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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离开你的世界(4)

  回到家,我就给章敏打了个电话,把李琳找我的事一口气说了个七七八八,还有心情感叹:“果然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又七歪八拐地讲了一大堆凌柯的坏毛病,最后还忍不住叹气:“你说,她傻不傻?”

  章敏说:“小悦,你到底在不开心什么?”

  我愣住。

  我有什么不开心的呢?我一向觉得自己挺幸运,出身富贵,不愁吃穿,一生顺遂也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独在凌柯这件事上,一直磕磕绊绊。

  章敏笑着调侃我:“你就是郭襄的命。”

  那个有着那样煊赫家世和声名赫赫爹娘的郭二小姐,遇到闻名天下的神雕大侠,一见倾心,却也只得了他三枚金针。华山之巅,杨过为了小龙女纵身跃下,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哪怕用那根金针,也留不住,这样心狠。

  一见杨过误终身。

  可是我一直以为自己比郭襄幸运,起码凌柯没有心心念念的“小龙女”,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他不是没有,只是还没遇上。

  我不要做韩剧里的恶毒女配,也不愿做那个对杨过念念不忘,终身未嫁的郭襄。

  章敏说,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不见,不贱。

  于是我开始执行两个“凡是”,凡是有凌柯参加的聚会,我一概不去,凡是有凌柯出现的地方,我一概避退三舍,并且坚决贯彻。

  回国大半年,在章敏的带动下,昔日大院里的朋友倒也慢慢联系上了,偶尔也有活动,吃个饭,饭后也有娱乐活动。圈子也不算大,好几次都差点碰到凌柯,身边时不时跟着李琳,不过都是瞄到一眼,我就远远避开了。

  我想,凌柯终于遇到他的“小龙女”了么?

  那天,我还不忘记在门j□j代张嫂:“狗和凌柯不得放进杜家来。”想了想,狗可比凌柯可爱多了,于是换成,“猪和凌柯都不得放进杜家来。”

  结果张嫂笑眯眯地对我说:“凌柯在呢。”

  我一抬头,就见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凌柯。回国以后,我见凌柯的面简直屈指可数。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美国生活惯了,回国大半年,他倒是清瘦了不少,五官越发菱角分明,显得有些冷峻,痕迹很深的双眼皮,望过来的目光深邃如星光下的深海。

  他和杜心容一样,商场上摸滚打爬数年,气质越发沉稳,而又不失锋芒,早已练就一副不动声色的面容,我还在想,刚才的话,他到底有没有听到,就听到老爷子的声音:“猪和凌柯不得放进杜家来,张嫂送客。”

  老爷子说完,转身就上楼了。

  嘿,也不知道凌柯怎么把老爷子得罪成这样,不过我倒是高兴坏了,三步并作两步地往楼上追,边跑边喊:“英雄,我们所见略同啊,英雄,等等,英雄。”

  晚上的时候,我问杜心容:“凌柯怎么得罪老爷子了?”

  杜心容故意一脸诧异的样子:“还不是为了你,”他又补充,“咱家老爷子在你的事情上一向六亲不认。”

  我纠正他:“咱家老爷子的六亲里就属我最亲。你才是真的六亲不认。”

  杜心容摸着下颚,像是想了会儿,才说:“不过这样也好,不给点颜色让他瞧瞧,他就不知道厉害。”

  我听得半懂不懂:“你在说凌柯?”

  杜心容又不耐烦地赶我:“去,去,我这忙着呢,没这闲功夫陪你唠嗑。”

  我哼了一声,扭头就要走,杜心容又叫住我:“对了,那个楚墨,你还是听我的,少跟他联系。”

  这是杜心容第二次提起楚墨了,我听着杜心容的口气,总觉得他好像在忌惮着什么,于是好脾气地问他:“他到底做了什么这么不着你待见的?”

  杜心容看着我说:“楚家的水深着呢,你别往里趟。”

  我说:“楚家的水深不深,关我什么事?”

  杜心容又低下头敲电脑:“不关你事就好。”

  我扭头走了。

  刚到房间,就听见手机在响,我从被窝里把手机挖出来,一看来电显示就乐了,说曹操曹操就到。

  我接起来喂了一声,那边没有一点儿声音,我以为断线了,看了看手机,还在通话状态,又“喂”了两声,电话里才传来楚墨的声音。

  他说:“悦悦。”声音低沉。

  我竟听出一丝缠绵亲昵的味道,一时又觉得荒谬:“你怎么啦,声音怎么怪怪的。”

  他那边好像非常的安静,仿佛还能听到虫鸣的声音,他说:“你病好了么?”

  我想了想,才说:“早好了,都过去多久了。”

  他像是解释:“我有天去过你家看你,他们说你在睡觉,我就没上去。”他又仿佛在叹息,“见你一面可真难。”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问他:“你在哪儿?还没回家么?”

  他说:“我在山上。”停了停,又说,“你不知道今天有流星雨么?”

  我啊了一声:“没听说呀。”

  他一本正经地说:“新闻都报道了,今天有百年难得一遇的狮子座流星雨,错过就太可惜了,”他又催我,“赶紧出来看?”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去哪儿看?”

