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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湖底的树干与根须之间,的的确确竖立着一排排的棺材:而当我浮出水面,再低头望去时,那些墓碑似的棺材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尝试了几次,每次都是如此。光的折shè与反shè能改变很多物体的视觉效果。比如chā入水中的筷子,从水面上看像是折了;又比如将硬币放在水中,从某一个角度看去,光的“全反shè”会让你完全看不见这枚硬币。这些棺材并不是真的会“隐形”,仅仅是光影欺骗了我的眼睛。正如我老师所说,绘画是光影的魔术。然而这个世界本身,又何尝不是光与影的魔术?

  那一瞬间我心里激动yùbào,隐隐感觉到我苦苦寻找的答案或许就藏在这里。吸了一口气,重新潜回湖底。

  每具棺材都是由青铜铸成,镶着金角银边,灿灿如新。在那一个个竖立的棺材之间穿梭,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冥冥之中有什么指引着我,鬼使神差地朝其中一具棺材游去。

  那副棺材泛着铜绿,约有三分之一埋在土里,其余的部分被绿藻和水草缠住,毫不起眼。棺盖契合得极为严密,双手掰了掰,纹丝不动。我绕着棺材游了几圈,棺盖上刻着约翰弥尔顿《失乐园》里的一节诗:

  “然而,我还有一个疑问,

  我不会彻底死去,因为纯净生命的气息,

  上帝吹入人体内的灵气,

  不可能和泥土的身体同归于尽;

  那么,在坟墓里或其他凄凉的地方,

  又死又活,有谁能知道这种情况?”

  在诗句的下方有一个孔洞,雕着两条盘蜷的蛇,刚好够一只手指chā入。我右手指尖刚碰到孔洞,无名指就像被磁石附铁,猛地往洞中chā去,眼前一黑,全身触电似的剧烈抽搐着,痛得难以形容。

  “砰”的一声闷响,水波晃动,金银铜棺连着绿藻被我从土里硬生生地拔起。反撞力强猛得如同鱼雷掀卷的冲击波,我朝后翻了几个跟斗,鼻子、耳朵里灌入了许多湖水,周围瞬间变得浑浊起来。

  我半边身子全被震麻了,手脚僵硬,一动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往下沉,胸肺憋闷yùbào。

  前方气泡乱涌,玄小童冲入湖里,飞快地朝我游了过来。几乎就在同时,那些鱼龙也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有的护住我们,有的托起翻转的金银铜棺,一齐朝上游去。

  我浮出水面,猛烈地咳嗽着,吸了几口气,全身渐渐恢复了知觉,唯独右手无名指一直连接到肩膀、眉心的这条“手少阳三焦经”依旧火辣辣地烧疼。

  玄小童抓起我的右手,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瞥了眼,心里也猛地一沉,右手手背突然长出了许多鳞甲,指甲变得又尖又利,无名指上有一条莹绿的细线,通过手臂直达肩膀,正在剧烈地搏动着。过了一儿,手掌才慢慢恢复原样。

  上百条鱼龙在周围翻腾穿掠,那具金银铜棺己被它们托到了水面。

  我来不及向玄小童多做解释,用力一推,将棺盖滑开,一股奇异的香味扑鼻而来,正是我们在司马台山腹与铜门甬道里闻到的气味儿。我脑中“嗡”的一响,震骇得无法呼吸。

  棺中躺着一个清癯修长的白发老头儿,双手jiāo叉,放在胸前,神情安详,颜色如生,就像睡着了一样。他穿着金线穿织的翡翠玉甲,片片绿光闪耀,很像马王堆出土的那件汉代的金缕玉衣。

  但让我感到惊讶的不是他虽死如生,也不是这件金丝玉甲,而是此人右手无名指戴着的那枚青铜戒指,就像一条盘缠着的小青蛇,绿锈斑斑,眼睛镶着翠钻……除了蛇头的朝向左右相反之外,和神秘人给我的那枚一模一样!

  玄小童双手扶着棺沿,浑身发抖,眼睛里尽是震惊、悲伤、愤怒而又难以置信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泪珠突然一颗颗夺眶涌出,颤抖着伸手抚摸棺中人的脸庞,低声叫道:“姥爷?姥爷?”

  姥爷?我如闻焦雷,想不到这棺中人竟然就是玄小童的姥爷!难道他就是狗头人预言的另一位戴着蛇戒的男人?难道他手上的戒指就是能让我得到“善恶果”,解开一切谜题的第二把“钥匙”?

