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回，杜小远去县学习，张婉雅夜晚浇地
第九回，杜小远去县学习，张婉雅夜晚浇地
话说刘福增撤了杜小远和赵辉的职，还不解气，让他们到县里学习，倒不如说去‘劳改’。
野北县有些村干部，他们对大跃进有抵触情绪，有的人反对夜里干活，有的对地亩的产量思想不解放，公开对抗当时的’亩产千斤粮，万斤薯的浮夸风，说他们跟不上形势的发展，撤了他们的职，有的还集中到县里学习。
十月初，冀中地区，就进入了冬季，请晨五点钟，还没有亮天，砖瓦窑上的工人，在朦胧的黑夜里，开始了一天的l劳动。杜小远的任务是和泥，赵辉的任务是供土。赵辉用大镐将胶泥土，一镐一镐地夯下来，这是很吃力的活，用尽力气地干，几分钟就得出汗。然后再把土装到独轮车上，推到杜小远那里去。杜小远的活也不轻松，先把胶泥土捣碎，从井那挑过水来和泥，那胶泥土特别的粘，先用三齿镐，再用铁锨活，一个早晨要把一天的泥活出来。不到半个小时，就累得满头大汗。
吃早饭时，小远和赵辉说；‘’这那里是学习，简直是劳改，咱不干了，看他能把咱们怎么样，‘’赵辉说；‘’我也这样想，找个机会走人‘。
夜里，这些所谓跟不上形势时代步伐的下台干部，要集中学习。以宿舍为单位，算一个组。杜小远和赵辉他们，这个宿舍共八个人，来自野南县各村，小远还当了个小组长，领导人们学习。
学习时间是晚七点到九点，学习方法是读报纸和毛选。县宣传部的干部，到各组巡视，巡查这些’落后份子‘是否认真学习讨论。
杜小远念完了一段，是河南某县的经验，要增产，就要深翻土地，要深翻一米二到一米五，地就松软了，庄家的根就扎得深，吸收养料多，苗壮就能谮产。
小庄头的原来书记，张殿七，五十多岁，是抗战干部，说‘’这个方法不错，但是翻地太深了，把多年的有营养的熟土，翻到下面一米多深的地方，一些没有营养的生土，到了地表面，我想不会增产，还会减产。这是其一，再说要翻那么深的地，一个人一天最多只能深翻三厘地，太浪费劳力。‘’
郑村的原来村长郑孩子说，‘像过去老牛耕地，犁杖太浅，就得深耕，但不能深到一米多，我认为拖拉机机耕地就可以了’‘
人们都同意这两个人的发言。
县巡视员小张说；’‘你们这些人，就是顽固不化，花岗岩的头脑，报纸上明明说得很清楚，深翻土地增产，你们不相信，总抱着你们那小农意识不放，以狭隘的经验为准则，来改造世界。’‘
杜小远反驳他说；‘’狭隘的经验主义不对，但教条主义更害人，你那是生搬硬套的教条主义，我看大家说的从实际出发来指挥生产，才是最正确的。‘’
巡视员小张气急败坏地说；‘’杜小远，你总是和党唱对台戏，不相信党报，就是对党的怀疑，会犯大错误的‘’。
杜小远哈哈大笑说；‘’你是个白痴，遇事动动脑子，多想一想，深翻土地，在河南当地有效，但到了咱们河北不一定行得通。别总是拿个帽子给人乱扣‘’。
小张说；‘’杜小远学习班结束了，你也结束不了，还得跟下一个班学习‘’
小远说；‘’你这样说，我明天就走人，我没违法，我没乱纪，我只是和党内的一些当权者，意见不同而已，我明天就走，看能把我咋地‘’
有的人也说‘’明天就回家，能把我们怎的‘’
小张气呼呼地了。
在这砖瓦厂干活的还有，各村的地富反坏右份子，不计报酬，时间不定，也许半年也许一年，有二百人左右。他们是一个组，有专人管理。晚上学习报纸，说出自己的罪恶。
白天干活，有监工的，这些监工的是从各村抽来的民兵，由县公安局治安科管理。孙科长，对民兵讲；‘’到这里来劳动改造的，地富反坏右份子，在村里不老实，才集中到这里来，你们对这些阶级敌人，不能讲仁慈，强迫他们劳动，有调皮捣乱者，严加惩处。这些民兵，对阶级敌人，没有好脸色，动辄对这些人，呵斥辱骂，重侧暴打一顿，以此来威胁，那些在此地学习的党员。
