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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姐对自己说:“青华,我有事对你说。”

  她可以肯定云舟的语气神态都在与那日的若木重合,可为什么已经身为元婴修士的自己,却甚至还不如当年的感应。她丝毫都感觉不到任何不详之事的预兆,可云舟是不会对自己开这样的玩笑的。

  “你说,我听着。”林英静静等待下文。

  云舟看着她的眼睛道:“你既然已经结婴,我猜你大概也有些预感。青玄……”

  再次听到“青玄”这个名字的时候,林英的思维有片刻停顿,接着不受控制地走神了,她完全没有听清云舟后头的话语,不得不干涩着声音重新问了一遍:“你说,师父怎么了?”

  云舟有些担心地看了她一眼,重复了原先的话,“青玄回到门派后,说了你被空间裂隙吞噬的事。此后就一直闭门修炼,再后来,大约是结婴得太仓促,没能……身殒了。”

  “为什么我没有任何感应?”林英脱口而出的便是心里一直想的。她看着云舟的眼神,知道他以为她一时接受不了,有些不理智罢了。

  可是林英很清楚,这是她深思熟虑的一个疑问,她在结丹期尚可感知东方家姊一事,潜伏的十年间知道青玄一直无碍,怎么会如今对他的事一点不知?

  “这件事,是经善清元尊首认的。”

  善清是早在林英炼气时,便已是元后大修士,如今只怕已经化神。何况青玄是她的徒弟。

  林英在云舟的补充说明之后,有一刹那动摇了。

  相信绝对的权威还是相信自己?对于彼时的林英,犹豫再所难免。

  顺利由程序开后门结婴的林英,其实在心境上没有受到太大的考验。所以此时,似乎更像是程序与她开了个玩笑,硬要让她及时补上这一课。

  林英静了静心神,很快有了答案,对于青玄的事,她只会也只可能相信自己,亦如当初潜出师门,近似一意孤行。

  一路上都在细细思考的林英,关于青玄没有理出太多头绪。云舟则将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大概叙了叙。

  青雷封山只是在最初的百年,彼时也是仙陆大地最乱的时候,玄冥宗被南北鬼修反咬一口后,宗主叶纪便不知踪,导致盛极一时的玄冥宗最终被鬼修、道修双方打压得销声匿迹。

  此后南北鬼修又彼此不合,使得原先玄冥宗带头控制的北方、中央和部分南方地区都陷入了无主的混乱。鬼修因内部不合发动的攻击西方和东方的战斗,并没有对两地各派形成致命打击,可以说,东西的天下依然是以道修为主。

  如果说这两三百年间,最大的变化,除了局势的动dàng,便是另一个宗门的迅速崛起,其势只有比玄冥宗更猛,而无不及。

  “说到这个重生门。”云舟皱了皱眉,“是个极其神秘的组织,这个组织的不少人物在后来征讨东西两地的时候,不时被发现是潜伏在各大门派许久的叛徒。开始的确使不少门派遭到了重创,其中就有你我熟悉的云天门。

  后来还是碧霄宫发现了叛徒的身上有一种奇怪的类似指路法盘的东西,而西方晋元殿也传来消息,说他们被捕的叛徒身上携带也有这么个物件。这类法盘上统一刻有一句叫‘神达游戏’的暗语。凭此证据各派秘密进行了彻底搜查,果然捉灭了不少叛徒,这才使得后来的纷争没有让重生门占到便宜。”

  林英此刻万般庆幸云舟与她的心神联系已经大不如前。若是往日,她有这般遮掩不住的心境起伏,必然被其发现端倪,问起来只怕不好回答。

  云舟jiāo待完了这些大势,又说了些相关之人的琐事。玉清结婴成功,若木也已结婴,若清却是许久不曾回到门派,下落有些不明。

  林英的朋友,王白茹勉强结丹后,已无望大道。苏馨和霍小妹顺利结丹,如今苏馨已是门派老资格的执事堂长老,师门重点培养对象。小妹的情况则有些麻烦,慕颜如今靠着她这个丹yào师的近水楼台,靠些特别的丹yào延着寿命,却不容乐观。

  林英听到此处已然明白,苏馨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她不想继续这个令人有些不快的话题,示意云舟说说知道的六艺界的情况。六艺界在青雷封山时已分成正邪两派,林英对此是知道的。

  她不知道的是,由于家姊的离世和自己被空间裂隙吞噬的消息不胫而走,所以东方世家的符已经被认作绝版孤品,价高的程度绝不亚于当日不死泥人的作品,而且还在一路看涨。

  第一百四十二章老友重逢

  林英跟着云舟回到青雷时,顺手抓了一个飞过的结丹修士问了问苏馨所在,对方一见她元婴长辈的身份,恭敬道:“是否让青思到您的洞府更合适些?”

