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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9 章

  瞎子霎时间像全身给抽去了气血ròu骨般,只剩下了皮毛,整个身子似壁虎一般扁平的黏扒在山壁上,就此立即让出了一条险险仄仄的路来,让大家鱼贯走过去,还低声说了一句:“没说什么。”

  到了华山山顶,四顾一片苍茫。

  夕阳已在残赭乱舞中冉冉沉落,美得像一记绝色的手势。

  青松上到了山峰,山岚劲急,他只觉一阵心悸,一阵晃漾,山深不见底,云深不知处,他在残阳如血中却依稀仿佛曾见那旧时的俪人,旧日的情意。

  山色青青。

  他怎样才能再见她?她还活着吗?然而我却还是活着的啊!

  他能问谁?伊人何方?问青山?山不应。白云不相应。

  残阳飞出乱血来,撞出昏鸦归雁,就是没有一句回应。

  世人不知形影只单之苦。人以为他早已名满天下,名成利就,名高望重,名震江湖,常怀欢笑,自在自得,逍遥快慰,其乐无穷,要什么有什么,想什么得什么,可是,他们怎知道离群孤雁之苦?焉知晓失伴孤灯之悲?

  在这一刻,他忽然产生了警觉:自己怎么会回忆起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这使他想起刚才那位瞽者。那人虽是个盲者,但却似是位智者,他不因看不见而不开心,反而好像比看得见的人看到更多、更精、更真、更明白、更独特。

  龙舌兰忽笑了笑,语音充满关切之情:“义父,你没事吧?”

  青松一怔,道:“我没事。不是还要上山吗?”

  龙舌兰道:“可是,义父的手指颤抖得很利害。”

  青松一笑:“许是近年少上山之故吧?无碍。”

  他现在发现龙舌兰视线的焦点了:原来龙舌兰在注意他的手,所以发现他的手指在抖哆。

  龙舌兰听了,像是舒了心,道:“这儿再上去,就只有东峰了。”

  青松喃喃地道:“东峰?”接着又长叹了一口气,毅然道:“好,那我们攀峰去。”

  那山峰甚高。高得甚傲。峰势如一剑朝天,独耸对峙,旁若无山。

  在登峰的山径上,他们又遇上了一个人:一个通身裹着黑袍的人。

  这人显然在守候。而且在苦等。他在苦候他们来,好像已等了许久许久,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他一见金世枭,就拱手;一见凌雪惊,便抱拳,一见青松居士,这才长揖到地,隔山恭身喊话:“可是峨眉山青松居士?”

  青松微笑答应,趁机略作喘定。

  一行人等继续向上,直到东峰的峰巅,道路的尽头。

  不用人吩咐,胜玉强与小穿山就摆好了香烛贡品。点心、果品、鲜桃、美酒、香花、冥钱、供物在地上一字排开。

  不敬苍天敬鬼神!

  斟满了三杯酒,青松的手有点颤抖。他闻到那醇酒的幽香。

  山风剧烈,他衣服飘飞,仿佛有点摇摇yù坠。他以手捂住肋下,眉微皱。

  凌雪惊凑前一步,低声问道:“怎么了?”

  青松摇摇头,“没有事。”

  龙舌兰问:“可以点香祭拜了吗?义父。”

  青松点点头,眼神无端的忧伤起来。

  他一向豪壮。(他衰弱的是心。)

  他一向开心大笑。(他是个伤心快活人。)

  他不生华发、不畏危艰、不屈不挠、不拘小节的活着,一生大起大落、大开大合、大沉大浮、大情大xìng,江湖上都知道他的龙精虎猛,武林中踱过他的龙行虎步。(却不知道他深情的想念,已蚕食侵蚀他的心志久兮。一个人在世间漂泊、流浪太久,而没有他心爱的关心和爱,很容易会使一个本来坚强的人打从心里沧桑起来,侵蚀到容颜也外现时,已回天乏术!)

  更何况孤雁离群,老雕折翅,连同旧日一齐闯dàng江湖、并肩作战的同袍战友,也多凋零、身毙、病弱、多不复存。连想当年、话当日之勇,也找不到几个知己可以围炉畅谈、碎杯痛饮的!

  这种情景,对多年纵横江湖、笑谈渴饮的青松来说,最能体会这份深刻的感触。廉颇老兮,尚能饭否?将军怕老,英雄怕病,红颜最怕岁月催。

  青松最怕寂寞。

  所以他才在中年之后xìng情大变,暴虐、好色、荒yín无度、夜夜无女不欢,五女也不欢!