咱不表杜小远在学习期间的事情，说说家里的张婉雅。
夜里，她在煤油灯下，思前后想，想和小远恋爱，让赵辉他们看到，杜小远，单腿跪下向我求婚，被赵辉他们逮了个正着，强行拜天地想到这她乐了，想在房上和小远并肩爬在房沿上，用手拧小远那个不老实的胳臂上的肉，疼得他不敢喊也不敢叫，忍受应得的惩罚。婆婆随公公上任去了，姐姐婉芬，随大伯子杜小牧，到军营了，小远到县里学习去了。家里剩下她一个人，好好寂寞。思想起，斗地主，分田地，和小远月下谈心，和赵洁做宣传，演戏出节目，她扮演老太婆，我当她的女儿，逗得人们哈哈大乐，生龙活虎的，好热闹。如今冷冷清清，也不知小远怎么样了，他有个好歹，我可怎么过呀。想到这里鼻子一酸，不仅潸然泪下。
小雅正在前思后想，突然有人喊；’队长派你去浇地，是于家坟那块地，带上被子，换了班就在地里睡觉，今夜有联查的。村子里不让有人。
‘说话的是队里的妇女队长，李小青。
自从小远，被撤职后，她也主动辞去了支委的职务。
小雅拿了条被子，扛着铁锨出了门向地理走去。没有月亮，满天的星星，地里到处是红灯笼，那是浇地的人用提灯照明。水车叮当叮当有节奏的响个不停，听声音节奏快，是人在推车。从不远处，传来人们的呐喊声’。这显然是给联查的人听的。
小雅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于家坟上走去。一边走一边想，于家坟是有名的凶坟圈子，听人们念叨过，一个拖拉机晚上在那耕地，大灯照得前面如同白昼，耕到午夜下两点时，拖粒机突然熄火了，大灯也灭了。拖拉机机手，从车上跳了下来，用手电检查了一遍拖拉机，没有毛病，看了看柴油和机油，还很多。他又上去，发动机子，大灯亮了，突突地响起来了，可是拖粒机就是不往前走，他想，是那个死了的大闺女和我开玩笑，骂了一句，；‘’再捣乱，天亮了我弄死你‘’。放下车就回家了。第二天一清早，他就来了，发动了机子，顺利地耕完了那块地。这个神话故事，在村里人们中间流传着。
有人解释说，有个大姑娘死了，不让进坟，就埋在那块地理，觉得一个人孤零零得在这里，总想弄个事。小雅想到这里，觉得毛骨悚然，害怕起来。
今天晚上，我就浇那块地，四周一个人也没有，那个换我班的人，躺在一里地开外的张家坟圈子里睡觉，那个女鬼来了我咋办那，她又想道，世界上本来没有鬼，都是人们造出来的鬼，想到这心里亮堂了。
又一个画面呈现在她眼前，还是这块地，一年的秋天的下午，她和女社员们，在这块地理摘棉花，邻居张大僧媳妇花池，，突然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人们过来问她为什么，她也不回答，还是一个劲地哭。一会醒过来，问别人，我这是怎么了’，她也不知怎么回事。人们又归结到那一个死了的大闺女身上。
小雅想，今天夜里我一个人在这旷无人烟的地方，黑黑的夜里浇地，死了的那个大闺女，可别吓我，看在咱们都是女人的份上。
浇地休息的时候，在坟圈子里，两个坟中间，挖了个地窖，上面用木头棚了个顶。就睡在那里，左边是死人，右面还是死人，晚上你敢在那里睡觉吗，人到了无奈的时候，也就在无奈中听天由命了。
她来到于家坟，替下浇地的人，那人叫李狗子，四十多岁，还没娶媳妇，她又多了一层害怕。
那人见小雅来换班，就到窝棚睡觉去了。
小雅浇地的那，离窝棚有一里路的距离，四周黑压压，既冷清又空旷，有虫子嘤嘤地哀鸣，似乎在诉说它的孤独寂寞，不远处的于家坟的杨树上，有猫头鹰在叫，人们称它为鬼鸟，给这夜晚又增加了几分恐怖。小雅在慌恐的夜里，改畦放水，听那垄口里的水，哗啦啦不断得流过来，流到田地里，地理白花花的一片。月亮上来了，不用灯也能看清地面，天不是那么黑了，她好像不那么害怕了。午夜十二点了，李狗子换班来了。
