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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5 章

  罗 机

  张道藩

  白崇禧敷衍道:“那当然,那当然。目前党国正处于危难之际,我们应当齐心合力,同舟共济。”

  何应钦话锋一转,说:“可是,李代总统突然飞到桂林,中枢顿失重心,还是请健生兄劝代总统早日来穗,主持大计。”

  白崇禧说:“若要德公来穗,须请蒋先生jiāo出所有权力,不再干预政治,凡事都由代总统做主。”

  何应钦支支吾吾,不敢明确回答,他劝白崇禧暂时在广州住几天,待他向蒋介石请示后再给他一个答复。

  在白崇禧滞留广州期间,4月30日,一个特殊人物突然来到了桂林、这个人就是美国驻华公使克拉克,他是专程来拜访李宗仁的。克拉克的突然到来,令李宗仁感到吃惊。由于不明了克拉克此行的用意,他急忙召集身边的幕僚商讨对策。李宗仁说:“美国人滑头得很,当时对我上台主持革新,美国人表现得很热情,也曾答应鼎力支持我。可是我上台这几个月来,美国人并没有给我多少援助,而且他们的态度也越来越令人不可捉摸了。”

  邱昌渭道:“这主要是因为老蒋在背后处处掣肘,美国人感到德公凡事自己不能做主,所以才对我们失去了热情。我听傅泾波说,司徒雷登大使在写给美国国务院的报告中称‘前电余测李宗仁可能成为中国有效之领导者,现余渐改变此项见解’等语句,可见主要还是德公不能摆脱老蒋的cāo纵和影响有关。”

  广西省参议会议长李任仁说:“恐怕事情还不止于此。美国人3月18日通过驻美大使顾维钧给我们一个答复,说‘现在中国局势之动摇不定较往日为甚’,还说‘中国局势不明朗’,所以‘不能考虑远大之援华计划’。这表明美国政府另有企图。”

  说着,李任仁拿出一张报纸,对众人说:“这是刚刚出版的《中国新闻》,里面有一篇文章,题目叫《从华盛顿看南京》,其中有这样一段话,我来读给大家听听。”

  李任仁展开报纸读道:“美国人的生意经是最现实的,诸如罗斯福执政时的租借法案,与杜鲁门当选后的‘马歇尔方案’等一切的一切,都是为着美国的安全和利益而打的算盘,换句话说,就是美国人对外投了一分资本,则必定有一定的收获,如果光投资而没有收获的生意美国人是不会做的。……现在中国烽火漫天,一片骚乱,中国政府又如此无能,则以美国人的精明当然不愿再在中国这一赘瘤上投下毫无把握的‘DDT’了。”

  李宗仁听完后,叹了一口气,说:“美国人已决意袖手旁观,眼看着中国政府垮台。”

  众人议了半天,还是不明白克拉克此时到桂林来的用意,也想不出什么应对的良策。李宗仁最后总结说:“无论如何,我们也要争取美国人的支持,即使是从增加与蒋介石、共产党打jiāo道的砝码计,也得和美国人搞好关系。”

  当天下午,李宗仁与克拉克进行了密淡。克拉克首先表态说:“美国政府决不会坐视中国被赤化。只要李代总统能继续在华南、西南组织力量与中共决战,我们就有可能在未受共产党控制的区域内,对坚持fǎn gòng的力量提供援助。”

  李宗仁感叹道:“中国局势的复杂,与蒋先生背后cāo纵有很大的关系,要在如此危难的情况下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很难啊。”

  克拉克鼓动说:“听说李代总统与李济深、黄绍先生是密友,现在李、黄诸先生在香港正热心组织国共两大力量之外的‘第三势力’,李代总统何不与老友多jiāo换看法?美国政府今后是绝不会再援助和支持蒋介石了。如果有第三势力出现,美国政府是乐于出面进行援助的。”

  李任仁

  听了克拉克的话,李宗仁才明白他此行的目的。对于组织第三势力,李宗仁确实没有过多的考虑。现在应该如何行动,他也没有最后拿定主意,他要等待白崇禧到来后,与他进行商量,才能作出决定。所以,他对克拉克的建议不置可否,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5月2日,白崇禧自广州飞临桂林,与他同行的还有蒋介石派来的“劝驾”大员居正、阎锡山和李文范。当天晚上,李宗仁在文明路私邸,邀请白崇禧、黄旭初、李品仙、程思远、邱昌渭、韦永成、黄雪村、韦贽唐等人举行会议。李宗仁说:“蒋介石派居正、阎锡山和李文范三个人来桂林,想劝我回广州去,所以我今天草拟好一份书面材料,姑且定名为‘备忘录’吧,准备jiāo给居正、阎锡山和李文范,由他们转送给蒋介石,算是我对他们三人此行的一个答复。”

