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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章

  “峰哥哥,你要揍谁呀,蔡老板?为什么?他人很好的啦。♀”说话的是傻少女,她已有呕吐反应,一整天都躺床上,跟个地主婆一样,听见楼下有动静,屈尊来看看。蔡行生她见过一次,暑假里他来罗老师家吃饭,看见她,给了一袋葵花子。

  罗美娟放下油漆罐子:“你想办法去把油漆给擦掉!”

  何玉峰没理她,跳下桌子,径直冲傻少女走过去,嚷道:“没事你下来干什么,回楼上去,走丢了,王老板还找我要人呢。”

  傻少女有些怕何玉峰。因为她脑筋有问题,这屋子里人人都随她干嘛,就何玉峰例外,第一次见时,她叫他峰哥哥,他凶她傻不拉几的。

  罗美娟上了楼。傻少女说:“罗老师,你今晚做的什么菜,好香!”

  香个头,就一碗芹菜香干肉丝,一碗南瓜。罗美娟做菜的水平还没秋桂好,傻少女就是饿了,想分食。王老板一天到晚神出鬼没,就留点生活费给她。有钱时她胡吃海喝,买一堆零嘴回来,天后,王老板还没回来,她就闹饥荒,到处蹭饭。罗美娟这里算蹭得少的,她平常都蹭秋桂家的。这个十九岁的女孩子从小就养成了无私热情的美德,自从认清父母的面目,一颗善心就都施舍给了这屋子里的其他人。她不仅经常煮傻少女的饭,平时有空,还要下楼去给奶奶翻翻身,把个屎尿。

  她怎么还没嫁出去?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也。做父母通常不是子女对手,但只要狠心,也没有制不服的子女。黄老板夫妻两个跑去水果哥的摊子,摔烂一地的水果。什么东西,我辛辛苦苦养到十九岁,会烧菜会洗衣会干活挣钱了,让人捡现成的!想要人,可以,五万的彩礼,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水果哥的父亲抹眼泪捡自家水果。亲家,我早就跟你讲了我家情况,我们没五万,我只存了八千块,还要给孩子娘看病。

  我不管,一份都不能少。旁边有看戏的插了一句:都21世纪了,还要彩礼,是陋俗啦。

  多年的生意练就了黄老板一张利嘴,谁搭嘴,就突突的毙谁。21世纪怎么啦,就算是机器人的世界,生下来就会走路,那也要给我彩礼钱,她不想想自己哪里来的。

  要家国给你打个欠条,以后挣钱了还给你。♀家国就是水果哥。

  我从来不欠人钱,别人也别想欠我钱。我要是天天让人赊账,今天赊五块,明天赊十块,记得住吗?这米粉生意做一个月就得关门!

  就这样,黄老板把扯嗓子哭了一路的秋桂拖回来了。当然这样轴着,对谁也没好处,最后秋桂家国和黄老板签了一份协议,秋桂要帮父母再干三年死工,三年内不得要一分钱,等到22岁才嫁人。家国呢,这三年里要存钱帮他们买一辆面包车,车子没到手,婚也不能结。米粉生意难做,两个五十多岁的人天天蹬三轮,蹬得肩也疼腿也酸。

  黄老板乘胜追击,要来收拾二丫头。秋琼目睹了姐姐的“死法”,不知从哪里拿来瓶农药,坐自家米粉店门口招呼路人,说不要她学裁缝,当场就喝下去。比狠是吧,谁怕谁啊,一个家里的二丫头通常是最不受重视也最有爆发力的角色。秋勇年纪小,受不了父母和姐姐恨不得拿匕首往对方身上扎几个窟窿的戏码,偷了十块钱搭中巴车跑去了乡下姨妈家,人一开门就跪在地上嚎哭,姨妈我做你儿子吧,你送我去念书,我要念书,将来长大了,我给你做牛做马。

  罗美娟盛了碗饭给傻少女,她嘿嘿坐下来就开吃。有种人就是这样的,没心没肺到今天可以吃可以睡,就不用去想明天怎么过。罗美娟又想起楼下那个,差不多的年纪,似乎就快被这世界压垮了,差别怎么这么大。她起身在灶旁盆里拿出个大菜碗,装了满满一碗饭,大半的香干肉丝都扑了上去,递给傻少女。傻少女嘴里嚼着饭,开心的看着她:“罗老师,我吃不了这么多。”

  “不是给你的,拿下去给何玉峰。”

  “我怕他。他不许我叫他峰哥哥,说是疯哥哥。”

  “不让你叫,你就不叫。峰哥也行,阿峰也行,干嘛要叫峰哥哥去讨打!”

