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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曹化淳

  更新时间:2013一01一09

  回到府中,谭纵问道:“大人,不知准备如何审理此案?”

  李岩神秘的笑了笑说道:“孟子曰:水性无分于东西,无分于上下乎?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今夫水,搏而跃之,可使过颡;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岂水之性哉?其势则然也!人之可使为不善,其性亦犹是也。”

  谭纵听了,若有所思,不过他毕竟学问虽然有,但是连一个举人也没有考上,对这些还是不太明白。

  看他的样子,李岩知道他还是没有想明白,不过,这事还是次要,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李岩询问到:“谭叔,这两天,没有收到什么消息吧?”

  谭纵说道:“没有,府城应该没有变化,自从半月前东厂c锦衣卫联手把府中上下打了个措手不及之后,如今,府中几个县几乎全部都是瘫痪状态,朝廷的旨意应该很快就要下来了,少主还是早作准备为好。”

  李岩点了点头说道:“说的也是,只是朝廷不知会给个什么位置?”

  谭纵想了想说道:“我想至少得是个五品同知来暂摄府事,少主毕竟是翰林院侍读转任的,贬官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如今立下大功,升迁一阶应该是理所当然的。”

  李岩微笑着说道:“承蒙谭叔的吉言了,还有府中的探子可有消息?”

  谭纵回禀道:“嗯,有了,只是如今府中也是人心惶惶,消息不好探查,不过有几处有疑的地方。”

  李岩凝重的说道:“这事探听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不能打草惊蛇,这些地头蛇也都警觉的很,让他们发现了,也就不好了。”

  谭纵点了点头说道:“这事,我会小心的,少主,你也要注意安全。”

  李岩摆了摆手,说道:“谭叔,你放心好了,我可是怕死得很,我命硬得很,不会那么容易就死了的,不过,谭叔,你如今的事多,管家之职,你看孙大叔怎么样。”

  回忆着想了一下,谭纵肯定的说道:“孙泽,我看还是可以的,他女儿不是都给少主了吗?都算是一家人了,他也是个明事理的人,能力也算不错,就他吧。”

  李岩无奈的说道:“他女儿也只是侍女罢了,我可没碰她一下,谭叔就不要说笑了。”

  谭纵也不搭他的话,说道:“那没事的话,少主,我先告退了,还要把这个消息向家人都说一下,还有一些公务要办。”

  李岩无奈的说道:“好吧,那你先忙吧。”

  预定开审的日子终于到了

  这几日,县中议论纷纷,猜测县令大人要用什么办法来断案,多数人认为是知县大人要开棺验尸了,但是最先那任知县也验过,也没验出个什么结果来,不过,大家都认为,或许这个知县会不一样的方法?毕竟他有那么大的名声不是。

  比起前一次开审,有了三天时间的酝酿,关注此案的人数翻了好几番;可以说,全县男女老幼,连同经过夷陵的路人,都听说了这桩闹了二十多年旧案;再加上一番神神怪怪的传言,使得涌来要一看究竟的,成千上万;这些人大半都是一大早先去了江沟,去抢一个好位置,小半则是在县衙前候着,准备跟李岩一起出发;两边的人数粗粗一数,加起来,差不多夷陵县的百姓都到齐了,知道这么多人,李岩也有些意外,看来国人好看热闹的天性什么时候都不会少啊!

  但就在李岩要领众前往审案地,此案的原告和被告却一齐拜在李岩的脚边,齐声分别说道:“县尊,这个官司小人不打了”;“县尊,学生要撤诉。”

  李岩脚步一停,疑惑的问道:“不打?这是为何?”

  此时,陈志在前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说道:“如果要毁损先祖遗骸,这场官司小人只能不打了。”

  “小人不孝,不能守先人庐田,致使为奸人所占。”跪在地上的陈言痛心疾首,说道:“一争三十年,也只是想争回来奉与香火血食的,可要是毁伤遗蜕才能验证,小人今日也只能撤诉了。”

  “开棺验尸?不知尔等从何处听来?本官有说过什么吗?”李岩眼神一下凌厉起来,他虽是年轻,可历经风雨而磨砺起来的气势,双眉只微微一皱,如刀似剑的眉眼凝起的威严,就压得两人张口结舌。

  陈志从压迫感中勉强挣扎出来,战战兢兢的问着:“当真不会伤到家祖遗骸?”