  唯一流露他寂寞的是眼神。

  尽管伤寒凄凉,他眼神流露出几许迟暮之意,但他的眼神里依旧藏着神,神采奕奕的神。

  他的眼神与龙舌兰的眼神对映。

  龙舌兰的眼神很亮,象里面住了两位发亮的神邸。

  青松在她的那一双大眼睛里看出了:他义女的诚心与孝心。

  “好吧。”青松叹息道:“可以祭拜了。”

  祭拜只是一种仪式,重要的是心意。

  要是一个人要求神保佑、许愿祈祷时才特别去拜神上香,或初一十五才斋戒沐浴,拜尽满天神佛,那只是一种“jiāo换”,奉上:香烛、美点、果品、酒水,或外加一点小钱,就乞求换回大量回报,不管是钱财、官禄,还是其他奢望、yù求!

  那无异跟神明“讲数”,一种讨价还价。望一本而万利,望一拜而万福!

  真有心拜神的,还不如平时心中有“神”,不必择吉日吉时,不用计较有无回报保佑,只要真心礼佛,就心中膜拜,行善事,才是真正的信徒。

  青松居士常在心中惦记着那个失去的女人,本身就是一种“祭拜”,而今他供奉祭品拜祷,主要在于一种仪式:据说,在这里进行这种仪式,或许会感召到你最思念的那个人的“幽灵”显灵。

  青松居士想见一见。见见那个女人,且不论她是人还是鬼。

  所以他跪。他拜。

  众人就在他身后,垂手而立。

  他三呼五招。呼的是人,招的是魂。

  晴裳,晴裳。我就在这里,你是人是鬼,都出来吧,都现身吧。

  他拜了。跪了。也哭了。

  他一口气饮尽了杯中酒,酒力瞬间冲入喉头。

  他抚住心,心口一阵又一阵的难受:因为他知道她是不会出现了。

  他今生今世,只怕都见不了她了。

  他虎目含泪,难过的宛似堕入一阵又一阵昏眩的霞气涟漪中,而他手里还拿着她遗下的丝巾,她遗下的不仅是鸳鸯与鹤的绣图,同时还有花的幽香,人虽灭绝而余香不尽。

  这时候,太阳迅速下沉。东天已一片灰黯。

  残阳如血,苍山落暮。

  暮色苍苍的时候,对崖南峰上,忽有绛衣一闪。

  青松心头一震,涑然一惊。谁!?

  一纤丽的倩影,自彩霞徐徐飘飞,像古不灭的一幕美丽神话。

  是她吗?难道真的是她!?

  天!

  青松要呼想换却已经哑然,成了千呼万唤的无声,天荒地老的失音。

  第五十六章 红阳(三)

  青松手上亡妻的丝巾,仿佛也受到因为故主的出现,受到了感召,而发出及其迷醉的香味。

  对峰离崖边约有五十多米,崖下尖石chā云,犬错耸立,森然可畏。然而峰上一片金霞乱飞,残阳窜舞,流光乱映,当中有一女子,俏丽生姿,赫然像是他朝思暮想,千思万念的那个女人!

  “晴裳!”

  他叫了出来,他终于叫了出来。

  他终究看见了她,可是她看得见我吗?她能听到我的呼唤吗?她能感应到我的存在吗!?

  这刹间,青松心中激dàng,心里只有一个纤弱多姿的身影。

  他一掠而上,但又兀然而止。

  毕竟崖前峰顶还是有这一大段的距离。那一段距离仿佛生离死别般的那么遥远。

  其实生和死离得很近,生离死别也许就是这个意思。

  青松冲到崖边,猛然身子一浮,若沉,竟然晕眩了片刻,刹那间,他仿佛跌堕到一个上不接天,下不着地的虚空中,既不见前人,又不见人来,只她飘然在对崖,而他依然在跌堕中。

  这是他的噩梦,多年以来的恶梦!

  自从当年他最心爱的女人从他面前跳下紧盯后,他就患上了不可言喻的症状:恐高症!

  他怕高,高出不胜寒。

  他畏高,高峰地狱近。

  这是绝少人知道的一个秘密!大秘密!

  从此以后,他怕了高山。他从不愿上高处。

  就是在峨眉的时候,也是住在宽阔平坦的后山,而从不去前山。

  只不过,今天他要拜祭,谁曾想,竟然遇到了她!

  她竟然未亡!还是只是一缕幽魂?或者是他的幻觉?

  不管是什么,咫尺天涯,生死之间,他这一步还是跨不出去。

  因为他已经无力跨越这一步。

  他晕。天地为之昏暗的颠覆。他眩。天旋地转人影浮动。

  他晕眩。

  若不是他及时把住身形,早已跌落山崖,堕下谷底,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他暮然警觉,他乍然惊觉,他中dú了!

