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等闲变却故人心（1）
过了几天，章敏才又联系我，约我喝咖啡。一听喝咖啡，我就直皱眉头：“诶，不喝咖啡行不行，也不要吃西餐，”我想起来，“我请你吃川菜。”
于是约了章敏在三里屯的一家川菜馆吃饭。因为地址略微偏僻，章敏找了很久才找到位置，一进来就抱怨：“你怎么找了这么家川菜馆。”
我仰头就笑：“虽然位置偏了点，不过这里的川菜最正宗。”
章敏就狐疑地看着我：“什么时候你对北京城这么熟悉了。”
我含糊地说：“最近经常被人带出去吃饭，”又拿了菜单递给她，“看看，你要吃什么。”
章敏很快就点了几个菜，服务生一下去，她就冲我笑，笑容还带了几分促狭：“谁整天闲着无所事事，带你穿街过巷地逛北京城？”
我支吾着喝了口水，她还笑逐颜开地问我：“难道是楚家的那个大少？”
我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你怎么知道？”
章敏就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才说：“有人看到告诉我的呗。我当时还不信呢，你怎么就跟他混在一起了？”
我觉得挺奇怪：“你怎么跟我大哥似的不待见他。”
章敏却说：“早不开始晚不开始，偏偏这个时候，能不让人怀疑么。”
我还是不解：“怀疑什么？”
章敏倒是愣了愣：“我就是听说楚氏的恒远集团正在跟林家的海生集团谈一个并购计划，准备强强联合。”
她说得这样简单，我还是没听明白，正想问问清楚，包间的门一开，服务生端了菜进来，章敏尝了一口，果然赞不绝口。菜陆陆续续地上来，两人只顾着品评菜肴，一时就岔开了话题。
等到酒足饭饱，我就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顺便就把账单结了。经过大堂厅的时候，眼尾就扫到一张餐桌上，并排坐着一对男女。那个女孩子应该很年轻，虽然化着淡妆，但是露齿一笑的时候，还有几分孩子般的稚气，而旁边的男人正体贴地给她搅着一碗粥，再放到她面前，女孩子低着头，叽叽咕咕地跟他说着话，他时不时地配合微笑，举止状态都十分亲密。
我一时有些愣住，几乎疑心自己看错了，恍恍惚惚进了包间。章敏就催我：“走了，电影都快开场了。”
我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试探地跟她说：“哎，你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你家孙杨有没有空，两个女人看电影实在是太没意思了。”
章敏就说：“早问过他了，他忙着呢，”又嗔了我一眼：“就算有人约你，你也得推掉，今天晚上非得陪我看电影不可。”
我又有些慌：“要不再坐坐。”
“你怎么了？”
我抬头看她：“我刚才——”她就拖我：“诶，走了走了，边走边说，要不赶不上那场电影了。”
她拉着我，边走边回头跟我说话：“最近的几部电影题材都在致青春，还不是因为咱80后那一代开始有钱了，就要捣鼓那点儿忧伤了，哦，对了，你不是80后，你是90后，”她回头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然后慢慢地那笑就僵住了。
虽然这家川菜馆地处偏僻，不过正值饭点，加上菜色也不错，大堂就很热闹，三三两两的坐满了人。我没见过这样的章敏，她一动不动地站着，像是快哭了，又像是想笑，嘴角扬了扬，终于慢慢耷了下去，眼神里却渐渐充满了戾气。
章敏自小家境就不错，长相也好，身材高挑，一张鹅蛋脸笑起来的时候神采飞扬，几乎被众星捧月般宠着长大，举手投足间有一股名门闺秀的气度。哪怕当年跟着孙杨住简易的农房，照样能够扬脸一笑，满满都是豁达：“他对我很好，我很幸福。”
想到那张脸，我就很难过，忍不住去拉她：“章敏。”
她却推开我，一步一步走过去：“哟，这么巧。”
孙杨很快站起来，不自觉地把那个女孩子挡在身后，仿佛又觉得难堪，脸上的神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视线却一直垂着，章敏伸出手去，他居然很快就抓住了，低着声音，像是祈求：“别在这里闹。”
章敏冷冷笑了声：“放手。”
孙杨大概迟疑了一下，很快就放了手。
章敏转身就走了，我赶紧追出去。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出门就是一个小巷，这几天似乎又在降温，过道里的风哗哗哗地吹着，像是在哭。远远的有一盏路灯，大概坏掉了，一闪一闪的，又像在流泪。章敏走得很急，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脚下一滑，我伸手扶住她。她就抓着我的手臂，整个人仿佛都在微微颤抖，将大半个身子都靠在我身上。