  这是通常身为晚辈的礼节。

  林英摇了摇头,“你带路吧。”

  那人领着林英飞过了谷地。看着脚下河溪蜿蜒汇入澄净的碧湖,四周草木繁盛,鸟兽鸣叫之声不绝,林英感受到的是从未这般深入感知的天地浩然,是万物繁衍生命搏击的蓬勃之气,是她离开青雷多年,却发现本源所在的地方。

  眨眼间,一间面阔三进的木结构议事堂出现在了面前,林英低头看了看檐下悬着的那块匾额青穆堂。她不由笑了笑,那位结丹修士正要入内引路,林英示意不用,她自便即可。

  从未想过多年后,又来到了这间议事堂青穆堂是元婴以上修士专用议事区。苏馨在此专为元婴长辈打理门派俗务,这般看来所谓的重点培养,只怕是下一任青木掌门的候选也未可知。

  林英内心为友人感到高兴,轻松举步入内,第一眼入目的依然是那幅当年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山水中堂。

  画下琴声依旧,另侧的圈椅旁,站着一位白衣女子,正闻声放下手中的书卷,转过身来。

  林英看着那人一贯从容的脸上露出无比震惊的神情,嘴角不禁扬起一个难得的轻松坏笑。

  “青华?青华”苏馨睁大眼睛,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

  林英快步走了上去,在苏馨还没有反应过来前,给了她一个拥抱。

  苏馨的眼眶便有些红了,她别过头掏出鸾符一放,随后亲自转去后堂备上灵茶,待到她刚端出茶盘,就见一道身影抢进了青穆堂。

  “青思你说”霍小妹冲口而出的问话在看清堂中站立着的女修后,嘎然而止。

  林英尚未开口,小妹眼中大滴大滴的泪珠就滚落了下来,惊得林英不知如何是好。“这是怎么了?”

  “青华,当初封山要走,你竟然连声都不吭一声。后来师门重开,得到的消息却是你已经被空间裂隙卷走了你知道我和苏馨有多伤心。少了你,清露斋我俩一次也没去过。鬼修进攻东方的时候,多少次我出师门任务,都想和你并肩作战,之后发生的那么多事……你怎么就能这样一走了之”

  小妹向来是xìng情中人,这一番控诉完毕,才发现林英已然是元婴期的长辈了,想想自己不管不顾乱发一通脾气,回过神来,脸上就显出讪讪的表情来。

  苏馨在旁无奈地摇了摇头。林英内心感动,却也觉得小妹的xìng情着实该改改了。她将手中的灵茶端给小妹,微微一笑道:“青灵,都结丹了还这般xìng情,若真元君可有说你?”

  小妹老实答道:“被师父念叨了无数次,还说我不知道是怎么结的丹。他还不光对我说,对青思师姐,对我的另两个师兄都说。说以后要收徒儿,要考察xìng格,不能只看资质,要持重老成,要谨守法度……哼,师父他老人家干脆找个小老头当徒弟好了”

  林英忍不得“噗”的一声笑了,苏馨在旁道:“师父惯她惯得不知天高地厚,到现在连他老人家都敢当面顶撞,再有李师叔也一直替她撑腰,真不知以后会闯出什么祸来。”说着,转头对小妹肃容道:“你如今都结丹了,日后再闯祸,看谁来替你收拾”

  “有你和青华呀。再说,我知道分寸。”小妹也回得认真。

  三人一时续了旧,苏馨磨叽到最后,还是提了青玄的事,她细看林英的神色一切如常,便有些吃不准她心里的想法。

  林英放了茶盅道:“云舟此前已和我说过此事,你们不必担心。”

  苏馨这才释怀。

  问过玉清并不在门派后,林英直接上了九霄峰。她心中的疑问,大抵要回到出事的地方,才能得到答案。

  林英从不知道九霄峰可以变成这个样子,记忆中新月状的温泉内漂浮着自在游走的彩莲,氤氲的水汽散开,将池水旁栽种的银檀蒙上一层轻纱,使得那些树身如墨带银的珍稀树种更似只存在于传说中。

  如今,放眼望去温泉干涸,只留下枯藤残叶留在了新月状的坑洼之中,更似九霄峰遭受剧痛留下的创疤。巨大的银檀则被雷火劈伤,到处是断裂焦黑,只留下残缺的几个空壳。

  云舟不知在何时跟在了林英的身后,看着她对着这副景象站立了半宿,转身往青玄的洞府走去。

  那里原本有一座冰雕玉彻间缀草木的楼阁,此时晶莹剔透的庑廊倒塌了一半,楼阁中杂草丛生,到处是荒芜之感。

  林英慢慢往屋中走去,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左手三间正中的屋子,这里曾经挂着一张画像,画里的人八百年过去,依然是她见过最美的女子。

