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破局
顾大老爷今日下得朝堂回府，就一言不发，眉头皱得死紧，径直去了书房。常喜快步跟在顾大老爷身后，殷勤伺候着。
他跟随顾大老爷多年，这会子看顾大老爷脸色就知道这是要小心侍奉的时候，忙忙的给正歪站在书房门口的两小厮瞪了狠狠一眼，唬的那两人一个机灵，唰的就站直了，弯腰行礼。
顾大老爷却兀自低着头，瞧都没瞧，就进了书房。
常喜紧跟着进去，迎面而来就是一团厚重的衣物，常喜手忙脚乱的接住那斗篷，掸了掸，小心翼翼的挂好了，又听得顾大老爷唤道：“为我磨墨。”
然而墨汁研好，顾大老爷只提笔写了几字，却又将笔扔了，“哐当”一声，惊得常喜一个眼角瞥过去，只见白色宣纸上两个大字——十七，他不明白这是何意，也不敢问，只将自己当做不存在一般，继续手中动作。
顾大老爷心头烦闷，又吩咐道：“去，将二老爷请来，就说有要事相商。”
常喜领命退下，但才过一会，又回来了，禀报道：“老爷，按察司副使苏大人来了，说是想要见您。”
顾大老爷闻言心头疑惑，问道：“苏大人？苏放？”
常喜道：“是。”
顾大老爷暗道这京中有名的纨绔来找自己是为何事，他来回一踱步，又问：“现今人在何处？”
常喜道：“已经迎至正厅去了。”
略一沉吟，顾大老爷便道：“随我去瞧瞧。”
“是。”
书房与正厅离得极近，只穿过一抄手游廊，绕过影壁便是。
还在门外，顾大老爷就见一人负手而立，宝相花纹赫赤纹纱长衫，头戴绛紫小官，足蹬鹿皮履，正是按察司副使苏放无疑。
顾大老爷略略缓了脚步，整了整衣襟，跨进房内，拱手笑道：“苏公子，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那人转过脸来，是颇为良善的温和公子模样，正是苏放——定远侯府上的四公子，侯夫人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的宝贝幼子。
苏放也笑笑，拱手道：“顾大人，今日晚辈不请自来，还请顾大人勿要介怀晚辈鲁莽才是啊。”
顾大老爷拖住苏放的手，道：“怎会怎会？”一边说一边朝内走去，两人一番谦让，才双双围着圆桌坐下。
一番寒暄后，终于切入了正题。
苏放面上是恳切非常的模样，真诚道：“实不相瞒，晚辈此次前来，其实是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请顾大人助我。”
顾大老爷笑道：“苏公子客气了。若是太难为我的，想必苏公子也不会开口，只要能帮得上，我尽力而为就是。”
苏放暗道一声老狐狸，面上却是不显，道：“也无甚大事，只不过是些庄子田地罢了，晚辈本在京郊有百亩田地，这些日子想发卖了，好不容易找着个极大手笔的买家，却无奈他催得极紧，而这田地买卖的手续又走的太慢，便想央托顾大人给底下打声招呼，也好让我早早脱手。”
顾大老爷捋了捋美须，暗道这虽有些麻烦，却不过是件小事，顺水推舟送一个人情也不错。
苏放又笑道：“顾大人生为户部侍郎，晚辈敬仰已久，还望顾大人能够赏晚辈一个面子，晚辈铭记于心。”
顾大老爷思绪如风，瞬间就相同其中关节，道：“这事倒也不成问题，只不过”他看着苏放一笑，似疑惑道：“这点小事，凭定远侯府的威信”
闻言苏放满脸苦笑，道：“顾大人，您就别挖苦晚辈了，晚辈那个父亲，您还不知道吗？”
顾大老爷闻言，不由得也想起定远侯那虎目生威的模样，一时哈哈大笑起来，道：“既如此，此事你就放心吧。”
苏放自然起身拱手言谢。
两人又将此事细细商讨一番后，苏放才起身告辞。
顾大老爷当然相送，正在抄手游廊上走着，苏放忽然又道：“晚辈听闻今日早朝时，说那十七王爷不日就要归京？”
这位十七王爷乃是先帝之子，当今陛下之弟，自打生下来身子便不见好，御医瞧了之后说是有不足之症，气血亏损，不宜养在京城。先帝却实在舍不得幼子，就这样一直拖到了王爷一岁时，愈发虚弱，先帝这才下令，将其早早封了王爷，送至兖州。
如今这位王爷已满十六，近日便要回京，陛下将此事交由了顾大老爷来打理。
顾大老爷心中一凛，不知这苏放为何突然提起此事，便不动声色道：“是啊，皇恩浩荡，我惟愿尽心尽力，不让陛下失望。”
苏放扬唇一笑，道：“顾大人不必担心，晚辈有一个远方表弟，自幼便是在这兖州长大，晚辈曾听他说起过一些事，关于十七王爷的。”
顾大老爷道：“哦？此话怎讲？”
苏放神秘一笑，抬手展臂，道：“顾大人，请这边说话。”
两人一路行至花厅，恰就离老太太院子不远处，四周安静无声，这才停下了脚步。
苏放才道：“晚辈听闻，这十七王爷这些年身子虽好些了，但仍旧虚弱非常，比不过同年的男子，甚至啊”，苏放放眼打量四周，见无人影，这才神神秘秘的凑近了些道：“这位王爷他身子有毛病，不能人道！”
顾大老爷看苏放这模样，心中狐疑，对这话不信八分，嘴里道：“竟有此事？！”
苏放撤回身子，笑嘻嘻的道：“那还有假？说来此事也是机缘巧合，是晚辈那表弟偶然之间才知晓的”，讲至这里，苏放面上颇有些市井妇人八卦的模样，道：“此事晚辈从未对旁人说过，只有顾大人知晓，还望顾大人千万不要说出去才是。”
