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江半山淫威闹丧，赵书记抬重埋人

  四六年腊月初八清晨，张大年寿终正寝了，享年七十四岁。

  江半山喜上心来，坐在他的客厅里，慢条斯理地品茶，捋着他那山羊胡子，想，这回你张老明该求我来吧，我不出面，你就埋不了人，只要你把那二亩水浇地卖给我，什么事情都好说，否则，你别想埋人。

  这江半山，为什么非要买张家的地，因为帮上他那二亩地，他那十亩水浇地，就方方正正。

  风水先生说‘’江半山的坟地，就有了风水，祖祖辈辈丰衣足食，后代有在朝里做大官的。

  张大年在世时，江半山曾托人，多次以重金相买，可大年，就是不卖。

  两家为那两亩地结下了怨恨，见面躲着走，两家‘鸡犬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张家的丧事很是冷清，除了本家的张大顺，张老三，没有其他的人。

  大年的尸体停在正房里，前面是灵桌，上面有灯和香炉。尸体的左侧长板凳上是女眷，有张老明的的老伴，周大鹅，三个天仙似的女儿。

  老明和儿子，在尸体右侧，卧在谷草　地上。

  老明是一家之主，他在想埋人的事。村里历来丧事都是江半山操办，我要求他出面，他肯定要以卖地，相要挟，不去求他，没法子埋人。何去何从，他不知怎么办。在犹豫中，最后还是下了决心，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不能屈服于他，宁折不弯。实在不行，套上牛车，把我爹拉到坟上埋了。

  傍晚时分，天又阴晦了，北风呼啸，吹得树呼呼地响。

  江半山坐在他的客厅里，看看天色已晚，想，这张老明还不来求我，这小子还挺有骨气的。

  他把儿子大贵喊了过来，去叫你二叔来。

  他所谓的二叔，江半仙，不是亲的，是没有出五伏的堂弟。他的家境也不算好，此人好吃懒做，爱装神弄鬼，人称他江半仙。

  他来到江府，到了客厅，低头哈腰，笑脸相迎，说；‘大哥找小弟有事’

  江半山说；‘你去趟张家，给张老明说，他要卖地，我就帮他埋人，费用我还可以资助，他不卖，就别想埋人，让死尸烂在家里。

  半仙’心想，你好狠毒啊。

  他塔萨塔萨地到了张家，在灵前悄悄地把江半山的意思，告诉了张老明。

  叹了口气说；‘霸道啊’，说完走了。

  到　了后半夜，女眷们回房间休息去了，儿子张华也睡觉了，老明一个人守灵。

  外面的西北风，呼呼地作响，灵前的黑油灯的火苗，忽明忽暗，忽上忽下，他迷迷糊糊地听到爹，对他说；‘儿子，别愁，有贵人相助。’

  他清醒过来，爹的声音，还在耳畔回旋，这贵人是谁呢，他琢磨不出来。

  他头上的愁云似乎散去了好多，心里也亮堂点了。

  腊月初九上午，北店村，党支部正在开会。

  地点，赵书记家。

  赵书记盘腿坐在炕沿上，支委赵洁坐在爹的一侧，村长杜大壮，坐在炕的里面，挨着窗户。

  其他人坐在长板凳上。

  赵书记说；‘解放快一年了，地主的的威风阴魂不散，张大年死了，江半山以强买他家的地相要挟，不卖就别想埋人，这地主老财太可恶了，我们人不能不管。’

  村长大壮气愤地说；‘江半山这老小子，早晚一定收拾他，我看这样，我这村长就当回这丧事的总管。

  众支委说；好，我们听你吩咐’