  李岩冷哼一声,根本不理会陈志的问题,提气高声,让声音传遍周围群众:“经过这三日,本官已知此案真相,今日到陈福来墓前审案,也只是让夷陵父老做个见证;是非黑白,转眼即知,你们究竟怕个什么?”

  说罢一甩袖袍,不再理会陈言与陈志两人,他俐落的翻身上马,马鞭遥遥一指城北,说道:“走。”

  陈福来虽然死的早,但他积攒下来的身家却是很不错,要不然也不会有一百三十五亩的祭田,墓碑乃是青石所凿,还请人写了墓志铭,刻在墓碑后,就是没有孙子的姓名。

  而就在陈福来墓的东侧,一片面积广大的土地方平如印,这片百余亩的田地,在垄沟上有着一块块界碑,与周围的田地区分开来不过为明显的区别是土地的颜色,土地是深黑色的,这地前一次判下,十年来一直留在陈志名下,但由于陈言的干扰,这片地并没有开垦,只有烧荒,十年下来,厚厚的一层草木灰混了雨水化入了地里,所以地是黑色的,肥沃得很。

  日头此时已经升得老高,以陈福来墓为中心,径圆半里的地面上,聚集了百姓成千上万,所谓‘连衽成帷,举袂成幕,挥汗成雨’也就是指得这个场面。

  这么多人,若是出个意外,那可就是不得了的通天大案,李岩担心发生什么状况,毕竟现在天下不太安宁,昨天就让高顺,谭纵带着县中的兵丁,民兵和一些家仆出城,在陈福来墓周围划定好了地界,将夷陵县四里八乡的百姓们的位置,事先给定下来用白灰在地面上写了字,画了线,并用麻绳圈起;而今天谭纵则一大早带了大半县中公差c衙役来此,将来到此处围观的百姓,按着乡里保甲,安排到预定的地方,并维持着秩序。

  也幸好夷陵县虽不是大县,但因为如今的情势,李岩可是从一月前就开始练兵,如今县中民兵大约有二百余人,再加上高顺带的三百余人,还有衙役c捕快等,维持秩序还是够用的。

  清道的锣声终于传了过来,只见着,从南面过来了一队人马,这队人从人群中留下的道路,直直的行了过来;在成千上万人瞩目下,李岩一行来到陈福来墓前。

  高高骑在马上的年轻知县,英气勃发,昂首挺胸,气宇轩昂的姿态,给所有夷陵百姓留下了极为深刻的第一印象。

  翻身下马,让衙役带着原告被告去墓前站定,而李岩却带着陈五,过去先跟周围被请出来观审的乡绅士子打一圈招呼,这时,李岩突然看到一个白面无须的员外打扮的中年人,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仔细一想,这不是这具身体记忆中那个司礼监的太监曹化淳么,他怎么在这?虽然不想打招呼,但现在还不是得罪他的时候,于是准备赶上前去叙话。

  还没走到跟前,曹化淳已远远的拱手笑道:“杂家不请自来,就在这里看看,大人不必客气?”

  李岩知道他不想漏了身份,但也回了一礼,说道:“能得员外前来观案,李岩正是求之不得”

  衙役和原告被告都在墓前站定了,而一干兵丁c衙役,在人群中敲着锣鼓喊着肃静,也让这上万人安静了下来。

  “大人,到底要怎么审?”审判就在眼前,看着眼前闹哄哄的,捕头陈五忍不住低声问道。

  跟随而来的小六几人此时也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虽千万人吾往矣,你们认为世上有几人能做到?”李岩温声反问道几人,终于揭开了底牌。

  陈五一缩脖子,说道:“小人不知道,但没几个人能做到吧。”

  李岩笑了笑,说道:“对,因此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所以也有说法叫做‘千夫所指,不病而死’。”说完举步,向陈福来墓前走过去。

  李岩说出的话有些高深莫测,陈五等几人看着周围人群,感觉不明不白。

  李岩却不管身后人怎么想,也不理会并立在坟前的两名当事人,而是径自来到墓碑前。

  捻起一炷香,点燃后奉在手中,对着墓碑朗声说道:“陈福来,你虽已身故二十余年,可即投本案,便仍是本县治下子民,你身后事一缠二十余年,虽已居身土木之下,却仍不得安寝,汝之冤情,本县已知,天日昭昭,众目睽睽,今天就在青天白日之下,万众观睹之中,让本官还你的公道。”

  一番话说完,周围众人都是脸色微变,而远一点的百姓,也都是起了一阵喧哗,难道这位李知县,能沟通鬼神不成?

