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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一回 千钧一发

  猛烈的阴风罩身而至!

  血面人残酷的双眸让天地陷入了黎明前的黑暗。

  来的有三个人。

  另外两个没有脸蒙血面,而是身披黑衣,乌纱罩首。

  其他血面人皆没有出现,是否真的就像孔秀才说的,经过苏淮浪家一案之后,就只有一个血面人在逞凶?

  而那两个黑衣人,又是何来路?面罩底下,又隐藏着什么?

  三个人,处处透着诡异。

  四周的肃杀陡然间浓了起来。

  浪子兴最先出手,三指一弹,坚不可摧的罡风顺势而出。

  三缕指风,“夺夺夺“的三下,激落了当空的三把匕首。

  秦风的眼睛最先红了。

  杀师之仇,早已让他目眦欲裂。

  玄光闪现,掌风袭出,秦风的出手真可谓够快,他已顾不得身上的伤,双掌以十二分的劲力挥向血面人。

  血面人侧空一个后翻,左手并掌,斜切下来,躲开一半掌劲的同时,也把另一半掌劲卸去了十之七八,然后腰胯偏开,一脚踹向秦风的额头。

  秦风脖子已涨的通红,怒不可遏得用掌一接,“砰”的一声,他身形微摇,脚掌相对的时候,血面人忽然后背弯下,像一张拉满的弓弩,双手钻空,突的甩出一把匕首,秦风正惊骇于血面人灵蛇般柔韧的身体,就顿然感觉小腹一阵切割般的剧痛,随之鲜血汩汩流出,匕首已刺进了他的肚子。

  秦风没有倒地,但身体已然像虾米一样痛苦的弯下,血面人还在空中,臂肘狠狠一撞,坚硬的肘骨刺上了他的后背,“克勒”一下周身剧颤,秦风的身体就像锯断的树木,砰然倒下,鲜血渗进了潮湿的土地。

  血面人落下,另两个黑衣人也刚驻身,忽的三人似乎是不约而同的挺身飞起。

  四道闪亮的寒芒,几乎是同一瞬,擦着靴底从他们脚下飞过。

  三人腰背一曲,身影马上落下,立刻又是四道寒芒飞过他们头顶上空。

  他们若是人仍在半空,接下来的四道寒光很可能便打在他们身上。

  十丈外,沈泣深黑色的瞳孔,一动不动盯着他们,像凛冬里幽深的潭水,冰冷彻骨。

  手臂起举间,十余道乌光又簇射而出,分左右中三路打向三个人。

  沈泣这回所发的,是唐门独创的铁蒺藜,即使被打落,也有可能溅伤双脚。

  所以三个人不能接,只能躲。

  而想躲开她的暗器,又岂是谈何容易的。

  血面人与黑衣人连连侧身,翻转腾挪,十几道乌光过去,虽勉强穿过,但三人的脖子与胳臂上都开了几道血口。

  还没缓过神,六把红缨飞刀已到了面前,尖锐的破空声近在咫尺,血面人身形向后一倾,膝盖也顺势弯下,脊背距地面不足半寸,四把飞刀从他鼻尖上悚然飞过,黑衣人的反应稍稍慢些,屈身闪避的一刻,飞刀的刀刃划过了两人的额头,瞬时血流就淌下。

  飞刀刚过,一柄软剑就到了。

  殷婷身子急如青燕,剑势更是快如流星。

  剑尖如毒蜂的蛰刺,直指其中一黑衣人的眉梢,那黑衣人头一侧,冰冷的剑刃擦着他的脸颊而过,下颌一低,与脖颈合起,夹住了殷婷颤抖的剑锋。

  好搏命的法子!

  他们和血面人一样,只求杀敌,不计生死。

  殷婷手中剑停滞的一刻,另一个黑衣人厉吼声起,掌中多了双短剑,瞬时倒插而下。

  殷婷身影打了个旋,右手松开剑柄,闪身一脚,踢上那个黑衣人的胸腹。

  黑衣人一剑刺下,人却被殷婷踢得飞上半空。

  血,顺着她的小腿流下,黑衣人的的双剑也割开了她的皮肤。

  殷婷身形又移,斜刺里飘飞。

  空中的黑衣人,借那一脚之力,掠向雷勇,一双短剑,一变再变,往雷勇的当头刺下。

  雷勇的身子却早已飘去,彷佛早就知道有这一着。

  飘去又飘回,黑衣人一剑落空,身形便落地,才落地,雷勇已扑了上来,两只铁拳,呼呼生风,黑衣人耳听风声,来不及回头,右手的短剑就从左肋下刺出。

  “通”的一声,黑衣人的后背几乎被打断,整个人就跌飞出去。

  但雷勇的脸也在扭曲。

  黑衣人的剑刺入了他的小腹,剑直没入柄,剑锷撞在他的小腹之上。

  雷勇还未来得及疼痛,眼前蓦然一闪,血面人就已到了。

  猩红的双眼,如同饿虎的双眸,闪烁着嗜血而快意的光芒。

  这时候,浪子兴自五丈之外,飞身掠来。

  他心念未及,但却来不及了,忙不迭双指急弹,两缕劲风刺空而出。

  几乎是同一瞬,另一个黑衣人突然大叫:“浪子兴,你看这是谁?”