  这个女子曾经传达给她的心痛,在她心头滴落的泪痕,直到林英将青玄推出裂隙,在黝黑的空间中从头想来时,这才明白,七公主对她施展魂魄中仅存的一点媚灵功,只是想要传递这样一个心愿替我守护他。

  如今,她明白的不知道是不是太晚。

  尚未踏入这间屋子,林英便以元婴期的敏锐察觉到了某种遗留在此的法力残迹。虽然屋内四壁早已空空如也,也已没有了画像,她却依然能够感受到某种类似当初媚灵功的直接作用于神识的威胁。

  可林英不退反一步踏进,只因她在这威胁中清晰感受到了属于青玄的灵力痕迹。

  就在进入屋子的一刹,滔天之水般的悲伤骇然袭来,晓是林英已是元婴修士,心神之固非同一般,仍是被这悲浪打得心头一震,嘴角溢出血来。

  她忙盘腿端坐,就地护住心脉。施法之人修为当在她之上,可这直通心神的灵力中却满是林英再熟悉不过的感受,而青玄明明还未结婴。

  林英不那么确定了。但她知道这个施法之人只是在这屋中一遍遍宣泄他的悲伤,并不将这力量化为实质的攻击,否则她就不是受点轻伤这么简单。但令林英不解的是,此人却又将这种心神影响设制成了一个类似囚禁阵法的心阵。

  这是仙陆的一种特殊法门,即指遭受功法影响之人如果不愿自动承受已发生的影响到最后,而是中途想法退出,一旦处理不当就会遭到极其可怕的反噬。而这屋中的施法之人既然最初并无伤人之心,又何必要如此设计?

  第一百四十三章 谁敢动她

  情绪中无比绝望的感觉令林英很不好受,好几次她都想脱出身去,不再咬牙坚持,可心神中传来的感觉熟悉得令她一再认定青玄就是那个施法者。

  可师父如果结婴成功,又是如何骗过师门众人,又为何要给她设这样一个圈套?

  无尽的悲伤、绝望和负面情绪渐渐将林英带到了承受力的边缘,她能亲身感受到被囚禁在地牢中日复一日凌虐无助的黑暗,当希望终于来临却无力拯救至亲之人的痛苦。

  以如此生的名义被留下独活的人,更多的是遭受了以爱为名的遗弃。而当这样的事在年少时就曾发生过时,绝对叫人抓狂。

  林英一度深陷在这样的情绪中不得自拔,树立的心防渐失。幸而她的心底始终有那么一丝清明,她不为自己当初推开青玄的抉择内疚,如果一切从头再来,她仍会救他。

  包围着林英的情绪极致黑暗,越来越多的想法比之凡人还要疯狂、还要飞蛾扑火。这种感觉……不对,这是魔罗

  林英的道心在关键时刻坚韧地否决了她的所有感官沉溺,于这看不见外在伤害的灭顶之灾中寻到一丝光亮。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

  即使时光倒流,无论是画像中的绝代佳人还是此刻屋中的林英,大抵还是会做一样的抉择。她们是道修,不会似凡人选择同生共死,更不似魔罗只顾自己。

  坚守住了道心的林英在面对此后的媚灵功波动,忍耐就变得不再那么痛苦。

  此外,她越来越坚信这是自己找到答案的唯一机会,修士的直觉告诉她,即使如今已知道脱身之法,不用担心反噬。若她一旦选择了放弃,便永不会知道真相。

  待到面色苍白浑身大汗淋漓的林英慢慢平静下来,这才从心神困阵里完全熬了过来。

  果然,很快就有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自耳畔响起,依然冷静得仿佛不带感情,“如果,能听到我的话,到赤渊城来。”

  林英临走前去看了看乙木仙精。坐在飞着淡金绒絮的银杏下,她低低地问道:“为什么不告诉青玄,我没有死。”

  仙精轻柔而又温和地回答:“他没有来问。他也无事,不是吗?”

  无为,为有。

  对于无为与行真的领悟,林英发现自己还有许多要学。她笑着起身,感到完全回复了往日的自己,已做好了去赤渊城寻“真”的准备。

  在道的探索上,以无比的勇气面对、坚持和追求“真”之一字,是极为困难却又被仙陆各派公认的正道捷径。

  当林英带着云舟再次来到带着远古不羁气息的赤渊壑时,林英丝毫没有隐藏她元婴道修的气息。

  在这样一个动dàng时期,在靠近魔域如此近的入口,这样的行为无异于在虎狼环伺之中,投下一只绵羊。

  云舟望着那熟悉的白色背影,似乎这世间除了面前在壑中不停翻滚的艳红岩浆,什么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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