  他说:“你外面不是有阳台么。”他好像比我还熟悉我家,“你家阳台那么高,应该能看见,”又催了一句,“快出来看,还有三分钟就有了。”

  我将信将疑地推了门,走到阳台,外面黑乎乎的,哪儿有什么流星雨,连月亮都没有,倒是一阵冷风吹得我直哆嗦,不由气道:“楚墨,你又骗我。”

  “嘿,别走。”他说,“往左转90度。”

  我想,反正都出来了,看他搞什么鬼,就依言转了过去,然后就楞了。不远处,有亮光微闪,好像是有人拿着手机晃了晃,然后我听到楚墨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流星雨没有,帅哥倒是有一枚。”

  我扑哧笑了一声:“你发什么疯呢?”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我就是想见你。”

  我纠结了半天:“可是,我们好像不怎么熟。”

  “杜心悦,你能甭这么气我么。”那声音一时有些咬牙切齿,最后却又轻描淡写,“算了,怪冷的,你快进屋吧。”

  我有些搞不懂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有些人时而玩世不恭,时而又玩深情专一,比如凌柯,比如杜心容。哪怕我在凌柯身边呆了快二十年,我依然猜不透,更何况才见面没多久的楚墨。

  进了房间,他又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嘟一声就把电话挂了。

  我抬头从微开的窗帘望出去,看到远处的汽车尾灯闪了闪,嗖一下就开走了。我想,谁说女人心,海底针呢,有时候,男人的心,更是那太平洋海底的针。

  天气一天冷过一天,12月份之后接连下了几场雪,很快就到了年关了。杜家按照往年惯例一向是几大家子的人聚在一起吃个年夜饭。杜家本来是四兄弟,我家老爷子排行第三,不过我二伯父英年早逝。听老爷子说,杜家四兄弟的感情很不错,老人在世的时候是四世同堂。后来两个老人都走了,大伯父喜欢搞科研就带着一家人出了国,才慢慢分了家。不过每年的年三十,大伯一家人都会回国来过年团聚。

  其实我对大伯父的印象倒是挺深的,虽然我出生的时候,大伯父已经在国外了,可是每次回国,大伯父都要把我喊过去,从头到脚的看一看,然后会摸摸我的头,仿佛是怜惜:“咱们家的囡囡又长大一岁了。”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听大伯父这么喊我的时候,还很认真的纠正他:“大伯父,我不叫囡囡,我叫悦悦。”

  大伯父也不笑我,还抱着我认真的给我解释:“囡囡是你大伯母那边的话,是宝贝的意思,”大伯父点着我的鼻子,“你啊,是咱们杜家两代里唯一的女孩子,金贵着呢。”

  后来我出国念书,放假时间与国内的春假合不上,倒是有好几年没遇上大伯父了。

  这次大伯父见了我,像是楞了一下,才说:“囡囡又长大了,”停了停,好像又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转头对老爷子说了句,“我们可真要老咯。”

  我挽着大伯父的手臂:“大伯父又说笑了,这里头就属你最年轻了。”

  这句话我倒是也没说错,老爷子和大伯父,四叔三人站一起,虽然大伯父年纪最大,却看上去最年轻,大约是大伯父搞研究的,工作环境简单,心思不重,而老爷子从商,四叔从政,劳心劳力,看上去倒是比大伯父老多了。

  不过大伯父的酒量自然也最差,快到散席的时候,老爷子和四叔只是微微有些脸红,大伯父却已经醉得一塌糊涂了,拉着老爷子不停的干杯,又说:“我对不起二弟,也对不起三弟你,我不配做你们大哥,不配”一边说,一边又给自己灌酒,老爷子急忙拦了他,安排人送他回住的地方。

  我拉着老爷子,悄悄地问:“爸爸,为什么大伯父说对不起你和二伯父,二伯父不是已经去世了么。”

  老爷子却把眼睛一瞪:“你一个小孩子乱打听什么。”

  我又插科打诨:“我好奇嘛,再说我也没见过二伯父”这回老爷子胡子眼睛一起瞪起来了,我赶紧改口,“好嘛好嘛,我不问就是。”说完立马就开溜了。

  却被杜心容逮个正着:“瞎跑什么,要不要跟我出去玩玩。”

  我眨了眨眼,摇头:“不去。”

  “大过年的,难道你想一个人呆家里。”

  我四处望了望:“大嫂呢?”

  杜心容说:“婉婉去她外婆那了,她不放心,吃过饭就过那边去了。”

  我“哦”一声:“那我一会儿去找章敏。”

  杜心容拖着我手腕,边走边说:“找章敏干嘛,人家有老公,还有婆婆要应付,哪有时间陪你玩。”

  我想想也是,但是我也不想跟着杜心容走,拍着他手臂,直嚷:“放手,放手,我不要跟你走。”

  杜心容斜斜瞥了我一眼:“一会儿老爷子肯定也会被人拉着打上几圈,家里张嫂也回家过年了,没人,你真打算回家还是大过年的要一个人在外面晃荡?”

  我还在犹豫不决,杜心容又凑到我耳边,带了点阴谋诡计的味道:“大哥知道你不就怕遇上凌柯么,别担心,今天大哥帮你出出气。”

  “真的?”我抬头怀疑地看着他。

  杜心容挑了挑眉:“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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