  就在着一刹那间,他已经遭受到极其可怕的狙击!

  出手的人极可怕。龙舌兰本来就是个极可怕的人。

  极可怕的人出手也极可怕。何况她还不止是出手,而是暗算,更可怕的是她发出的暗器。

  但最可怕的,还是青松突见心上人,心神惊痛恍惚之时,而又人在崖边,为崖陡谷深而心惊目眩之际。况且,他还中了dú!

  这时候,龙舌兰就来了。她出手了,还下的杀手!

  不过,这些还不是最最可怕的,最最可怕的是:出手暗算的还不是她一个人!她,只不过是第一个!

  她一出手,就下雪了。

  山上本来就风大,不过,五、六月的天气没有降雪,这雪是从何而来?

  却原来不是雪,而是似雪。那是雪之魂,雨之魄。“冰!”

  现在骤降的是“冰!”

  杀死一个高手有什么妙法?

  有!

  对于龙舌兰来说,那便是:用卑鄙、残dú、暗算的手法杀了他,这样便可免去玩意杀不了高手,反而被高手所杀的危机。

  要是正面jiāo锋杀不了高手,就暗中来;要是一个人杀不了高手,就大家一齐动手来暗算他!

  总之,如果高手这种物体是自己的敌人的话,就更不能叫他生,绝不能叫他活下去!

  一定要杀他!

  这是龙舌兰的看法,同时也是这一次行动的所有合伙人、同谋人、当事人的一致决定。

  这是他们的一致决定,但显然不是唯一的决定。

  龙舌兰一向就是个很有主张的人。她自己还有个私下的决定:一个不为人们所知,只为一个人所悉的决定:她出手了,她暗算了,但她所狙袭的对象,却突然变了:她攻向了金世枭!

  她的“冰”本来是撒向青松的,遽然之间,她出手的“冰”都着了火,每块“冰”的尾巴,都起了火焰,起了火的冰,以极快的速度,作了奇异的高速诡怪的转折,连冰带火,全部打向了金世枭!

  这个转变,不但金世枭没有料到,就连骤然受袭的青松也没有料到。

  金世枭绝没料到龙舌兰一出手就先对付的是他。连忙手忙脚乱的应付着。

  “冰分八路”

  这是龙舌兰的杀手锏。

  金世枭好不容易躲过了这一大片要命的冰,却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青松正在他的身边。

  龙舌兰虽然没有直接袭击他,但他的情形更为凶险。他不只目眩神迷,而且还眼前一黑。

  这一次,对他出手的是:金刚上人!

  金刚上人一出手,就仿佛聚合了上天入地所有的黑、所有的暗、以及一切黑暗的能量。

  他的黑也是一种光,但决不是明。而是一种暗,一种恶dú的能量。

  他是谁?如何能使出天下至yīn至暗的功法?

  金刚上人不知道龙舌兰为何突然倒戈,但他没变。他无边的黑光打向了青松,同一时间,他的黑衣玄袍已罩住了青松的头脸。

  他抢攻,他不是不怕。而是这一招一旦一击不中,他还是可以立即身退,马上可以逃!

  因为他知道还有第二击!他只是第一批杀手中的其中一个。

  何况他已清楚青松有了四个巨大的弱点。

  一:他已伤情于人。

  二:他有惧高症。

  三:他过去的伤患已经发作。

  四:他中dú了。

  所以他有信心杀他,就算杀不了青松,他也有信心自保。

  黑光当头罩下。

  白光却乍现!白光一闪,破黑气而入。

  “金刚上人”一见白光,就知道青松已经做出了反应,心知不妙,心道不好。他猝下“黑手”,本也只想在青松未及反应前杀了他。

  一旦反应,只怕就杀不了。万一不好,自己可能还逃不了。

  所以他乍见白光当真是惊惶失措,一时间,马上把一切黑光撤去,反攻为守,护住要害就走!

  可是就在这一刹那间,他发现了几件事:

  一,金世枭就在他身后,不但在他身后,而且还是在他身后极近、极诡异,同时也极要命的位置上。他是大敌当前,无法旁顾于后。

  青松当然是“大敌”,无论是谁,要跟他jiāo手,都一定当他是头号大敌,因为,只要谁能与之为敌,都可以说是江湖人平生一件最值荣耀的大事。

  纵以“金刚上人”之能,也无法在这样的大敌前,仍可瞻前顾后,兼防周到。所以,他一旦身退,若金世枭突然向他出手,只怕他很难接下这一击。

  金世枭会不会向他出手?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青松仍然攻取他,而金世枭又在背后出手,只怕他就难逃此劫。

  与其如此,不如一战。放手一战,或可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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