  话罢,林中蓦的闪出一个人影。

  粉色的人影。

  浪子兴不由一瞥,这一瞥,身体就僵住。

  祝小虞被黑衣人从林中直直的抛了出来,双眸紧闭,不省人事。

  她从空中落下,浪子兴指力刚出,心地一乱,两道劲气也偏了方向,射向了半空。

  他凌空跃起,双臂一揽,接下祝小虞。

  方才他恍然间看到的衣袂,的确就是她。

  林中逐渐起了晨雾,一切都模糊起来。

  殷婷落在一旁石墙边,面色已发白,红色的血浸湿了她的裤袜。秦风倒在地上,周身冰凉,再难动弹半分,沈泣,两个黑衣人早已包围了她的视线,根本无法顾及这里。

  下一刻,血面人的匕首就到了雷勇的咽喉。

  动作太快,雷勇甚至没有想到后退。

  沈泣一声急喝,两只手猛然间扬起,手指如挥琴鼓瑟般疾划,密密麻麻的寒芒被她激发而出,不计其数的暗器哗哗飞起,硬生生迫开了两个黑衣人,直射向血面人的全身。

  人身上一共三百六十处穴道,侧身及头部一共一百五十处,沈泣的每个暗器,都是冲着血面人的穴道发出的,只要有一只打在身上,血面人所有的动作就会在刹那间停止。

  “簌簌”声顿然响起,不绝于耳,血面人还未割开雷勇的喉咙,身体就已被暗器射成了刺猬。

  有一瞬间,沈泣以为自己成功了。

  众人也以为沈泣救下了雷勇。

  但血面人身上却没有半分鲜血溅出。

  乍然的半刻,沈泣才发现了自己的错误,致命的错误!

  猛地一刹那,雷勇的头颅忽的骨碌碌飞起!抛落在了漆黑的土地上!

  他的身体抽搐不止,仿佛断了身的蚯蚓。

  匕首太利,血还未来得及窜出。

  所有人都响震失色,沈泣的脸成了死一般的灰白。

  金丝甲,血面人一定是穿了刀枪不入的金丝甲!

  三个人,看似简单的动作,却是一步一步都精心设计好了的,每一个过程,都经过了精确的计算。先是血面人制住了秦风,让他难以行动,黑衣人刺伤了殷婷,减缓她的反应,之后又用祝小虞引开浪子兴的注意,黑衣人遮挡沈泣的视线,血面人趁机格杀雷勇。

  然而,这整个杀人计划还未完成。

  武大娘!

  眨眼的片刻,几乎是同一时间,雷勇倒下的时候,武大娘的生命也将终结。

  两个黑衣人前后夹攻,血面人得手的时候,他们已跃至武大娘脑后。

  武大娘似乎知道是这种结果,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凌厉的劲风已到了她的脑根,她也没有躲。

  她不会武,也没法子躲。

  在闭眼前的一刻,她看向殷婷,对于这个孤独可怜的女孩,她感到抱歉。

  因为她有不得不对她那样的理由。

  武大娘把希望寄托于以后,希望事情真相大白的时候,希望殷婷知道自己身世,了解自己的苦衷的时候,能原谅她。

  所以,她把所有的话语,话语中所有的线索,都凝成了短短的一句。

  死亡的寒光映亮了武大娘的脸庞,她说出了这句话,话很短,只有五个字:“去找孔秀才。”

  话落的一瞬,红热的鲜血登时标出。

  武大娘的三十六年的光阴,也随着这喷薄而出的血液消逝,留下一具空空的躯壳。

  她倒下了,关岳倒下的时候,她都没有倒下。

  而现在她也倒下了。

  武大娘的脸孔没有痛苦,相反的,却是挂着笑。

  她应该很欣慰,十几年过去,终于能和心爱的男人相见了。

  殷婷立在那儿,血雾迷蒙了双眼,她的脑子一片空白。

  风吹送血腥。江湖上,一条生命,是如此不堪一击的脆弱。

  她没有感到绝望,但是心里却有股说不出的悲凉。

  天地间肃杀仍在!

  浪子兴把祝小虞安置在墙角处,额上青筋已暴起。

  沈泣的面容,总是蒙着层寒冰,而现在,切齿的愤怒已把这层冰融化。

  她的手里握着暗器,暗器锋利的边缘已深深刺入了她的肉里。

  所以,两人几乎是同时出手——一出手便是要命的杀招,任何人都没见过他们如此拼命。

  沈泣肩上的夜枭飞起,羽翅根根倒竖,同一时,她右手一掷,从掌心里掷出三颗火红色的弹丸,分朝着三个人打去。

  明眼人一看便知,那三颗弹丸,已不是普通的暗器了。

  而是火器!

  风火雷!