  大壮说；付书记‘郭池，付村长国青，你们二位，一个是帐房先生，一个是拿现金的出纳。

  赵洁你负责给他的亲戚，家人破孝。破孝，就是给孝子，亲戚，裁剪孝帽和孝服。

  赵辉，你带领民兵，负责挖掘坟墓，这大冷的冬天，地都冻了，抱点柴禾去，先烤烤地再打冻刨坟，给死人入殓也是你们的事　。抬重以民兵为主。这任务可不轻，能完成任务吗。

  报告总管，保证完成。

  大壮说；’杜小远。‘话音刚落，小远喊，’到‘，干什么吧，老爹你就说话吧。

  引起了哄堂大笑。

  这个滑稽的表演，引起了姑娘赵洁的好感，芳心耸动。

  赵书记骂了他一句，你小子，还给你爹逗着玩。

  大壮说；’你小子鬼点子多，派你做我的副手，负责丧事上的伙食，垒锅台，采购东西，接待亲朋好友，负责报丧，通知主家的亲朋。给你派三个民兵，由你调遣。‘

  村长大人你就放心，我保证完成我爹给我的任务，你想到的这些我能做好，你没想到的，可自作主张。我也能让你满意。小远说。

  赵书记说；’我干什么‘

  大壮说；你负责监督，那缺人你就去那里。

  赵书记说；‘村长分派的条理清楚，我们现在就开始行动，明天午时保证出殡埋人’。

  赵书记和村长走在前面，后面是五个支委，还有几个民兵妇救会的人，一共有十几个人。

  赵书记年过半百，头上箍个白毛巾，毛巾下是花白的两个鬓角。他精神矍铄，两眼炯炯有神，从犀利的两眼里，看出他思维敏捷，干事果断。

  他左边的大壮村长，粗壮敦实，有北方汉子的豪爽，看出他不畏，敢打敢拼的英雄气概。

  他们雄赳赳地向张家走去。

  道路两旁的村民，看到的干部来了，也跟了进来。张家的院子立即沸腾起来，来了很多帮忙的人。

  张老明一看村干部来了，想，这就是爹说的贵人吧，他从灵前爬出来，哭喊着爹，给村干部磕头，心里不知怎么感谢他们，也不知用什么语言说出心理话。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不是没到伤心处。老明今天不是弹泪，而是嚎啕大哭，泪如雨下。是人到难处，遇见亲人。

  干部们对死者行礼后，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

  大壮在老明的耳边悄悄地说，有人刨坟去了，明天午时准时出殡。

  老明又爬下给大壮磕头，是我再生的爹娘‘。

  小远除了他爹交给的任务外，他想起来了三件事，一是没棺材怎么埋人，他悄悄地派懂眼的人去定棺材，明天上午入殓前准时到，二出殡要放鞭炮，三要有吹喇叭的来送殡。这两样他也安排好了。

  小远指挥若定，忙里忙外，有条不紊，他走来走去，矫健潇洒的步伐，潇洒地动作，感动了一位姑娘，那就是张家的三姑娘，张婉雅。

  男人和女人，往往对方的一个眼神，一个潇洒的动作，会让对方心动。正处于青春萌动的小雅，在她心理萌发出爱的种子。

  腊月初九，正是三九天，是一年最冷的时候，这天下午天阴晦了，冷风呼呼地吹。

  江半山在家听说的干部，到张家去了，心想，是不是要帮助张家埋人，想到这里，他心里掠过一道不祥的阴影，有大势已去的感觉，将来是泥腿子的天下了。

  杜大壮赵全胜，你们过去不是也仰仗我江半山吗，农忙季节不是也给我打过短工吗，日本人来了出去混了几年，回来当上了村长什么的。你们搞减租减息，我收入少了，我瘦死的骆驼比你马大，咱们走着瞧。

  今天你们坏了我的好事，我等待机会报复你们，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

  腊月初十的中午，张家门前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不懂事的孩子们在人群中，穿过来跑过去。

  大门的右侧，摆了一张桌子，那里坐着几个，吹喇叭的，敲鼓的，敲锣的，拉胡琴的人。

  有人喊，吹段戏听听。锣鼓齐响，胡琴声悠扬，吹喇叭的人吹了一段，。

  听得人叫‘’好‘’，再来一段。

  村长杜大壮听到了锣鼓声，喇叭唱戏声，想，准时我那儿子搞的，我没想到他，他娘的这小子，想到了，鬼点子比我多。

  午时到了，大壮喊入殓。

  只听到，鞭炮齐鸣，锣鼓响起。

  赵书记想，准是小远操办的，’让赵书记更没想到的是，大壮拉了一样最重点事情，就是买棺材的事，小远这小子给补上了‘。聪明啊，是个好苗子。

  来了六七个民兵，将死人从屋子里抬了出来，放进棺材里。

  抬死人入殓，这活谁也不愿意干，一是要有胆量，二是死人阴气重，冲了人的好运，三是人们觉得死人脏。可小远知人善用，因人而定，完满的把事办了。

  来了两个木匠，将棺材板钉好。

  大壮喊；’起灵‘将棺材抬起来。

  到大门口，又放下了。

  张老明手里拿张‘瓦’面对棺材跪在地上。

  儿子张华打着灵头旛，跪在爹的后面。众女眷也跪下。

  只听’啪‘的一声响，张老明将瓦摔在石头上

  这象征张老明是张大年合法的财产继承人。

  村长喊；’起灵‘

  赵书记在最前面抬重，村民们，渍渍赞叹，五十多岁的人了，还来抬重，的官就是好。

  送葬的队伍走了一百米，是五道庙，那里有人截住了送葬的队伍。

  这是怎么回事，这也是一种风俗，要有人截送葬的队伍，让抬重的人换班。以听戏为借口。

  抬重的人，　棺材放在地上。

  村长喊；’倒孝‘。

  张老明回转身，给抬重的人磕头，表示感谢众乡邻。

  村长喊；’起灵‘。送葬的队伍缓缓而行，走走停停，经过一个小时，到了张家坟地。

  张家坟，有两棵高耸的白杨树，三棵歪斜的柏树，下面有十几个坟头，说明张家在这里延续香火有一百多年了，上面长满了草，冬天已经枯黄，在朔风中抖擞。白杨树上有两个乌鸦窝，里面的乌鸦，看来了这么多人，惊吓得飞跑了，啦，啦，一一一一地哀鸣。