小雅本想回家睡觉去，可是今夜有联查的，要净村，意思是人们都在鏖战，吃睡在田间。她来到窝棚前，左边是死了的张大娘，右面是张大娘的大伯子张三生，妈呀，我要在她们中间睡觉，望了望远处那块埋大姑娘的地方，害怕起来，小远你来给我做伴，可他又在哪里，她横下心来，钻进窝棚里，谁知躺下就睡过去了。
我这可不是夸张，在哪个年月里，我也曾亲身经历过，三更半夜一个人随在坟圈子里，那时就觉得困，也顾不上害怕，躺下就睡着了。
再说远离北店村的婉芬。傍晚，从石家庄国棉二厂下班回来。她骑着飞鸽自行车，穿过解放路，又飞也似地过了中山路。前面就是军营，路上的灯全亮了，柏油路两边是高耸的白杨树。前面一栋校官楼，霓虹灯照的楼里如同白昼。她家住一楼。
一进们就喊；‘小牧团长，快接你宝贝老婆来，看我给你买的什么’一条大前门的烟，一瓶刘伶醉‘。
杜团长接过来。婉芬说；’我们今天开工资了，我想你最喜欢的就是这两样。
‘杜团长怎么谢谢你亲爱的呀，婉芬挑衅地说。杜团长没有反应过来，怎么谢谢。
’傻子，你真不懂，快来抱抱我，‘团长抱了她一下，刚要放下，她’哼‘了下，不吗，抱到我床上去吗。她坐在床沿上说；’给我端洗脚水来。
小牧团长想每天都这么撒娇，觉得可爱，又觉得她过份了点。
小牧团长打来了洗脚水，婉芬说；‘你坐下，我给你洗脚，你躺下休息，喝茶，我给你坐饭去。把团长大人伺候的高高兴兴的，为咱们生个儿子而奋斗。
同一个夜晚，同一个父母所生，一个是睡在荒郊野外的死人的坟地里，铺的是乱柴枯草，两边是死人的坟墓，她惶恐，她胆怯，她困她乏，她无奈，但她无怨，虽然累，虽然苦，杜小远的爱，支持了她，去战胜困苦，城市的车水马龙，舒适的环境，所有这些，都是过眼的烟云，唯有爱才是永恒的。
婉芬感到满足，温暖的宽敞的军官楼，明亮的霓虹灯，舒适的席梦思床，让她想起了两个妹妹，也不知她们过得怎样，听说乡村里鏖战，不分白天和晚上，都得下地干活，也不知两个妹妹，是在家睡觉，还是在野地干活，也不知她们能不能吃饱，她又想到了爹娘，他们岁数大了，也下地干活吗，她们能行吗，受得了吗，想到这泪水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小牧团长说；‘’你怎么了，哭了，想爹娘了吗，过了年咱把他们老人家接来，别哭了，把她揽在怀里，替她擦泪，睡觉吧‘’
一天上午，小远看到监工的民兵，解下皮带正在打反革命份子徐瑞。小远想怎么徐瑞成了反革命份子了。
一九六五年，徐瑞的原来的警卫员来看他，警卫员已是团级干部，是旅部 的参谋长。而自己还是一个历史不清的人，党不敢重用。他觉得委屈，他心情烦闷，就喝起闷酒来，喝得大醉，摇摇晃晃到了派出所门前，砸派出所的大门。
新从野南县调来的所长张薪元，将北店的村支书李国青叫来，了解徐瑞的情况。
李国青想起十几年前的事，在地洞里，调戏意中的情人汪霞，被汪霞打了一耳光，还受到了降职处分，那汪霞是县游击队大队长徐瑞的对象，他带了他的警卫员到了区上，狠狠地揍了我一顿。今天正是发泄私愤的好时候，报仇的好机遇说；’他曾是我县游击队的大队长，到上海搞敌工被捕入狱，叛变了，历史有问题‘’。
所长说；‘給他戴个反革命帽子，咋样’‘。
国清说；’‘你们公安下令，我就执行。‘
张新元，写道；北店村党支部，你村徐瑞历史不清有叛变嫌疑，又酗酒闹事，以历史反革命对待。’野北公社派出所。这次县里组织改造一批，不老实接受改造的地富反坏右份子集中劳改学习，李国清将徐瑞送到了这劳改队。
所以杜小远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徐瑞何其人也，他也是北店村的，其家也很殷实，够不上地主，也是富农。他父亲喜欢唱京剧，由票友成了演员。常年不在家。母亲一人看守家圆。七七事变前，他也在北大读书，和江大河是同学，不是一个系。同是员，但谁也不知谁的情况。七七事变后，大河去了延安，他受组织委托，回故乡组织抗日武装。他和当地的党组织取得联系，就着手组织人马，没有经费买枪，他卖了家里所有的地，卖了房子，买了十几条枪，拉起了队伍，他是县游击队第一任大队长。赵全胜，杜大壮都是他的部下，难怪，全胜走前对小远和赵辉对徐瑞的事有所交代，要关照点。