她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臂，仿佛抓着最后一根浮木，只怕一松手就要沉入海底去，我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只是喊了声：“章敏。”
她张了张嘴，像是在自言自语：“他说他很忙，我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我们曾经那么难，经过了那么多，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好不容易才在一起”
其实我知道，我都知道。当初他们两个人毅然决然地走到了一起，哪怕与父母决裂，哪怕身无分文，也要在一起。两个人挤在一间小小的平房里，以一种倔强而又孤勇的姿态，对抗整个世界。我一直记得那一年我回国过春节，章敏为了跟孙杨约会，借口拉我出去玩。我就走在后面，看着孙杨将章敏的手握住揣进口袋里，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十足，眼里嘴角都是幸福的笑意。那个时候，孙杨握着章敏的手，笑得温柔而坚定：“放心吧，我会给她幸福的。”
原来竟是这样短，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变心可以这样快。
孙杨终于在大马路上追了上来，夜色阑珊的北京城，远远近近都是一片霓虹闪烁。路旁有个小公园，树上挂着小小的，细长的白灯管，一粟一粟地灯光落下来，像是眼泪簌簌的往下掉。街上车子哗哗地开过去又开过来，人行车道的绿灯很快就变了红灯，孙杨伸手去拉章敏，章敏却突然回身，扬手甩过去，只听得“啪”的一声，一起等红灯的人群中有人轻轻地吹了声口哨。
红灯很快又变成了绿灯，章敏拉着我穿过马路，一直走，一直走，孙杨远远地跟在后面，最后章敏终于拦了辆计程车，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我们去看电影。”
我试探着问她：“要不要先跟他谈谈，也许情况还没那么坏。”
她只是固执地摇头：“不，我们去看电影。”
到了电影院，我胡乱地买了两张票。进去的时候，电影已经开场了。灯光都暗下来，只剩下前面巨大的屏幕上面，一对年轻的夫妻坐在摩托车上面，抱在一起，笑得肆意飞扬。
我跟章敏弯着身子，刚刚找到位置，就听到“嘭”的一声巨响，我抬起头看，原来那对夫妻出了车祸。
情节也许进展得很快，女主角已经在医院里醒了过来，结果她的姐姐却告诉她：“你们已经离婚了。”
我转头去看章敏，镜头交替变换的光影下，她的侧脸明明暗暗，只剩下一片冷淡的漠然。女主角说：“我不懂，明明我们刚在度蜜月，出了车祸，怎么我一醒来就离婚了。”我也不懂，明明曾经那么相爱的人，怎么说变就变了。
故事终于慢慢展开，原来女主角失忆了，男主角带着女主角开始寻找她丢失的那五年。原来他们曾经那么相爱过，她给他煮过饭，他向她求过婚，一起庆祝过结婚纪念日，那么多那么多的过往，却最终逃不开最后的离婚。
女主角在天桥上给她深爱的前夫打电话，绝望到大声哭泣：“我有很多事情永远都想不通，想不通为什么一睁开眼，你就不是我的了。”
终于有一滴泪溅到我手背上，我心中酸涩，在黑暗中紧紧握住了章敏的手，越来越多的泪水无声的溅落下来，打在我手背上。这个城市，永远有那么多的悲欢离合，有时候要比电影更让人痛彻心扉。
电影散场后，章敏去了趟洗手间，大概洗了脸又补了点妆，脸色已经好看了很多。她显得很平静，还笑了笑：“大学的时候，寝室里有人失恋，我们一群人就陪她去唱歌，一唱就一整夜。”她说，“小五，我们去唱歌吧。”
我们去了国贸的皇朝私人会所，那里的一个大堂经理眼光很毒，我就年前跟着杜心容去过两次，他就已经认得我了，我一进去，他就跟我打招呼：“杜小姐，来玩么？”
我答他：“我们来唱歌的。”
那人就说：“是跟凌二少他们一起么？”
我皱了皱眉：“凌柯也在？”
那人就笑着说：“有人做东，请凌二少在皇朝吃饭。这不他们现在还在吃饭呢，一会儿肯定还有节目安排。”
我就淡了口气，只说：“不用了，给我们一个小包间，我们就两个人唱歌。”
