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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0节

  她的死,使得原本感觉只是有点邪性的槐树和斜坡笼上一层更加诡异的色彩,到了国民党时期埋葬太多战死的将士后,那里就开始被人叫做“鬼打坡”了。

  然而,她的死亡并没有得到乡邻们的同情,取而代之的是:陈家的“大脚姑娘”嫁出去半年多后,被丈夫休了,吊死在槐树上的消息不胫而走。

  仅凭这一点,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足以让整个家族都抬不起头!

  虽然陈家的长辈们在料理丧事的过程中,发现了她留下的遗书,也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对她的死亡也产生了怀疑。但是在那个讲究夫权的社会,没有充足的理由,过硬的证据,在死无对证的情况下,冒然跑到夫家讨说法,弄不好会适得其反,自取其辱。不但没有讨到说法,事情反而会越传越广。

  经过陈家长辈们的商量,最后决定事情就此了结,草草地为她举办丧事,希望时过境迁,乡邻们能够早日淡忘。由于她是陈家已经出阁的女儿,按照族规,没有入葬陈家祖坟的资格,更何况还是被丈夫休掉而有辱门楣的死亡。

  对于她的死亡原因和死亡方式,乡邻们采取了两分法,似乎是在用一分为二的“科学态度”来对待。一方面,人们用铺天盖地的风言风语世俗地传扬她死亡的原因;而另一方面,乡邻们却用邪恶记恨的传统观念抱怨她的死亡方式。

  招致乡邻们记恨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她在死亡的时候,竟然穿着大红色的嫁衣,而且还选择在邪性的槐树上上吊自杀!除了不能确定她死亡的时间之外,至少已经明了的这两点都足以让附近所有的乡邻们胆战心惊!乡邻们甚至不敢想象,如果她上吊自杀的时间选择在午夜时分,那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也难怪乡邻们如此记恨!

  人们常说:屁股决定思维。

  乡邻们对此所持的立场显然是有利于自己的角度,而不是站在同情和理解她的角度和立场。如果变换一个角度来思考和考量,不但完全可以理解她的行为和举动,反而是她的行为和举动彰显了她的无助和抗争,更加值得乡邻们发自内心的同情!

  那是一个女人们都看重名节的时代!

  在有辱她名节的事情发生之后,她的丈夫不但没有追查事情的真相,力图还她的清白,而是依据了“朋友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的古话,轻信了朋友的话,蛮横粗暴地对她拳脚相向。不但不相信她的清白,甚至也不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直截了当地将她休回了娘家。这,让她如何向家中的父母交代?如何向家族的长辈们解释?如何面对乡邻们的脸色?所有的这一切,都不是他这样一个弱女子能够解决的!在强大的世俗面前,以死明志似乎是她唯一的出路!

  是的,唯有以足以引起人们重视的死亡方式自杀,或许才能让人们重视此事,从而探究事情的真相,还给她一个用死亡换来的清白和名节!正如她在遗书中所言:“以死明志,望能还我清白!”

  然而,陈家人的瞻前顾后的谨小慎微和息事宁人的委曲求全,让事实发展的结果远远悖离了她死亡的期望。

  她的死亡,让陈家人倍感羞赧!

  她的死亡方式,让附近所有的乡邻如履薄冰!

  她的死,就这样慢慢消沉在世俗的笑谈中!

  而她死后不久,有乡邻开始传言:有人在半夜经过槐树的时候,看到她穿着嫁衣,坐在树桠上。

  或许,乡邻的传言印证了天道的轮回:善恶迟早是会回报的,事情的真相总会浮出水面的。

  第二年清明节,男子在没有跟陈家任何人通报一声的情况下,悄悄来到陈家的住地,向乡邻打听她坟墓的所在地,然后前去祭拜!

  男子蹊跷的行为让乡邻大为疑惑,无论怎么试探询问,男子始终守口如瓶,滴水不漏。而后不久,就传出男子将当初的那个朋友杀死的消息。

  据官方传出来的消息说,那个朋友其实也是一个家境贫寒之人,单身未娶。当他得知同样贫穷的男子不但娶妻,而且妻子贤惠能干。虽说大脚是一个美中不足的瑕疵,但是对于家庭寒苦的农家子弟而言,有一个能干贤惠的妻子也是一桩求之不得的好事,正所谓“家贫思贤妻”就是这个道理。

  内心的不平衡在他心里产生了各种羡慕嫉妒恨。于是,他心生邪念:能不能想个办法拆散两人,只要男子休妻,而后自己求媒婆前来陈家提亲,自己且不是就能梦想成真吗!一番深思熟虑,他定下了自认为万无一失的计谋,随后前去拜访男子,并将其计划付诸实施,从而在男子家上演了那场所谓的“勾引”丑剧!然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陈家女子刚烈不阿,以死明志的行为却不在他的算计之内!

  当两人得知陈家女子因此上吊身亡的事情之后,大为骇然,心生愧疚。尤其是男子,事后前前后后地思量,觉得其中疑点颇多。但事已至此,后悔晚矣!只是他无法面对自己良心的拷问,而且从他作为丈夫的角度来衡量,自家的媳妇和朋友有染,传扬开来,不但自己蒙羞,也有辱家风。

  思量再三,男子决定前去向朋友问个清楚明白,一来是找回自己的家族声望,二来也算是为自家媳妇找回清白。

  男子多了一个心眼,采取了迂回的办法。他没有直截了当地质问,而是酒后慢慢问起。两个怂人,几杯白酒下肚,胆子大了,话也多了,终于在东拉西扯后聊到了“勾引”之事。朋友也对陈家女子以死明志的事抱有歉意,说着说着,竟然嚎啕大哭,把当初内心那点龌龊的伎俩悉数讲了出来。男子一听,顿时暴怒,将身下的凳子抓在手上,不管不顾地向朋友头上砸去,将其当场活活砸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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