顾大老爷自然应是，心中却对这位苏公子更加不满起来，都说这位定远侯的小公子十分不着调，他今日可算见着了，这样的无稽之谈竟然也能让他相信，还似什么秘辛般讲与一个三品大员听，真真是想那定远侯英勇无双，为何竟虎父犬子，养出这般一个没用的儿子？
恰此时，老太太的院子里却有吵吵闹闹的喧哗声传来，顾大老爷蹙眉，心想当着客人的面，这可成何体统？
苏放也极有眼色，见此情景立刻告辞，不等顾大老爷相送，便唤来一名小厮，跟着急步离开了。
顾大老爷这才得空，往老太太院子里赶去，有那守门的丫环瞧见了他，想趁着行礼的当头将顾大老爷拦住，却被他一把拂开来。
哪里晓得才到房门口，顾大老爷就听见自己的老妻傲慢道：“是啊，弟妹，你还是听母亲的话为妙，老人家见识过的人比你那是多了去了，看人那叫一个准！莫非你信不过母亲？”
气得他当下撩袍抬脚，掀开帘子，入得房内，口中还道：“什么信得过信不过的？”
却见一小厮被五花大绑着跪在地上，老太太c魏氏c谢氏c顾安宁正各自占据一方，那剑拔弩张的气氛远远的就嗅得到。
顾大老爷心中厌烦，这男人在外辛苦，女人便该持好家，让男人能够有个安心歇息的地方，但这魏氏娶进门来，却是日复一日的不得安宁，哪里有个贤妻的模样。
他几步上前，躬身笑道：“儿子给母亲请安。”
老太太见儿子突然前来，面色极为不自然，忙掩饰的咳嗽一声，关心道：“今日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
顾大老爷道：“因着有些事”，又转了话头，问道：“这小厮犯了何事，竟要劳烦母亲亲自审问，真是该死。”
老太太尴尬一笑，解释道：“是顾安宁儿犯了错，我正教导她呢，怎的想你来了。”
听了这话，顾大老爷便肃穆了脸，负手唤道：“宁儿，你做了何事啊？”
然而这话顾安宁却是不便回的，还得顾忌姑娘家的颜面呢。
谢氏却是不怕的，反正今日事情也到了这般田地了，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将今日发生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说至最后魏氏撕毁了那物证c她母女二人被逼迫无路时，更是淌了眼泪
顾安宁忙上前一步抱住谢氏，安慰数句后，朝顾大老爷道：“父亲还在外奔波，宁儿只能望大伯父做主了。”
顾大老爷早就大怒，他胸膛起伏，好片刻才缓了气息，安慰道：“弟媳妇儿c宁儿，且放心，今日若不查个水落石出，我便我便！”
他却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猛地一个转身就上前，蒲扇般的大掌扇得那何瑞“咚”的一声乍然栽倒在地，痛呼一声，吐出混着鲜血的一颗牙出来。
顾大老爷气得发抖，官威怒迸，骇人非常：“说！一五一十的说！否则，就让你尝尝什么才是后悔的滋味！”
那何瑞的面对一群妇孺尚且能冷静，但面对这样一个壮年男子，又是长年身居高位c发号施令的人，哪里还能自持的下来，他还正自犹豫，哪里晓得顾大老爷上前来又是一脚，正踹在他心窝子上。
这下子，他再撑不住，哭喊道：“老爷！老爷饶命！是季姨娘让奴才这么干的！是季姨娘让奴才诬陷三小姐的！老爷饶命啊！饶了奴才吧！”
此话一出，房中一片静默，连正要出言阻止的老太太都有些傻了眼，更别提自顾大老爷一进门就心中惴惴的魏氏。
季姨娘尖叫一声，挺着个大肚子就扑上来，尖利的指甲瞬间就将何瑞脸上刮出血痕，“胡说！你胡说！你这个狗奴才！”
翠竹与碧桃又哪里能容她撒泼，她两人心中早已是愤懑不堪，这会子便双双上前，将季姨娘架开了来。
何瑞的这才能继续道：“奴才奴才一年多以前就和季姨娘好上了，本来说好要娶她的，哪里晓得顾二老爷纳了她当妾，奴才便再没敢有这个心思了，但是前不久季姨娘来找奴才，说是要奴才帮个忙，如果奴才不帮的话，她就要告诉二老爷，说奴才占她便宜，奴才不得已这才这才”
顾安宁本垂着眼静静听着何瑞翻供，唇角微弯，但不料何瑞竟会讲他与季姨娘有染！顾安宁心中猛然一跳——不对啊，兄长与自己跟这何瑞讲好的台词，并非是这个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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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放才道：“晚辈听闻，这十七王爷这些年身子虽好些了，但仍旧虚弱非常，比不过同年的男子，甚至啊”，苏放放眼打量四周，见无人影，这才神神秘秘的凑近了些道：“这位王爷他身子有毛病，不能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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