今天，见监工的毒打徐瑞，他上前劝阻，‘他也是人吗，有多大的错，你这样毒打他
这个监工的民兵说；‘他是阶级敌人，你同情反革命份子，少管闲事，干你的活去吧’
小远说；’‘今天我这事，还是管定了，随便毒打人就是不对，他错了可以说服教育吗’‘
民兵受了窩，’叫来了领导，公安局的治安科的孙科长说，你杜小远想干什么，想造反吗‘。
我是的党员，我造资产阶级的反，我有什么错，让我到这里强迫我劳动，不就是为了报产量的事吗，那算个屁事，老子今天不干了，今天我就回去，我看你公安局的敢逮捕我。
说完就和赵辉走了。
公安局对他还真没法子。
有人在孙科长耳边悄悄地说；’别惹他，他老子是地委书记，他哥哥在石家庄是团长，赵辉的姐夫是北京卫戍区的师长，那个官不比你大，真较起真来，你还真惹不起。
孙科长吃了个闭门羹，回屋去了。
杜小远不辞而别，其他在这学习的下台村干部，也纷纷，卷铺盖走人，这个学习班也办不下去了，没过几天学习班解散。
杜小远回来了，小雅扑在他怀里，这个哭啊，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说；‘都愿你 ，让我晚上睡在坟地里，都愿你。
她身子不停地扭动，手不停地撒娇地打小远。就愿你，就愿你，不保护你媳妇，打死你，打死你一一一一一一一小远给她一边擦眼泪，一边亲吻她。
她满足了，在小远的怀里慢慢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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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刘福增撤了杜小远和赵辉的职，还不解气，让他们到县里学习，倒不如说去‘劳改’。
野北县有些村干部，他们对大跃进有抵触情绪，有的人反对夜里干活，有的对地亩的产量思想不解放，公开对抗当时的’亩产千斤粮，万斤薯的浮夸风，说他们跟不上形势的发展，撤了他们的职，有的还集中到县里学习。
十月初，冀中地区，就进入了冬季，请晨五点钟，还没有亮天，砖瓦窑上的工人，在朦胧的黑夜里，开始了一天的l劳动。杜小远的任务是和泥，赵辉的任务是供土。赵辉用大镐将胶泥土，一镐一镐地夯下来，这是很吃力的活，用尽力气地干，几分钟就得出汗。然后再把土装到独轮车上，推到杜小远那里去。杜小远的活也不轻松，先把胶泥土捣碎，从井那挑过水来和泥，那胶泥土特别的粘，先用三齿镐，再用铁锨活，一个早晨要把一天的泥活出来。不到半个小时，就累得满头大汗。
吃早饭时，小远和赵辉说；‘’这那里是学习，简直是劳改，咱不干了，看他能把咱们怎么样，‘’赵辉说；‘’我也这样想，找个机会走人‘。
夜里，这些所谓跟不上形势时代步伐的下台干部，要集中学习。以宿舍为单位，算一个组。杜小远和赵辉他们，这个宿舍共八个人，来自野南县各村，小远还当了个小组长，领导人们学习。
学习时间是晚七点到九点，学习方法是读报纸和毛选。县宣传部的干部，到各组巡视，巡查这些’落后份子‘是否认真学习讨论。
杜小远念完了一段，是河南某县的经验，要增产，就要深翻土地，要深翻一米二到一米五，地就松软了，庄家的根就扎得深，吸收养料多，苗壮就能谮产。
小庄头的原来书记，张殿七，五十多岁，是抗战干部，说‘’这个方法不错，但是翻地太深了，把多年的有营养的熟土，翻到下面一米多深的地方，一些没有营养的生土，到了地表面，我想不会增产，还会减产。这是其一，再说要翻那么深的地，一个人一天最多只能深翻三厘地，太浪费劳力。‘’