  “轰”一声惊彻天穹的炸响,赤红色的火焰猛然迸散开,滚滚灼烧的热浪汹涌如潮,霎时淹没了血面人与黑衣人,乌黑的浓烟遮天蔽月,顷刻间就笼罩了整片树林。

  殷婷扶起秦风,背起祝小虞,紧忙往林外走,沈泣的三颗“风火雷”,其势已够强,引起的火焰也够把这片林子烧光。

  浪子兴十指倏伸,偏身微侧,两下疾挥,十余道穿阳劲力透体而出,得四周烟尘火焰纷纷后退,刚阳的指风撕裂了空气,宛如阵雨般射进了大火之中。

  即使他们三个侥幸逃得过爆炸,也绝逃不过这指风!

  整个柳林,在一夜之内,就变成了人间炼狱。

  一阵阵风刮了起来,熊熊火焰愈燃愈旺,四周树木噼噼啪啪纷纷倒下,飞溅的火星几乎要点着了两人的衣角。

  浪子兴额头上的汗滚滚而落,片刻之间,这林子中可容脚的地方就所剩无几。

  不容再等,浪子兴提起残存的半丝气力,脚一踏,跃上半空,踩着吞吐不息的火舌,掠出林外。

  少顷的工夫,浪子兴就旋身飞出了柳林,落在了岸边湖畔,他一落地,便闻到了自己头发烧焦的气味。他一回头,喊道:“沈泣!”

  “嗖”的一声,身后火焰一贲,一架轮椅飞出,浪子兴双手接住,同时,三把飞刀又射出,刀锋激起的劲风迫退了四周的火焰,火焰一退,沈泣便凌空掠了出来,一翻身,就轻盈地坐上了轮椅,之后,夜枭也从林子上空穿出,扑闪着翅膀,落在了沈泣肩头。

  殷婷与秦风靠着湖边的石栏,不禁都松了口气,他们的嘴唇都已干裂,身上血迹斑斑。

  林外清新的空气,让他们的心情稍稍放宽了些。

  身后,是烟雨飘杳的西湖,微风中还带着些许的寒意。

  卯时,天刚蒙蒙亮。

  一旁的祝小虞穴道解开,也已醒了。

  她看见了浪子兴,这时候的他,比任何时候都狼狈。

  浪子兴也看到了她,走过去,歉疚道:“对不起”

  “不——”祝小虞用闪烁的眼眸盈出了泪光,颤着声音打断道:“这话本是我要说的,是我连累了你,我不该来的。”

  浪子兴摇摇头,苦笑道:“即使你不来,我也会去找你。”

  祝小虞心底微曳,十指交错,心头的愧意四漾开来,随着眼角慢慢流下。

  她没有说什么,扶着浪子兴坐在石栏旁。

  身后的西湖,仿佛是百般温柔的女子,静静的看着他们,默默地不说话。

  西湖无言,众人也无言。

  晨雾渐渐散去了,点点阳光倾洒下来。

  凉风,带着水面上微甜的空气,吹过面庞。

  沈泣只觉得自己很冷。

  冰冷的泪水已流满了她的脸颊。

  她曾说过,不会让武大娘死,而就在刚刚,武大娘就死在了她的面前。

  这是多么讽刺!

  回云峰,大屠杀,阴天子,关岳,围绕着这一切一切,究竟有多少阴谋,又有多少秘密?为了这些秘密,到底还要牺牲多少人的生命?

  难道普通人的生命,在江湖上就无足轻重吗?

  这武林中的杀戮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停止?

  她的指节在颤抖。

  这时候,秦风蹒跚摇移的身影出现,他慢慢走到沈泣的背后,将手放在沈泣羸弱的肩膀上。

  他没有说话,此刻也不必要说话。

  沈泣是群英第二大无双,但也是个姑娘,悲伤的时候,也需要别人的安慰与帮助。

  沈泣明白秦风的心意。

  她用袖子擦干了眼泪,迎着晨风,眼眶微微有些生疼。

  殷婷腿上的伤口已凝固,她撕下一帘衣角,包住了僵硬的小腿。

  她看着秦风与沈泣,想了很多。

  武大娘,让自己去找孔秀才。

  孔秀才是否了解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的父母?

  她轻叹一声,望着水雾弥漫的湖面。

  已是十月了,碧蓝的西湖开始变得深邃。

  殷婷知道,武大娘之所以不离开扬州,仅仅是为了那一方关氏宗祀。

  关府败落之后,常年的风吹雨打,让关家宗祀也断了香火。而武大娘,留在了扬州,才为没落的关家留下了一席之地。

  他们生前,是否会想到,自己死后的境况会如此凋敝,只有先前的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丫鬟,始终如一待他们如亲人。

  每年的的清明,武大娘都会前去拜祭,在关将军的坟前,扫扫墓,拔拔草,说一些话。

  而今,武大娘也不在了。

  扬州关家,也就此被人遗忘了吧。

  但至少,还有一个人记得。

  殷婷记得。

  她不会忘了一个丫鬟叫武玉钦,不会忘了一个老板叫武艳,更不会忘了别人都习惯称她为武大娘。

  明年的清明,殷婷也会像武玉钦一样,穿着朴素的布衣,提着篮子,篮子里,有一些菜,一些饭,还有几瓶酒。

  去的地方,就在不远处的湖畔。

  就在这个地方,扬州云萍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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