”多尔衮大笑,“我可不就要从他身上下手呢么!”

  三官庙里,洪承畴磨好墨,拿起羊毫笔,饱蘸浓墨。他面对桌上的纸,定了定神,姿态端正,开始缓缓下笔写出工整的字迹:“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洪承畴起初还慷慨激昂,一副“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气势,可写着写着,情绪发生变化,有些悲观失落,写到最后,他已是神情浮躁,凝眉叹息了。

  在窗缝外偷窥他的范文程,脸上流露出一丝笑容。

  多尔衮一脸和蔼可亲的表情来到洪瑞身边。

  洪瑞抬头见到威风凛凛的多尔衮,忙伏在地上,颤抖地道:“小人洪瑞见过王爷!”

  多尔衮笑着道:“起来说话!”

  洪瑞颤着身子爬起,低头敛手。

  多尔衮问:“我问你,你伺候洪大人多久了?”

  洪瑞不敢直视多尔衮,低头道:“将近二十年了!”

  多尔衮感叹道:“洪大人一心想做忠臣,你跟了他这么久,洪大人一死,你少不得也要做个义仆,跟他升天去喽?”

  洪瑞吓得慌成一团,颤声道:“小人家有老母妻儿要养活,不想随洪大人升天啊!”

  多尔衮嘴角露出一丝笑:“这不是你想不想的事儿!我们大清有个殉葬的风俗,主子死了,总要最得力的奴才跟去伺候,也不枉主子疼他一场。”

  洪瑞吓得磕头如捣蒜,哭求道:“求王爷开恩,免了小人一死。小人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王爷活命之恩。”

  多尔衮差点笑出声来,“瞧你也怪可怜的,本王指点你一条明路。你要是不想死,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你主子不要死!”

  洪瑞一听就激动了,“王爷,怎么才能让我主子不要死?请再指点小人一条明路。”

  多尔衮微笑道:“那你可要老实回答本王的问题。”

  洪瑞急赤白脸地:“一定一定!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多尔衮问道:“那我问你,你家大人,可有令他惧怕的人?”

  洪瑞老实回答:“大人一怕大明皇帝,二怕家里的老夫人。”

  多尔衮道:“大明皇帝在北京,请来老夫人也是缓不济急。那么,本王再问你,你家大人可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比方说,有人好赌c有人嗜酒”

  洪瑞忙道:“喔,有,有!不过,小人不敢说”

  多尔衮翻了个白眼,冷笑道:“怎么,不想要脑袋了?”

  洪瑞急忙道:“想!想!可是王爷千万别说是小人透露的。”

  多尔衮不耐烦,“知道了,快说吧!”

  洪瑞小小声回答:“我家大人喜欢喜欢女人!喔,还得是漂亮女人!”

  多尔衮点点头,满意地笑了——该说,洪承畴果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吗?好色啊,呵呵。

  皇宫书房里,皇太极听完范文程c多尔衮的报告,兴奋地大声笑道:“漂亮女人?那太好办了!”

  范文程凝神一想,启奏道:“皇上,臣倒觉得这事儿并不容易办啊!”

  多尔衮奇怪道:“怎么会呢?你不是说,洪承畴写《正气歌》,前半工整,后半潦草,显示他无法坚持一贯;这时再加上美人计,还不能见功吗?”

  范文程:“美人计,是对症下药的好计。不过,这计中的美人,可难寻了!”

  皇太极笑道:“怎么会呢?宫里头多的是,要出色的,挑上十个八个也不难!”

  范文程正色道:“这条计策,必须趁人不备,一击成功。若是一击不成,反而令对方知道我们找出了他的弱点,那么这一计,就再也不管用了。”

  皇太极点头道:“这话不错。那他就会死硬到底,不肯再放下那个道学盾牌了。”

  范文程:皇上圣明!所以臣说这计中的美人难寻,因为她得有一击成功的本事,若是一击不成,反而令洪承畴起了戒心

  多尔衮:“范先生,就不要卖关子了,咱们大清上下还挑不出个国色天香的美人,不成了笑话吗?”