郑村的原来村长郑孩子说，‘像过去老牛耕地，犁杖太浅，就得深耕，但不能深到一米多，我认为拖拉机机耕地就可以了’‘
人们都同意这两个人的发言。
县巡视员小张说；’‘你们这些人，就是顽固不化，花岗岩的头脑，报纸上明明说得很清楚，深翻土地增产，你们不相信，总抱着你们那小农意识不放，以狭隘的经验为准则，来改造世界。’‘
杜小远反驳他说；‘’狭隘的经验主义不对，但教条主义更害人，你那是生搬硬套的教条主义，我看大家说的从实际出发来指挥生产，才是最正确的。‘’
巡视员小张气急败坏地说；‘’杜小远，你总是和党唱对台戏，不相信党报，就是对党的怀疑，会犯大错误的‘’。
杜小远哈哈大笑说；‘’你是个白痴，遇事动动脑子，多想一想，深翻土地，在河南当地有效，但到了咱们河北不一定行得通。别总是拿个帽子给人乱扣‘’。
小张说；‘’杜小远学习班结束了，你也结束不了，还得跟下一个班学习‘’
小远说；‘’你这样说，我明天就走人，我没违法，我没乱纪，我只是和党内的一些当权者，意见不同而已，我明天就走，看能把我咋地‘’
有的人也说‘’明天就回家，能把我们怎的‘’
小张气呼呼地了。
在这砖瓦厂干活的还有，各村的地富反坏右份子，不计报酬，时间不定，也许半年也许一年，有二百人左右。他们是一个组，有专人管理。晚上学习报纸，说出自己的罪恶。
白天干活，有监工的，这些监工的是从各村抽来的民兵，由县公安局治安科管理。孙科长，对民兵讲；‘’到这里来劳动改造的，地富反坏右份子，在村里不老实，才集中到这里来，你们对这些阶级敌人，不能讲仁慈，强迫他们劳动，有调皮捣乱者，严加惩处。这些民兵，对阶级敌人，没有好脸色，动辄对这些人，呵斥辱骂，重侧暴打一顿，以此来威胁，那些在此地学习的党员。
咱不表杜小远在学习期间的事情，说说家里的张婉雅。
夜里，她在煤油灯下，思前后想，想和小远恋爱，让赵辉他们看到，杜小远，单腿跪下向我求婚，被赵辉他们逮了个正着，强行拜天地想到这她乐了，想在房上和小远并肩爬在房沿上，用手拧小远那个不老实的胳臂上的肉，疼得他不敢喊也不敢叫，忍受应得的惩罚。婆婆随公公上任去了，姐姐婉芬，随大伯子杜小牧，到军营了，小远到县里学习去了。家里剩下她一个人，好好寂寞。思想起，斗地主，分田地，和小远月下谈心，和赵洁做宣传，演戏出节目，她扮演老太婆，我当她的女儿，逗得人们哈哈大乐，生龙活虎的，好热闹。如今冷冷清清，也不知小远怎么样了，他有个好歹，我可怎么过呀。想到这里鼻子一酸，不仅潸然泪下。
小雅正在前思后想，突然有人喊；’队长派你去浇地，是于家坟那块地，带上被子，换了班就在地里睡觉，今夜有联查的。村子里不让有人。
‘说话的是队里的妇女队长，李小青。
自从小远，被撤职后，她也主动辞去了支委的职务。
小雅拿了条被子，扛着铁锨出了门向地理走去。没有月亮，满天的星星，地里到处是红灯笼，那是浇地的人用提灯照明。水车叮当叮当有节奏的响个不停，听声音节奏快，是人在推车。从不远处，传来人们的呐喊声’。这显然是给联查的人听的。
小雅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于家坟上走去。一边走一边想，于家坟是有名的凶坟圈子，听人们念叨过，一个拖拉机晚上在那耕地，大灯照得前面如同白昼，耕到午夜下两点时，拖粒机突然熄火了，大灯也灭了。拖拉机机手，从车上跳了下来，用手电检查了一遍拖拉机，没有毛病，看了看柴油和机油，还很多。他又上去，发动机子，大灯亮了，突突地响起来了，可是拖粒机就是不往前走，他想，是那个死了的大闺女和我开玩笑，骂了一句，；‘’再捣乱，天亮了我弄死你‘’。放下车就回家了。第二天一清早，他就来了，发动了机子，顺利地耕完了那块地。这个神话故事，在村里人们中间流传着。