  “王老公说了,他是个痞子。一天到晚到处混,哪里像个学生,刚刚还对老师你那么凶,干嘛对他好。”

  “去不去,不去不要吃饭。”罗美娟作势要收碗,傻少女无奈端起来。

  罗美娟想起似乎很久没见王老板了,问:“你的王老公不也一天到晚到处混的?他都走了七八天了,去哪里了。♀”

  “挣大钱去了,挣了钱给我买金戒指。”

  吃完饭,罗美娟打了水洗碗,听见楼下自行车被抬起跨过门槛时链条嗒嗒的声音,何玉峰出去了。她脱下围裙,坐床沿边上,翻看床头一本相册。周六秋游,她照了不少漂亮的单人照,也有双人的,蔡行生请照相馆的朋友做了本精美合集,送给了她。

  她一张张翻看,照片里的蔡行生笑起来,露出微凸的牙床,而脸颊却瘦削得凹进去两个洞。年轻人说出来的话就是冲动直觉,被定格的蔡行生流露出尖嘴猴腮的气质,让她觉得和自己格格不入。可那只是张照片而已。除了不能生孩子,蔡行生温柔体贴,对,就算是故意为之,那也说明他善解人意。每一次的殷勤都让罗美娟感到舒适,让她那颗残破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

  三十岁了,她想,我还期待什么呢?这个社会留给我的选择不多了。

  这一发呆直到天黑,过了晚自习上课的时间,罗美娟急忙梳洗一下,赶去学校。爬楼梯时,看见一个黑影窜楼上去了,像是何玉峰。罗美娟敢打赌他一定是去天台睡觉了,但她不管这个,她的班主任一直都做得比别人清闲。像晚自习,她基本上看一两圈就走,很少会实打实的守上两个半小时。

  隔半个小时她再晃回教室,任飘飘的位置空了。她转身出去,想上天台把二人抓下来,走到黑乎乎的楼梯口才想起,还是成人之美好。管了,两个小的都不见得会领情。

  她不去了,回教室,在讲台上搬了把凳子,坐那里翻书看。

  任飘飘确实上了天台。地上大喇喇的躺着一个黑影,她把东西递过去:“阿峰,这个面包给你。”

  “我吃晚饭了。”

  “那你也吃了,给你买的。你怎么没去网吧?”

  “累了,歇两天。”

  “想不想喝可乐?我去买。”

  “不用了。”

  任飘飘在旁边坐了下来,靠着墙不说话。何玉峰脸转过来:“你怎么还不走?”

  “啊。我想看星星。”任飘飘指了指天空,搪塞过去。

  何玉峰又转过脸去,他指着右手边一颗星:“那就是北极星。”

  任飘飘笑着说:“真的?一点都不亮。”

  何玉峰也笑:“有得星星看,就不错了。”

  “你说北极星会不会在北极看最亮?”

  两个学渣相互望了眼,地理没学好,解答不了这个问题。任飘飘头枕在膝盖上,“北极,真想去啊。”

  “冷死你。”

  “阿峰,你不想吗?只要不是玉河县,哪里我都想去。北京c上海c武汉c还有外国,纽约c巴黎c罗马,我都想去看看。我最远只去过c城,早上去下午就回来了。”

  何玉峰将手枕在脑后,直视灰黑无尽的边缘。天空这么大,人就显得渺小。他真渺小,渺小到从没有离开过玉河县,甚至玉河县下头的乡镇,他都没有逛全过。

  “阿峰,你想过未来没有?”

  何玉峰摇头:“我只想多存点钱,把我奶奶送走。”

  “那之后呢?,要做什么工,找什么样的人结婚?”

