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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伤痕累累诉委屈

  晚上,杜家兄弟几个吵得一塌糊涂,杜仲德回来时,燕然都睡着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听说爹爹去接七大爷,心知伯父果然不答应他去考试。

  七大爷年头病了一场,已经不是族长了,杜伯俭随后紧跟,去了杜家族人聚集的杜家庄,接来了新族长杜家老十一,这位显然拿了好处,一开口就偏帮杜伯俭,不肯主持公道,于是,又是吵了一天,没有结果。

  吃过晚饭,燕然和哥哥坐在炕头,听着爹爹小声给娘说事情经过,她的小眉头皱了皱,最后低声和哥哥说起话来。

  第二天,依然是吵架。杜伯俭占了嫡长,还有族长庇护,杜仲德势单力孤,七大爷又有气无力,眼看着结局堪忧,丰娘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哥哥英睿的小脸上,也没有了笑容。

  吃午饭时,杜家的男人都从上房走出来,燕然一看机会来了,悄悄拉了哥哥的手:“上!”

  英睿点点头,小嘴巴抿得紧紧的,拳头紧握,眼神坚定,他跑到七大爷面前,忽然跪了下来,哭喊道:“七大爷,求求您为我做主,呜呜——”

  屋里的人都跑出来,杜伯俭还训斥杜仲德:“老二,你是怎么教孩的!”

  燕然跟在哥哥身后跪下,哭得特别恓惶:“七大爷,我和哥哥好可怜,姐姐妹妹都在家里不干活,我们得去地里拔猪草c回家喂鸡c扫地,姐姐欺负我们,祖母背着爹爹和娘打我们,我们在这个家,就是小奴才,为什么这样呀?呜呜——”

  想起自己无端被欺负,小哥哥还不到七岁岁,就活得那么沉重压抑,燕然心里特别委屈,豆大的泪珠止也止不住,顺着她消瘦苍白的脸颊落下来。

  七大爷看着燕然满是委屈的小脸,心酸不已,再看看英睿倔强地咬着唇,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的可怜模样,七大爷受不了了,走上前:“睿哥儿,然儿,快起来,地上凉,小心得病了。”

  七大爷本来是好意,谁知他刚拉了英睿一下,孩就忍不住低呼:“疼——”

  “怎么了?”七大爷很奇怪,捋起英睿的衣袖,细瘦苍白的胳膊上,青紫的伤痕特别显眼。

  七大爷的手哆嗦起来:“谁打的?”

  英睿大哭起来:“祖母!昨天,她们吃麦面馒头,给我们吃糠菜窝头,娘生气了,把馒头给了我和妹妹吃。后来,祖母趁娘不注意,狠狠抽了我几下,呜呜,七大爷,祖母动不动就欺负我娘,有时候爹爹护了娘,她就掐我,还掐妹妹,呜呜,妹妹以前是哑巴,不会说话,娘为了我们,什么委屈都得受,呜呜,七大爷——”

  燕然撩起衣襟:“七大爷,你看,这是祖母用树枝抽我,留下的疤痕,七大爷,我们好可怜,哇哇哇——”

  丰娘疯了一般跑过来:“我可怜的孩,你怎么不给娘说呢?呜呜,娘对不起你们!”她哭得肝肠寸断。

  一院的人被这突发的情况弄愣了,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杜仲德的脸,先是苍白,接着就涨得通红。

  七大爷抖着手指向丁氏:“你,你,你怎么这么狠毒!”

  丁氏委屈地大叫:“不是我,我没打他们!”一扭头,便气急败坏地骂道:“小猢狲,胡说什么呢,我哪有打你们?还不知道怎么淘气弄的伤”

  “闭嘴!”七大爷忍无可忍,大吼了一声,“嫂,你刚才骂的什么?”

  丁氏瑟缩了一下,老十一赶紧上前:“七哥,嫂嘴不好,你也不是不知道,息怒啦,什么事儿不能好好商量呢?”

  “老十一!”七大爷似乎还要说实话,却被老十一拦下来:“不就是八郎要考试吗?这有何难?”

  杜伯俭还是不服气地说了一句:“十一叔,不是我对二弟不好,家里真没钱了。”

  老十一看了看杜伯俭,忽然一笑:“这还不好办?你家村口那座柴山,一年也没什么收入,不如卖了。”

  这年头,若不是遇到天灾实在过不下去,谁卖地呢?

  老十一觊觎那座柴山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说这话的用心,谁都清楚。

  杜伯俭眼珠一转,心里有了主意,他对二弟道:“仲德啊,要不然这样,那座柴山就给你吧,你卖了钱去考试也罢,还是不考试了,从此靠山吃山也罢,反正那是咱家一半儿的家产,兄弟四个你拿大头,这下没意见了吧?”

  满院的人都愣了。

  胡家庄南边十多里,有一面屏风一般的山包,就叫了双屏山,山坡往北五六里,迅速平坦起来,有山上的泉水滋润,山北二十里以内,庄稼长得不错,是左山县最富裕的地方。奇怪的是,胡家庄东边,却突兀地起了一个大鼓包,足有十亩大,却不好种粮食——因为不好蓄水,地力又贫瘠。

  燕然这才知道,村口那个只能长蒿草灌木小树苗的土包,竟然是祖上留下的家产。

  这山包只能砍点柴,山脚下种几亩荞麦,实在没什么用,现在租出去,一年也只能收两贯钱。

  好地,一亩地一年租金都能拿到七八钱,杜家还有十八亩上好的水田呢,杜伯俭说什么一半儿家产,纯粹胡扯,连六分之一都没有。

  七大爷很气愤,胡直翘,但猛然而来的一阵咳嗽,令他说不出话来。

  杜仲德也没说话,他看出来了,若想分好地,还得吵架,而他,永远也别想在这个家得到公平,如果这样耗下去,永远也别想摆脱捆在他身上的桎梏。

  燕然看到爹爹看了娘一眼,娘咬着牙点了点头。

  “好吧,大哥,但我有个条件,现在我们住的东厢房,也归我。”

  “住,可以,想拆了去,不行!”杜伯俭立刻就猜出了杜仲德的心思。

  杜仲德终于忍无可忍:“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活不下去了。”他往大门口走去。

  “仲德你干啥?”老十一喊道。

  “去请胡家庄的里正,既然要分家,那就分个彻底!”

  “谁说要分家?”杜伯俭大声吼了一句,“娘还在这里呢,父母在,不别籍异财,老二你胡闹了,我们,也只是把你一个人分出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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