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白头辫，老人祭孤坟
口之城廓，舌之门户，开合所言，荣辱所系；厚薄棱缩，观知人事，唇如青黑，苦疾贫寒，唇色丹砂，衣食齐福；唇薄色紫，毒杀妨亲；唇平不起，言事妄语，唇缺而陷，灾而夭寿；唇生不正，言词难定；此名曰：唇。————摘自《无字天书》降阴八卷。
铛啷铛啷啷！
一阵盆沿儿敲打声响过，打巷北边走来个糟老头。
眼瞧老头身上的灰布马褂上破了几块，黑布鞋梆开了线，透出一股穷气。脚下疾步如飞，一条扁担挑着营生的家什，一头是烧得热气腾腾的炭炉，另一头是花梨木箱，箱敞口没盖儿，里面装的尽是剃刀梳篦水盆火罐，还有收拾碎发的箩筐
来的这位——正是担挑儿剃头刮脸的张老善！
俗话：没有几手本事，填不活一张嘴。
张老善是通河人，颇有‘本事’。年年春来一暖，他便扛着一把长杆扫帚，走街串巷给人打烟囱；再暖一些，等南边的鸟来了，他就在南门外的土冈或杂树林里支上一面逮鸟卖。逢谷雨一过，天明时，他去上街卖伞，天晴时又改做泥瓦，蹬墙上房掀瓦修顶；再入冬后，他在街口摆个大水缸，将熬好的红果梨片杏水倒在缸里，打上头再压上大冰块一镇，盖块湿布，当成冰凉透骨镇口拔牙消火解渴的冰汤来卖
当然。平日里他也不闲着，挑着一副剃头担游街窜巷，专门为人剃头刮脸。
这才是他的本业！
听旁人。张老善当年在老家艺时，拜了一位‘还俗和尚’。功夫能耐本事一招全都了。还把功夫揉到手上，能抱着一个挂霜的老冬瓜剃。只剃掉瓜皮上的一层白霜，老冬瓜表面坑坑洼洼的，能练出这一手来才算真有手活儿。
眼下！
张老善径直走到街头儿，抬头见有间土坯打墙围的院。院墙挺高，上边只露出两个青瓦顶。院里几棵老枣树黑紫黑紫，没发芽儿，带刺的树杈密密实实地罩在上头。院里没有动静，树上没有鸟叫，烟囱眼里也没有烟往外冒。冷眼一瞧，倒感觉像是有什么奇人怪客住在里头
咯吱！
张老善目光一跳，跟手推开院门，大步几下迈进了院里。院不大，颇为空敞儿，院内仅有一间话间，正有一人迈着方步，不紧不慢地打屋内走了出来！来的是一位干瘦的老头。五旬有余，偻腰曲背，穿着一件素黑的褂，后脑勺上拖着一条长到腰际的白辫。辫尾上缠着一道红线！
“老主顾！”
张老善连忙拱手叫道：“瞧着日到了，我又给您打辫来了！”
干瘦老头嘴角微微一笑，拱手回道：“敢情又要劳烦您了！”
简短寒暄后。张老善将挑卸下，从院里搬过一条方长凳。叫这位老头座定。跟手在花梨木箱底取出来一口铜盆，左手提壶往盆里倒了一盆热水。又打盆里捞出个热手巾，冒着气儿滴着水儿，往这老头的头顶上一罩，先用热气腾润了发根
张老善跟这位老头并不算熟悉，心中只道他是个怪人！
为什么是怪人？
因为常听街坊四邻讲，这老头整天憋在院里不出门，不到吃饭拉屎不露面，无论是谁都不准进他的屋，逢人也无话，问也不多答，想什么干什么谁也不知，整条街有他没有他一个样儿可凡人不能免俗，到了剃头的日，这老头就招呼张老善进院，为他把辫精心梳洗整理一番。
往来如此，这二人也就有了些话聊
擦擦擦！
张老善一边用磨纸打着剃刀刃，一边嘴不闲着，张口道：“你这人活在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这张嘴！两只手都是为嘴长的，一天不忙乎，嘴就得饿着现在道变了，有吃官饭的，有吃洋饭的，可咱们人家吃什么？专吃‘猴们’手里掉下来的‘枣儿’，捡来的吃不着新鲜”
“人活，明处乐，暗处歇！”
老头开口回话道：“热天躲在阴凉地界打盹儿，冷天就躺在阳光的地界睡觉！”
“您的这叫享福”
张老善瞧着刀被擦锃亮，又用手摸了摸刀刃快了，便取下热毛巾，开始刮老头脑门上的新发茬。一面刮一面又道：“人生在，热热闹闹，全靠折腾，官人们折腾级权势俸禄，咱们折腾的是吃喝穿住买卖钱财。这道也在折腾，你有心到茅坑里瞧瞧去，旧书都被擦屁股了，他们这叫：革新除旧咱不别的，单现在人人剃的都是分头c背头c平头，还有光头，再没有人留辫了，我这行当快绝了剃头带刮脸，刮脸都算赠的！”
老头听后眉头顿时皱成了‘干枣儿’，心里不是滋味儿。
紧接着，又听张老善继续道：“你要这辫早些年割辫的那年头，一根根又粗又长的辫都被人挂在铺前卖，一个铜板买一根，全被人拿回家当蝇甩”
“啧！”
话未完，老头身突然一震，惊得张老善手上一抖，剃刀在头上刮破一道口。张老善一愣神，赶紧用皂沫将口给堵住，不叫血出来，只刹的头皮好疼！
“您这是”
张老善低头一瞥，握着剃刀不敢再动，眼瞧着这位老头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张老善心里暗道奇怪，不知自己那句话的直，冲了这怪老头的心气。只见老头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没没什么，劳您继续吧！”
张老善又愣了一下，不再多。随手将辫解散，花了些功夫，用梳梳洗好后，又重新打了辫，抓起剪刀将辫尾细黄的发叉儿给修剪齐整，最后道：“哎呦！我瞧着您这辫根又散了叉儿，正好我有个偏方，好像是用麻叶，荨草各两，核桃去皮儿算了，还是赶明儿给你抄一个吧！”
老头谢道：“有劳您了！”
噗！
张老善解下围巾，用热毛巾掸了掸裤腿，接下老头递过来的银元，揣进怀里。随后麻利地收拾好剃头担，临出门时又朝老头拱了拱手，转身推门，一头扎进了巷里
咯吱！