那人也没再说什么，很快就招了个人过来，带我们去了一个小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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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约了章敏在三里屯的一家川菜馆吃饭。因为地址略微偏僻，章敏找了很久才找到位置，一进来就抱怨：“你怎么找了这么家川菜馆。”
我仰头就笑：“虽然位置偏了点，不过这里的川菜最正宗。”
章敏就狐疑地看着我：“什么时候你对北京城这么熟悉了。”
我含糊地说：“最近经常被人带出去吃饭，”又拿了菜单递给她，“看看，你要吃什么。”
章敏很快就点了几个菜，服务生一下去，她就冲我笑，笑容还带了几分促狭：“谁整天闲着无所事事，带你穿街过巷地逛北京城？”
我支吾着喝了口水，她还笑逐颜开地问我：“难道是楚家的那个大少？”
我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你怎么知道？”
章敏就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才说：“有人看到告诉我的呗。我当时还不信呢，你怎么就跟他混在一起了？”
我觉得挺奇怪：“你怎么跟我大哥似的不待见他。”
章敏却说：“早不开始晚不开始，偏偏这个时候，能不让人怀疑么。”
我还是不解：“怀疑什么？”
章敏倒是愣了愣：“我就是听说楚氏的恒远集团正在跟林家的海生集团谈一个并购计划，准备强强联合。”
她说得这样简单，我还是没听明白，正想问问清楚，包间的门一开，服务生端了菜进来，章敏尝了一口，果然赞不绝口。菜陆陆续续地上来，两人只顾着品评菜肴，一时就岔开了话题。
等到酒足饭饱，我就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顺便就把账单结了。经过大堂厅的时候，眼尾就扫到一张餐桌上，并排坐着一对男女。那个女孩子应该很年轻，虽然化着淡妆，但是露齿一笑的时候，还有几分孩子般的稚气，而旁边的男人正体贴地给她搅着一碗粥，再放到她面前，女孩子低着头，叽叽咕咕地跟他说着话，他时不时地配合微笑，举止状态都十分亲密。
我一时有些愣住，几乎疑心自己看错了，恍恍惚惚进了包间。章敏就催我：“走了，电影都快开场了。”
我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试探地跟她说：“哎，你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你家孙杨有没有空，两个女人看电影实在是太没意思了。”
章敏就说：“早问过他了，他忙着呢，”又嗔了我一眼：“就算有人约你，你也得推掉，今天晚上非得陪我看电影不可。”
我又有些慌：“要不再坐坐。”
“你怎么了？”
我抬头看她：“我刚才——”她就拖我：“诶，走了走了，边走边说，要不赶不上那场电影了。”
她拉着我，边走边回头跟我说话：“最近的几部电影题材都在致青春，还不是因为咱80后那一代开始有钱了，就要捣鼓那点儿忧伤了，哦，对了，你不是80后，你是90后，”她回头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然后慢慢地那笑就僵住了。
虽然这家川菜馆地处偏僻，不过正值饭点，加上菜色也不错，大堂就很热闹，三三两两的坐满了人。我没见过这样的章敏，她一动不动地站着，像是快哭了，又像是想笑，嘴角扬了扬，终于慢慢耷了下去，眼神里却渐渐充满了戾气。
章敏自小家境就不错，长相也好，身材高挑，一张鹅蛋脸笑起来的时候神采飞扬，几乎被众星捧月般宠着长大，举手投足间有一股名门闺秀的气度。哪怕当年跟着孙杨住简易的农房，照样能够扬脸一笑，满满都是豁达：“他对我很好，我很幸福。”
想到那张脸，我就很难过，忍不住去拉她：“章敏。”
她却推开我，一步一步走过去：“哟，这么巧。”
孙杨很快站起来，不自觉地把那个女孩子挡在身后，仿佛又觉得难堪，脸上的神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视线却一直垂着，章敏伸出手去，他居然很快就抓住了，低着声音，像是祈求：“别在这里闹。”
章敏冷冷笑了声：“放手。”
孙杨大概迟疑了一下，很快就放了手。
章敏转身就走了，我赶紧追出去。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出门就是一个小巷，这几天似乎又在降温，过道里的风哗哗哗地吹着，像是在哭。远远的有一盏路灯，大概坏掉了，一闪一闪的，又像在流泪。章敏走得很急，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脚下一滑，我伸手扶住她。她就抓着我的手臂，整个人仿佛都在微微颤抖，将大半个身子都靠在我身上。