  范文程:“说是美人计,其实关键不在色,在气度上。你想这洪承畴固然好色,那明朝美人还少的了吗?可以说是阅尽j□j,因此我们请出的美人首先要气度非凡,分寸得当,不媚不俗,还要能言善道,审时度势,施之以情,晓之以理。比起这自命不凡的洪承畴,还要更高一筹,才能令他心服口服,踩梯子下房。”

  皇太极点点头:“这么一说,难!是难!”

  多尔衮笑道:“要真有这等人才,还用咱们找?老早有人选进宫了。”

  皇太极突然叫道:“哎呀!眼前倒真是有一个人”

  多尔衮忙问:“谁啊?”

  皇太极看了他一眼,沉吟不语,自个儿在心里暗自盘算——这事儿需要与哲哲商量。

  夜晚,皇太极来到清宁宫暖阁,他思忖再三,决定让大玉儿去说降洪承畴。

  哲哲听了皇太极的话,先是一怔,然后失笑道:“你是说玉儿?这这怎么行呢!”

  皇太极讪笑道:“原是跟你商量嘛!你不晓得,那洪承畴对大清来说,真的很要紧!万一饿死了他,到哪儿再寻这样的人才?”

  哲哲道:“那,您自个儿跟玉儿商量去!”

  皇太极面有难色:“我”

  哲哲叹气道:“皇上的难处我明白。这话您开不了口是吧?”

  皇太极叹道:“是啊,对她,我是有愧于心。我怕碰钉子。”

  哲哲为难道:“连皇上都开不了口,怕碰钉子。那我就更不行了!”

  皇太极叹了一口气,神情很是无奈。

  哲哲瞥了他一眼,半晌才道:“要不,皇上先探探她的口气吧?”

  冬天的皇宫花园里,银装素裹,玉树琼楼,一片妖娆。皇太极与大玉儿边聊天边散步,犹豫再三,他向大玉儿说出了想对洪承畴使美人计的事儿。

  大玉儿闻言,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冷冷地看着皇太极,看得皇太极心里发虚,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重重的语气问道:“这是皇上的圣旨?”

  皇太极尴尬了一会儿,方道:“也不是什么圣旨,我一点也没有逼你的意思,不过是与你商量”

  大玉儿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她已经没有力气去伤心痛苦了,然而,她得找出个方法回击才可以。

  看着眼前白雪皑皑的园景,心里突然有了主意,她轻轻笑了一声,道:“怪不得我方才才觉得这景色有点眼熟呢,皇上第一次遇见海兰珠姐姐,就是在这儿吧?”

  皇太极一听海兰珠的名字,心中如遭重击,眼神中闪过一抹痛苦。

  大玉儿冷冰冰地道:“假设这个最合适的人选是海兰珠姐姐,您还会来‘商量’吗?”

  皇太极神色愕然,哑口无言。

  大玉儿看着他的神色,见好就收,缓缓道:“我还不至于傻到要跟姐姐比较自己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我不埋怨被冷落,也不怕被误解,我只求平静度日,只求保留一个人最起码的尊严。”

  大玉儿说完,对皇太极行了一礼,平静地道:“如果皇上只是‘商量’,那么请恕奴才胆小无能,实在不敢揽下这桩差事。”

  说完,她掉头离去。

  开玩笑,用不着我的时候死命糟蹋我,要用我的时候就一副这样的嘴脸,我虽然比不上你高贵,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的脸上写着一个“贱”字了?美人计?做梦!

  如今她连气都懒得生了,因为心都已经凉透,凉得都快起冰碴子了。何必呢?为了不值得的人生气,真不值得。

  多尔衮和娜仁得到了消息,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开什么玩笑?他还要脸不要?让自己的女人去对别的男人使美人计?亏他想得出来!”多尔衮大惊——男人对这种事情都是很忌讳的。

  娜仁坐在一边,脸色阴沉。

  “不行,绝对不行!皇帝的妃子去劝降?太有伤国体了!”多尔衮愤怒,“洪承畴算个什么玩艺儿,给他那么大面子?!”