  说着,李宗仁拿出一份材料,让程思远宣读给众人听。李宗仁的这份“备忘录”有个前言,自述3个月来他在南京不能有所作为的关键原因是蒋介石在幕后把持一切;声称如果蒋介石仍然不肯放手,还不如请他复职,以免彼此牵制,互相抵消。最后,李宗仁提出如果蒋介石不愿复职,仍让他来担任“代总统”,就必须答应他的下列要求:

  “第一,关于指挥权者:力求扭转军事颓势,国防部应有完整之指挥权,蒋先生不得在幕后指挥;

  第二,关于人事权者:全国官吏任免,由总统暨行政院长依据宪法执行之,蒋先生不得从幕后干预;

  第三,关于财政金融者:中央金融、企业等机构,概由行政院主管部会监督,任何人不得从中cāo纵,中央银行运台贮存之银元、金钞,须一律jiāo出,支付军政费用,移存台湾的美援军火,应由政府运回大陆,分发各部队使用;

  黄旭初

  阎锡山

  居 正

  第四,关于行政范围者:各级政府须依据宪法规定,向总统及行政院长分层负责,不得听受任何个人指导,在穗之政府机关,应率先奉行;

  第五,关于党政者:guó mín dǎng只能依普通政党规定,协助指导从政党员,不得干涉政务,控制政府;

  第六,关于蒋先生今后出处:希望蒋先生暂时出国赴欧美访问,免碍军政改革,并设法争取外援。”

  白崇禧听后,首先表示完全同意。他说:“同老蒋摊牌,本来就是我的一贯主张。但是现在政府在广州,如果德公长期留在桂林,则中央失去了领导重心,恐怕影响是很大的。”言外之意,是劝李宗仁即使同蒋介石争权,也要到广州去。对此,李宗仁没有立即表态。当晚的会议,只是讨论李宗仁的“备忘录”。众人议论一番,认为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于是,李宗仁第二天便把这份“备忘录”jiāo给了居正等人,请他们带回广州,转送给蒋介石。但居正、阎锡山、李文范不同意使用“备忘录”这个名称,他们建议改为“李代总统同居正、阎锡山、李文范三委员谈话记录”。李宗仁表示同意,当天下午,李宗仁将这份“谈话录”分抄三份,一份jiāo李文范转送guó mín dǎng中常会;一份jiāo阎锡山转何应钦和蒋介石;一份请居正转jiāo给张发奎。当居、阎、李三人问李宗仁何时去广州时,李宗仁回答说,要等蒋介石作出答复后才能决定。

  5月4日上午,张发奎自广州打电话告诉李宗仁说“谈话记录已由何应钦备函jiāo给中央秘书处派专人飞往上海送jiāo给蒋介石了。”

  正在上海指挥汤恩伯做最后顽抗的蒋介石,看到李宗仁的这份“谈话记录”后十分恼火,下面是蒋经国对于此事的描述:

  当此风雨飘摇,人心浮动,而忠贞之士正力挽危局之时,李宗仁突由桂林致函父亲,谈人事、军权、财政等条件。他要索取已经运到台湾的库存黄金,并且要父亲不要再过问国事,建议最好“早日出国”。父亲内心痛楚之余,因李代总统之误会与猜疑,如此其深,乃函复何院长,请转达李代总统及中央诸同志、函中首请李代总统立即莅临广州,领导政府,次说明其本人无复职之意。最后对于李氏六项要求之前五项,作如下答复:

  一、总统职权既由李氏行使,则关于军政人事,代总统依据宪法有自由调整之权,任何人不能违反。

  二、前在职时,为使国家财富免于共党之劫持,曾下令将国库所存金银转移安全地点;引退之后,未尝再行与闻。一切出纳收支皆依常规进行,财政部及中央银行簿册俱在,尽可稽考。任何人亦不能无理干涉,妄支分文。

  三、美援军械之存储及分配,为国防部之职责,引退之后,无权过问,部册罗列,亦可查核。至于qiāng械由台运回,此乃政府之权限,应由政府自行处理。

  四、国家军队由国防部指挥调遣,凡违反命令者应受国法之惩处,皆为当然之事。

  五、非常委员会之设立,为四月二十二日杭州会谈所决定,当时李代总统曾经参与,且共同商讨其大纲,迄未表示反对之意。令李既yù打消原议,彼自可请中常会复议。唯民主政治为政党政治,党员对党负有遵守决议之责任;党对党员之政治主张有约束之权利,此乃政党政治之常轨,与训政时期以党御政者,自不可混为一谈。

  最后,父亲对李代总统请其出国一事,答复如下:若谓中不复职即应出国,殊有重加商榷之必要。中许身革命四十余年,只要中国尚有一片自由之领土,不信中竟无立足之地。

  在溪口时,曾对礼卿兄言:“前次他们要我下野,我自可下野,现在若复迫我出国亡命,我不能忍受此悲惨境遇。”今日所怀,仍复如此。

  且在过去,彼等主和,乃指我妨碍和平,要求下野,今日和谈失败,又要以我牵制政府之罪,强我出国,并赋我以对外求援之责。如果将来求援不至,中又将负妨害外jiāo,牵制政府之咎。国内既不能立足,国外亦无法容身。中为一自由国民,不意国尚未亡,而置身无所,至于此极!