她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臂，仿佛抓着最后一根浮木，只怕一松手就要沉入海底去，我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只是喊了声：“章敏。”
她张了张嘴，像是在自言自语：“他说他很忙，我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我们曾经那么难，经过了那么多，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好不容易才在一起”
其实我知道，我都知道。当初他们两个人毅然决然地走到了一起，哪怕与父母决裂，哪怕身无分文，也要在一起。两个人挤在一间小小的平房里，以一种倔强而又孤勇的姿态，对抗整个世界。我一直记得那一年我回国过春节，章敏为了跟孙杨约会，借口拉我出去玩。我就走在后面，看着孙杨将章敏的手握住揣进口袋里，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十足，眼里嘴角都是幸福的笑意。那个时候，孙杨握着章敏的手，笑得温柔而坚定：“放心吧，我会给她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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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杨终于在大马路上追了上来，夜色阑珊的北京城，远远近近都是一片霓虹闪烁。路旁有个小公园，树上挂着小小的，细长的白灯管，一粟一粟地灯光落下来，像是眼泪簌簌的往下掉。街上车子哗哗地开过去又开过来，人行车道的绿灯很快就变了红灯，孙杨伸手去拉章敏，章敏却突然回身，扬手甩过去，只听得“啪”的一声，一起等红灯的人群中有人轻轻地吹了声口哨。
红灯很快又变成了绿灯，章敏拉着我穿过马路，一直走，一直走，孙杨远远地跟在后面，最后章敏终于拦了辆计程车，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我们去看电影。”
我试探着问她：“要不要先跟他谈谈，也许情况还没那么坏。”
她只是固执地摇头：“不，我们去看电影。”
到了电影院，我胡乱地买了两张票。进去的时候，电影已经开场了。灯光都暗下来，只剩下前面巨大的屏幕上面，一对年轻的夫妻坐在摩托车上面，抱在一起，笑得肆意飞扬。
我跟章敏弯着身子，刚刚找到位置，就听到“嘭”的一声巨响，我抬起头看，原来那对夫妻出了车祸。
情节也许进展得很快，女主角已经在医院里醒了过来，结果她的姐姐却告诉她：“你们已经离婚了。”
我转头去看章敏，镜头交替变换的光影下，她的侧脸明明暗暗，只剩下一片冷淡的漠然。女主角说：“我不懂，明明我们刚在度蜜月，出了车祸，怎么我一醒来就离婚了。”我也不懂，明明曾经那么相爱的人，怎么说变就变了。
故事终于慢慢展开，原来女主角失忆了，男主角带着女主角开始寻找她丢失的那五年。原来他们曾经那么相爱过，她给他煮过饭，他向她求过婚，一起庆祝过结婚纪念日，那么多那么多的过往，却最终逃不开最后的离婚。
女主角在天桥上给她深爱的前夫打电话，绝望到大声哭泣：“我有很多事情永远都想不通，想不通为什么一睁开眼，你就不是我的了。”
终于有一滴泪溅到我手背上，我心中酸涩，在黑暗中紧紧握住了章敏的手，越来越多的泪水无声的溅落下来，打在我手背上。这个城市，永远有那么多的悲欢离合，有时候要比电影更让人痛彻心扉。
电影散场后，章敏去了趟洗手间，大概洗了脸又补了点妆，脸色已经好看了很多。她显得很平静，还笑了笑：“大学的时候，寝室里有人失恋，我们一群人就陪她去唱歌，一唱就一整夜。”她说，“小五，我们去唱歌吧。”
我们去了国贸的皇朝私人会所，那里的一个大堂经理眼光很毒，我就年前跟着杜心容去过两次，他就已经认得我了，我一进去，他就跟我打招呼：“杜小姐，来玩么？”
我答他：“我们来唱歌的。”
那人就说：“是跟凌二少他们一起么？”
我皱了皱眉：“凌柯也在？”
那人就笑着说：“有人做东，请凌二少在皇朝吃饭。这不他们现在还在吃饭呢，一会儿肯定还有节目安排。”
我就淡了口气，只说：“不用了，给我们一个小包间，我们就两个人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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