  狗头人说,我会遇见两个戴着蛇戒的男人,给我生命,让我重生。给我第一枚蛇戒的神秘人生死不明,第二个戴蛇戒的男人刚遇到就已经死了。巧的是,玄小童恰好是后者的外孙。

  如果不是因为与玄小童相逢,我不可能来到那幢魔屋,不可能发现藏在肖像画下的梵高《最后一年秋夜》,更不可能随着他姥爷一路留下的线索来到这个不可思议的史前世界……

  所有这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一连串巧合下隐藏的宇宙秩序?我脑子里一片乱麻,有太多的疑问想要得到解释。可是他死了,所有的疑问似乎都成了悬案,只剩下唯一的线索,缠绕在他的无名指上。

  ※※※

  “轰隆隆!”天空中突然响起一连串的惊雷,震得我悚然一凛。抬起头,不知什么时候己经变天了,黑压压的云层随着狂风急速翻卷,很快就遮满了整个天空,豆大的雨点倾斜乱舞,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

  雷雨时游泳很危险,尤其边上这片树林又高又密,长在湖里,万一被雷电劈中,后果不堪设想。

  我叫玄小童上岸避雨,他恍恍惚惚地像没听见,紧紧地握着姥爷的手掌,浑身发抖,湿漉漉的脸上分不清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泪珠。我只好拦腰抱住他,强行将他拖到岸上。

  那些鱼龙果然通人xìng,也顶着铜棺送到了岸边。

  岸上草地有个低陷的凹坑,适合避雷。刚拉着他匍匐到坑里,天地一亮,闪电乱舞,一团巨大的火球擦着我们的头顶撞在草地上,“嘭”的一声,高高弹起,拖曳着蓝绿色的刺目炫光冲向湖中森林。

  球形闪电!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是大自然中最神秘恐怖的雷电,威力狂猛,能自由地回旋飞掠,穿透墙壁、飞机等封闭空间,出现在任何地方,至今科学界依旧无法解释关于它的种种谜团。球形闪电的直径通常10至20厘米,但这团却足足有50厘米,如果我们再迟半秒钟趴下,必定被劈成炭糜!

  “轰!”那团电光火球呼啸着撞入湖中森林,巨浪狂喷,天空被火光映得通红,整片树林仿佛都被掀起来了,碎断的树枝乱箭似的冲天飞舞,足足抛shè出几公里远。

  我心底又是一沉,突然想起装盛在背包密封袋中的那卷肖像画。肖像画的油彩下就是梵高《最后一年》的“秋夜”,如果真的封藏着关乎人类的重大秘密,一旦被雷电焚毁,损失将无法挽回。

  我不顾一切地跃入湖中,向森林游去。

  雷电jiāo加,暴雨倾盆,森林里的火焰却越烧越旺,浓烟滚滚。湖面上浮着许多断折的树枝,以及剑shè鱼、陆行鲸、沧龙的尸体,弥漫着刺鼻的焦味。几条鱼龙翻着雪白的肚皮从我旁边飘过,想起它们围着我嬉戏欢鸣的模样,我的喉咙里像被什么卡住了,说不出的难过。

  幸运的是我们所栖息的大树没被球形闪电劈中,只有顶上的枝叶在噼噼啪啪地燃烧,背包仍挂在树洞边的枝丫上,完好无损。

  我攀到树上,刚穿好衣服,就听见“呀呀呀”的刺耳尖叫声,一大群翼龙正贴着湖面朝这儿飞来。

  领头的那只翼龙头冠血红,绿幽幽的眼睛凶光毕露,脖子、肚子上有许多处伤疤,好像就是三天前在雪山上与我们对峙的那只羽蛇神翼龙。它转头发出愤怒的尖啸,似乎发现了玄小童,张翼朝他冲去。

  “小童,快躲到棺材里去!”我抓起背包,大叫着跳入水中,全速游向岸边。

  乌云中亮起几十条闪电,雷声狂震,我急忙潜入水中。等我重新探出头时,就听见玄小童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姥爷!”

  “哐!”两团橘黄色的球形闪电从天而降,一齐劈在金银铜棺上,将棺材掀起六七米高,火光喷舞。几只翼龙恰巧从边上掠过,浑身着火,惨叫着团团乱转,坠入湖里。

  我猛地吃了一惊,球形闪电极为罕见,短短两分钟竟然就遇到了三个,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突然想起了那句“镇魂棺,水中火”,难道这金银铜棺就是狗头人说的“镇魂棺”,一旦离开水,就能引来天上的雷火?

  接着心里又是一沉,糟了,蛇戒!真后悔刚才没先将戒指从他姥爷的手指上取下。被这球形闪电双双劈中,只怕也己化成了铜浆。

  铜棺重重地砸落在地,“呼”的一声,蓝色的光漪贴着草地dàng漾开来,周围立刻起了熊熊火焰。

  “姥爷!姥爷!”玄小童不顾急速蔓延的火势,尖叫着奔向铜棺,我跌跌撞撞地冲上岸一把抱住他朝外沿滚去。好在大雨滂沱,火势来得快,去得也快,除了头发,衣服有些许烧焦外,并没什么大碍。

  我拉着他爬起身,再次被眼前的景象震得目瞪口呆。

  铜棺火焰吞吐,焕发出一层层的七彩绚光。大雨浇在棺材上,“嗤嗤”直响,白雾蒸腾。姥爷依旧静静地躺在棺内,翡翠玉甲绿芒闪烁,无论是他的躯体还是手上的蛇戒,竟然都完好无损!