有人解释说，有个大姑娘死了，不让进坟，就埋在那块地理，觉得一个人孤零零得在这里，总想弄个事。小雅想到这里，觉得毛骨悚然，害怕起来。
今天晚上，我就浇那块地，四周一个人也没有，那个换我班的人，躺在一里地开外的张家坟圈子里睡觉，那个女鬼来了我咋办那，她又想道，世界上本来没有鬼，都是人们造出来的鬼，想到这心里亮堂了。
又一个画面呈现在她眼前，还是这块地，一年的秋天的下午，她和女社员们，在这块地理摘棉花，邻居张大僧媳妇花池，，突然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人们过来问她为什么，她也不回答，还是一个劲地哭。一会醒过来，问别人，我这是怎么了’，她也不知怎么回事。人们又归结到那一个死了的大闺女身上。
小雅想，今天夜里我一个人在这旷无人烟的地方，黑黑的夜里浇地，死了的那个大闺女，可别吓我，看在咱们都是女人的份上。
浇地休息的时候，在坟圈子里，两个坟中间，挖了个地窖，上面用木头棚了个顶。就睡在那里，左边是死人，右面还是死人，晚上你敢在那里睡觉吗，人到了无奈的时候，也就在无奈中听天由命了。
她来到于家坟，替下浇地的人，那人叫李狗子，四十多岁，还没娶媳妇，她又多了一层害怕。
那人见小雅来换班，就到窝棚睡觉去了。
小雅浇地的那，离窝棚有一里路的距离，四周黑压压，既冷清又空旷，有虫子嘤嘤地哀鸣，似乎在诉说它的孤独寂寞，不远处的于家坟的杨树上，有猫头鹰在叫，人们称它为鬼鸟，给这夜晚又增加了几分恐怖。小雅在慌恐的夜里，改畦放水，听那垄口里的水，哗啦啦不断得流过来，流到田地里，地理白花花的一片。月亮上来了，不用灯也能看清地面，天不是那么黑了，她好像不那么害怕了。午夜十二点了，李狗子换班来了。
小雅本想回家睡觉去，可是今夜有联查的，要净村，意思是人们都在鏖战，吃睡在田间。她来到窝棚前，左边是死了的张大娘，右面是张大娘的大伯子张三生，妈呀，我要在她们中间睡觉，望了望远处那块埋大姑娘的地方，害怕起来，小远你来给我做伴，可他又在哪里，她横下心来，钻进窝棚里，谁知躺下就睡过去了。
我这可不是夸张，在哪个年月里，我也曾亲身经历过，三更半夜一个人随在坟圈子里，那时就觉得困，也顾不上害怕，躺下就睡着了。
再说远离北店村的婉芬。傍晚，从石家庄国棉二厂下班回来。她骑着飞鸽自行车，穿过解放路，又飞也似地过了中山路。前面就是军营，路上的灯全亮了，柏油路两边是高耸的白杨树。前面一栋校官楼，霓虹灯照的楼里如同白昼。她家住一楼。
一进们就喊；‘小牧团长，快接你宝贝老婆来，看我给你买的什么’一条大前门的烟，一瓶刘伶醉‘。
杜团长接过来。婉芬说；’我们今天开工资了，我想你最喜欢的就是这两样。
‘杜团长怎么谢谢你亲爱的呀，婉芬挑衅地说。杜团长没有反应过来，怎么谢谢。
’傻子，你真不懂，快来抱抱我，‘团长抱了她一下，刚要放下，她’哼‘了下，不吗，抱到我床上去吗。她坐在床沿上说；’给我端洗脚水来。
小牧团长想每天都这么撒娇，觉得可爱，又觉得她过份了点。
小牧团长打来了洗脚水，婉芬说；‘你坐下，我给你洗脚，你躺下休息，喝茶，我给你坐饭去。把团长大人伺候的高高兴兴的，为咱们生个儿子而奋斗。
同一个夜晚，同一个父母所生，一个是睡在荒郊野外的死人的坟地里，铺的是乱柴枯草，两边是死人的坟墓，她惶恐，她胆怯，她困她乏，她无奈，但她无怨，虽然累，虽然苦，杜小远的爱，支持了她，去战胜困苦，城市的车水马龙，舒适的环境，所有这些，都是过眼的烟云，唯有爱才是永恒的。
婉芬感到满足，温暖的宽敞的军官楼，明亮的霓虹灯，舒适的席梦思床，让她想起了两个妹妹，也不知她们过得怎样，听说乡村里鏖战，不分白天和晚上，都得下地干活，也不知两个妹妹，是在家睡觉，还是在野地干活，也不知她们能不能吃饱，她又想到了爹娘，他们岁数大了，也下地干活吗，她们能行吗，受得了吗，想到这泪水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小牧团长说；‘’你怎么了，哭了，想爹娘了吗，过了年咱把他们老人家接来，别哭了，把她揽在怀里，替她擦泪，睡觉吧‘’