  天阴得很沉，有稀稀疏疏的小雪花飘落下来。

  村长喊；’下葬‘两根大粗绳，在三四十人拉扯下缓缓，往棺材坑里放。

  杜小远一个人跳到一人多深的坑里，扶稳棺材缓缓往下落。

  姑娘张婉雅，看在眼里，惊在心里，棺材突然歪斜掉下来，就砸住小远了，他一个人在深坑里，也不害怕吗，她感激小远，为他家不惧危险，又为他的大无畏果敢而萌生出少女对一个男子的心动。

  下完葬，埋好土。村长说；’大家可以回家了。

  张老明和全家人，向离去的乡亲们磕头致谢。

  第三天张家人又去坟上圆坟，夜里老明将全家人叫到一起。问道’是谁给买的棺材，是谁顾的吹鼓手，是谁买的鞭炮‘

  小雅说；’可能是小远哥，我去他家问问’

  老　明说；‘去吧早些回来’。

  小雅出了家门，是个小广场，从广场中间穿过去，是个胡同，再往前走是五道庙。

  十四的月亮，悬挂在蔚蓝的天空，村庄，树木，田野。笼罩在这朦胧的月色里。

  小雅踏着月色，过了五道庙，前面一棵大槐树，那就是杜小远的家。

  小远家也是土围墙，敞开的大门口，从外面看，微弱的灯光，透过窗户纸，看见有人影在晃动。

  小雅喊；‘小远哥在家吗’

  大壮说；是小雅吗，快，屋里坐‘。

  小远正在微弱的灯光下看书，他小学毕业，因为他聪慧，过目不忘，读了好多书，因家穷，没有去保定读中学。

  大壮坐在炕沿上，吧嗒吧嗒地抽烟。

  老伴盖个被子坐在炕上。

  小远的姐姐杜小雨，在另一间房睡了。

  小远放下书，对小雅说；’有事吗‘

  小雅说；’我爹让你去下，为丧事上钱的事。

  ‘大壮说；’去吧

  ‘他们两个出了门，一前一后地走，小雅在前，小远在后。小雅的家在西，出了门她却往东走。

  小远问；’你糊涂了，你家在西，不在东‘

  小雅回过头来，对小远说；’你傻呀，看你挺聪明的，大傻子‘。

  小远立刻领悟了，她是想和我在一起，多说会话，有那个什么谈恋爱的意思吧，说道；’我随姑娘走，你让打狗，我不骂鸡，你说让我往东，我不敢向西‘

  ‘就你贫嘴，讨厌’小雅装出发嗔的样子，歪着头，噘着嘴，秀发下，面如桃花的脸，两个黑白分明的眸子，有无限的风语。

  小远被他的美丽打动了，难怪人们传说，张家三姐妹是天仙。

  ‘　走，咱们到前面树林歇会去。’小远说。

  ’去就去，我还怕你不成，这还像个懂事的人，你乖，是个好小子。‘小雅说。

  两人在月下并肩而行，她们都影子，一会重叠，一会分开。

  小远说；小雅，你看，咱们的影子，我的长你的短，你再看她们重叠在一起了，上面的是我的下面的是你。

  小雅很快领会到了什么意思。少女的矜持，让她感到害羞，说；‘小远哥，你好坏，不理你了’

  他们一个人靠在一棵树杆上，月光透过干枯的树枝，稀疏的树枝的影子洒落在地上。

  我问你，小远哥，棺材钱，鞭炮钱，吹鼓手的钱，是你垫的吧。小雅说。

  小远说，‘是我赊的，有的钱我还了，有的还没还。

  ’那你明天去我家和我爹结账。

  小远说；‘你参加民兵吧，我们可以经常在一起，‘

  小雅说；’有女的吗‘

  有的，我姐是，赵洁也是，还有周小芹。小远说。

  小雅说；’我该回去了，我爹让我早些回家，小远哥你送送我‘好吗。

  ’‘’英雄护美，天经地义，这么好的差事，轮到我杜小远，是上天有眼，天赐良缘。’‘小远诙谐地说。

  小雅想这个土包子，说出这么秀气的话，是她没想到的事，从心里喜欢。

  说道；‘你又贫嘴，该打，谁和你是良缘，我张小雅，天生丽质，养在闺房无人识，我清如水　洁如玉，在北店村，岂有我张小雅看上的男人’。

  小远心凉了，意冷了，女人啊女人，你是天上的云，说变就变。

  我不能视弱。说道‘；’‘我杜小远，是天马行空，自由自在，王母娘娘请我作客，众仙女陪伴，我不动心，岂能跪在一个村姑的石榴裙下。’‘哈哈。

  小雅想，这小子，我有来言他有去语，是个对手。两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到了小雅家门前。

  小雅说；’谢谢，护花使者，给你个拥抱，就算对　你的答谢。

  小远抱了下小雅，一股暖流传遍了全身，小雅的香阑，久久停留在他的心房，不肯散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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