  羽蛇神翼龙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尖啸着朝我们扑下。这次我早有防备,拽着玄小童滚入凹坑。

  头顶狂风呼啸,翼龙掠过时不慎将铜棺扫倒,翼膜立刻着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冲向湖面,猛烈地扑打着双翼。跟在它身后冲来的翼龙不敢接近,纷纷冲天飞散。

  铜棺在草地上翻了几个转儿,将姥爷的尸体从里面甩了出来。

  奇怪的是,尸体被电光火球撞中,分毫无损,而刚一离开棺材,却立即冒出了阵阵青烟。原本光洁鲜润的皮肤就像龟裂的土地,迸开无数条纵横jiāo错的细纹,往下急速塌陷;被狂风刮卷,瞬间变成蒙蒙粉尘,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那件莹绿剔透的翡翠甲衣,在风里轻轻摇动。

  “姥爷?姥爷?”玄小童跪在草地上,梗在喉咙里低低地叫了几声,肩头颤抖,终于如山洪决堤,再也抑制不住地号啕大哭起来。我想要安慰,却说不出一句话,只有紧紧地抱住他的肩膀。

  他孤身一人到北京,就是为了寻找姥爷和母亲,母亲活着的几率原本己经十分渺茫,姥爷再一去世,更断绝了所有的希望。

  我虽然不能和父母相认,至少知道当我在思念他们时他们也在思念着我,偶尔还能远远地看着他们,或者装作路人与他们错肩jiāo逢……相比之下,实在幸运得太多、太多了。

  雷声轰鸣,暴雨越来越大,全身上下都被浇透了。玄小童依靠在我怀里,啜泣声虽然渐渐转小,身子仍在不停地打战,眼圈红肿如桃子。

  翡翠玉甲被雨水冲刷得晶莹剔透,青铜蛇戒嵌在草地里,闪耀着绿光。我迟疑了一下,拾起蛇戒,心里扑通剧跳,正想问他是否知道这枚戒指的来历,突然又听到一声惊雷似的狂吼,指尖一颤。

  远处跟着响起阵阵兽吼,一声声此起彼伏,几乎压过了雷鸣。头顶那些翼龙尖叫着纷乱飞舞,似乎恐惧到了极点。

  那只羽蛇神翼龙引颈厉啸,摇摇晃晃地从水面上飞了起来,突然一个回旋猛冲,左翼横扫,重重地拍在我的后背。我眼前一黑,朝前踉跄翻滚,回头再看时,它已经抓住玄小童的双臂,冲天飞起。

  幸亏它被烈火烧伤,攻击力大减,否则我背心被它这么猛击,就算不断几根肋骨,刚愈合的伤口也要迸裂开来了。我忍痛抓起翡翠玉甲,和蛇戒一起塞入背包,奋力猛追。

  玄小童拼命挣扎,大声叫唤。羽蛇神翼龙的左翼膜损毁比较严重,两边有些失衡,被他这么反抗,忽左忽右,几次差点撞到了树上。但它毕竟是这个星球上最大的飞行动物,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摇摇晃晃地朝北飞去。

  眼看着它越飞越远,其他的翼龙也尖啸着从我头顶掠过,我心焦如焚,恨不得两肋生出翅膀。

  冲过坡顶,下方是一大片织锦似的草地,两边夹着茂密的森林,一直绵延到河边。

  河对岸是起伏的草甸,沟壑遍布。再远处是连绵的雪山,层峦叠嶂。如果让风神翼龙飞上了雪山,我就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

  蓝紫色的闪电在天边一道接一道地飞舞着,雷声与兽吼声jiāo相响彻,震得我耳膜都快破了。

  狂风暴雨扑面而来,脸上就像罩了一层塑料薄膜,无法呼吸。我突然想起神秘人教我的“第二课”:“谁控制好空气,谁就能赢得比赛。阻止你跑得快的最大因素,是空气阻力与迎面的风力,如果你能将空气阻力和风力转化成动力,你的速度至少就能提高五倍”。

  我一遍遍默念着他说的话,意守丹田,调整呼吸,将身上的每个毛孔都想象成汽车的引流气孔,将心肺、丹田和经络想象成引擎、电路、传动轴……

  过了一会儿,丹田内越来越暖,迎面的狂风仿佛真的透入了周身毛孔,穿过经络,导入心肺,又酥麻麻地涌入丹田,转化成澎湃汹涌的动力,然后再通过经络,源源不绝地冲向脚底的“涌泉穴”。

  自从神秘人留给我那台iPad后,我一直在按照他提供的“经脉课件”认真学习,初步掌握了经络的运行技巧,但一直没能再进一步。直到此刻,才又重新体验到了脚下踩着“风火轮”的感觉。

  狂风越大,能转化的动力也越强猛,奔行在这暴风雷雨中,我两腿就像踏着汽轮,越来越轻,越奔越快,从草坡上冲下时,两臂生风,就像气流在机翼上下方产生了巨大的压力差,快要飞起来了,那种滋味儿简直美妙得无法形容。

  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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