  何玉峰不说话了。任飘飘把头埋在膝盖里:“我想去念大学,我爸我哥他们都打击我,可我真是我好好想过,三本也行,专科也行,我可以勤工俭学去挣学费,然后留在城市里工作,和,和好朋友一起。”

  何玉峰听明白了,他侧头轻轻说了句:“飘飘,我考不上的,你自己发奋念书吧。要是任叔叔不给你学费,我打工挣给你。应该的,从小到大,每次饿了,都是你找东西给我吃。”

  任飘飘低着头,一直低着头,突然就哭了出来。

  罗美娟一直呆到晚自习下课,才看见任飘飘下来拿书包,脸上看不出发生过什么事情,她问:“你这两节课都去哪里了?”

  “老师,我来例假了,肚子疼,去女生宿舍里躺了会。”

  “怎么不先报告呢?”

  任飘飘讨笑着说:“下次不敢了。我以为你走了。”

  罗美娟也收拾起讲台上摊开的书:“一起回去。对了,何玉峰现在到底打几份工?”

  任飘飘转身瞟了眼空位置:“罗老师,你也知道他家里情况,他要去挣他奶奶的棺材钱。”

  走到校门口,蔡行生在那里等。任飘飘见状说:“罗老师,蔡先生,我先走了,就不打扰你们了。”她哄哄的笑着,带着这个年龄特有的机灵夸张劲,跑得老远了。罗美娟才问:“什么事?”

  “你没有手机,我又不想上班时间去打扰你。我把我俩的事情同我妈妈讲了,她很欢喜的,过两天准备好了,就上玉河县来看你。”

  罗美娟完全没做准备,应和了一声“啊”,两三秒后,她才反应过来,“我要做什么?”

  “不需要做什么,就跟我一起同她吃一顿饭,聊聊天就好了,我妈妈人很开明的。”

  见未来婆婆可不是件小事。到约定的那天中午,罗美娟都没午睡,就为该怎么打扮头疼。颜色靓点,人会嫌花枝招展;穿得素,又会嫌不喜庆。最后她选了一套很正式的白色西装套裙,头发放下,戴上白色玉兰花的发箍,为了中和这白色,里头衬衫挑的紫红。搭配好后,镜子前转个身,相当有老师的端庄气质。美中不足的是,这几天她脸色不好,白得太过没有血色,所以特意挑了只大红的口红。

  因为下午有课,怕耽误来回的时间,罗美娟中午就打扮好,穿这套衣服去教室。一推门,“哇”声一片:“罗老师,这是要干嘛去?”

  “走模特。”

  “选美。”

  “见心上人。”

  就算是小毛孩们夸张做作的殷勤,罗美娟也抿着嘴笑着上了讲台:“好了,别闹了,开始上课了。”

  唯独一个人的脸自始至终都很臭。大熊碰他胳膊:“谁惹你了!”

  前头许阿强侧身:“最新消息,罗老师下午要去见蔡老板的娘,他俩要结婚了。”

  何玉峰抓起数学书,死死蒙住了许阿强的脸。

  到下午五点,罗美娟像往常一样出了校门,像往常一样经过王龅牙的快餐店和汪嫂的卡带店。像往常一样,蔡行生在书店里等她。她半个月没穿高跟鞋,腿又没好全,走路有点歪扭。也无虞,她对今天的打扮很有信心,蔡行生看到后定会迎出来,用一段优美的诗词赞美她。

  快到书店门口了,罗美娟看见蔡行生坐在柜子后面。她对他笑,他却没有回应。他没看到她吗?罗美娟露出白白的牙齿,用少女般甜蜜的口吻唤了句:“行生。”

  蔡行生看到她了,可他没有惊喜,也没有迎出来,他的眼眶里似乎什么都没有。

  这氛围太奇怪了,罗美娟走快两步,想上书店台阶,忽然,沉重的呼吸窜到脖颈,她来不及打颤,头发猛地被人拽着,把她扯下了台阶。她“啊”了一声,不敢相信的回头望。她看见了一张脸,梦里恶魔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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