一个时辰后，这间院门再次被人推开。那位打辫的老头换了一件宽宽绰绰的马褂，手里攥着一沓黄纸，径直朝城南走去。约近晌午，老头脚步不曾歇息，在城外的一片密林之中疾步穿行，林中之草长过身，岩石横乱。直至走到一处宽阔地，眼前面前葬有一座孤冷冷坟墓！老头走近跟前，用手拔掉碑前的野草，墓碑上的红字慢慢露出，上面刻着：
爱妻蓝心儿之墓！
“你还是老样，我却是老了”
老头弯腰坐在墓碑旁，叹气道：“走了这一，腿脚酸的不行！前日里，冥府急案催我过阴，走到一半时，腿脚就软了，最后还是崔判命派五鬼抬我入阴的你这事闹的！”到这时，老头稍顿了一下，又道：“后来崔判命问我在阳可有妻室女照顾，我哄骗它无妻无其实他人不知，我与你早已结了冥婚！”
话间，老头一时忧伤上了心头，拍了拍衣襟，慢慢站起身来，呲牙一笑，声音有些哽咽道：“你瞧！我临来时新打了辫，免得你我平日邋里邋遢的”罢，老头将攥着手中的一沓黄纸，正要往坟头上放去，可是手一抬，身却一下愣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眼瞧着坟头上——竟然印有一道深深的手掌印！
“大胆”
老头心头顿时一震，惊呼道：“谁敢在坟上留掌印？”
就在这时，忽听身后有一尖细的声音道：“林木虽茂，无形可久，碑石虽固，无后可守！玄武藏头，苍龙无足，白虎衔尸，朱雀悲哭！此‘孤坟四煞’均已具备，恐怕再不过二年，葬在这坟中的尸身要生异动！”
“是谁？”
老头听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扭头一望，面前竟然站着俩人！
其中一位正是那位剃头的张老善，而他身旁不远处正站有一位少女。只见这位少女年约十八上下，面白如雪，双眸灵动，穿着一身灰素衫，肩头斜挎着一搭布包，背着一把桃木剑。少女先是用眼睛在老头身上扫视了一遍，随后张嘴笑道：“白老先生！你真是好眼力，竟然找到这么一块绝有的‘鬼地’来养尸！”
老头一皱眉，脸色怒变，叫道：“张老善，你”
“呵呵呵”
少女突然朗声笑道：“万万没想到，当年诛杀‘苗疆蛊师’麻祖，平息‘冥府祸乱’，被封鬼王敕封为‘阴阳通使’的白宝道长，竟然成了哭坟头叹人生的老人家，风光不再”
白宝身份一露，当下怒道：“再不，别怪我不客气？”
“好！”
少女突然将桃木剑抽出，手心一甩，一道灵符径直朝白宝掷了过来。口中急叫道：“女姓马，前来要你的狗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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铛啷铛啷啷！
一阵盆沿儿敲打声响过，打巷北边走来个糟老头。
眼瞧老头身上的灰布马褂上破了几块，黑布鞋梆开了线，透出一股穷气。脚下疾步如飞，一条扁担挑着营生的家什，一头是烧得热气腾腾的炭炉，另一头是花梨木箱，箱敞口没盖儿，里面装的尽是剃刀梳篦水盆火罐，还有收拾碎发的箩筐
来的这位——正是担挑儿剃头刮脸的张老善！
俗话：没有几手本事，填不活一张嘴。
张老善是通河人，颇有‘本事’。年年春来一暖，他便扛着一把长杆扫帚，走街串巷给人打烟囱；再暖一些，等南边的鸟来了，他就在南门外的土冈或杂树林里支上一面逮鸟卖。逢谷雨一过，天明时，他去上街卖伞，天晴时又改做泥瓦，蹬墙上房掀瓦修顶；再入冬后，他在街口摆个大水缸，将熬好的红果梨片杏水倒在缸里，打上头再压上大冰块一镇，盖块湿布，当成冰凉透骨镇口拔牙消火解渴的冰汤来卖
当然。平日里他也不闲着，挑着一副剃头担游街窜巷，专门为人剃头刮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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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旁人。张老善当年在老家艺时，拜了一位‘还俗和尚’。功夫能耐本事一招全都了。还把功夫揉到手上，能抱着一个挂霜的老冬瓜剃。只剃掉瓜皮上的一层白霜，老冬瓜表面坑坑洼洼的，能练出这一手来才算真有手活儿。
眼下！
张老善径直走到街头儿，抬头见有间土坯打墙围的院。院墙挺高，上边只露出两个青瓦顶。院里几棵老枣树黑紫黑紫，没发芽儿，带刺的树杈密密实实地罩在上头。院里没有动静，树上没有鸟叫，烟囱眼里也没有烟往外冒。冷眼一瞧，倒感觉像是有什么奇人怪客住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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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善目光一跳，跟手推开院门，大步几下迈进了院里。院不大，颇为空敞儿，院内仅有一间话间，正有一人迈着方步，不紧不慢地打屋内走了出来！来的是一位干瘦的老头。五旬有余，偻腰曲背，穿着一件素黑的褂，后脑勺上拖着一条长到腰际的白辫。辫尾上缠着一道红线！
“老主顾！”
张老善连忙拱手叫道：“瞧着日到了，我又给您打辫来了！”