一天上午，小远看到监工的民兵，解下皮带正在打反革命份子徐瑞。小远想怎么徐瑞成了反革命份子了。
一九六五年，徐瑞的原来的警卫员来看他，警卫员已是团级干部，是旅部 的参谋长。而自己还是一个历史不清的人，党不敢重用。他觉得委屈，他心情烦闷，就喝起闷酒来，喝得大醉，摇摇晃晃到了派出所门前，砸派出所的大门。
新从野南县调来的所长张薪元，将北店的村支书李国青叫来，了解徐瑞的情况。
李国青想起十几年前的事，在地洞里，调戏意中的情人汪霞，被汪霞打了一耳光，还受到了降职处分，那汪霞是县游击队大队长徐瑞的对象，他带了他的警卫员到了区上，狠狠地揍了我一顿。今天正是发泄私愤的好时候，报仇的好机遇说；’他曾是我县游击队的大队长，到上海搞敌工被捕入狱，叛变了，历史有问题‘’。
所长说；‘給他戴个反革命帽子，咋样’‘。
国清说；’‘你们公安下令，我就执行。‘
张新元，写道；北店村党支部，你村徐瑞历史不清有叛变嫌疑，又酗酒闹事，以历史反革命对待。’野北公社派出所。这次县里组织改造一批，不老实接受改造的地富反坏右份子集中劳改学习，李国清将徐瑞送到了这劳改队。
所以杜小远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徐瑞何其人也，他也是北店村的，其家也很殷实，够不上地主，也是富农。他父亲喜欢唱京剧，由票友成了演员。常年不在家。母亲一人看守家圆。七七事变前，他也在北大读书，和江大河是同学，不是一个系。同是员，但谁也不知谁的情况。七七事变后，大河去了延安，他受组织委托，回故乡组织抗日武装。他和当地的党组织取得联系，就着手组织人马，没有经费买枪，他卖了家里所有的地，卖了房子，买了十几条枪，拉起了队伍，他是县游击队第一任大队长。赵全胜，杜大壮都是他的部下，难怪，全胜走前对小远和赵辉对徐瑞的事有所交代，要关照点。
今天，见监工的毒打徐瑞，他上前劝阻，‘他也是人吗，有多大的错，你这样毒打他
这个监工的民兵说；‘他是阶级敌人，你同情反革命份子，少管闲事，干你的活去吧’
小远说；’‘今天我这事，还是管定了，随便毒打人就是不对，他错了可以说服教育吗’‘
民兵受了窩，’叫来了领导，公安局的治安科的孙科长说，你杜小远想干什么，想造反吗‘。
我是的党员，我造资产阶级的反，我有什么错，让我到这里强迫我劳动，不就是为了报产量的事吗，那算个屁事，老子今天不干了，今天我就回去，我看你公安局的敢逮捕我。
说完就和赵辉走了。
公安局对他还真没法子。
有人在孙科长耳边悄悄地说；’别惹他，他老子是地委书记，他哥哥在石家庄是团长，赵辉的姐夫是北京卫戍区的师长，那个官不比你大，真较起真来，你还真惹不起。
孙科长吃了个闭门羹，回屋去了。
杜小远不辞而别，其他在这学习的下台村干部，也纷纷，卷铺盖走人，这个学习班也办不下去了，没过几天学习班解散。
杜小远回来了，小雅扑在他怀里，这个哭啊，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说；‘都愿你 ，让我晚上睡在坟地里，都愿你。
她身子不停地扭动，手不停地撒娇地打小远。就愿你，就愿你，不保护你媳妇，打死你，打死你一一一一一一一小远给她一边擦眼泪，一边亲吻她。
她满足了，在小远的怀里慢慢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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