  李岩全然不理会身后的骚动,直着腰,双手拢着香一拱手,算是行了一礼,让人将香火插在坟前。

  转过身来,他一脸端正严肃,对着陈志和陈言厉声道:“此案本官即要宣判,你二人也过来上炷香,等上香之后,本县即刻宣判,是子孙的,日后依时节奉着香烟血食,而没有瓜葛的,也就该一刀两断了,不管尔等是不是墓中之人子孙,打扰了墓中人二十余年清净,也该来行个礼,陈志,你先来。”

  看见又有了发展,周围再一次变得寂静了起来,成千上万对眼睛望着墓前的一举一动。

  在上万人的注视下,陈志颤颤巍巍的上前,点过香,扑通一声跪在墓碑前:“爹c娘,孩儿不孝,爷啊,孙子无能,不能守着祖宗啊,孙儿不孝孙儿无能”哭到动情处,竟然膝行上前,一把搂着墓碑,一下下用头撞着,只两下,就已是头破血流。

  眼见着陈志如此恸哭,人人为之恻然,议论纷纷,不过李岩却仍板着脸,命人将挣扎不已的陈志强行搀扶起来,接着,厉声说道。

  “陈言轮到你了”

  场中一下又静了,一起盯着此案的原告。

  陈言也拿着香上前,到了尤留着血迹的墓碑前,同样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但他的哭声却没有悲情,只是在嘶声竭力的干嚎着,头也撞着石碑,咚咚声响中却不见血这样哭了一阵,人群中却是隐隐的一片低笑声响起,此时,大家也都看明白了。

  “好了陈言,你就不要再哭了”

  冷声将陈言从坟前叫了起来,李岩环视近处的夷陵县一干乡绅和士子,沉声问着:“看到方才的陈志c陈言两人哭坟,这个案子,想必不需要本官来判了吧?”

  众人还要怎么说?一个哭得要吐血;一个却是干嚎了半天,怎么都装不出个悲恸的样子来是,干巴巴的连眼泪都没怎么掉,这结果是明摆着的。

  众目睽睽,天日昭昭,当着千万人的面,李岩似又有沟通鬼神之能,又有几人会不心虚?就算想强妆出一幅孝子贤孙的样儿,也是镇静不下来,演不下去的。

  不但乡绅们各自点头称是,就连原来支持陈言的士子,也都偃旗息鼓,根本都抬不起头来,陈言脸色灰败,而陈志却大喜过望,不过想想,又是哭得老泪纵横。

  李岩回头转身,面对着千万夷陵百姓,说道:“李岩敢问夷陵县的各位父老,这个世上可有哭父哭祖,却无泪无哀的孝子贤孙?”

  早就安排好的十几名大嗓门的衙役此时将李岩的话一起传了出去,立刻就得到了回答,百姓们的回答,七嘴八舌,前前后后的响了起来,都是说着:“没有没有。”

  “有没有?”李岩再一次问着

  “没有没有”这次回答变得整齐了一点

  “有没有?”

  同样的问题用着高的声音第三次重复,返回来的声浪也随时高涨,震天憾地:“没有没有”

  等到声浪稍歇,李岩又高声问道:“李岩再问各位父老,这世上有没有父祖坟前不伤不悲的道理?”

  “没有没有”

  “有没有?”

  “没有没有”

  “如有人自称坟冢之人子孙,却哭坟无泪,祭拜无哀,那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子孙?”

  “不是不是”

  “是还是不是?”

  “不是不是”

  一呼万喝,千万人的吼声连成一片,声势之大,仿佛地裂山崩,飓风海啸站在李岩身后,人人为之变色,那陈言此时脸色惨白,浑身上下冷汗涔涔而出,甚至双脚都在发软,一屁股做到了地上。

  李岩也懒得理会他,继续说道:“是非自有公论,公道自在人心今日三问,可见我夷陵县乃是方正之地,百姓亦是忠孝之民方正之县,忠孝之乡,哪有容小人招摇撞骗的余地?”

  李岩再一次转身,沉如山岳的眼神压着众人的心头,来自千万人的声浪犹然不止,合着他的话声,向着一干官吏猛扑而来,“本官今日将陈福来坟茔并祭田一并断给陈志此案判决如此,谁赞成?谁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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