  中自引退以来,政治责任已各解除,而对革命责任仍自觉其无可逃避;故德邻兄凡有垂询,无不竭诚以答:但决不敢有任何逾越分际干涉政治之行动。

  今日国难益急,而德邻兄对中隔膜至此,诚非始料之所及。而过去之协助政府者,已被认为牵制政府,故中唯有遁世远引,对于政治一切不复闻问。

  5月5日,蒋介石的上述答复由专机从上海送到了广州。第二天,guó mín dǎng中常会召开临时会议,推举阎锡山、朱家骅、陈济棠三人携带蒋介石的答复和何应钦的信函前往桂林,迎接李宗仁回广州。李宗仁看了蒋介石的答复后,对白崇禧说:“蒋介石的答复满纸官话,并没有实际内容,而且话中有话,抱怨我的所作所为。”

  白崇禧则认为,蒋介石并非不想重新复职出山,因此他竭力鼓动李宗仁到广州去主持政务,以便同蒋介石争权。到了这个时候,李宗仁进退失据,完全听从白崇禧的摆布,只好答应与阎锡山一道前往广州。

  对于李宗仁的这一决定,他的许多部下均表示反对。程思远认为,李宗仁已受到白崇禧的挟持,到广州后又必将被蒋介石玩弄于股掌之上,所以他找了个借口,没有与李宗仁同行。程思远始终认为:“李宗仁于和谈破裂后,不坚决引退,实为失策;既不引退,而又去广州,更为识者所惋惜。”

  李宗仁以前的老友章士钊、邵力子听说李宗仁去广州的消息后,也于5月18日给他写了一封信,批评他说:“公不以鄙言为可采,并不胜主战分子之胁迫利诱,竟亦翩然莅粤,同流合污,阳冠僚采,yīn侪傀儡,不知公有何把握,作何打算,犹岸然以国家存亡民主祸福为张皇工具,伤哉!伤哉!”

  朱家骅

  5月8日上午,李宗仁在阎锡山、朱家骅、陈济棠及具随员的陪同下,乘“追云”号和“自强”号两架专机飞抵广州。

  蒋介石引退以前,曾作过周密部署,有一整套的应变计划,其核心内容是:经营台湾,作为其最后的根据地;守住东南沿海岛屿,与台湾相呼应;控制川滇,yù在西南留下一个fǎn gòng基地;收拾两广,彻底消灭桂系势力。如果李宗仁留在桂林,那就非蒋介石所能控制的,所以他才三番五次地派人到桂林“劝驾”,最后终于说服李宗仁离开了自己的老家,去了广州。

  李宗仁一到广州,guó mín dǎng顽固派就按照蒋介石的指示,向李宗仁施加压力,首先是暴露李宗仁的fǎn gòng面貌,其次是对他掣肘,使他在政治上再也没有回旋余地。李宗仁5月8日到广州后,就被逼迫着发表了一个书面谈话,声称“中共破坏和谈,一意孤行,政府只有作战到底。”但顽固派仍认为他的fǎn gòng态度不够坚决,5月16日,广州guó mín dǎng中央政治会议决议:请本党中央执行委员会通令全体党员,请国民政府通令各级文武官员和全国民众,如再提倡“和平”运动,中途妥协,或妄自发表求和言论者,应视同“党国”叛逆,予以党纪同法之处分。并逼迫着李宗仁照此意思,以“代总统”的身份于5月21日发表了《告全国同胞书》。

  看到李宗仁的上述表现,蒋介石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对蒋经国说:“桂系的和平梦呓终究是做到头了,绝了桂系的和平之念,总算去了我心头一大患矣!”

  李宗仁到广州后很快就发现,“广州此时的情况较南京尤为艰难”。他要行政院长何应钦请蒋介石实践他所提出的“德邻兄凡有垂询,无不竭诚以答”的诺言,从台湾运来一些黄金白银,以应急需。为此,何应钦曾两度派行政院副院长朱家骅飞往台湾,向蒋介石请示。朱家骅第二次一见蒋介石的面,蒋介石就不耐烦地训斥道:“你又来干什么?是不是李德邻又派你来向我要钱要qiāng?”

  朱家骅期期艾艾地说:“总裁,广州的情形很不好,李代总统一再逼迫何院长向你要黄金和军械,说是要总裁实践诺言。何院长被他逼得没有办法,只好派我来向总裁请示。”

  蒋介石冷笑一声说:“李德邻打的如意小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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