  “我们生气没有用,美人计对洪承畴应该是有效的,可是,如果大玉儿不去的话,谁去?皇太极总不可能叫个未婚姑娘去吧?就算事后让那姑娘嫁给洪承畴做正妻,人家家里恐怕还不干呢!”

  “说的就是啊。”多尔衮烦恼地叹了口气,“咱们手上并无合适的人选,何况满汉不婚,洪承畴可是地地道道的汉人”

  “那可不一定,洪承畴要是降了,皇太极一定会给他抬旗的,到时候他可就不是普通汉人了。”娜仁摸着下巴,“对了,我倒是在想我们有没有可能把洪承畴拉拢过来?”

  多尔衮惊讶,“为什么要拉拢他?我才不干!”

  “别急啊,你先听我说完,那个洪承畴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娜仁无奈——这位仁兄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难道所谓“八字不合”是真的?

  “呃?南方人吧噢,是,是南方人,我听说他祖籍是福建泉州府噢,就是最南边的那一带。”

  我知道泉州在哪儿啦。娜仁黑线,被个清朝人科普地理知识,真是喜感。

  “那就没错了!”娜仁拍了一下桌子。

  “什么没错了?”多尔衮摸不着头脑。

  “哎呀,你别光顾着讨厌洪承畴了,仔细想想啊,洪承畴是南方人,咱们可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而且生在关外,从来没有进过中原,更别提南方”

  “对啊!”多尔衮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父汗在萨尔浒一战,因为明朝将领杨镐是南方人,不熟悉北方的地理c气候,没料到河水结冻之后冰上可以跑马,这才让我军占得了先机”

  “呃这我倒不知道”娜仁张口结舌,坦白道。

  多尔衮似乎没听见,自顾自地说下去:“同样的道理,一入中原,我们都是瞎子,可那洪承畴是南方人,在北方做官,中过进士,又四方征战,中原的形势民情,他大多了然于胸,一旦入关,有他来替我们领路,那就再好不过了!”

  猛一转头,看着娜仁,多尔衮叹道:“皇太极曾经说庄妃是他后宫的第一谋士,你就是我身边的第一谋士!多亏了你提醒我,你真是太好了!”说着就过来捧着她脸亲了一口——当然,亲完之后他自己也有点傻眼。

  娜仁也被他这出乎意料的举动惊了一下。

  “这个没什么啦”娜仁讪笑道,“我成天在家里面闲着没事儿,只好胡乱看些杂书什么的我就是想,同样是降将,皇太极可没对祖大寿这么上心,偏偏对洪承畴如此锲而不舍,里面必有缘故,洪承畴和祖大寿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一个是南方人一个是北方人了”

  “哦”多尔衮叹服。

  “既然是这样,那么你有没有想过,洪承畴可不可能被你拉拢过来?”娜仁问道。

  “拉拢过来?”多尔衮怔了一下。开始摸着下巴思索。

  “这个就算拉拢不过来,也不能让他成为你的敌人,你想,皇太极要是真的派了大玉儿去劝降,那洪承畴岂不是就对皇太极死心踏地了?这可不太好”娜仁补充道。

  “你说得是!”多尔衮严肃道,接着又发愁,“可说得容易,咱们到哪儿去找那种范先生口中的那种‘气度非凡,分寸得当,不媚不俗,还要能言善道,审时度势,施之以情,晓之以理,比起自命不凡的洪承畴,还要更高一筹’的美人啊?范先生说得对,重要的不是颜色,而是气度。”

  正说着,高娃轻手轻脚地进来禀告道:“王爷,福晋,布日格德王爷遣人来报说他们离盛京还有两天的路程,就快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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