干瘦老头嘴角微微一笑，拱手回道：“敢情又要劳烦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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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善跟这位老头并不算熟悉，心中只道他是个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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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来如此，这二人也就有了些话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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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善一边用磨纸打着剃刀刃，一边嘴不闲着，张口道：“你这人活在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这张嘴！两只手都是为嘴长的，一天不忙乎，嘴就得饿着现在道变了，有吃官饭的，有吃洋饭的，可咱们人家吃什么？专吃‘猴们’手里掉下来的‘枣儿’，捡来的吃不着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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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开口回话道：“热天躲在阴凉地界打盹儿，冷天就躺在阳光的地界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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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善瞧着刀被擦锃亮，又用手摸了摸刀刃快了，便取下热毛巾，开始刮老头脑门上的新发茬。一面刮一面又道：“人生在，热热闹闹，全靠折腾，官人们折腾级权势俸禄，咱们折腾的是吃喝穿住买卖钱财。这道也在折腾，你有心到茅坑里瞧瞧去，旧书都被擦屁股了，他们这叫：革新除旧咱不别的，单现在人人剃的都是分头c背头c平头，还有光头，再没有人留辫了，我这行当快绝了剃头带刮脸，刮脸都算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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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是老样，我却是老了”
老头弯腰坐在墓碑旁，叹气道：“走了这一，腿脚酸的不行！前日里，冥府急案催我过阴，走到一半时，腿脚就软了，最后还是崔判命派五鬼抬我入阴的你这事闹的！”到这时，老头稍顿了一下，又道：“后来崔判命问我在阳可有妻室女照顾，我哄骗它无妻无其实他人不知，我与你早已结了冥婚！”
话间，老头一时忧伤上了心头，拍了拍衣襟，慢慢站起身来，呲牙一笑，声音有些哽咽道：“你瞧！我临来时新打了辫，免得你我平日邋里邋遢的”罢，老头将攥着手中的一沓黄纸，正要往坟头上放去，可是手一抬，身却一下愣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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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
老头心头顿时一震，惊呼道：“谁敢在坟上留掌印？”
就在这时，忽听身后有一尖细的声音道：“林木虽茂，无形可久，碑石虽固，无后可守！玄武藏头，苍龙无足，白虎衔尸，朱雀悲哭！此‘孤坟四煞’均已具备，恐怕再不过二年，葬在这坟中的尸身要生异动！”
“是谁？”
老头听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扭头一望，面前竟然站着俩人！
其中一位正是那位剃头的张老善，而他身旁不远处正站有一位少女。只见这位少女年约十八上下，面白如雪，双眸灵动，穿着一身灰素衫，肩头斜挎着一搭布包，背着一把桃木剑。少女先是用眼睛在老头身上扫视了一遍，随后张嘴笑道：“白老先生！你真是好眼力，竟然找到这么一块绝有的‘鬼地’来养尸！”
老头一皱眉，脸色怒变，叫道：“张老善，你”
“呵呵呵”
少女突然朗声笑道：“万万没想到，当年诛杀‘苗疆蛊师’麻祖，平息‘冥府祸乱’，被封鬼王敕封为‘阴阳通使’的白宝道长，竟然成了哭坟头叹人生的老人家，风光不再”
白宝身份一露，当下怒道：“再不，别怪我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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